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震愕住了，他怎么会用 "有 "?他怎么会用 "有 "……

保罗蹙紧眉心，草草收了东西，走向席显学。

 "我没生气。 "保罗迫使自己扬起微笑。 "……我只是因为找你找不到，表演又快要开始，所以有点紧张而已。 "

 "对不起…… "席显学愧疚垂下头。

 "不是你的错，是我太紧张了。 "紧张?你在说什么鬼!你根本是因为不爽!你在不爽什么?你又在紧张什么东西?你

在紧张什么……你在紧张谁……

保罗在心中咒骂自己，无法整理自己烦躁的思绪，他不爽席显学突然消失，紧张他与那男孩在后门的亲密举动，更

心烦自己乱七八糟的情绪，他怪异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保罗跟平常一样笑着摸摸席显学的头。

 "你不舒服要讲，不要一个人硬撑，你跟安德鲁说一声，他就会陪你去外面，知道吗? "

保罗像大哥哥，打开门先让席显学出去，一起离开房间。

是的，他只是个小鬼而已，他才不会对一个小鬼有兴趣，没错，把他当成一个小鬼就好了……这样就行了……

 "保罗。 "

保罗回过头，安德鲁看着他。

 "不要对杰弗瑞出手。 "

保罗挑了挑眉。

安德鲁摇着头。

 "他不是我们这种人。 "

保罗扬起一抹轻笑。

 "那是怎样? "

 "他跟我们不一样。 "安德鲁仍然摇着头。 "他太单纯了。 "

保罗的浅笑多了一份不以为然。

 "人总是要长大。 "

 "不是现在。 "安德鲁正色看着保罗， "不是因为你。 "

保罗的表情没有变化。

 "他跟我们不一样，他的想法……他的价值观与我们差太多了，他人太善良，跟你在一起，只会受到伤害。你人太

随意，他对任何事情都认真，你们在一起，受伤的一定是他。 "安德鲁认真地注视着保罗。 "他是我的朋友，我不

希望他受伤。 "保罗太耀眼卓越，他可以吸引每一个人，但无法被任何人拘束捆绑，这样只会让付出感情的对方辛

苦。

望着安德鲁这样的神情，保罗还是浅浅地笑了笑。

 "他不过是个小鬼。 "

 "答应我，保罗，不要对他出手。 "

保罗只觉得安德鲁过度严肃。

 "好啦好啦。 "他耸耸肩，对安德鲁摊了摊手。 "我答应你，可以了吧? "

保罗根本没有认真看待这件事，安德鲁还想再说什么，别人却把保罗叫了去。

 "保罗，来一下，我要跟你讲这个星期的表演…… "

安德鲁看着保罗走开与别人谈话，心情再也轻松不起来。

席显学后来才发觉，那个男孩可能是慕名而来。

他背了吉他之类的乐器，那么他一定是玩音乐的，他或许单纯地崇拜保罗，或许打算请教他的精湛技巧，或是遇到

困难想找他帮忙……席显学的善良让他愈想愈觉得不能坐视不管，所以今天一个人跑去了坟场。

现在还早，坟场才开门，他常来，里面的工作人员认识他，让他进去。

 "我不知道保罗来了没，你自己去看看。 "工作人员对他说。

席显学走向休息室，推开门，只有史考特一个人。他还没单独与史考特在一起过，不禁有点紧张。

 "抱歉…… "席显学小心启口。 "你知道保罗在哪里吗? "

 "不知道。 "

席显学觉得史考特今天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从他的眼睛中他看不到死寂，反而眼神闪亮，却也有点涣散?

 "那……你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吗? "

 "我不知道! " 史考特提高了音量，吓了席显学一跳。 "没有保罗!你有什么问题?你哪只眼睛看到保罗在这里了?

"

史考特似乎有点激动，席显学从来没有看过史考特这个样子!突然，史考特大步跨向席显学，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粗鲁地把他拉到矮桌旁，差点让他摔倒。

 "你自己看!哪里有保罗?你看啊!睁开你的眼睛好好该死地看清楚这里！ "

史考特的激动让他在无意识之间加重了手劲。

 "你看看这肮脏的地方!哪里有保罗！ " 史考特对席显学吼着，抓起桌上的乐谱给他看。 "你看这个谱，这不是贝

斯谱!是吉他谱!没保罗的份! "他又抓起另外几张纸，激动的动作让席显学脚步踉跄。

 "这是歌词!保罗从来不唱歌，他除了弹贝斯外从不开口!他没唱过任何一个该死的字，他从来不唱歌! " 史考特手

拿歌词在席显学眼前剧烈地摇晃。 "你看看这是什么该死的歌词，还有这些乐谱，你觉得这能唱吗?你觉得这能听

吗?这些垃圾究竟是放在这里干什么的！ "

