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偶之皓兮 上——伏汐
伏汐  发于:2011年07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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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吗?”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

“就是这里。”啊……让人讨厌的声音——金子川眉心一锁,揪紧了地上的杂草。

“睡了好像。”一人轻轻撩开窗棂,小声说道。

“等下!”一人握住另一人的手腕,“好像有人……”

文休和金子川同时捏了把冷汗,屏住了呼吸——不会是说我们两个吧……

此时,窗下两个人也似乎警惕起来,做出了防备的姿势,一人更是将手伸到了腰后,随时要抽出兵器的样子……

文休在金子川眼前晃了晃一根手指,意思是,数到三,就一起撤……

金子川点点头——先走为妙。

一……

二……

扑啦啦!一只受惊的鸟突然间冲出了树丛!

这一冲,惊得文休、金子川二人三都未数到,就慌忙起身,拔腿便跑……这一跑,惊得窗下两人也似丢了魂,没有多想,也迅速跑开……

怎知……跑着,跑着,四人居然跑到了一起,皆是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眼中都是满满的疑惑……

而这皇宫的路,也似越跑越亮堂,然后就听见了“抓刺客”的呼喊……

完了,这下玩大了……

就在此时,一个敏捷的身影,闪到三人身前,冷哼一声:“随我来。”话音刚落,顿时烟雾四起……文休和金子川险些被呛到,还来不及捂嘴,便迷迷糊糊地觉得被人拽住了手臂,霸道地拖着他们离开了……

等到四下安静下来,又是一股力道,将他二人摔在了地上,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入耳而来:“你们两个到底要干什么?!”

这不是,这不是……秦失吗?

另一个蒙面的……不用想,一定是那个叫做无天的医官。

“多谢二位救命之恩,我们只是来找人的,你们呢?”文休此时也还能笑得出来——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我们也是找人。”另一人,扯下蒙面的黑纱,唇角弯出一个笑容,“在下无天。”

“文休。”

“早有耳闻。”

金子川闷哼一声,站了起来,拍了拍衣裳。

“金子川,长沙国人,精通医蛊和木甲。”无天依旧笑着说道。

“你到底是何人?”金子川露出防备的目光。

“正如你所说,只是个小小的医官而已……”无天说着叹了叹,“你们先在这等下,我去打发了外面那些抓刺客的人。”

秦失点了点头,无天对他送上一个大大的微笑,推门走了出去。

“你们无需担心,这是无天的房间,不会有外人进来的。”秦失一边说,一边用力撑开了领口,然后长长呼出一口气。

“那个……”文休走上前,“你们说要找人,那间房中应该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楼兰王子,另一个就是……”

“我找的人是进,他是我亲弟弟。”秦失淡淡说道,倒是个干脆的人。没过多久,他又仿佛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反问道:“你们莫非找的人是楼兰王子?你们和他什么关系?”

“他也是我弟弟。”文休亦说得干脆。

秦失目中透出疑惑,随后又轻轻笑道:“看来,我们可以合作。”

“如此甚好。”文休笑着点头,对上秦失一双眸子,感到了那其中的一段距离,却也不管不顾,直直盯着,不肯败下阵来。

瞧着文老爷和秦头目眼神厮杀正酣,金子川却矗立一旁呆愣起来……那个人,会如何以一人之力,退去皇宫上百禁军呢……

有时候,事情一旦发生,抑或是彼此之间存在了交集,解决问题的人多了,但是某一事件本身也会随之复杂起来……线交织成网,网又不断扩大……想到这,金子川不安起来。

那年宫中一夜未眠,无天却在第二日清晨,带着文休、金子川、秦失三人以外出置办药材为名,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宫门。

事后金子川派人去打听那夜的事情,只是回报道——夜黑看不分明,只是隐约得见四个身影在宫内跃行,皆是身轻如燕,最后更是齐齐越过宫墙,不见了踪影……

此事之后,朝中便戒备起来,文休和金子川想要再进去,也是难上加难了。

某人于是衣衫不整地在家中游魂了数日,金子川懒得理他,柳大人却不期而至,板着一张面孔告诉文休,他可以去宫中看望皓,只需知会一声便可。

文休心中欣喜,谢过柳大人,当日便换洗一新,随着蚂蚱柳进了宫,顺便喊上了刚从外回来的金子川。

风倦倦,日绵绵……

黄门……长廊……曲径、红扉、绿窗……

随在柳大人身后的两个少年,发顶晕着薄淡的阳光,轻衫高靴,腰间的玉珑荡着悠悠的圈儿,契合着轻快的步子……一个满面笑意,一个却眉心深锁……都有着刻骨的容颜,自是引得不少宫人驻足。

