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叶理非静静的看了他一会才又继续,「那日的我不是让你很吃惊吗?」
「我想过了,你是为了救我才杀人的不是吗?说来说去还不是我太没用了…」段显善脸露惭愧之色,曾想要保护
对方的自己竟是这般的无用!
「当我决定要出手的那一刻,就有想过会惹你厌恶了。」叶理非不觉的伸出手轻轻抚着男人自责的脸庞,这不是
他熟悉的表情,男人一向单纯爱笑的。
「你不必勉强自己要接受我,请回吧。」
段显善急急伸手捉住叶理非欲收回的手,「不…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来的,并非儿戏啊,求你…嫁给我好吗?」
叶理非望着男人深情的眼光,总是无感的自己,心里有了不同往常的起伏,似是动了真情,于是缓缓的开口问道
:「你家里的人不反对吗?」
「父亲已向我问过你的事了,他说我开心就好,他不会反对的。」段显善见叶理非松口问出此事,明白叶理非也
是对他有意时,脸上不禁漾开笑容。
「水心…也就是我的正室,她是跟我是指腹为婚的,我们只当对方是朋友,以前就曾谈过了,若我有喜爱的人可
以带回来当妾,而她若有对象,也可求去,所以只要你愿意点头,我们…我们…」
「你不是很厌恶我杀人…」不等男人说完,叶理非又问了一句,他还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吃惊的表情,以及自己深
深被刺伤的心。
「那日那些原都是该死之人,其实说开了也并没有什么,会那么吃惊,可能是毫无心理准备之故吧。」本以为是
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没想到一出手就比他狠绝,也难怪会一时接受不了。
「对我而言没什么该不该死的,只问要不要杀。」叶理非冷漠的回道。
「呃…」段显善这下有点吃惊了,「胡乱杀人是不对的啊!」
「在我眼里人跟蝼蚁根本没二样。」
「怎会一样!」段显善心里绝对无法接受有人乱杀人的事实,而且那人还是他心仪的姑娘。
「不都一样是一条命吗?」叶理非看着男人激动的模样,淡淡的说出疑问,一样一捏就死的弱小之物。
这句话让段显善像是吞了颗鸡蛋一样说不出话来,乍听之下是很有道理,但又觉的那里怪怪的。「总之不能随意
杀人就是了,难不成你以前…」
「那日是第一次杀人。」叶理非知道段显善想说什么,直接帮他接了下去。「我是在深山中长大的,最近才下山
,恰巧这边的土质与气候适合我想种的花草才定居此处。」
「那么应该是你不常接触到人才会觉的人跟蝼蚁没二样的。」听着叶理非的话,段显善轻呼了一口气,整个心情
顿时放松下来。「以后除了大奸大恶之人,其他人都不能乱杀知道吗?」而他也不禁觉的心疼,若非他,那日她
根本不会手染血腥…说到底还是他太无用了…
「恩,我知道了。」叶理非点点头,不要在男人眼前杀就对了。
「那…你能答应嫁与我了吗?」他想要听明确的回应…
「你…」叶理非犹豫了下才低声道:「能接受男人吗?」
段显善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怔愣了下才回道:「怎可能,我对男人半点兴趣也没有。」脸上也不禁露出嫌恶的
表情。
行走江湖难免会听到某人有断袖之好,他是不会为此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但这可不表示他能接受这种事,两个大
男人抱在一起,光是想像就觉的无法接受。
「是吗?」叶理非拉过段显善的大掌靠近自己,「呃…」在男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贴上自己单薄的胸前。
「咦!」段显善大惊,马上抽出手道:「男女授受不亲啊,怎可……」想起似乎有那边不对劲,又再度伸手摸向
