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多少年(出书版)下 BY 大风刮过
  发于:2011年07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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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从良计!?

顾况怎么想也没想到,这种戏码竟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而且那个逼自己的,竟然是高高在上的十五皇子恒商!?

现在自己是该自刎以谢奸污皇子的大罪,还是乖乖负责恒商的一生?

但他的一生,又是自己这小小芝麻官负得起的吗……

原以为只要自己与顾况的距离拉近,那么他们定当可以回到从前那般。

可是十多年过,没想到他们之间却更似隔了千重山般。

但他不放!

如果皇子的身分是让顾况却步的原因,那他可以舍得。

就算是永远与他待在这小小的蓼山县,他也甘之如贻啊……

第十七章

第二天,年三十。

顾况大早起床,出门就看见在院子里探头探脑的程适。程适一见他立刻晃过来,伸手向院南一比,压细嗓子:「昨

天半夜来的那个人,我在门缝里看怎么像那位司徒大人似的。」

顾况不禁佩服程适一双雪亮的贼眼,低声道:「轻声些,那位大人此次来不知道是办什么要务,不能暴露行踪。」

程适咧嘴道:「晓得了,我只当不认识他。」斜眼看顾况,「顾贤弟,你离我三尺远是不是防着我再怎么着你一口

?你放心。」伸手剔了剔牙,「昨晚上那一口,我回房也漱了半天嘴。」

顾况铁青下睑,回头便走。程适在他身后抹了一把嘴,龇牙嘿然道:「不过别说顾贤弟,亲着滋味却不错,软得很

,又嫩滑。哈哈——」

眼角的余光蓦然瞥到,恒商正在近处一根廊柱前一动不动地站着。

顾况和程适过年,总归只有几个字:新衣裳、压岁钱、放爆竹、吃肉。

小县衙里被几个红灯笼一点缀,喜气洋洋。顾知县在院子里逛了一圈,袖子里揣着昨天晚上封好的红包,给内衙里

的下人们每人一个。

顾况谨遵着刘铁嘴当年的教诲,待人无上下贵贱,皆当礼之。递红包时都双手送过,厨子门房丫鬟皆甚感动,觉得

新知县大人虽然寒酸些,但当真是好人。

程适讨顾况便宜时被恒商看见,恒商百年难得的小白脸绷成千年冻就的冰雕,拂袖向饭厅去,程适料定他心中醋海

翻涛浪高千丈,觉得十分得意。顾况在院子里发红包尚不知情,程适晃晃悠悠跟在恒商后面,也进饭厅去和恒商搭

个讪。

那位司徒大人也在饭厅里坐着,正在恒商身侧。程适晃进门,先向恒商道:「哈哈,今天节下,千岁起得甚早。」

抱拳一揖,再向司徒大人问个安。

恒商勉强点了个头,「程掌书也甚早。」

程适拉张椅子坐下,露着牙道:「方才在回廊下看见千岁,只是千岁走得甚快,没来得及请安,千岁莫怪罪。」诚

心让恒商添堵。

恒商哦了一声,眼却不看程适。程适又道:「顾贤弟他方才只顾着和小的说话,没看见千岁,不曾请安,千岁别怪

他。」

恒商在衙门里住着,不能暴露身分,程适一向尊称一声窦公子,今天仗着没下人在,故意一口一个千岁,恒商两道

墨眉锁着,更不看程适,倒是那位司徒大人笑了笑。

程适接着道:「我见顾贤弟去发红包,想来等下就过来了。」

恒商淡淡道:「我晓得。」

司徒暮归望着门外笑道:「外面应该是顾知县过来。」恒商侧头望,程适靠在椅子上晃一晃腿。

顾况发完一圈红包,恍然记起忘了一件事情,先赶到饭厅来向恒商和司徒大人问安。进门还没开口,恒商先温言道

:「景言,衙门里没什么要忙的了吧?」

顾况向司徒大人躬身一揖,忙回恒商的话:「没什么,人也不多。只是寒酸了些。方才记起来有件事情未办,我吩

咐人上饭,你——您和司徒大人先用着。」

恒商心中被这个「您」字一刺,道:「今天虽是三十,莫再劳神铺张,交给下人就好。先吃饭吧。」程适就接话:

