血疾————轶辛
轶辛  发于:2009年0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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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区私立医院继任者,与除了是医科奇才,更是大法官儿子。这两位医者,皆拥有上等的家景,却没有任何架子,这么容易应付的客人,怎能得失呢?

而重点是,因为他们的名气、风采以及历史让众人趋之若鹜,很多客人慕名而来,甚至想向他们下战书。

「大概还在睡。」拿起盛着淡金色液体的杯子尝了一口,倪清俊眉一拢。

酒保今天调的酒有些失准,味道多了分苦涩,却又未达难以入口的地步。不过对酒有高要求的孙梓毅竟没有察觉?

令倪清怀疑问题是出自他身上,说不定味蕾会被心情影响。

但是人跟酒不同,不是最喜欢的,就不要随便要来喝。

「难不成是你对别人做了些什么?」孙梓毅打趣地道,眼睛紧盯着倪清不放。

「你认识我多久了?他是收拾得太累,睡着了。」倪清自然了解话里的个中含意

倪清自认不是正人君子,却也不曾趁人之危过。

孙梓毅不喜欢他自作主张把话题中断,想知道更多:「也不及你认识他久吧,瞧你这阵子的举动,我以为你会抓他回去吃个清光。」

认识倪清以来,他都不知道有这一号人物,瞧他在马路上的过份反应,的确不是这少爷的作风。

「如果可以,我会这样做。」倪清口中顿时传出一阵自嘲的笑声。他的占有欲有那么明显吗?

被孙梓毅看穿,那种滋味正如尝到酒杯中的酒。

「耶!我忽然对他很有兴趣,可以给我介绍吗?」他笑咪咪的看着满脸烦意的倪清。

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孙梓毅的好奇指数一下子暴升。他还以为,世上再没有人能挑起他的占有欲。

「Impossible.」待在外国多年,他的语言习惯仍没改掉。

让关予轩在他面前露脸,实是不智之举。

纵使他俩交情深如大海汪洋,倪清也不想有任何差池。

他怕孙梓毅出手,会吓跑关予轩。

「敢问两位大爷看上谁了?」后方响起的声音令二人有不祥的预感。

这个就是倪清平常只会待到十一点的原因,而且这时间酒客开始变多,他不喜欢太热闹。

「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你今天早了。」孙梓毅牵出勉强的笑容,立即搭上其它话题。

如果不站出来帮腔,明天便要忍受威力特强的生物型冷气了。

倪清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急着灌光酒杯中的威士忌。

他一向对这位叫程致然的人没啥好感,一直都避之则吉。要不是孙梓毅的哀求,他早就转移到别的酒吧去。而且这里的环境正合他意,要再觅一处能与之相比的地方,恐怕不容易。


他与程先生的恩怨,一切由大学时代开始。

倪清的母亲把生下来的孩子当成一种投资,以培训他们成材为最终目标,牢固她的上流社会地位。所以倪清自幼便被加诸过份的期望及压力,无论任何事情也要做到接近完美,在不被允许犯下过错及令别人讨厌的守则下,他为自己塑造了完美的一面。只要不带有感情,所有事件便能以理性去判断,以达至完美的境界。


在长处伪装底下,他渐渐迷失了自我,连原有的感情也一拼遗失。

遇上孙梓毅之前,他不曾对别人产生「喜欢」的感觉。

程致然就是在医学院时死缠着他的人物,他频频向他要求交往,也遭接二连三的拒绝。倪清知道他只是一厢情愿,最终会受到伤害,趁还没开始的时候结束,是最明智的决定。


他唯一没失去的,就只有一颗良心。

倪清之所以只谈一夜情,原因亦在此。就像是同志圈中的互动模式,别妄想在性基础上,寻找得到真正的爱情。

「晚一点的话就碰不上你们了。」见倪清对自己的冷淡依旧,程致然心里不是滋味。

不,除了他所认定的人物,其它人一律被他排拒在防卫圈外,永远隔着一道墙。所以他从以前起便很嫉妒孙梓毅,为什么只有他能被倪清信任,待在他的身边?

「喔?」倪清放下只剩余香的玻璃杯,发出的单音毫无情绪可言。

「想找人聊聊天罢了。」程致然耸肩,坐到孙梓毅身旁,招手向酒保点了一杯马丁尼。

「这样很简单。」他别有深意的话,吸引在场二人的注意。

孙梓毅看见了倪清可怕的笑容,一道冷流倏地从脚底升上来。

而程致然却在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笑容。倪清与数年前相比,魅力有增无减,处处散发着使人着迷的气息。

「我把孙大爷交给你了,好好照顾他。我明天有早班,失陪了。」他绕到二人背后,轻轻的留下一句。

善意的谎言,多说无妨。

结果被抛弃的孙梓毅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甩甩衣摆、孑然一身的离开酒吧。

他总是负责这一类善后工作。如果每一份人情可换来一顿晚饭,他大概一个月也不用花钱吃。

但这也是他被倪清接受的原因。总是默默的当他的心灵支柱,在他有需要的时候悄悄的在身后撑扶。

虽然倪清嘴巴上常常说孙梓毅神经粗,却知道他能比何人细心,最能了解他的想法。

 

独自一人回到家中,室内仍旧是黑暗宁静。原本想藉酒麻醉自己,却因突发情况而被迫离开酒吧,结果半醉半醒比之前更难过。但继续喝的话,明天又会宿醉。

倪清走过关予轩所在的房间,幻想着房门后的人儿正安祥的躺着。那一张憩静的脸,会教他怜爱、教他心痛、教他期待。每当他凝视着自己时,便渴望看见他展现的笑颜。


究竟他要怎样做?

