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寂静无声——JEHU
JEHU  发于:2011年07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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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深呼吸!」

『吁......吁......吁......』周卓宁连嘴唇也开始发白,在空气不流通的电梯里他的呼吸更为不顺。

「小宁!别慌!想想陆少,想想符央,来!慢慢呼吸!我们一到地面就去医院。」茉莉握住他的手,引导他调节呼吸。

她不由得慌了,这次是他三年来发病发得最急最严重的一次,刚才还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发病了?

茉莉算是冷静成熟,即使心里慌张,仍是把急救措施做妥。待电梯一到达地面,她立刻报警叫来救护车,还打电话给

符央,幸好符央跟他们分手後没回家,仍在附近,不消一刻便赶过来了。

周卓宁觉得四周的空气越来越少,脑袋越来越昏沈,他耳边听到很多吵杂的声音,人潮把他都围住,但看不见他们的

脸,耳边却彷佛听得到他们狠毒嘲讽的声音,隐约间,似乎还听到那人狂妄的笑声。

『吁......吁......吁......』

「小宁!你振作一点!小宁!」

这是谁?是少潾吗?那急切的呼喊,是那个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少潾吗?还记得他们刚认识的第二天,在米兰的庭园

里少潾也曾这麽渴求呼喊过,那声音,情深切切。

「小宁!」不是,少潾从来不叫他小宁,艰难张开眼,是符央,旁边好像还有个熟悉的轮廓,不过他看不清了,脑子里

一片空白,终於因脑部缺氧而昏了过去。

直到送至医院,周卓宁的情况才算稳定下来。医生说刚刚的情况千钧一发,其实哮喘病很常见,但像周卓宁这种从

前大病过一场,身体骨差的发作起来可以很严重,因此医生千叮万嘱他们要小心照料,若再发病,後果可大可小。

医生长长杂杂说了一堆,才跟几个护士离开了病房。周卓宁醒了过来,床边坐著符央和茉莉,这景象在三年前,几乎

每天也发生,每天醒来,都是他俩守在身边,不过从今天开始不再是这样了。

「小宁,要我通知陆少吗?」符央问,要是让陆少知道他出事入院了,定要掀起大风暴了。

周卓宁摇摇头,伸出仍在打点滴的苍白指尖,阻止了正要去打电话的符央。

『不,别告诉他,我不想他白担心。他外公叫他回家并不寻常,过一阵子再告诉他吧。』

「那好,你渴不渴?要喝水吗?看你的嘴唇都乾了,还是有什麽想要的?」符央答应,见周卓宁摇头,也拿他没办法。

『我要回去,我想出院。』也只有在他俩面前,周卓宁才会示弱,耍孩子脾气。二人拗不过,只好在医生再次检查後

把他送回家,回到那个温馨温暖的三楼小房间。

午夜寂静无声 (10)

周卓宁险些在生与死的边缘走一趟时,陆少潾正在他老家的书房里,坐在他外公对面,承受他充满威严而近乎审问

的目光。

陆少从小出身富贵之家,以外公为首,接著是父母,再来是独生子的自己。外公创立的时装王国蜚声国际,不过近年

已由女儿,亦即陆少的母亲和入赘的爸爸打理,父母对陆少异常溺爱,自小时候他已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典型的