一重门……一重门……

层层宫门的深处,树荫下的精致小阁。

轻轻推开那半掩着的门,药香逸散,熟悉的人,熟悉的笑……

皓见到文休,并不显惊讶,只是笑得愈发生动……无奈双腿动弹不得,只得坐在榻上,前倾了身子,等着文休走近……

文休笑着走到榻旁,俯下身……二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进正为文休与皓的情谊开心,却感身旁的金子川有些奇怪:“子川哥,你为什么总是盯着我?”进看着金子川——那人眼中闪着淡淡的光,和以往的他不太一样。

金子川见到进正看着自己,慌忙撇开头避开了进的目光。

“子川哥今天是怎么了?”进一边问,一边走到金子川身边,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金子川一把拥在了怀中。

进并没有觉得不妥,回以更多的力气,开心地抱住了金子川——在他们这些草原大漠上长大的孩子心里,拥抱是简单而又自然的。

文休见金子川抱住了进,淡淡一笑……“他们很久没见了,不是吗?”他对一脸疑惑的皓说道。

皓点点头,却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啊!”文休一声,惊动了皓。只见文休从榻上的被衾下抽出一个布偶,自得地看了起来,一边轻轻抚摸,一边说道:“你日日都将他放在身旁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扔到这里了。”皓伸手去夺布偶,却被文休侧身避开。

“我今天带了东西来。”文休说着,从前襟中取出一件手工缝制的小衣,一点点,为那布偶套了上去,然后便成了一个穿着束腰黑衣的布偶。“像不像我?”文休得意地将穿上衣服的布偶在皓眼前摇了摇。

“像,都那么丑。”皓抢过布偶狠狠掐了一下,然后用力朝文休扔去,文休忙着闪躲,不料一脚踢翻了榻下的东西。

“这些都是什么?”文休弯腰看着。

“都是太子送来的东西,王子用不着,便放在那了。”进走了过来,蹲下去,收拾起散乱的物品……有佩饰、银器、丝带和一些小玩意……

在文休眼中,那些都是奇珍异货,件件价值不菲。

“太子……送的……?”文休低声说道,情绪莫名地低落了大半。

“是啊,太子常来,和王子谈天下棋。”进笑道,他很高兴,皓能在这深宫中有个交好的人,更何况那人还是当今太子。

“为何你不和我下棋?”文休孩子气地问了一句。

皓一愣,随即笑道:“下棋……谈何容易。”

文休眼神一暗,担忧地问道:“你……没和太子说些什么吧,外面虽都说太子仁厚,但是……我不想你口中的预言,成了别人日后威胁你的借口。”

“我明白。”皓轻笑道……心中却叹,倘若闭口不言,苟且偷生,虚耗光阴不说,也未必能有活路……不如做些什么,兴许能为常年受战事所累的百姓带来久盼的安宁……如此,便不会再有进那样的孤儿,也不会再有文休那样的惨暗童年……更不会再有自己和弟弟这样的人,为了王国的苟安,被迫成为了抛上棋盘的棋子……

那年皓十六岁,天真,却带着青涩的勇气。文休虽然不安,却也无可奈何。

夜已深,进仍看着摇曳的灯火出神,那其中分明有双明澈的眸子,满是不舍地看着自己……

唉……轻轻一叹,进吹熄了灯火,在坠下的黑暗中,垂下头去。

“进……他真的追来了。”皓道。

“嗯。”进应了一声,走到皓榻边,为他铺好被衾。

“不和他相认吗?”皓握住了进的手。

“王子……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我不想拖累我哥,倒不如让他以为从来没有过我这个弟弟。”进低声说着,已然有泪垂到了皓的手背上,温温的,划入了他的指隙……

“进,告诉他,你认得他,和他一起走吧……”皓的声音淡如秋水,凉得不带任何起伏……

我既然随你来了这里,就不会一人离开……

“王子,睡吧,我不会走的。”进抽出手,扶着皓的肩,助他慢慢躺下……转身准备离去时,却被皓攥住了衣袖,就和那次车厢中紧攥着不放手一样……

“你和他走吧。”