「开门炮还没放呢,先吃饭。什么事情?吃完了我帮你对付。」

顾况道:「忘了写新门联。」

程适立刻道:「吃了饭包在愚兄身上。」

顾况抽了抽嘴角:「程贤弟那几笔字……咳,好意愚兄心领了。」司徒暮归扬起了眉梢,又笑了笑。恒商望着顾况

的双眼,轻声道:「我帮你写。」

顾况脸上没来由有些燥热,颇不自然地笑了笑,「好。」想想这个字有些不恭敬,还有司徒大人在眼前,又添上两

个字:「多谢。」还是觉得甚生硬,一时却想不出如何应付。恒商只一直看他,顾况的心中又像被什么揪住了,钝

钝的难受。但这种感觉究竟是什么,顾况又弄不明白。他自从听了程适的话后,见到恒商,总不由自主想起程适讲

过的话,若那些话当真……顾况又开始觉得站也不自在,坐也不自在,胡乱应付了几句话,出去点开门炮。

程适抱着膀子看戏,顾况亲手点上开门炮,放罢,丫鬟端了早饭上来,程适毫不客气抓起一个点红花的大馒头大口

咬下,司徒大人斯斯文文的吃,恒商稍许沾了沾唇,顾况胡乱对付着吃了些。

早饭完结,小厮抬了两张大桌子并在饭厅中央,摆上文房四宝和裁好的红纸,开写春联。阵势很像个模样。恒商提

笔,程适盯着他着墨:「岁雪乍溶梨花早,晓堂初看柳色新」,横批:「鸿雁已归」,字迹清峻。程适心道酸哪,

过年春联对儿又不是作诗,意境个什么劲。

恒商抬头向顾况道:「景言,你若不嫌弃,此联贴书房可好?」

顾况欣喜道:「好。」

恒商笑道:「我的字不如慕远,让他多写。」

司徒暮归道:「这句话当不起,惶恐惶恐。十五殿下有心让臣出丑。」于是提笔也写了一联,「暖日着南意,遥风

度东华」。题了一批:「小杏才开」,墨迹如流云逸然,程适在心里感叹,不愧是替皇上写折子出身。

恒商向顾况道:「景言也题一联。」顾况不喜欢阵前婆婆妈妈,知道写了必定出丑,索性干脆一写。拿起笔又寻思

寻思才写了:「春染桃花桃花红,雨润杨柳杨柳青」。横批「辞旧迎新」。真心实意道:「我不擅长写对子,只会

拿老词出来见丑。」恒商道:「老词意境却浓,正合春联的意思。我与慕远的却不够喜庆。」

程适吃饭前被顾况耻笑,耿耿于怀。瞧着桌上的三幅对儿道:「在下斗胆说一句,这几幅贴正堂前门都少了些气势

。我有两个对子,一个可以贴正堂,一个贴前门。」抓笔向纸。「牡丹满园层层贵,桃树开花朵朵祥」。横批「金

玉生辉」。程适洋洋得意道:「这个好贴正堂。」,再挽袖子一挥:「天地云开共祥瑞,江山日晓待盛妍」。横批

「万里春至」。程适再伸左手一指:「这个贴前门!」放下笔道:「如何?」

恒商默不做声,司徒暮归含笑道:「一个甚喜庆,一个气势不错。」却伸手提起另一支笔,匀了匀墨,将程适联中

两处抹去,添了一个字。程适甚惊诧,低头看自己的对子,变成「天地共祥瑞,江山同盛妍。」

程适尚未回过味,恒商忽然也伸过一支笔来,将他那个横批后两个字也抹了,另写了两个字,改做万里长春。

连顾况都大大诧异,程适这个对子他看其实不错,被改得乌漆抹黑未见得比原对好,转眼看恒商。程适心中雪亮,

恒商这小子记恨我,有意办我难看,司徒大人是他的臣下,当然要附和着拍王爷马屁。

恒商放下笔,向程适道:「方才那联有些不妥,冒昧修了一修,程掌书莫见怪。」程适哈哈一笑,「哪敢哪敢,有

两位帮我改对儿,实实在在是小的三生修来的福气。」抱着膀子看桌上的对联,啧喷道:「这张纸真是个活宝贝,

小的一定将它请回房里精装细裱,供在南墙上,晨昏敬之,初一十五香火供奉。」当真弯下腰,恭恭敬敬去拿那对

