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一个月的间隔很合理,但纵然江家擅长机关之术,但也是精疲力竭,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养伤,不练功,不修
养,整天东奔西跑。你当你父亲安排得好?江梦成能用晨晓剑,别人就不能用?至于比武招亲。”川宇摇摇头,
继续说,“要让对方因中毒而败于自己,毒药的量一定会计算的很精细,何况玉家的医术是少有人能比得过的。
江过非身上中的毒要是减少一半,倒是可以混过去。你爹这个人,生怕你真赢了你哥哥,但对你也太无情。不过
幸好你也因此找到了自己伴侣。”
江过非目瞪口呆,似乎明白为何“骆珏明”这个名字会在江湖响彻这么久,就算他退出江湖都没有失色。曾经的
记忆一幕幕在眼前闪过。那一天,自己一个狠招迫使哥哥丢了剑,但哥哥即刻跌倒在地,似受了重伤。玉小姐当
时就给哥哥诊断,却说哥哥是中毒。那天早上我敬了哥哥一杯茶,我告诉哥哥不能像计划好的输给他,我要赢,
娶玉小姐,我的功夫比他要好。可爹爹说我为了赢不择手段,竟然下毒。所有人都骂我卑鄙无耻,包括玉小姐。
大家说好在玉家医术高明,不然就被我蒙蔽过去。没人信我,因为我是个无名小卒,而哥哥是江湖少侠。
我旧病犯了,可爹爹怕我不罢休,停了我的药。我痛苦的用头撞墙,打倒了看守我的人,胡乱跑了出去。我昏倒
在玉家一个偏僻的庭院里,迷迷糊糊中有一个人照顾我,给我吃药、针灸,治好我的病。那人有一双柔软的手,
身上有一种清香,不是花香,但很好闻,还掺了淡淡的药香。我以为是玉小姐,以为回到了两年前。两年前我奉
父命去杀一个江湖败类,我杀了他可也受了伤,昏倒在路边,就是有这么一双手,有这种清香的人救了我。我醒
来时,以快到父亲要我回去的时间,我来不及见那人一面就走了。我走时留下我的荷包,希望再见到他。我还看
到一个绣着玉家标记的松花汗巾,我拿走了它。玉家的少爷和小姐医术高超有名,可那手那香让我以为是玉小姐
。这次我终于知道那人不是玉小姐,是玉家的三少爷,一个和我一样,青楼女子生的,卑微的如不起眼的草的人
,纵然刻苦努力也没人会在意。别人不相信我他信我,因为两年前他看到我背上的晨晓剑,别人就是靠晨晓剑特
殊的宽度和江家剑法招式而断定是隐雷公子杀的人,他还留着我的荷包,而汗巾也是他的。平经安静少言,温柔
体贴,他对我好,我对他好,我们相互倾慕。可所有人都说我们大逆不道,我俩只好私奔。我俩没钱,我只能做
些小玩意卖了挣钱,平经给人看病,帮助穷人,给我洗衣做饭,日子虽然苦,可我们都很快乐。我们每日都过得
开开心心,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找到,我们不要那时才发现我们整日都在惶恐过日。
我从小就没开心过。爹和身为青楼女子的娘有了我,怕得罪大娘,就在我满月时把娘卖了。娘是真爱爹,不然不
会自赎身跟了爹,还生下我。爹觉对不住我,所以给我取名叫‘过非’,过失的过,是非的非。大小爹就叫我练
剑,有一次,我有一招怎么也做不好,爹一生气狠狠踢倒我,我当时就昏过去了。从此我就得了怪病,一发病就
用头撞墙,痛苦的四处乱跑。
长大了爹说江湖中总需要有人能振兴名门正派,说我有病,又没有哥哥的身份,可我功夫比哥哥好,要我助哥哥
成就威名。我做了,因为我知道我是个多卑微的人。
江过非忽然发现自己泪流满面,川宇正如慈父一般两手搭在她的肩上,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他,道:“你这孩子,
受的不公正太多。”
江过非一把擦去眼泪,道:“庄主您找我有什么事,我能帮您做什么?”