史考特抛开了手中的纸张，也甩开了席显学，一个人鬼叫。

 "该死的东西!没价值、垃圾、浪费纸张浪费墨水!全部都是没价值的垃圾！ "

席显学瞪大眼，真的被吓到了，史考特疯狂得好像丧失了理智。他畏惧地看着他，轻轻往旁边退了一步，打算趁他

不注意的时候脱身，不料他才跨出两小步，史考特又突然转身面对着他，吓得他浑身一震。

史考特紧紧握住了席显学的双臂。

 "你说!你说这是什么?你不觉得它们根本就是没价值的垃圾吗？ "

席显学惊恐地望着史考特，史考特的眼睛像要凸出来似的死瞪他，愤怒狂吼。

 "没价值!什么都一样，再怎么做也不会使它更好!是不是?你说是不是?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

 "我不知道! "席显学害怕地叫道，恐惧的心理让他无法继续忍受下去，他只想逃跑，只想逃离史考特远远的!

 "骗子! "史考特激愤地吼着。 "骗子!你跟每个人一样! "

 "我不知道! "席显学试着挣脱史考特。

 "你这个骗子!你知道!你是这么认为的! "史考特的手指紧紧扣着席显学的手臂，丝毫不放松。

 "我不知道!你放开我! "席显学使劲挣扎，拼了命想逃。

 "你这该死的家伙!你跟每个人都一样！ "

杂乱的房间不容许太剧烈的动作，两人的拉扯已经超过了负荷，席显学的力量又远不及丧失理智的史考特，争执之

中被史考特猛地一甩，被地上的衣服绊住两脚，整个人跌撞到桌子，推倒一堆杂物。

疼痛感犹如锐利金属刺进了他的皮肤，痛得他皱紧双眉。

冲撞到桌缘的力量震裂了他的眼镜，碎片划破额角，涌出鲜血。

疯狂的史考特仍旧大吼着。

 "一样!一样!你跟每一个人都一样! "

他伸手，抓住席显学肩头，正要粗鲁将趴倒在地上的他拉起来时，反而被比自己更大的力道抓住手臂，然后迎面就

是一个重拳。

史考特踉跄跌坐在地，揍他的人--保罗则一张冷傲表情朝他跨出一步，扯着他的衣领将他拉起来又送上一颗拳头。

接着，保罗仍是走向被揍倒的史考特，一样拽起他衣领，一样再挥一拳。

保罗拽住史考特衣领，重重将他推向墙壁。

 "你从哪弄来这东西的? "保罗近距离盯着史考特，低沉的吼声充满压迫感。 "你从哪弄来这东西的? "

史考特从口中吐出颤抖的回答。

 "小……小米…… "

得到答案，保罗这才甩开手，失去钳制的史考特缓缓地靠墙软倒在地上。

席显学低头靠着桌沿，下意识地抬手碰触疼痛的额角，却被一声温柔的嗓音制止。

 "别碰。 "保罗蹲跪在席显学面前，手捧着他的脸检查伤口。

伤口不深，保罗很快替他暂时止了血。

 "去我那里吧，这里没有像样的东西能处理伤口。 "保罗让席显学靠着他，抓起他的背包，看也不看一眼颓坐在地

的史考特，扶着他离开休息室。

保罗住的地方离坟场不远，他让席显学坐在床缘，用棉花棒仔细将他额角血迹擦拭干净。

 "史考特是怎么了? "席显学问。

 "他有-- "保罗说了一个席显学不懂的单子。

 "那是什么? "

席显学疑惑的样子不禁让保罗双唇牵起一抹柔和弧度。

 "你有带字典吗? "

 "在背包里。 "

保罗从席显学的背包里拿出电子字典，输入单字后递给席显学。

席显学看了一愣。

 "他有躁郁症? "

 "没错。 "保罗蹲了下来，继续处理席显学被划破的眉楷。

席显学想了想，问： "躁郁症会怎么样? "

 "一下暴躁，一下忧郁。 "保罗简短的解释席显学当然还是不明了，保罗微笑道： "就像一个钟摆，这一边是忧郁

，另一边是暴躁，当钟摆晃到忧郁这一边的时候，他就会非常忧郁，当钟摆晃到暴躁那一边时…… "

席显学接道： "就会很暴躁? "

 "对，不过大多时间，钟摆是在中间的位置晃。 "

 "啊……我懂了…… "

 "不用觉得我比喻得好，这是医生的解释。 "他不需要他更崇拜他了。

 "那史考特刚刚是暴躁喽? "

保罗轻轻摇了摇头。

 "暴躁和忧郁并不会随时交替，是有一定的周期性的，就像钟摆，所以大多数时间，他的情绪不会非常明显，他会

那样，是因为他嗑药。 "

席显学吃惊地睁大眼睛。

 "嗑药? "

