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紫夺朱 下——彻夜流香
彻夜流香  发于:2011年07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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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洛川寻平时再克制,似也不禁轻呼了一声。

沈茑茑道:“当年紫氏太过幼稚,我外祖母早已经预料到有可能降临的灾祸。她不但是紫氏儿子的奶娘,更是他

一位不为人知的红颜知己。

“外祖母对紫氏劝说无效,便要求隐退,别人以为不过是辞退了一位奶娘,却不知这位奶娘保留了紫氏血脉的一

条后路。其实当年紫允辉要逃来的地方,便是江州司马府。”

如此骇人听闻的消息被沈茑茑缓缓吐出,洛川寻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你为何要嫁与元林?”

沈茑茑看着自己握着洛川寻的手道:“因为,我们要寻找紫氏的血脉。”

洛川寻微微沙哑地道:“可找着了?”

沈茑茑抬头,与他对视道:“一直不敢确定,直到我们联络上东紫徽王,他虽然没告诉我们这人是谁,但我们已

经肯定紫氏太子的血脉仍在,而且就在太子府。”

她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在这里四年,我知道这个人不会是别人,他就是你,紫寻!”

洛川寻微叹了一口气,低垂下眼帘,既不反驳也没有首肯。

沈茑茑含泪道:“我们沈家为了紫氏,耗费了三代人一生的心血,可是这个主人他却仍然对我们视而不见。”

洛川寻微微抬起眼帘,淡淡地道:“元林也是紫氏的后代,他对紫氏日渐倚重,紫氏重振家族指日可待,你们又

何必要执着于寻找紫氏太子的后代?”

“你真的这么想吗?”沈茑茑那双眼睛牢牢盯着洛川寻,道:“若是当今的圣上是紫允辉,你便是一个身分尊贵

的皇子,想必会受人爱戴。可是如今呢,你只是元林的一个玩物,一个连正常生活都不能拥有的男人!”

“别说了!”洛川寻突然出口喝道,他胸口起伏不定,显然颇为激动。

沈茑茑却视而不见,一字字地道:“你是不是一直在找那份密诏?沈家……知道它在哪里!”

这个时候天空像是飘过了一丝乌云,将原本皎洁的明月给遮了起来,一下子天黑得如墨团,他们彼此都看不清对

方的神色。

“在哪?”隔了很久,洛川寻才颤声地问。

沈茑茑一刹那间,像是松了一口气,尽管外面天气寒冷,她身上的汗仍旧浸温了夹袄。

“就在太子寝宫的下面,只要拆了那间屋子,下面有一个封住的密室。”沈茑茑快速道:“当年元林翻修这间太

子府的时候,沈家花了重金买通了画图工匠,保留了这间寝宫。”她顿了一顿,道:“当然,我们先要做的就是

除掉……元林!”

天边的浮云飘过,月光一下子洒了下来,沈茑茑闪着灼热目光的眼睛一下映入洛川寻的眼帘,让他不禁背脊向后

退了一下,道:“让我考虑。”

那一晚,他几乎一夜未眠,可是清晨,他梳洗过后,依然穿上了习惯穿的青色侍卫服。

桌面上堆满了各宫送来的贺他生辰的贺礼,从金银到饰品,应有尽有,洛川寻漫不经心地挑了几样看了一眼。

元林的贺礼自然被很慎重的放在了高处,是一个卷轴,像是一幅字画,更有可能就是元林自己的几个字。

这许多年过去了,元林也没大方太多,每年新年也还是那张准不准的字条,自秦子玉事之后,洛川寻都懒得去兑

现。

洛川寻对来自元林的东西从来都是一个处置,他将那个卷轴取下,打开屋角的破旧箱子,随手丢了进去。

至于这些金银饰品,他唤了朝英来,让他小心变卖,这些东西比起元林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要有用的多。

他朝着书房走去,这么多年他就算成了太子府的大总管,书房里也还是没有多添一个小厮,所以洛川寻依然要十

年如一日地去打扫书房,替元林整理他看过的书籍,替他备置点心,泡上茶。

这一切彷佛都成了习惯,有的时候,他常常是把这一切都做好之后,才忽然想起元林已经出远门了,让人啼笑皆

非。

他穿过耳门,便是书房的外院,院落里满是朱蓼花,清晨里还沾着雨珠,伴着风飘得满院皆是。

洛川寻推开门,却见元林已经在了,不知道他昨个儿在陈妃那儿品的茶如何,想必滋味不差,洛川寻在心里胡思

乱想着。

元林穿了一身淡黄色的袍子,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脑袋,一只手翻着书页,见洛川寻进来,便转过头淡淡地道:“

这么早就起来了?”

“是。”洛川寻恭谨地道。

“生辰的贺礼还喜欢吗?”