“我不会走的。”

“和他走吧……”

“我不会走的……”

……

夜色中你一言,我一语不知疲累般,直到风中传来呼吸声,吹得窗棂瑟瑟叹息……

撕去面皮,秦失长舒一口气,沮丧地垂下头去……

“怎么样,他还记得你吗?”无天连忙问道。

摇摇头,秦失丢下淡淡一句:“明日我便回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多谢二位了,先行告辞。”无天匆匆说道,追了上去。

“怎么了?”金子川问道。

文休叹了叹:“他俩说了一天,进好像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金子川现出可惜的样子,喃喃道:“那个秦失,挺可怜的。”

文休应了声,拾起躺在桌上的那张面皮道:“子川,你做张皓的如何?”

“疯子。”金子川白了他一眼,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清冷大殿上,一切都在灯火背后投出惨淡的光影……

“他去了?”

“是的。”柳大人低头应道。

“他和那楼兰王子是什么关系。”

“只是普通相交,来时的路上认识的。”

“如此……也罢……有什么事,尽可能随他意。”

“是。”

“倒是那楼兰王子,是否真如楼兰使节所言……?”

“皇上不如亲自去问上两句,那时,是真是假,必有定论。”

次日清晨,同以往一样,文休和金子川正在府上安睡……

而此时的城门外,无天正依依不舍地送走了秦失,一骑白马扬蹄嘶鸣,绝尘而去……

宫墙下,晨曦的曲径深处,红门被推开……

令人难以适应的药香,整洁又简单的居室……

山青帐下木榻之上,睡着两个白衫少年,均匀的呼吸,半敞衣襟下微微起伏的胸膛……似幅淡墨泼彩的画张,看得满脸威仪的天子会心一笑,轻轻挥手退去了随行之人,独自一人坐在榻边,静静看着……

曾经他也是少年……

如今,少年不再……那时的身边人,也早已沉淀在岁月深处……再也打捞不起来。

第七章:转章

文休本以为自己会在长安城安定下来,时不时去宫里转转,和皓聊聊天,或者几人玩玩酒杯猜铜子儿,过惬意的日子。

可惜他与小宛国早已有商约,眼看冬来时,便是要出发的日子……

文休临行那日,长安上空飘起雪来……零星坠到他的黑袍上,抖不去,融不掉。

金子川催他启程,他回头望,只看到空荡荡的市街,雪幕纷扬。

这一去,便是大半年……

皓,你会安好,等我回来吧……

第八章:太子琚

昨夜,太子琚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他,还是那个有父皇、有母后、有妻有子的人,尽管他和父皇在西域边陲的战事上总有分歧,但,一切还是那般,父皇还是父皇,母后还是母后,妻是妻,子是子……

直到那日,宫中来了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一切似乎,开始变了……

战、战、战……他甩下笔,撑着额头想要小睡片刻……罢了,既然父皇都说,如今的征战是为了自己将来能安坐江山,那么自己,又何必在这里过分执着呢。

迷迷蒙蒙,不知寐了多久……房外人声渐渐嘈杂……

睡不沉,他索性直起身,用力揉了揉眉心……这般嘈杂,总觉得和平时不一样,隐隐的带着点欣喜的感觉。

事后命人去打听,方知:“是楼兰入汉为质的王子来了,听说是个神仙似的人,能通晓未来……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他对那楼兰质子,起了一丝好奇。

“可惜下身瘫痪,是个残废。”

哼……他冷笑道:“楼兰国王真是狡猾,送了个废人过来,算什么质子。皇上那怎么说。”

“皇上似乎还是比较满意的……”侍者小声说道。

也是……父皇雄兵在外,区区一个质子,又怎会放在眼中,那只不过是楼兰小国的缓兵之计罢了……

“质子长得如何?”父皇向来对美少年留有偏爱,如今这楼兰质子既然让父皇满意,怕也是个祸水。

“这……”侍者语塞,没有回答。

“罢了。”他起身,与其在这有一句没一句的问,不如亲眼去寻答案。

从宫廷长廊,到青石狭道,再到后园的曲径……父皇似乎把那人藏的很深、很深,这让他心中泛起一丝不安,好奇心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好不容易来到一红木门前,却被守在门外的侍者拦住:“太子殿下,王子已经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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