他很希望依心而行,又惧怕终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一旦掉下去便永无翻身之日。

所以才会烦恼。

 

声音至梦境中渐渐散去,变得肃静的空气化成耳鸣,令耳朵的主人感到不安。

搬进来只有半天,陌生且缺乏安全感的房间,使关予轩睡得不安稳。

他打开眼帘时只见黑压压的一片,才意会到夜已经很深,自己也睡了很久。

刚才遇上了噩梦,害他出了不少汗,现在一身黏腻。

咕噜咕噜……身体的感觉才刚回复,异样的声音便从自肚子里传出,令他不能忽视。

这里的厨房应该有能吃的东西,只不过,厨房在哪儿?他开始后悔没有事先询问倪清。

在他寻找电灯开关时,柔和的光线忽然在墙间散射出来,似乎是有自动感应的开关。他沿路走着,使墙上的灯开了又关,关了又开,经过一道道的房门,关予轩也没有打开。可能他早已错过了厨房,可他又认为在别人家的房间乱闯,对房子的主人实在不够尊重。


而且有一个更重要的理由,他根本不懂得煮食。又万一发现没有可填肚子的东西……

思量过后,他做出了决定。

凭着仅存的记忆走上了二楼,关予轩打量着前面的两道房门。

只有其中一道房门的缝隙透出淡黄色的灯光。

「有人在吗?」关予轩犹豫了好几回,终于伸出右手敲响桃木门。

「嗯,进来吧。」不知是否隔着门板的关系,倪清的声音带着磁性的性感。

关予轩心中一怯,但既然走到这一步,便不能退缩,顺他的意思转开门把走了进去。

下午的时候倪清带他来过,所以才记得房间的所在,但当时并没有仔细欣赏过。这里充满了灰白蓝的冷色调,有种说不出的清冷。

「呃,晚安!打扰了!」观察了一番之后,关予轩才注意到房间的主人──倪清,瞬间脸有难色。没等房中人抬头,便从速撤退。

他后退三步,并把房门恢复紧闭的状态。

「慢着。」甫抬头的倪清不明就里,只闻其声而不见其影,立即冲出房间把他掳住。

「唔……你好。」关予轩回头一看,尴尬得想找洞钻。

不知道是他善忘,亦或是他对自己身上只围着一条浴巾的情况,完全不在乎。

「晚上好!怎么了吗?」问安的同时,倪清不忘嘴边带笑。

像目的达到时的胜利笑容。

「我肚子饿,所以……」关予轩不希望自己会不经意看到他的半裸胴体,只好一味儿往地上盯。

直到地上的黑影慢慢迫近,关予轩终于仰起头,但目光有明显的失措。

他刚好对上了倪清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犀利得足以令他窒息。

「会热吗?」他自然地伸出手,拭去额上余下的汗水。「要再洗个澡吗?我去弄点吃的给你。」

关予轩还以为会被取笑或捉弄,才没有想到倪清会以这种温柔体贴的方式关心自己。

他不相信世上有这种好人,这真的只是因为院长的拜托吗?为什么要等他潦倒到如斯地步才伸出援手?

而且有关他的所有事,院长真的半点也没有向他提及过。

这堆疑问打从开始便存在他心底,一圈一圈地不断扩大。

关予轩点头,随着时间的过去,脸颊也因为不好意思而开始发热。

「可是,你不先穿衣服吗?」他看着倪清朝房间的相反方向开步,担心他是不是维持这身「衣着」走到厨房。

「我都一个人住,习惯了。你不会介意吧?」话方落,倪清笑意加深。

「只、只是,晚上有点凉,很容易得感冒的。」关予轩有点语塞,他实在吐不出「我会介意」这种不礼貌的说话。

「我去穿衣服,不过你也要披件外套。」倪清走进房间随手拿了一件外衣,披上他没几分肉的肩膀。

想不到倪清如此听话,只能说这是条件交换吧?

「谢谢。」

「别跟我客气。要洗澡就去拿换洗衣服过来吧,不然到大厅等我,甚至……」倪清不满意他脸上总是毫无表情,想要逗逗他。「想在门外偷窥也行,任择其一。」

「我选第一个好了。」关予轩双眉轻皱,他又没有看别人裸体的怪癖,而且对象还是个男人!