 "嗯，嗑药会使人兴奋，但是他有躁郁症，兴奋过了头，就发疯啦。 "保罗笑笑地说。

席显学不敢相信保罗居然还能这么轻松。

 "这样你还把他一个人留在那边! "

 "死不了的啦，他自己也知道他嗑药会发疯，所以我揍他让他冷静下来，过一阵子药效退了就没事了。 "保罗垂下

眼帘打开消毒药水。

 "那家伙竟敢趁我不在时嗑药，小米那混蛋，不想混了是不是…… "

保罗用药水清理席显学的伤口，刺痛感令他蹙紧了眉。

 "其实药物这种东西啊，的确可以将人的意识转换到另一种层面，让人创作出很棒的东西，可是你必须要了解是自

己去运用药物的力量，而不是让药物来支配你…… "

席显学又发怔了，保罗对自己的坚定信念总是令他着迷，然而保罗却扯开笑容玩笑地说： "不过没有人能办到这一

点，所以大家都进警察局啦。 "

保罗逗笑了席显学。

处理好割伤的眉梢，保罗用包着冰块的毛巾冰敷席显学撞得瘀青的额头。

 "还好没有伤到眼睛。 "保罗坐在席显学身旁，笑着。

虽然看不清楚，保罗的笑容依旧让席显学有些害羞地开视线，淡淡地笑了笑。

 "你怎么会这个时候去坟场? "保罗问。

 "因为…… "席显学看了一眼保罗。 "上次那个男孩……就是跟我在后门的那个，你还记得吗? "

保罗挑了挑眉，觉得自己一听到那个男孩时，心情好像有点怪怪的，甚至连回答的 "嗯 "也有点儿不情愿的味道。

 "他很想见你…… "

很快的，保罗拒绝。

 "我不需要。 "

 "他很崇拜你，真的，他还背了一个吉他或贝斯，他也是玩音乐的。 "

 "那又怎样? "保罗不屑的口气令席显学微愣。 "玩音乐的这么多。 "

席显学垂下了头。

看着这样的席显学，保罗牵起了一抹带有一丝淡淡无奈的笑。

 "你怎么这么善良? "他的语气似乎隐隐掺了一种温柔的怜惜。

 "我想……他一定希望自己有一天弹贝斯能弹得像你这么好。 "

 "那是他的事啊…… "保罗开了冰敷的毛巾，用指节轻轻理了理席显学的发。

 "可是我希望他能成功啊…… "席显学望着保罗。 "就像我希望你成功一样。 "

 "有的时候我觉得你的善良让我心痛…… "保罗呓语似的轻启唇瓣，梳理着席显学的浏海，眼神温柔得连自己都没

有发觉。

席显学注视着保罗，虽然看不到他眼里的温柔，但也因为如此，他没有像平常一样被他美丽的眼眸逼得害羞垂首。

从发稍传递而来的轻柔呵护夺去了他的思考，让他犹如着魔般痴痴望着他。

 "真可惜你看不到我…… "保罗惋惜地微笑。

席显学微愣。

 "我看得到啊。 "

 "你看不清楚我…… "

被这双清澈无瑕的漆黑眼眸凝视，保罗不禁流露了他低沉沙哑的嗓音，只可惜它没有焦距，看不进他蓝绿色眸子里

的深情……

拨弄浏海的手指滑到了脸庞，长期练习贝斯而粗糙长茧的手掌轻轻抚过脸颊，眷恋地来回游，不舍离开。

 "这真可惜啊…… "

保罗低沉的嗓音具有撩人心神的沙哑磁性，迷惑了席显学，更迷失了他自己；他让心中的情愫带领，自然地凑近了

席显学，轻尝他微启的唇瓣，反射性地，席显学眨了一下眼。

保罗离开了他的唇，席显学只是注视着保罗，还不晓得该如何面对此刻的陌生气氛：接着，保罗的唇再次覆了上来

，席显学柔顺地放松了背脊，让保罗压倒在床上。

他的唇舌像婉转的询问，轻舔他微怔的双唇，席显学闭上了眼，羞涩地答覆了他的请求，放松了唇瓣。

保罗探进他耳后的手掌厚实地贴上了他颈子，

轻扣他形状姣好的下颚，大胆却极尽温柔地吸吮那已然成熟却还未经他人采食的香甜滋味；避开伤口，抚着还没有

人察觉到的美丽轮廓，轻捧他脸颊，疼惜眷恋。

此刻，席显学让自己总是忙碌的思绪放了假，道德感、怪异感、不适应感，他通通都不要想了，他只需要顺着自己

的感受，用心去体会自己从来不在乎也从没接触过的真实，就够了……

他前几天不是还说他是个小鬼的吗……席显学不禁轻轻扬起了唇角。

真是的……他才答应安德鲁的，就马上做出了这种事……唉……保罗不禁在心里叹息，可是，他管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