眼前人的胸部,脸色不禁大变,接下来更是粗鲁的扯开对方的衣襟,看着光裸而扁平胸膛的叶理非,语带颤抖道
:「你是男的!」段显善瞪大了双眼,怎么也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
本不想理会心中对段显善抱持的好感,一开始便打定不应允的决定,心想等以后能恢复真面目与男儿身时,两人
作朋友一辈子也就满足了,可段显善的真摰深情感染了他,让他再也不复理智,开始期待两人能在一起的可能性
,如今这秘密一说出,叶理非看着男人的反应,也明白两人将是形同陌路,不再见面。
叶理非对眼前的男子的表情不置一词,只是直视着男人淡淡的说出了「我叫作叶理非」,只希望以后男人的心里
能有自己的一丝存在。
☆☆
骑在马上的段显善,并不急着回山庄,像是散步般的慢慢的走着,看着眼前不远处的木屋,曾是心中最挂念的地
方,如今竟成他噩梦的所在。
一个月了,少年白皙纤弱的胸膛仍像是诅咒般,常常出现在他的脑海,怎么也挥之不去…
「可恶!」段显善低声咒骂着,至今仍是忍受不了那情境的他,双腿一夹胯下的马儿,快速经过木屋,直奔山庄
而去。
他忘了那日是如何回到家中的,浑浑噩噩的他在接到父亲的指示,要去北方帮忙调解三弟的的事后,也没向母亲
和水心辞行,半夜就离去了,他怕白天出门会见到不想看到的人,就如同此刻特地挑半夜回庄一样…
越想越觉的自己真是可笑,竟傻到将一片真心送到人面前,让人当作猴子耍弄!
敲了敲大门,将马交给仆人后,段显善便往自己的院落走去,打算好好的休息,经过昔日曾给叶理非居住的厢房
,不禁停住了脚,眼中露出深切的哀伤,心中更是揪痛着,他不明白他付出的真心,为何会是落的如此悲戚的下
场…
察觉屋中似是有动静,段显善无声的往厢房疾速走去,接着屋内有人点着烛光,看着人影闪动,心中无来由的突
生一股闷气,也不管是何人居住,即粗鲁推开门怒声道:「谁淮你住这的?」
只见人影一闪,已站在面前柔柔的微笑道:「你回来了。」言语中不难发现含着欣喜。
「叶理非!」预料之外的人,让显善不禁惊讶,也带着怒气,「为何你会在这!?」来嘲讽他识人不清的吗!
一个多月前,段重荣发现儿子完全没再度提起娶妾的事,又想到去京城那日的怪异表情,心里当下就明白两人包
准是闹翻了,但他不可能放任那个丑八怪有任何威胁自己的机会,也就派人去接回来安排在此处,打算看儿子的
反应,再决定那女人的下场。
「不是你向家中说明要娶我为妾,让我住这等你的吗?」叶理非不明白段显善为何见到他会如此气怒,但他初见
男人的喜悦之情已在此刻开始降温,也停住身形不再上前靠近。
段显善望见叶理非微笑的一瞬间直想伸手去抚摸,可他一想到对方是男子的事实,脸偏到一旁,理智也被蒙敝而
语露不屑道:「我段显善怎可能娶一个不男不女的人呢?这话说的未免太可笑了一点!」
「你说什么!」原本已被男人态度刺伤的叶理非闻言气极,瞬间额际青筋暴起,一伸手即掐住段显善喉咙,原本
白皙粉透的脸庞,此刻更是泛着青寒,全身笼罩着肃杀之气。
原来他的直觉并没有出错,果然一切都是假的,全是段重荣的主意!
段显善那日那么绝然的离去,出远门前更是不捎半点音讯给他,怎可能还娶他为妾!怪只怪自己被情爱冲昏头,
才会傻傻的在此等了一个多月,不仅一颗心越陷越深,还等着自己痴等的人回来羞辱他。
既然无心,为什么要来招惹他呢?表相是男子,是女子就当真如此重要…
段显善原本武功就不及叶理非,自是挡不下这一击,被紧紧掐住的他,气已快喘不过来,就在以为会活活被掐死
时,叶理非手一松的放开他,退了一步看着眼前的人一眼后即转过身,瞬息间人已不见踪影。
咳了几声后,段显善终于能平顺呼吸,看向屋外的夜空,不明白在他说了那么伤人的话后,叶理非为何还要放过
他。
段显善整夜翻来覆去,明明疲累不已,仍是无法入眠,他知道他昨晚不经大脑的一番胡言乱语,已破坏了二人仅
存的一点情谊。
都一个多月了,自己向来不是尽力以宽宏待人为原则的吗?为何还一直苛责着一位年纪尚轻的少年呢?