关予轩在洗澡的同时,把刚才的情境反复思量一遍,愈感不对劲。虽然从没亲眼看过,但一栋房子一定不止主人套房有浴室,为什么非要在这里洗澡不可?他总是觉得这儿有着倪清的味道,自己在这洗澡好像有点不妥。


而且到了最后,他还没问到厨房在哪。

算了,等到屋子没人时再慢慢的找,只要不着痕迹,倪清应该不会发现的。

 

告假起这两天时间,被倪清半威逼下辞掉在餐馆的兼职。没了生活担子的他忽然一身轻松,关予轩的不适应变成理所当然。

对于这些突如其来的时间,他需要去学会怎样充份利用。

每个人的生活模式也不一样,他自己不是上课就是打工,剩下来的时间都在温习与练习,压根儿没有想过,可以像现在这样安心的看电视。

看着夸张的剧集情节,主角的父母在他小时候离异,兄妹被迫分开,在多年后成为了恋人。

真是戏剧化的情节啊!可是当主角知道恋人的身世,会有怎样的反应?

为了应付观众的期待,会大团圆结局吧?

关予轩开始认同连续剧本身的魅力。

可是人生中又有多少个大团圆。

他不曾奢望过自己会有美好的人生,有一刻灿烂过就够了吧!

关予轩紧握着手中的吊饰,心窝渗进莫名其妙的温暖。

我会为了我们的共同梦想,努力到最后一刻!

 

连续剧播放完毕后,关予轩对接续下来的烹饪节目了无兴趣,干脆关掉电视,走到书房。

煮食这东西都是钟点女工──芬姨负责,倪清对厨艺也颇有研究,昨天的晚餐有一半是他主理的,故他并不需要去碰这「玩意」。因为能脱离吃泡面的日子,他对这几顿家常饭显得十分珍惜,盘子都是盛满满的端上桌,不沛半小时便空荡荡的离开。


芬姨除了吃方面,还会负责打扫,纵然关予轩跟她相处时间不长,但她脸上的和蔼笑容让他感到很温暖。

当关予轩询问独立浴室下落的时候,多得了芬姨带路。而由她口中得知,原来倪清交代过,除了上了锁的房间,他都可以自由进出。

总结所有论点,他以往做的事情都是故意整他的。

除了电视剧,最大的娱乐就在书房。这几乎什么类别的书籍也有,当然包括音乐方面,对关予轩而言是一个乐园。

今天他挑了一本已泛黄的音乐曲谱,通常摆放得愈久,便愈有它的价值。

只是内里都是一些耳熟能详的古典乐曲,就像他以前的教科书。他富兴味地随便吹了几首,学习时的回忆禁不住浮现在脑海。

起初他是为了别人而学音乐,但到了后来,他在音乐上得到了很大的满足感,加上院长对自己的期望,令他不能放弃。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得到更多人认同之前,院长便从自己的生命中离开。


今后的他,将会为音乐这理想而生存,只是这份热诚,究竟还可以维持多久?

良久,他才自沉思中回神,而手上的曲谱早已滑到地上,数页笔记纸自书间散落一地。

关予轩像做错了事般感到心慌,不忙把它们统统收抬起来,无意中瞧见笔记上的是经过删改、修正的曲子。

好奇的过目了一小节,他便怔住了。

往下看去更是难以至信,和自己拥有的一份副本完全相同,未免太巧合了,这明明就是……

他早已忘记了作曲者的名字,样貌也模糊得不能并合,只剩下那一份触动与半熟少年的嗓音。

假若曲子完成,他好想、好想在他面前吹奏一遍,证明自己有履行承诺。

可是,为何手稿会在倪清的书中出现?他很在意。

不管答案是什么,也是关键所在。

我是否与你走得更近了呢?

 

倪清利用了裙带关系,把自己的当值时间作了不少更动,目的是方便照顾家中的贵客。

一般而言,在公营医院不允许的做法却可以使用在私营医院上面,无论在人手、资金的灵活度上都比政府直资的医院要高,故人手调配也较容易,亦绝少出现人手紧拙,需要医护人员连续值班十多小时的情况。


早前孙梓毅因车子拿了去修理,他当了两天免费司机,但如今已经取回爱车,所以倪清才能脱身,在晚餐前回来。

他走进了大厅,跟女工打过招呼后,得悉关予轩又把自己困在书房。

「我可以进来吗?」虽然是自己的居所,也不能省去最基本的礼貌。

过了半晌,房中依然闻风不动,倪清心急起来径自把门打开。

「在看……」倪清寻到关予轩的身影时,最后的「什么吗?」已被吐回肚子里。他以复杂的心情打量着他手里的笔记。

原来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此刻的表情只能用震惊来形容。

来得太突然了,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去接受这一切。说穿了,是他在害怕,害怕关予轩知道自己的真正心思后,会从自己那儿逃开。

关予轩静静的仰望着他,但倪清把感情收藏得很好,除了讶异外,读不出他的其它情绪。

「这个,是你的?」心中的震撼,几乎让他失去说话能力。

世界忽然变得很宁静,彷佛只剩下他自己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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