大少爷。

幸好陆少从小黏外公,也独独服他管教,所以说陆少其实跟外公最为相似,对时装设计的热情亦来自外公从小的薰

陶。

现在两祖孙之间隔了一张日光灯桌子,陆少本以为外公急召自己回老家是因为被家里知道他跟周卓宁交往,意图阻

止,因此他在回家的路上已把要抵抗的对白练习了上千篇,誓要死守捍卫自己来得不易,可歌可泣的伟大爱情。怎

料回到老家後,外公只叫他到书房单独对谈,还拿出了他近年画的设计图,一时露出了怒容,一时有点哀愁,万分憔

悴。

「少潾,听说你近来疏懒了?怎麽都不见你执笔?」

「咦?」陆少诧异抬头,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外公没头没脑的来这麽一句。

「我怎麽觉得你的图予人的感觉都不同了,太空洞了,感觉像丢失了灵魂?已经到极限了吗?」说罢外公扶著白胡子

连连叹气。

陆少从出道以来得到各方赞美,何曾被如此直接严厉批评?就连他的老师师兄也没这样不留情面过,正要反驳外公,

便见外公大掌一拍,桌上的纸张都震得飞散开来。

那天晚上,陆少被狠狠数落,从他的设计,剪裁和用料都被评得一文不值。他从没试过如此沮丧,自己一直努力,竟

被最敬爱的外公如此看轻,但他硬是逼自己听下去,手指紧紧抓住裤子,咬紧牙关听外公教训,一如儿时。

「再这样下去,你也别再泡在工作室了!要不你自立品牌,要不回来帮你妈打理公司吧!」外公怒吼喝叱,中气十足

被训了整整一个晚上,陆少才拖著颓丧的步伐回到房间,已经很久没回到老家,但这房间仍像他小时候一样,看得出

来曾被细心打理执拾过。他翻开自己的草图,果然生涩幼稚;整齐排放在桌子一旁的布料花纹也显得俗气。

他被一时的成功冲昏了头脑,再想起近来模特广告宣传企业都不选用他的服装,心情简直滑落到谷底。两手抱著伴

他一起长大的裁衣模特,冷冰冰硬绑绑的,激情也顿时消萎了。

『加油!』

想起在米兰蓝蝴蝶秀时自己一个晚上能修改起十多袭裙子,到底是谁在默默支持自己?那时候伴著他的,是多麽温

柔的脸啊!一直待在他身边,直到累得睁不开眼,仍是待在他身边,无声的为他打气!

