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宇听了一言不发,径直走到床边,看郭暮雪面色难看,不由万分担心,心里的怒火又生高了几分。
“今个暮雪做了什么,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他语气阴沉地问道。
晓洁怯怯地答道:“今个我陪太太在外散步,见到姜爷……”
川宇立刻打断她问:“见到他?发生什么事?”
“姜爷说有话跟太太说,太太也叫我去燕来阁收拾下要喝茶。我怕太太吃亏,就忙跑回来找人,谁知在半道上遇
见了王奶奶,她说有她便行了,叫我去收拾。结果半天不见人来,然后就听有人嚷嚷说太太叫人下毒了。”
川宇按下火气听她说完,立即吩咐道:“去把姜源和妈妈请来。”
“用不着,老婆子我来了,也别彻上不相干的人。毒是我灌的。”话说着王奶奶走了进来。
蓝绢一听这话,急道:“奶奶您干什么,您老糊涂了不成。”
王奶奶骂道:“你个没用的小蹄子,我叫你好好服侍好大爷,你做了什么,出了这种事,你还乐着。”她又指着
川宇说:“你是着了魔还是油汁蒙了心。我在你们骆家呆了几十年,什么样的事没见过,去构拦,流荡优伶,也
有私通混帐老婆的,骆家也有不干不净的事,可就没见过你这样的。老爷管家严,这类事情倒底是少,查出来了
一声令下能打死人,老爷太太虽然去的早,可姑奶奶和你师父也管叫得好你,前些年还说你有出息。”
川宇怕她吵到郭暮雪,要把她往外请,蓝绢也忙搀着自己奶奶往外走。
王奶奶推开他俩说:“有什么现在就说清楚,我也不要这张老脸了。你要玩也可以,我不拦你,谁不是这么过来
的,你年轻的时候还好,不像那些不长进的在外头拌住脚,也找了个好姑娘,怎么年纪越大越叫人悬心,弄出这
样的事,你叫我死的时候怎么闭眼,我哪还有脸去见老爷太太和姑奶奶。”说着她拍腿哭道:“怎么出了你这个
孽障,白费了我一世的心。你、你这个孽障。”
蓝绢急的在一旁直说:“奶奶您小声些,太太还没醒呢。”
王奶奶听了擦泪道:“他要没死我这就掐死他,我偿命,倒也干净。”说着脚不沾地的往里走。
川宇拦住她道:“妈妈你听我说,暮雪不是那样的人,他是个好人,儿子对他是一片真心,离他不得。”
王奶奶不管不顾对着川宇的脸就是一巴掌:“你还有脸说,骆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自个说这事能瞒得住?总
有捅破天的时候,我看你那时怎么办。”
骆培恒、叶临洲等人也上来劝她:“王妈妈您先去歇息,等会子咱们再说这事。”
白、王两位大夫也上来劝道:“您老别着急上火的,有什么事等下子再说,病人要紧。”
王奶奶指着众人气喘吁吁,颤颤巍巍地说:“你们各个都向着他,各个都要害了他。我要毒死他,那个畜生鸟也
和我对着干。”
川宇因父母早亡,对姑母和乳娘一向十分敬重,见乳娘不依不饶,当下跪下说:“妈妈今个要是想伤暮雪,那先
杀了儿子,只要儿子还有口气,那谁也不能伤他。”
王奶奶顿时呆住,气得一句话也说不上,倒底是蓝绢死拉硬扯将她奶奶拉了出去,这才完事。
川宇叫除了两位大夫和服侍的丫头外,剩下的人都散去,他没想到自己的乳娘竟会要杀死郭暮雪,心里又是伤感
又是担忧又是烦恼。
骆培恒、叶临洲私下说道:“师父、师母还没来就闹成这样,等到那时怕是饥荒难打了。”
川宇亲自守在郭暮雪床边,心绪烦乱,直到半夜郭暮雪醒来“哇”的一声吐出来才放心些。他握着郭暮雪的手,
等他睡安稳了,走出房间,见今夜月明星稀,枝叶倒影斑驳。
川宇心想:这事要怪也该怪我,怎能怪暮雪这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也许正是他无依无靠,才将一切怪在他的身
上,例朝例代灭亡时,不都有个可怜的女子成了替罪羊。其实红颜如何亡国,男人的错便要加在个弱女子身上。
暮雪身为男子,要受的责怪更多,可恨我竟没保护好他。从今以后,一切皆由我一人担当,决不让他身受一丝一
毫的苦。
正在这时,逍遥从天而降,安慰似的用喙啄着川宇的肩。
川宇拍拍逍遥的背,感谢道:“今个要没你,暮雪哪还有命,多谢你了好兄弟。我向培恒和临洲乱发了脾气,还
希望他们不生气。妈妈那里我也要去赔罪,怎么着也要她不厌弃暮雪。我这辈子已经失去了个雪儿,不能再失去
暮雪。”
他打定主意,第二天一早就到乳娘那下跪请求乳娘放过暮雪。
王奶奶见状,又哭道:“你怎么这么不争气,真真要怄死我才罢。前些年是说什么也不肯成婚,现在便又迷是一
个小子。他用什么狐媚功迷住你的。”
川宇道:“这一切都与他无关,是儿子自己要的,还望妈妈看在儿子往日孝顺的份上不要再怪他。有什么气尽往
儿子身上发好了。有句话先告诉妈妈,要是暮雪出了事,儿子会立刻自尽,皇天后土作证,我骆珏明若是食言,
当五雷轰顶,永生永世不得翻身。”说着掏出随身佩刀,刺破左臂。
王奶奶慌得忙叫孙女拿药,说道:“你怎么对得起老爷太太。”
川宇道:“当年父亲不也是因母亲亡去而徇情的,我怎么做和父亲有什么区别。”
第十八章(1)
蓝绢这几日没少埋怨她奶奶,王奶奶也后悔那天事情做的急了些,川宇已经放出话来,若是郭暮雪失踪不见,他
找到还罢了,找不到的话,要么一生不娶,要么自尽,死的时候还要揣着郭暮雪的那股头发。那股头发是他从郭
暮雪头上剪下,给甄静珊做伪装的,甄静珊在离开时对他明褒暗贬,将头发还给了他。
这天蓝绢又对她奶奶说:“奶奶您还真下得了手,也不想想庄主往日待咱们家的情份,平日没少孝敬您老人家东
西,爹娘在老家活又轻,每月的月钱两人用着有余,我每个月也有些收益,就是生病请医也不用家里的钱。您倒
好,不记着人家对咱们的好,还要害庄主的心肝宝贝,还好没成,要成了庄主真抹了脖子您心里过意的去,这就
对得起老爷太太。”
王奶奶骂道:“你个没见识的小蹄子,大爷能为那种人死?”但心里也有几分怕,嘴上却继续说:“他再好也是
个小子,留不得,不然不但断了骆家的后,还要丢尽骆家的脸。他哪像个主子,你少当我不知道,那晚上你们给
红绫那丫头庆生,斜酒伺候的可不是他,连点主子的款也没有,他能上得了高台?”
