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只有我爱着你——碧连
碧连  发于:2011年07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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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制已久的眼泪终于汹涌,范嘉纬胡乱地抹拭脸颊,那么气愤却又哀伤地瞪着他。

“阿纬,你说我要怎么弥补?”

“弥补?你说怎么弥补?……陪我一块死吗?你能陪我一块等死吗?”

范嘉纬泪眼朦胧地看着他,颤抖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意味。

方禹宣隐约不安,脑子里忽然有乱七八糟的念头闪过,猛然有个单词窜出来,一瞬间,他的心跳几乎都快停止了。

“你说什么?你到底怎么?”

范嘉纬闭上眼睛,语气舒缓了下来,却是一种不得不认命的悲沉。

“你和樊砾甩手走人的那天,我打电话找不到你,发短信留言也等不到你,结果一气之下跑去找人发泄,只一次,

我昏了头,什么保护措施都没有,……后来我怎么都不放心,就跑去检查,可偏巧我就这么倒霉……”

“阳性?……抗原阳性?”

方禹宣难以置信地呢喃。

范嘉纬无力支撑地跌坐在地板上,蜷缩成一小团无声地哭泣。

方禹宣突然毫不迟疑地走过去,屈膝跪在他面前,紧紧抱住他。那样拼劲全力的拥抱,几乎能都听见关节在咯咯作

响。

“阿纬,我不会再离开你,……你要生要死,我都陪你到底……”

059

在他有力的臂弯中,范嘉纬就像可怜的小猫般颤抖着。哭得累了,便贴在温暖的胸膛上,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忘记

对未来的恐惧,慢慢在他的安抚中沉沉睡去。

方禹宣轻轻将他抱上床,之后一整夜,默默坐在床边守护他。

途中不知醒来几次,范嘉纬摸索着一定要找到他的手,才能再度沉睡。

像在黑暗漂浮的空间里,方禹宣凝望着那张苍白憔悴的脸,心上逐渐裂开一道口子,鲜血一点点涌出来,撕扯般的

疼痛。

第二天,他向公司请了假。然后在他一再的坚持下,范嘉纬勉强同意另做一次检查。

医院来回的路上,彼此沉默无语。

如同悲情小说一般的冲击,来得太突然,也太残忍。

曾经以为永不后悔的那些坚持,在强大的命运面前,简直渺小得不堪一击。

“阿纬,让我搬过来吧。”

傍晚时分,等待范嘉纬午睡醒来后,方禹宣用力握住他的手,很认真地说,“我现在马上回去整理东西,今天晚上

就搬过来。请你……不要拒绝我。”

“我知道,你已经不爱我了,你要留在我身边,也只是出于同情和愧疚罢了。其实,我很想说,你滚吧,我不要你

的怜悯,那种廉价的东西我才不稀罕,……但是,我真的很害怕。这些日子里,我一个人飞回美国,看着妹妹痛苦

地死去,我……,阿宣,我不要孤零零的一个人,不要!……”

“别再哭了,你还有我,我不会让你孤零零的一个人。”

温柔地拭去有些滚烫的眼泪,方禹宣隐约感觉到手背上被灼伤的刺痛。

虽然只不过一天的时间,但心境的转换却让一切完全变了模样。

又一次伸手推开家门时,方禹宣的胸口就好像快要被撕裂了一样。

机械般地走进厨房,正在切菜的樊砾一惊,急忙放下刀,稍显无措地搓着双手。

“……今天,果然那么早,我还要忙上一阵呢。”

看着他腼腆却又满足的微笑,方禹宣恍惚中想起,似乎昨天晚上他说过,要早点回来,有重要的事。

不过,再有什么重要的事,现在也与自己无关了,不是吗?!

“樊砾,你觉得我们这个游戏还有必要玩下去吗?……和你在一起,真是太无聊了,根本就是在浪费生命。”

口吻冷漠到了极点,方禹宣粗鲁地揉了揉蹙紧的眉峰。

困惑地抬头望着他,樊砾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游戏?……什么游戏啊?”

“算了,坦白说吧,你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了。……说实话,我看到你很讨厌,像你这样死皮赖脸的,真让人恶心

。”

樊砾嘴巴半张,好像颤抖一样的眼睛只是凝视着他,“你说什么?……你究竟说得是什么?”

“你走吧,我们之间的游戏结束了。”

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方禹宣甚至表露出嫌弃、轻蔑的神情。

“……为什么你突然说这些,……你一定是有理由的吧?你这么做,是有理由的吧?!”

樊砾挣扎的声音听起来有种拼命的感觉,一阵麻痹心脏的痛楚席卷而来,方禹宣忍受着挺直背脊,“你要理由?是

你自己说过的,无论是报复,还是耍着你玩,就算以后我踹了你,你都不要知道理由,嗯?……樊砾,我不想再说

什么难听的话,就当我玩你玩腻了,所以……,我要和你分手,就是这样简单的理由。……请你现在就走吧。”

静悄悄地,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预想中怯弱的哭泣,他目视着樊砾缓缓收拾好背包,一粒一粒扣上外套的

纽子。

“对不起,打搅了你这么多时间,再见。”

出门前深深鞠了一躬,随后抬起头,方禹宣看见他毫无血色的脸上,有一抹凄凉的微笑。

门被轻巧地带上后,方禹宣依然怔怔地直视前方,无从排遣心中那样悲惨的感觉。

不多时,却突然响起轻轻的叩门声。

“怎么还是你,阴魂不散的!”