川宇笑道:“我来谢谢你俩对暮雪说的话。我和暮雪就要成婚了,你俩是他的朋友,应该来喝杯喜酒。”
江过非脸色发红,遇见郭暮雪纯属意外。郭暮雪因为川宇身上有伤,对他悉心照顾,见他吃腻了山珍海味,鸡鸭
鱼肉,就跑到郊外挖野菜给他换口味。那天江过非和玉平经也到郊外游玩,江过非在竹林中一时忍不住把玉平经
按倒在石头上行欢,谁知这时郭暮雪跑进竹林挖野笋,江过非情迷意乱没有察觉,一下正撞个着。他看川宇脸色
平静,心想他应该不知道。
川宇又说:“你俩现在很容易被人找到,你不想和他长久吗?应该找个可以守住他的办法。”
江过非道:“您是想让我们加入幽宇山庄,帮您做事?或是帮朝廷做事。”
川宇笑道:“你很聪明,幽宇山庄的确和朝廷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江过非摇头道:“江湖人怎么可以给朝廷做事,江湖人应该逍遥自在,独来独往。我已经不打算扬名立万,但也
不要代人捉刀。”
川宇笑道:“果然是个孩子。你知道他们有多少势力在江湖,就是你们江家也脱不了干系。不能控制住江湖人士
,他们怎么能放心。”
“难道我们以往坚持的都是错的,我们不过是被人控制的木偶?”
“也不能怎么说,只要江湖人不会威胁到他们的统治他们就不会有所行动。我们坚持的也就没错。江过非,你也
知道我们江湖人要惩恶扬善,让天下太平,如果我们可以帮助天下百姓安安稳稳生活不就行了,你就想想如果没
有江湖势力的帮助,怎么可以刀不见血的除掉洪亲王,要是他谋反,朝廷派兵围剿,那会死多少人,让天下百姓
受多少苦。”
江过非道:“那事果然和您有关。”
川宇继续劝他:“你终该为玉平经想想,你要是很爱他就应该保证他的幸福,我为了暮雪可以帮他们做事,你为
什么不可以。一辈子长长久久在一起,不好吗?”
江过非犹豫道:“可是……”
川宇笑道:“我现在不需要你作决定,你完全可以不接受。不过我的喜酒你是一定要喝的。”
第二十一章(2)
郭暮雪放下手里的双鱼结,起身接过川宇手里的扇子,笑道:“你的扇子上的穗子旧了,扇套也是旧年的,我都
给你做了新的。做的粗糙,你先将就使,我让紫绡重新给你做。”
川宇从针线箩里拿出穗子和扇套,在灯下看起来,道:“做的很好啊,我就用这就好了,用不着让紫绡做。你越
发能干了,除了会打结子编穗子,还能做针线活。我真要怀疑你是不是个丫头投错胎了。”
郭暮雪低头一笑,掩不住被夸奖的喜悦,道:“我也只能做这些。”他拿起剪刀剪灯花,屋里瞬间黑暗,随后又
明亮起来。灯光下,郭暮雪的脸上蒙着淡红。
川宇搂住她,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你今天吃酒了?”川宇有些意外,郭暮雪平日滴酒不沾。
郭暮雪靠在他身上,说:“师母送来的果酒,我吃了两杯。剩下的放在橱上,你要我给你倒一杯。”
川宇说不要。斜眼看到床上放着一套嫁衣。他揣摩着郭暮雪的态度,不似欢喜,也不似气恼,让人费解。“你怎
么了,别告诉我你现在后悔了。”
郭暮雪头低得更低,道:“今天师母送来三套嫁衣让我选。现在这事真是铁上钉钉的了。川宇,你不会后悔吗?