陆少低头亲了用绵布造的裁衣模特,彷如亲在那个让他深爱的人儿脸上。他简单收拾後,便连夜的离开了老家,向

那为他带来希望的人儿身边赶去。

即使全世界也不爱他的作品,只要周卓宁还待在他身旁,他也要为他创出只属於他的品牌,只有他,可以在这时候拉

自己一把。他,是他的惟一。

**********************

小学徒阿诺每天都最早到达工作室,他负责开门和把各形象设计师要用的工具准备好。今天影的设计师都没有预

约,工作室显得有点冷清。老板经常神出鬼没,所以没见他回工作室实在不奇怪,但到了稍晚时也不见周卓宁和茉

莉,也不知他们三人昨晚玩得多晚了。顶头上司没来上班,小学徒乐得清閒。

门钤一响,开门一看竟是陆少,小学徒阿诺一向怕他,加上他一头乱发,两个眼窝又黑又深,下巴还长出了杂乱的胡

渣。他宛如地狱里爬回来的鬼模样把阿诺吓飞了魂,他小心翼翼的侍候他大少爷到内室坐,心里切切祈求他的顶头

上司快点回来。

「他们呢?」陆少也不是存心恐吓,只是他彻夜未眠,声音有点沙哑。

「老板和小老板他们都不在......其他师傅到外面工作去了!」小学徒放下茶杯,立刻挺起身子答道。

陆少散閒的喔了一声,把自己深深陷进沙发里。他知道周卓宁还在睡觉,刚刚他已经到他房间看了一遍,不过实在

不忍心大清早便吵醒他,便先到影来,想不到符央茉莉也不在,也不知他们三人昨天趁他不在到哪玩得疯了。

「陆少,你要不要看点杂志什麽的?」小学徒跟陆少独处,显得有点紧张。陆少斜眼看他,杂志也看厌了,那些衣服

款式都是别人的风格色彩,对激发灵感完全没半点帮助。

陆少灵机一动,想起影二楼有个小小的影棚,说是影棚,也只是一个采光好一点的房间,布置成一个简单的摄影室。

影的设计师在完成了作品时,有时候会让模特儿在这里试镜,拍下来的照片都会留底保存。何不看看那些作品,有

时候不完美的试作品才更有打造的价值。

二人来到影棚,作品资料一直是阿诺在整理,因此他也留下来把资料逐批拿给陆少。陆少拿过本子,一页一页的翻,

本子里放了多年来影的设计师所造的作品照片。春装夏裙,秋裤冬靴,配上适宜的发型化妆,绝不比世界级的时装

秀逊色。

每一帧照片下都标有造型师的名字,陆少忽发奇想,突然想看看有没有周卓宁的作品。在开先的几本资料本都鲜有

他的名字,但到後来几本年代比较久远的,几乎每一页上都有他的作品,那些都已经是三四年前的款式了,但他的设

计独特,喜欢用大红大紫的色调,跟他沉静的性格一点也不相衬。

「欸,那些是什麽?」陆少见资料柜里还排有一列黑盒子,便好奇问道。

「喔!那是师傅们在替模特上妆时拍的录像,您要看吗?」陆少对这个更有兴趣,立刻放下照片,拿过手提录像机一

盘一盘的放来看。

录像里都由学徒持机拍摄,镜头对准了设计师替模特做发型,化妆的步骤,设计师间或会说出应该留意的重点,算是

一种技术指导。

放完了一盘,阿诺便替他送上另一盘,不经不觉已到中午,但陆少还没见到他期待的人儿出现在录像里。

不过,在又换上一盘影带时,他听见了------

「噔噔噔------这里是案发现场,让本报记者来直击疑犯的作案过程......」一个陌生而轻快的声音从喇叭传了

开来。

「喔!对不起,陆少,这盘不是模特影带,也不知为何放在这儿了。」阿诺发现放错了,便想接过来重新换一盘。

陆少的心脏突然紧紧一缩,捧著手提播放机的双手也在颤抖,一瞬间,这陌生的声音竟让他有点胆怯,甚至恐惧。他

的声音有点发抖:

「抱歉,可以让我一个人在这儿看吗?就我一个人。」

阿诺以为自己碍到他了,便唯唯诺诺的离开影棚,还体贴的为他关上房门。

待那门紧紧关上後,陆少才重新播放,他有点期待,却又有点犹豫。

「看哪,现在符央正在为茉莉抹上粉底,来看看他的技术,强到让她的肌肤都变得滑溜溜的唷!」然後镜头摇摇摆摆

的向茉莉的脸上拉近。

「住嘴啦!小宁,你吵得我上不了妆了。你不帮忙便算了,别在这儿帮倒忙!」陆少认得这声音,是符央,他像赶苍蝇

般把拿著摄影机的周卓宁赶退两步。

「对啦,要是赶不上我姐的婚礼,我看你怎样赔我,罚你一个月不准跟时生见面喔!」正在上妆的茉莉也笑骂道。只

听到镜头外的周卓宁咯咯咯的笑,似乎半点也不怕。

「小宁你也快点准备吧,待会还指望你帮茉莉的姐姐把整个婚礼过程拍下来呢!不过看你的手抖成这样,不如让时

生帮你拿著吧?」

拿著摄影机的周卓宁把镜头扫向另一个高佻的男子,画面很快,而且晃得很厉害,快得陆少根本看不清他的样貌。

周卓宁说:「时生,我的拍摄技术很好吧?」镜头上下晃了两下,又听他说:「他说好呢,哈哈哈!」

画面又映著他们吵吵闹闹玩成一团,陆少只想自己当时也能在场,那麽他也许可以看一看三年前活泼可爱的周卓宁

,那个有著鬼灵精性格的周卓宁。但他知道这是近乎不可能的奢望,他只暗自嗟叹,他们的世界,毕竟比自己早了三

年,这段间隔是怎样也消除不了的。他只恨自己怎麽晚出生了三年,让他错过了周卓宁那充满朝气的笑容。

镜头又在房内转了一圈,最後周卓宁反手把镜头对著自己,羞涩的垂下眼,笑道:「由於被疑犯联合欺负,本报记者

周卓宁宣布任务失败,掰掰罗!」

陆少把画面从周卓宁的笑容上停住。他从没见过这样鲜活的周卓宁,那浅浅的酒窝和露齿而笑时显露的小虎牙,看

得陆少默默的淌下了一行眼泪。

他没有擦掉眼泪,任由它肆意滚流,他把录像倒回最前头,重新看了一遍,放完了,又再倒回,看了一遍又一遍。他以

指腹抚摸著画面里的他,直到要把他的声音告笑容都深深烙印在心底才算心息。

他真想扇自己几个巴掌!他到底是如何幼稚!到底在周卓宁眼中他只是个孩子!他从来不曾想过周卓宁天生能否说

话,只想由现在起给他幸福便够了,但看了他以往的样子,才知道他爱著的周卓宁是另一个周卓宁,以往那纯真清澈

的周卓宁已被他活活埋在心底的另一面。他心底的角落,永远有一处地方让自己碰不到,捉摸不到。

究竟是谁让周卓宁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那个叫时生的吗?他怎麽想到自己天天抱在怀里的恋人的心里,仍充满了

另一个男人的影子,那影子至今仍把周卓宁整个人覆盖著,让他的心阴沈,灰暗。

他总觉得这卷影带不单藏有周卓宁的音容,似乎还留下了他的灵魂。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麽事?如果周卓宁不是天

生的哑巴,难道是三年前与那个叫时生的发生了什麽事,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甚至连声音也失去了?