颤抖着打开门,方禹宣低吼了一声。

“我有样东西忘了,我马上就拿走,请不要生气。”

樊砾气息不太稳地跑进厨房,很快,手里拎着一个不算大的圆盒又跑了出来。

“这是什么?”

不等走出门时一把抓住他,方禹宣粗暴地扳起他的脸,看着他因为愁苦而皱起的眉头。

“蛋糕,……我想你也不会要的。……今天是我的生日,本来,打算和你一起吃的。现在看来……用不着了。”

视线停留在他低垂的颈项上,陈旧的衣领间露出的苍白色,令人无法克制地想要亲吻、舔噬。

“我是没有兴趣陪你庆生。”

方禹宣松开手之后,用力推了他一把,“请你走吧。”

狠狠关上门,他像要击溃自己似地,猛地一挥拳,将面前的玻璃镜砸得粉碎。

060

一步步抱着蛋糕盒走回家,穿过冬日里萧瑟的花园,便再也没力气了。

樊砾一屁股坐在苗圃边的泥地上,钝痛的感觉已渐渐麻木。

应该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从他莫名其妙地拽走自己那天开始,不就预料到会有再一次的伤害吗?!

明明是自己太傻,宁愿再被捅上一刀,也要飞蛾扑火般地陷进去。

这所有的一切怪不得别人,要怨就怨自己,确实死皮赖脸到了令人厌恶的地步。

一个人茫然地瞪着夜空,樊砾只觉得浑身倦累。

就这样愣了很久,大约是过了晚餐的时间,胃部隐隐有些泛酸。他低下头,打开膝盖上的盒子,蛋糕是下午请假半

天,自己窝在厨房里亲手做的,胚子烤得很松软,奶油花案却裱得失真,未免与他学美术的身份不太相称……

脑子杂七杂八地胡思乱想,他拿住放在盒中的小塑料勺,一勺接着一勺,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

真的很奇怪?……他记得清楚,和面粉的时候加了很多糖,奶油也是买得最新鲜,最香醇的那种,为什么做成蛋糕

后,吃到嘴里的滋味却苦得让人无法忍受?

像是要应证这奇怪的为什么,他努力将所有的统统塞进胃袋里,直到一阵阵胃酸肆虐上冲,忍不住恶心发晕,这才

面色惨淡地跳起来,飞快跑进主楼自己的卧室,然后冲入浴室,抱着马桶吐了个精光,无力倒在冰冷的地砖上,腹

部就像痉挛那样的疼痛不止。

半夜里迷迷糊糊地醒来,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走了两步,胃还是下坠般地疼,痛到难以忍受的时候,樊砾又慢慢蜷

缩着蹲了下来,手腕死死地卡住上腹。

随后,意识逐渐模糊了,眼前仿佛现出了某个熟悉的身影,他拼命想要大声地呼喊,却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醒来时,樊砾闻到了淡淡消毒水的味道,稍微动了一下右手,感觉皮肤有被拉扯的感觉,原来是打着点滴。

“哥……”

睁开眼看见那张温暖的脸,他轻轻笑了笑。

“别担心,你没什么事,急性肠胃炎,医生说是吃东西太猛弄伤的。”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尽管眼中有一丝疑惑,但欧阳哲却只是温柔地安慰着他。

“是蛋糕不新鲜……”

樊砾垂下眼帘,很小声地说,“昨天,我的生日蛋糕不新鲜了。”

“嗯,所以留在医院,过了个难忘的生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欧阳哲俯身在他耳边轻言细语,“好好休息吧

,砾砾。……不要分神去想些有的没的。”

出院之后被迫在家休息了一阵,正当他做好重新上班的准备时,主编轻描淡写的一通电话,“人手紧张,禁不得你

这样病假不来的”,使他又多了份失业的苦恼。

“就当散散心,过阵子再找份新工作吧。”

欧阳哲却说得轻松,似乎已经知道他或许被人甩了,于是列出一长串地名,时时叨唠着让他去旅游散心。

“不用了,我平时逛逛市场,做做饭,就当是休养了。”

樊砾微笑地推却,欧阳哲也只能由着他去。

那些无聊的日子里,他几乎把时间都泡在了超市和厨房里,天天买上一大堆食材回来,然后捧着个菜谱研究厨艺,

乐此不疲。

但是每天将饭菜摆上餐桌的一刻,他却又忍不住狠狠地唾弃自己,……可第二天,依然像中了咒语似地,又弄出一

桌那个人最爱的菜式,如此地循环往复。

甚至有时为了买到某样独特的调料,还四处探寻。

“啊,就是这里。”

那天一心想着要做重奶酪蛋糕,樊砾坐了一个小时的巴士,才赶到专卖进口食品的市场,果然在一大排堆满瓶罐的

架子前,找到了所需要的原材料。

一层层扫视下来,却没有满意的,他不由得蹲下身,在最低层搜索。

“阿宣,这里有什么好看的,走吧。”

“不要!你那么瘦,要多吃些脂肪类的东西,增加抵抗力。再说,你一直很喜欢吃奶酪的嘛,……不要任性撒娇啊

。”

“哼,我就是不想吃,我就是故意和你作对怎么样?呵呵……”

“怎么样,回家你就知道了!”