可是他为何都不说实话呢?看着自己一次又一次说着想娶他为妻是非常好玩的事吗?
但是…段显善一想到打开门时,叶理非微笑的脸庞,离去时,脸上又是那么绝望而苍白的神色,心思又是一阵复
杂…
从来不知道,那少年到底对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天微亮即按捺不住,起身披上外衣,草草的洗潄一下,连马也没牵,施展着轻功翻过自家院墙,便向木屋的方向
奔去。
才不过离山庄几百尺,段显善便停住了身影,慢慢的踱步往回走,他不知道该如何与叶理非谈,得知他是男儿身
后,心里便全是充斥着愤怒的感觉,但昨晚他过分的话语,却是深深的刺伤了人。
没有一个真正的男子能让人如此说,还无动于衷的,偏偏他居然失去理智的说了…
慢步回到山庄的段显善,照例练功吃饭,却无法如往常专注,正要去向父亲请安时,总管拿了一封书信给他,说
是父亲的意思,要他立即启程去大哥那边帮忙作事,不必去父亲那请安了。
看着信的内容也没什么重要的,虽然觉的怪异,不明白父亲这么心急是为了什么,仍是依照吩咐迅速出了门去。
骑在马上的段显善,远远的看见木屋时就停下马,牵着缓缓的走着,思考着该说什么话比较好。
本以为会遇见的人,却没出现,段显善不知道内心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跃上马便走了。
☆☆
坐在书房里的段显善,一手拿着书,心不在焉的想着其他事。
那人离开也快一年了,原本想着办完事,调整好情绪再去木屋那向叶理非道歉的,不论少年是否恶意欺瞒身分,
那夜他说的话总是太过了,却没想到人早不住那了。
看着厚厚一层的灰,心中不免有些愁怅…室内没收拾过的样子,说不定那夜人就生气的没回去了也说不定…
想去找人道歉,却是茫茫人海无从找起,才想起他连人是那里人、年约多大都不了解…一直以为很近的两人,顿
时失措的领悟到那人对他竟是是如此的遥远…
不过父亲的样子也太奇怪了一点,事后回想起来,人该是他接回去住的,人不在了却是连问也没问一句,而且脸
色中藏着病态,明显是重伤痊愈的模样,问了仍是什么也不提…
父亲是不是对他有什么事不敢说呢?