洛川寻温和地道:“有劳殿下费心了,我挺满意。”

元林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手里的书又翻了一页,没有再问,只道:“喜欢就好。”

洛川寻替他将茶泡好,另外又拿了几块糕点过来,茶依旧是黄竹白毫,糕点也依然还是绿豆糕。

门外的小太监探了一下头,洛川寻不动声色地悄悄走出去。

小太监悄声道:“总管大人,徽王求见。传还是不传。”

洛川寻微一垂眼帘,然后抬眼道:“我去见见吧,看看王爷有什么要紧事,等下殿下问起,我也好回。”

小太监一连串称是。

乱紫夺朱51

依照惯列,洛川寻先见到了来求见的访客。

偏殿内其实有两位客人,其中一位正在欣赏壁上的字画,另一位立于殿内的是位中年人,他面白,相貌也很英俊

,可惜眉间长了一颗乌痣,看上去少了几分雅致,却多了几分市侩。

他一身衣袍颇为精致,见洛川寻踏进来,便笑道:“是洛总管来了。”

那观画的人回转过脸来,竟是旧识,大内的葛宗葛副统领,他穿了一身灰色的绸衣,看上去倒也恭谨。

他原本是太后的心腹,这几年太后的势力一直被元林压着,自然他也青云不起来。但是葛宗一向谨慎,当年太后

得意的时候,他也没有得意忘形,对太子元林始终颇有礼数,如今虽然不如何得意,但元林倒也没有拿他如何。

洛川寻微微一笑,徽王紫云笑道:“我与葛统领刚好碰上。”

他的话说得颇为含蓄,洛川寻一笑,对他微微行了个礼,便道:“两位有什么要紧事么?”

西夏皇朝中无人不知道洛川寻是元林的头号心腹,有许多事情,他们认为不用通过元林,直接对洛川寻讲了便是

一样。

甚至于比起冷冷的,令人畏惧的元林,这个温和的,笑如春风的年轻人,像是一个更好的拜托对象。

洛川寻其实很多时候只不过坐那静静的听一番,不置一词,然而时间久了,他在西夏皇朝中所累积起来的威望,

在有些时候甚至能跟元林相提并论。

然而显然今天是一个例外,葛宗非常客气地请求能面见元林。

徽王紫云是紫氏中少数被分到富庶之地的王爷,他的个性圆滑,与紫氏其他宗亲走得并不近。

太后向宁便是看中了他这点滑头,认为他不会为了什么宗室而葬送了自己这个王爷的身分,所以对他刻意的拉拢

,比之很多元氏宗亲还要相待更厚。

紫云笑道:“看来葛统领确实有些要事,不如洛总管帮个忙,替他通报一声吧。”

洛川寻微笑道:“葛统领有事自然是要报的,可是殿下你们也是知道的,若是我回去说不上个子丑寅卯,他末必

会见统领大人,到时反而不好。”

紫云点了点头,长叹道:“这倒也是,葛统领不妨讲讲有什么事,实在不方便说,透个大致的方向,也好让洛总

管替您说话。”

葛宗犹疑了一下,却还是说道:“若是殿下实在不肯见我,那我也只好算了。”

洛川寻心中微微一笑,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葛宗要说的这桩事情非常的重要。

那么究竟是什么事情呢,紫云显然也不知道,否则他刚才不会一丝口风也不透。到底是什么事情?葛宗的眼神并

没有看他,而是在思考,他的目光越过偏殿,似乎落在了通往内堂的帘子上。

洛川寻眼神微微一跳,缓缓地起身,微笑道:“那葛大人这边请!”

葛宗一愣。

洛川寻无奈地叹息了一声,道:“葛大人如此慎重,想必事关重大,若是我传话不周,殿下执意不见,岂非误了

大事,阿寻只好犯一次死罪,冒犯殿下一次了。葛大人,你跟我来吧。”

葛宗脸露喜色,连连称谢,道:“下官,不,小人,实在是太麻烦总管大人了。”

洛川寻引着他向书房走去,然后微笑道:“葛大人,可是有为难的事情?”

葛宗干笑了一声,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一心向君,如何能谈为难?”

洛川寻停住了脚步,折了一枝路边的垂柳,幽幽地道:“若是不知该忠哪一个君,向哪一个君,这可就为难了,

不是吗?”

葛宗吃了一惊。

洛川寻微微笑道:“太后向宁是铁血手腕,太子殿下却是城府颇深,两人势均力敌,你难以选择……”

他一低头,转过脸笑道:“可是太后年迈,再厉害的人也是要死的,要死,自然是太后死在太子的前面,对吗?

葛宗对向宁、元林都是心存畏惧,从没想过有一天,有人能随意地议论他们。

“你、你……”他口吃地道。

“你心里想什么,我已经知道了。”

葛宗大吃一惊,道:“你、你都已经知道了?”

洛川寻微笑道:“否则我也不会对你说这番话了,是不是?”

葛宗睁大了眼睛,乾瘦的脸上露疑惧之色,道:“不可能,你是怎么会知道的?”

洛川寻慢条斯理地拉了拉自己的护腕,道:“你也太小看太子这边的眼线了吧,你们说那番话的时候,有一个人

便是太子的人。”

葛宗思索了片刻,突然脱口而出道:“是他?是李容天,对不对?”