你和我生活在一起,永远有些事是不可能圆满的。如果我嫁给你后你才后悔,那可不好啦。”
他们俩已经好到一定的程度,如漆似胶,越是亲密却越有些不安,有些怀疑。郭暮雪第一次爱一个人,这是难免
的。而川宇在和他在一起,也开始忘了自己已经三十七岁,虽没有二十岁时的激情洋溢,但也难心平如水。
川宇捧起他的脸,亲吻着他的唇,轻声说:“要后悔我还做它干什么,做了哪里还能后悔。你放心,我的心是不
会变的。”
郭暮雪轻笑一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问他:“要是苏幽雪姑娘现在来找你,你也不会后悔?怕你那时就丢下我
,跟她走了。”
川宇身体一震,问他:“你怎么知道她叫苏幽雪?谁告诉你的?”
郭暮雪笑道:“你叫她雪儿,所以她的名字里会有一个‘雪字,和我一样。‘幽宇山庄’,你是川宇,她自然是
那个‘幽’,那她不叫苏幽雪。老实说,你刚开始起名时是不是和她有关系。”
川宇捏捏他的鼻子,笑道:“小机灵豆,你猜对了。我开始是想让她知道我在这里,别人都叫我骆珏明,自然不
会明白。你要是不喜欢,我把山庄改成‘暮宇山庄’怎样。”
郭暮雪啐了一口,笑道:“还‘下雨’呢,名字也乱改。我哪里不喜欢。我只要你将来不丢下我就是了。”
川宇把他抱到床上,说:“我有事问你。你和玉平经的关系挺好是不是。我想让你问问他,愿不愿到咱们幽宇山
庄来。这样他和江过非的生活能更好些,这里的王大夫、白大夫医术高明,他也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而且,还
有一点我和你说破好了,他俩是从家里私奔出来,没有人庇护着总有一天要被家里找到。以江家和玉家的声望,
决不许这样的事发生,肯定是要被拆散的,到这里来,我也更好的帮他俩。这话自然是难和他们说,但理他们也
该明白。”
郭暮雪笑道:“那他们要是不来你就不帮人家了?我知道你们这些江湖人,要么死要面子,要么深谋远虑,谁也
不肯让一步。”
“我当然会帮他们,谁不想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是我现在有事想让江过非帮忙,又不想让他白忙,何况他们与
我们不同,真的回不去以前的家。你难道不想让自己的朋友过得好些,何况你撞坏别人的好事,也该好好赔偿他
们。”
郭暮雪羞红了脸,吃吃问道:“你、你知道。”
川宇笑道:”你有什么事能瞒过我去,脸皮薄的那天脸红了整整一天,以后是天天做贼心虚,有点风就怕起浪,
别人还不知道,你就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先显出形来。“
郭暮雪从他怀里钻出来,掩着面扭过头说:“我明天就去找平经说说,成不成我可不能保证。”
江过非带着玉平经来到幽宇山庄。以前他定是不肯的,但现在他清楚看到江湖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快意,他懊悔
在帮父亲、哥哥作假时怎么自己还看不透,要是江湖可以逍遥自在,还需要为了振兴江家的名声而那样做吗?