…………

即使只闻见声音,也能百分百地肯定那个人是谁。

热恋情侣一般地打情骂俏,樊砾想象着身后两个人此时的样子,顿时手脚冰凉。

这一霎那,心中残存的一丝希望也灰飞烟灭了。

原来真的,并没有任何隐忍负重的理由,真的就只是报复和玩腻味了。

樊砾嘲笑自己竟然还奢望他有不得已的苦衷,真是自作多情到了疯狂的地步。

一下直起身转了过去,抬头看着他们惊诧过后紧绷的脸,“你好,范先生。……你好,方……先生。”

方禹宣只冷淡地点点头,顺手揽过范嘉纬的腰,漠然而无情地后退了一步,生硬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像是出于本

能的嫌恶。

樊砾艰难地扯动一下嘴角,“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再见。”

抓紧提篮的把手,那一刻,他听见胸膛里有伤口迸裂的声音,慢慢地,喉间尝到了一股腥涩的滋味。

061

心如死灰的感觉,就像母亲去世时那样的强烈。

如果又跑去跳河的话,不晓得能不能顺利地死掉?

樊砾像是苦恼地思考着,眼眶逐渐湿润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在流泪。

为什么会流泪呢?他又开始想着自己哭泣的理由……

就这样迷惘地呆在屋子里,好像缩在壳里的乌龟,不知道该从哪儿起步、该向哪儿爬行。

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只有欧阳哲是他生命里唯一的亮光。

“我想了很多,是替你想了很多。”

热闹的春节假期后,欧阳哲找到了正在花园里发呆的人,开门见山地说,“你、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砾砾。你

走吧,离开这里,去那些你想去的地方,最好再不要回来。”

“欧阳……”

樊砾空虚地叹了口气。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去法国留学?是不是?”

欧阳哲深切地凝视着他。

“可我没钱啊。”

樊砾烦恼地抓着前发,“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突然握紧他神经质的手,欧阳哲不容他反驳,语气严肃,“我知道你不肯用我的钱,我也不会硬塞给你。你一定要

记住,这笔钱是你应该得的,我把你和樊阿姨住的那套房子卖了,那是爸爸送给她的,我现在把它还给你。……所

以,你去法国用的是你妈妈的钱,不是我欧阳哲的。数目不多,几万欧元而已,勉强能应付几年学费,其余的要靠

你自己去挣。……砾砾,除了那个男人和你寄托在他身上的爱情,这世上还有太多美好的东西,值得你好好活下去

……,这些,就算我恳求你!”

“如果我说不呢?如果我不愿离开这里呢?”

樊砾一心只想躲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不要面对现实的一切,特别是那些不确定的未来,让他异常恐惧。

“我会把你扔出去,你要相信我说到做到。”

欧阳哲把那颤抖的指尖包裹在掌心中,将安宁的温暖,以及不动摇的决心传递给他。

又见樱花飞扬的时节,申请的美术学院终于寄来了企盼中的录取信。

离开这座城市的那天,天空一直在飘着小雨。

抵达机场后,樊砾挥挥手坚持要对方回去,眼眶有些红了,原本要溢出的泪水却随空气而蒸发,……他努力对着欧

阳哲微笑。

飞机昂首攀上蓝天的刹那,樊砾轻轻将手摁在胸前。

……他依然恐慌着那些未知前途的命运,也依然讨厌着一个人孤零零的独身生活,想象今后无法再见到曾经那么深

爱的人,胸口依然像被扯紧似地刺痛。

然而,他只能屈服于自己的选择。

……尽管还是不知道该向何处而行,但他已无路可退,无法抛却曾被拯救的生命,他只有不停歇地走下去。

尾 声

巴黎的夏日,只要一出太阳,大街上便挤满了享受日光浴的人们,骑车沿着塞纳河岸飞驰,热闹的游人和市民交融

在一起,密集攒动的人头便是樊砾眼中最可爱的风景。

不过说实话,就算在法国已经住了六七年,但对巴黎的夏天仍然锺爱不起来。念书时,是因为漫长的暑假不知该如

何打发,而现在,却演变成忙碌的工作不知该如何应付了。

这些年里,修完了快令人发疯的美术史,导师竟然推荐他去卢浮宫做中文讲解员,天知道他这样沈闷又胆怯的个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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