「二弟,你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入神?」一旁正打着算盘的段举善抬头微笑的问着。二弟难得有空顺道来此游玩
,偏偏遇到年岁终了,商行都正忙着,根本没空陪人。
「一些琐事罢了,快过年了,大哥要跟着我一起回去过年吗?」段显善微笑的转开话题。
「好啊,不过得再等几天才行,商行得再巡视交代一番才好。」
段显善思索一下,微笑道:「快过年了,父亲也没来信说有什么事要办的,让我作伴和你一起去可好?」
「好啊,如此甚好。」段举善笑着点头,段家四兄妹感情向来很好,只是人不可能永远都是小时候,长大了得各
奔东西,最小的妹妹还失踪了…
正当兄弟两人讨论着行程,门外的总管敲了敲门,苍老而有劲的声音传进了书房,「大少爷、二少爷,老爷命人
送来了急报。」打断了两人的交谈,而他的手上正拿着探子快马加鞭送来的急件。
「拿进来给我。」段举善出声应道。
「是的,大少爷。」总管推开木门,将手中的信双手呈上,便垂手待在一旁等候吩咐。
段举善接手即拆开信的封口,拿出信条看了几眼即严肃道:「这下你不先回去不行了。」
信上提到近日阙毒教必定大举来犯,意在歼灭明圣门,要人快快回庄共同御敌。
段显善立即命人备马,快马加鞭回去胜图山庄助阵。
看信署明的日期,已是三天前的事了,所以他日夜不停歇的赶路回庄,好不容易快到山庄时已是半夜,而过一、
二时辰便会天亮了,他想先小眠一会,天亮再回庄就好,于是脚步放慢,找地方休憩,走着走着,望见了远处成
黑点的木屋,心里又是一阵复杂。
伸手一推,木门吚呀的开了,映入眼里的内屋,满布着厚厚一层灰尘,除此之外,倒没什么虫子之类的东西,屋
内的摆设与离开时一模一样,未曾移动过。
段显善看着四周,又是一阵莫名的紧揪,都快一年了,怕是不会再回来了…便向内屋走去。
就着窗外的月光,看着有些凌乱的内室,不像是不擅收拾的感觉,反像似被翻找过的痕迹…
清理了床铺上的灰尘,再拍拍棉被,脱了外衣和鞋,便躺了上去正想闭眼休息,不明白自己为何执意要躺在这休
息,究竟自己还在期待些什么…
对方是男子不是姑娘家啊…
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明明极为疲倦却一点睡意也无,无意中发现在上方墙角阴影处有个熟悉的四方黑色木箱,
心里直觉的一阵怪异…
人再气,走的再匆忙,也不应该会落下这么重要的东西吧…
半夜里昏昏沉沉的似睡非睡的段显善,一早醒来便发现天已大亮,只得匆匆的披上外衣,穿好鞋赶回山庄。
轻功一使,快速穿越过树林,看到庄前原本是一大遍空地的地方,如今却是站上不少人,看来回来的时机相当的
巧,遇上了阙毒教。
前头是一个身穿青衣的中年瘦高男子,声音喑哑而无起伏的说着:「……快把我教中弟子还来,此后只要井水不
犯河水,教主宽宏大量可饶你们一命不死。」
后面站着人数不到二十人,中间则是一人坐在轿上,头戴一顶白纱帽,遮掩其真面目,身穿白色长衫,看上去似
是佣懒的坐着,但全身散发出不容人忽视的狂邪气息,看来那位就是他们的教主了。
传闻教主才刚换人不足半年,按照外表判断似是相当的年轻。
再一个起落,段显善即在他父亲身边站定,而原本显的紧张而僵硬的山庄众人,都轻轻的喘了口气,连段重荣的
心头也放松了不少。
江湖上只要说到阙毒教,虽行事低调,却是众人惧怕,至于原因,约六、七年前广西本有独霸一方的大派,因与
人发生嫌隙,便追着落荒而逃的仇家到了云南的山境,传言当时恰巧遇上阙毒教在采摘药草的女弟子,见其倾国
倾城的美貌,也就调戏了几句,一同采药草的较大的弟子不满怒骂了几句,由于年少被看轻,调戏之人更是仗着
自己是少主,就想捉人回去当侍妾,激怒了一众阙毒教弟子。
只见带头的弟子一把粉洒出,人就倒了一大遍,少主服药勉强不倒撑至下山回去找人,却是说了句「阙毒教」也
不及医治便死了,帮主暴怒扬言要报仇,不过隔天一早,整个帮即如死城,个个都是脸色发黑七窍流血,帮主更
是全身爬满蛊蚁,连外嫁的女儿闻讯大哭带着奴仆要去收尸,奴仆不过走进帮派大门,便纷纷倒毙,吓的连夜逃
回夫家,至此低调的阙毒教声名大噪,让人再也不敢小看阙毒谷。
传闻那死城直到半年后才有生物靠近而不死,因此江湖各大门派,均是私底下谆谆告诫门下弟子,若是有事需到
云南山境,定要小心行事。
是以今日除了明圣门的人外,其他门派均是装作不知而未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