川宇指着空中翱翔的逍遥,道:“你看它是自在的,其实若没有风,没有天,它怎么会逍遥。我叫它逍遥,是希
望它能在这不能没有的限制里享受一定的逍遥。就像人,要拥有一部分即必须受制于一些枷锁,你的父亲为了能
让江家重新有曾经的威名,就必须有一身份重要,武艺高强的后人出来。你哥哥的母亲娘家声望很高,可苦于他
的功夫不如人,你的功夫好却没有足够的后台,所以你父亲才做出这种事。我也是同样,要保住郭暮雪和苏幽雪
,就必须向人屈服,何况我们骆家和皇族关系太过密切,我走得了,我的家人也走不了。但我仍然要过得逍遥自
在,不失去我仅有的骄傲。”
江过非信服的点点头,道:“没有你我和平经总有一天要分离,现在我帮你做事但却和平经天长地久。”他有一
件事不明白,川宇是怎么用两封信让江、玉两家对他们再不追究。但他无心理会,有把柄在人手里,只有低头。
郭暮雪带着玉平经去汀香水榭赏景。汀香水榭已经种上荷花,芙蓉开始慢慢探头。玉平经发现幽宇山庄的花木虽
有人照应,但不精雕细琢,更多的让花草保持自然的风味,其间小路像是人走多了踩出来的,烟雾朦胧时草上的
露珠会沾湿人的衣服下摆。
郭暮雪拉着玉平经笑道:“这池子上除了那座大的竹桥,还有一个小石桥,贴着水面,只有一个半人宽。听她们
说,夏天走在上面时脚边都是荷叶,弯下腰一伸手就可以采到莲蓬,菱角。远远望去,到像人踏着荷叶踩着水走
过去的呢。不过川宇不许我走,怕我掉到水里。今个咱们就从石桥过去,怕什么。”
玉平经笑道:“他对你还真上心。”
“他对你不上心?要知道了肯定也不让你走。”
“他?”玉平经涩然一笑,“依他的性子,不背我过去并吓得我大叫是不会罢休的。”
说笑间说笑间走到池中间的亭子里,玉平经见上面有一对对联,念道:
“荷遮香掩无处寻,同杯饮醉踏水去。”此亭一边通着竹桥,正好和汀香水榭相连。
两人坐在湘妃塌上,玉平经笑道:“你的婚事我看也差不多了,怎么还拖着,你也不急?”
郭暮雪笑道:“在等我哥哥,我就这么一个亲人,成婚的时候怎么可以落下他。听川宇说,在过些天哥哥就要到
了,恰好在春末成婚。”
玉平经心想:你真好,还能有个亲人。我只有过非一个人,不过我也别无所求,现在日子已经很好了。
郭暮雪叹道:“川宇说哥哥这些年过得很不好,你恐怕想不出他那么一个人竟然被人买到青楼,成了小倌。这事
情我也不瞒你,等哥哥来了后,我要好好和他相处,让他苦尽甘来。”
玉平经眉头一挑,道:“世人就是这样,嫌青楼里面的不干净,自己却喜欢往里面钻。那些姑娘小生不干净,他
们也没干净刀哪里去。”
“可不是,我的事也告诉你了。他们眼看着我被人污辱,却反过来说我不贞洁,到这里后也有人嫌过我的不贞。
好在川宇是个明白人,不然我都不知骨头烂在哪里了。我不贞?难道要我因为那种人上吊跳井?也不知哥哥又没
有喜欢的人,要有,还有个安慰,我叫川宇促成他们俩。”
玉平经冷笑道:“那里的客人能有真心的?有也是一时的,就是把人赎回家也不过好上几天,以后还是忘在脑后
。谁要是真为他们动了情,只有一辈子的苦吃。”
郭暮雪笑道:“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等哥哥来后让他跟着别人去做生意,也是个事,自己能过活,也可以过
一辈子,要能遇到川宇这样的当然好,没有,也不怕什么。”
玉平经道:“这样最好,没准你哥哥还有更好的打算。”
郭暮雪笑道:“等哥哥来后我再细问他。你上次要我打的结子我已经打好了,伞形结,法轮结,同心结,莲花结
,梅花结,双鱼结,四方结都有,颜色也是你说的那几种,等一会儿到我屋里去取。”
“多谢你啦。我一看起医书来就把这类琐事忘了,弄得过非的汗巾荷包总缺结子。”
“反正我也闲着,有这样的事你就尽管来找我,我虽做不好,但也能使。你学医术要紧,不过也别太累着,累坏
了身体,别说我会心疼,过非心里也不好受。”
玉平经掏出扇子打了下他的头,笑道:“你呀,别动不动就是‘川宇’‘过非’的,咱们好好说着话,你心里全
是别人,还让我也老想他。”
第二十二章(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