子,手还没碰到纸边,被恒商先一步扯过,团做一团,轻描淡写道:「此联毁了,留着无用,还是烧了它吧。程掌

书,方才多有得罪。程掌书若不嫌弃,我与慕远写十幅对联赔你。」

程适道:「哪敢哪敢,千岁客气了。」顾况眼睁睁看着恒商将纸团丢进取暖的炭盆,顿时披火舌舔成明红,化做黑

灰。程适悠然道:「纸兄纸兄,你几世修来,有睿王千岁亲手送你上路。只乘这股贵风,你下辈子投胎,就算托成

个蛋,别的蛋做白煮蛋,你也能做虎皮蛋。」

恒商只做没听见,转头向顾况道:「景言,再去院中看看可好?」顾况就跟恒商出去。程适哧了一声。司徒暮归的

眼光在他身上扫了一扫,也径向院中去了。

程适心道,恒商这小子尽玩些不上台面的把戏,还指望爷爷我跳脚,谁同你计较?拎起笔,挑大张红纸,将方才的

对子再写一遍,字写的份外大。

饭厅门外却蹩进来一个人,向程适作了一揖:「程知会,好兴致,在这里题对。」原来是县衙的黄师爷。

程适搁下笔拱手:「见笑见笑,写着玩儿糊自家门上。师爷不在家过三十,来衙门做甚?」

黄师爷翘起鲶鱼须子笑道:「不怕知会笑话,小的是来向顾大人替自家的正堂求个对儿,来年沾个好彩头。」眼滴

溜溜却瞄向桌上红纸。

程适道:「师爷真是求到了顾知县的兴致上。顾知县平生最爱题对,方才还在这里写了几个,不巧刚出去,师爷去

内院找找。」

黄师爷道:「劳程知会指点。」眼光却黏在程适刚写的对联上。

程适道:「此联是在下刚写的,师爷不嫌弃烦劳指点指点。在下文墨上有限,对子俗得很俗得很。」

黄师爷立刻俯身到桌前,凝住眉头,细细看联。程适看他脸色呆滞,却像走神,试探道:「写得不好,师爷见笑。

黄师爷忙回神抬起头笑道:「知会太自谦了,此对工整大气,正是难得的好联。」掂住鲶鱼胡,又看那联,大有恋

恋不舍的意思。程适大喜:「师爷过奖,随手写的,只当玩儿罢了,哈哈。」

黄师爷道:「不晓得知会此联是否与顾大人切磋而成?」

程适道:「在下自家写的,不过顾知县他也看了,哈哈。」

黄师爷摸着须子,又去看对子,叹道:「实在好对,小人真是越看越爱。厚下老脸请知会给小人也写一对。若有这

样的对子贴在正堂上,一定沾足的运道来年兴旺。」

程适心花怒放,顺口道:「师爷若不嫌弃,这幅对子送你吧。」

黄师爷疾抬起头:「当真?」

程适点头;「只是在下字不大好,师爷别嫌。」

黄师爷慌忙拱手道:「程知会太谦太谦。」也不看对联的墨迹是否干透,忙忙卷好,收在袖子里,向程适打躬道:

「多谢知会,小人还有些事情,先回家中,改日再来谢知会赠联。」

程适觉得这老儿虽然巴结相太过,却甚讨人喜欢。黄师爷袖着对子,却忘了向顾况求对的事情,迳自向后门去,出

衙门回家去了。

程适的对子被讨走,将他心里的一股窝囊气也一股脑的带了去,顿时天地清明,喜气盈盈。中午开席,程适痛快一

饮,在席面上风卷流云,单一碟猪耳朵就被他吃掉半碟,还和恒商喝了个四季如意杯儿,以示不计前嫌。

恒商在席面上小心照应顾况,顾况始终干干巴巴,恒商神色中颇有些黯然。程适懒得再去刺他两个,只和司徒暮归

拼酒。司徒大人酒量好酒品也好,正是程适所爱,程适与他一杯杯的喝,有意拼出高低上下。顾况从恒商身上分出

精力,生怕程适灌坏了司徒大人不好收场,道晚上守岁席才是正场,要留下精力,于是住席。

住席时,天也已经下午,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没过多少时辰,晚上就到了,于是再开席。