洛川寻不置可否,只高深莫测地微微一笑。

葛宗咬牙切齿地道:“就知道这个小人不会对太后忠心,他一直是在心里暗自怨恨太后当年丢卒保帅,没有救他

的父亲。李容容被贬入冷宫,自然也是他们兄妹唱的一出戏了!”他说得义愤填膺,好像全然忘了自己也是来告

密的。

“那殿下……什么都知道了……”葛宗的脸色现出一丝懊恼。

“自然。”洛川寻微微一笑,道:“但是……我想听你说,那种小人我信不过。”

葛宗一愣,但随即想起了洛川寻与元林被人传得极为下流的故事,不由心领神会,这情敌相见自然分外眼红,洛

川寻见不得情敌的哥哥立下大功,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一咬牙,道:“好,我告诉总管大人你。”他冷笑了一声,道:“就他在太后那里的地位,又能打听到什么具

体的消息。”

葛宗深吸了一口气,道:“太后决定在今年的皇家西郊秋猎上,除掉太子殿下,改立十九殿下为太子……我知道

整个部署。”

洛川寻听了,淡淡地哦了一声。

葛宗见他并不起劲,连忙道:“另有一条,十九殿下的胜算很大,因为他获得了西紫宗主的支持。”

洛川寻的瞳孔一收缩,道:“西紫宗主?”

葛宗见总算说了一条洛川寻有兴趣的消息,便道:“这个人就是一直潜伏在太子殿下身边的胡侍读,胡式微,就

是紫式微。”

洛川寻淡色的嘴唇一弯,轻轻地道:“妙极。”他顿了顿,道:“想必十九殿下也参与了?”

葛宗犹疑了一下,才道:“十九殿下不大情愿,他说如果太子殿下想把皇帝送给他做,他做做也无妨,但是要下

手去抢,就实在太麻烦了……”

他无奈地苦笑了一下,道:“太后虽然最喜爱十九殿下,但这一次也很生气,已经派人将他关了起来,想等事毕

,再把他放出来。”

洛川寻微笑了一下,道:“怨不得,他这几日不见人影,还当他又浪荡江湖去了,原来是被关起来了。”

他转头淡淡地道:“你这些消息重要,但起不了什么扭转形势的作用,太子对太后早有布署,你能提早来投诚,

也就是一个不死的功劳……不过……”

他说得葛宗心上上下下的,听到这里见他卖关子,葛宗不由焦急道:“大人,不过什么?”

“不过,若是你能不为人知地将十九殿下元英交给我,那便是一个可以扭转乾坤的大功劳。”洛川寻微微一笑道

葛宗的脸色阴晴不定,洛川寻淡淡地道:“这不过是斧底抽薪罢了,太子殿下与十九殿下素来感情好,不会对他

怎么样的。”

葛宗思虑片刻,也明白自己已经是被逼梁山,除了同意,已经没有他路可寻,遂点头,道:“那就听总管大人的

!”他犹豫了一下,道:“我要再面见太子殿下一下,我确实是被逼无奈才……”

洛川寻一抬手制止了他往下说,他淡淡地道:“你来这里必定还有其他的藉口吧!”

葛宗尴尬道:“今年的琯溪密柚出得不错,太后让我来给殿下送点贡品。”

洛川寻一笑,悠悠地道:“就这会儿,送贡品的时间也长了点儿吧。”

葛宗一惊,连忙道:“多谢总管大人提点,葛某这就去了,一切有劳大人了。”

乱紫夺朱52

洛川寻回到书房,走近专心看书的元林,悄声道:“殿下,来的是葛宗……”

“如何?”元林目光顿了一顿,翻过了一页淡淡地问。

“他是来密报太后的事情……太后想对您不利,就在下个月西郊狩猎会上动手。”洛川寻说着注视着元林的表情

,他见元林只是淡淡笑了笑,便知道这条消息只怕他已经知道了。

洛川寻看着眼前这个俊美的男子,心中有一阵恍惚,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他对这个人的感情。

曾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剥夺了他所有的正常交往,在他的目光下,所有的人都似还

原出了最丑恶的一面,连一丝美好都不剩。

他认为如果不是元林,秦子玉或者还是他的朋友,只不过有着一些他不太喜欢的毛病。

李容容也还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子,虽然有些心计,有些矫柔造作,可她不会变成一个歹毒的女子。

还有对他如此深情,却只是被他沉默着送人的随云。

而他呢……也许如愿以偿做了一个自由自在的平凡人,而不是身陷在宫闱之争中,一天比一天更残忍。

所有的人,都在他的目光底下丑陋地挣扎着,只为了能争得一点他的目光,分得他一点垂怜,而他只是冷冷地看

着,看着这些人变得一文不值。

洛川寻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他尽可能很轻很慢,但元林还似有一些察觉。

他抬起头,轮廓分明的唇微微一弯,淡淡道:“为了这事烦心?用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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