陆少偷偷把这卷带子放进大衣口袋,再匆忙赶到周卓宁的房间。

**************************

平常周卓宁不会贪睡,甚至属於易醒的类型,但今天直到中午过後他还在睡,陆少才觉得有异。他凑近周卓宁细心

一嗅,隐约有点消毒药水的味道,加上平时他的东西都随意乱放,但今天独独不见在地上滚来滚去的药瓶,看来他们

昨天不是去玩,而是周卓宁发病了,而且他们要刻意暪他。他果真如此不值得信任吗?就如此不能让他倚靠?

陆少坐在地上,定晴凝望他熟睡的脸,那柔顺的眼帘,紧贴著枕头细细呼吸的鼻头,还有他薄薄的两片唇。要到什麽

时候,周卓宁才会对他露出小虎牙,如在录像带里头一样开朗地笑?他愿意等,即使等到他俩的眼角出了细纹,即使

等到两鬓斑白,他也愿意等。

大概是陆少过於灼热的目光打扰了周卓宁的睡眠,他动了两下眼帘便醒了。见陆少守坐在自己床边,样子邋遢,一

点都不像平时的他,便浅浅扯了个微笑,眼睛弯得像两道月牙儿,张嘴以唇语道:

『早安,少潾。』

陆少心里一阵感动,情不自禁的俯身下去,与他交换了一个乾爽甜美的亲吻。

午夜寂静无声 (11)

陆少跟周卓宁讲了外公向他提出的条件,又气冲冲的讲了近来种种怀疑被封杀的迹象,情绪激动的讲了差不多一小

时,周卓宁以为他要闹情绪一整个下午了,但陆少在讲完一番话後,便拉周卓宁入怀,抱著他的头道:

「我不会放弃的,卓宁,我要证明给外公看,我的才能是真才实料,不是侥幸成功。」

『嗯,你要加油喔。』

「还有,卓宁,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嗯?』

「我要成立世上最捧的品牌,赚上很多钱,然後请全世界最好的医生治你,让你以後不再发病,还要医好你的声音,

让你快快乐乐的待在我身边。」

周卓宁先是一愣,然後偎进陆少的胸膛里,抱住他的腰。也许在初相识时他还只是个孩子,但现在的他,已经是个男

人了,他相信自己的选择。这次,尽管让心沈醉在他的胸怀里吧。

坐言而起行的陆少在吃过午饭後便回到工作室,重新振作画新系列的设计图了。周卓宁没有跟他一起,而是独自坐

公车到城市的另一边。他觉得在完全接受陆少之前,有一件事非做不可。

到达城市另一边时已经接近傍晚了,站在旧式公寓的门前,周卓宁竟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在这扇门後,是他的家,

是他跟双亲生活了十多年,真正的家。

他有多久没回来这里了?回头一算,已经有三年没回来这座公寓了。反正里面只是一间没有生气的空房子罢了。他

做好了心理准备,默念了无数次陆少的名字和他对自己的承诺,才一口气插入钥匙,推开玄关大门。

他曾经妄想过里面仍然有著爸爸妈妈的身影,爱罗嗦的妈妈在厨房做菜的声音,还有严谨正经的爸爸在翻报纸的声

音。不过他们不在这房子了,他们从三年前已不住这儿了。

空置的屋子里没有用白布覆盖家具去保护它们,直到迎接它们的主人再次回来,因为没有人会再回来了。屋内甚至

不能称为「家」,因为所有的家俬器具全都破烂不堪,大型的柜子倒下来横在客厅中央,摔破的玻璃木屑散了一地

。室内因为通风不良,完全封闭,倒没有积聚多少灰尘,一切还像停留在三年前的那个夜晚。惟一证明了时间流过

的,只有由外面投进来的信件,由於没有人收集整理,从信箱投进屋内的信件散乱地铺满了玄关地面。

剔除了广告宣传单张,剩下的全都是一封封白色的信件。周卓宁把它们叠起来,差不多有三捆,反过来看一看寄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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