顾况望着饺子道:「可惜明天玉凤凰招亲,要留下精力应付蓼山寨,这一宿不能守通宵。」

恒商道:「虽不能到天明,有那个心意便成了。」

司徒暮归悠然道:「如此过年,清淡有趣,倒比往年舒畅。」

程适道:「我只要喝得舒畅就舒畅。」

三更梆子响时,爆竹声四起。城里的几个大户都预备了烟花,竞相在半空里争妍。程适去点着廊下的鞭炮,恒商抬

头看夜空,顾况一抱拳头:「新年开运,大吉大利!」

恒商一愣,顾况笑道:「我们在街面上住时,初一见面拜年,必说这一句。」

程适道:「不过也看人换词,打个比方,」向顾况一抱拳头,「顾贤弟,官运亨通,大吉大利。」向司徒暮归抱拳

:「司徒大人,平步青云,大吉大利。」再向恒商抱拳:「睿王千岁,万事如意,大吉大利!」

司徒暮归笑道:「这个甚好。」也抬手一拱,「大吉大利。」遥遥看了眼满天的艳色,又道:「不过天已三更,我

却无事,各位明天去蓼山要十二分的精力,只能早些歇下了。」

程适摸摸肚子,打个呵欠,道了声占先,事先拐回房去。司徒暮归也告辞去睡。顾况跟着恒商到他房门前,正要说

一声请好生安歇,被恒商一把扯进房中。

顾况大惊,恒商反手插上房门,昏黄的灯火下向顾况道:「我早上在回廊上听见,可是程适对你做了什么?」

顾况脸上顿时通红,咳嗽了一声。

恒商苦笑道:「我这些时日惟恐你怕了我,不敢做什么,如今却顾不得。」唤了一声景言。

顾况直觉不好,拔腿欲跑,哪里快得过习过武的恒商。恒商擒住他两臂,凝视片刻,开口道:「一直想让你在我房

中喝酒喝个痛快,今天晚上不醉不归可好?」

顾况直了眼,摸摸下巴,原来恒商一直襟怀坦荡,从昨天到方才一瞬间,自己脑袋里却转尽了龌龊的念头。恒商从

床前提了一瓮酒过来,顾况挽袖子开封,倒满两个茶杯,先举起一杯:「不醉不归,干!」恒商微微笑了也举杯:

「不醉不归。」

有中午一席和晚上一席铺垫,顾况喝完四、五杯后,天旋地转地倒下了。

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太阳穴到额头一阵刺痛,揉了揉,却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光溜溜地,还触着另一个光……

顾况一骨碌弹起来,晴天就这样炸开了霹雳。

睿王殿下,恒商,身子和他一条的被子下,头搁在和他一个的枕头上,睡得正香。

被角被他掀开的地方隐约可见——晴天的霹雳金光万道,顾况眼前漆黑。

这一出,唤做「从良计」,顾况从小到大,见过不少。

在京城的一些小街暗巷里,有不少这样的地方,或一家小门脸儿挂了个酒字,有位娇滴滴的小娘儿当柜张罗;或临

巷的住家门首垂着帘儿,常有个标致的小妇人倚门相望。惯摸门窜巷的都晓得它干的是甚买卖,不显山不露水的做

着小营生。

待年月渐过,小娘儿不怎么娇嫩,小妇人将成徐娘。某年某月,老天送来个不晓得干系的儍佬,被她一顿酒灌晕了

,扒个精光塞进被窝,明天早上哭哭啼啼闹将起来,一说报官二要上吊,逼得傻佬不得不娶,下半辈子从此有了着

落,这就叫做从良计。

顾况看着被窝里的恒商,眼前一阵一阵的黑。他精光光,方才掀被子隐约一瞧,恒商也精光光。套句当年混街面常

说的话——这买卖头塞到肚里也做定了。

顾况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塞进肚里,两眼发青再瞧瞧恒商,恒商不负他望,眼皮动了动,醒了。

醒了之后,一双犹带睡意的眼望着顾况,顾况一只手钳住额头,另一只手在恒商欲语时拎起被头先向他肩上搁了搁

,听着自己的声音像从八万里外飘过来,「天冷的很,你捂紧些别冻着。」

程适趴在一个窗纸戳出的窟窿上,津津有味地看。

娘的,昨晚上瞄到顾况被扯进恒商的屋就晓得有戏看,没想到这小子居然玩从良计。哈哈,从良计,看你顾小幺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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