蓝绢笑道:“那庄主有主子的款?被您骂了打了也不吭气,也不还手,做主子的都给做奴才的下跪。就您这事,
搁别人家早就要打要杀的了。”
王奶奶啐道:“还不是那个狐媚子害的,咱们大爷从小就是举手投足不凡的,自从有了那小妖精,整个人都变了
。”
蓝绢起身道:“照您老怎么说,还像以前庄主成天绷着个脸,阴晴不定的好?您老也想想,自打有了太太,庄主
脸上也有笑了,脾气也好多了,心情舒畅身子才能好,也免得您老瞎担心。我不跟您说,几天没见太太,我去看
看太太,听说这些天好多了。”说完她就跑了出去。
王奶奶在后喊道:“你跑那么快赶什么,后面有鬼赶你不成?也不知那个狐媚子给你们灌了什么迷汤,一个个全
在帮他。看他那两只眼睛,绿幽幽的整天在那勾人。一个男的长成那样,头次和他说话,我还当他是个丫头要不
知道的话。”
解毒不同与去病,毒没了,人恢复的也快,郭暮雪正和川宇一起在院子里逗鹿玩。
川宇轻轻抚摸着郭暮雪的手腕,道:“比以前圆润些,不过你怎么养也不见发福。”他握着郭暮雪明显细一些的
右腕,惋惜地想:就算是抗拒不从,只要卸下手腕就可,偏偏拧碎了他的骨头。好你个心狠手辣的家伙,竟伤暮
雪到这种地步。想着他脸上显现出来少见的戾气。
川宇回过神来,发觉郭暮雪脸色惨白,已有了恐惧的神情,于是不解地问道:“你害怕什么?”
郭暮雪低声问他:“你生气了?是在气我?”他想不起自己有什么错。
川宇一愣,不明白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脑子里突然想一事,忙问他:“我方才想起一个很憎恨的人,是不是神
色不好,吓到你?”
郭暮雪点点头说:“你的样子很凶,又看着我,我以为我有什么事惹你不高兴。”虽然川宇说他会好好待他,但
他总担心川宇会因他失身他人而抛弃他,刚刚见他握着自己的手腕变了脸色,恰好郭暮雪曾告诉川宇是那个人做
的事,所以才有此想法。
川宇细想一下,自己果然有嫌疑,便说:“我想起你身受不幸,恨上那人,所以你觉得我是在生你的气?我早说
过,此事你没有错,我恨的是让害你的人。”他叹息道:“我总在这个时候发怒,也难怪你们会误解。”
郭暮雪奇怪道:“什么‘你们’?难道还有人错怪了你不曾?”
川宇也不想瞒他,道:“你也知我曾有个恋人。她是个难得的女子,当时我对她真是一心一意,可不幸她被人侮
辱。当她对我说起这事时,我心中怒恨狂卷,将身边的树木尽数用掌劈倒。当我冷静下来后,才发现她眼里脸上
全是伤心失望。我说我不怪她,可她问我是不是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忍不住在怪她。你在我说过那些话后还会误
解,更别说她了。”
郭暮雪见他神色暗淡,一脸追思,心里不由涌起醋意,问他:“所以你们分开了?你应该跟她说那天对我说过的
话,她不就明白了?还是说你也……”他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难不成他还将他当做替身,还以前的帐。
川宇道:“她也是习武之人,即刻认定我是负心之人,举刀要杀我,她的修为不在我之下。我也怒了,别人玷污
了她,她却要杀我。她转身离开时我没叫住她。我是个傻子,多少年以后才明白我生气是因为有人伤害了我最爱
的人,她受伤我会心疼,我饶不过害她的人。我没叫住她是因为我当时太骄傲,便要赌一口气,我再等她先服软
。我是个傻子。”
郭暮雪心里醋意更盛,说道:“我是不会让你怒恨狂卷的。”
川宇冷笑道:“我当然不用去劈树木,贺迟全身的骨头都叫我打断了,曝尸荒外,可他死千次万次也抵不过伤你
的罪。”
郭暮雪浑身一颤:“你、你杀人啦!”
川宇问他:“你害怕?是不是以后不理我了?”
郭暮雪摇摇头,低声说:“他是个坏人。”他抬眼问他:“你会做恶梦吗?”
川宇看着那双纯如湖水的眼睛,道歉道:“对不住你,不该说这个。”
郭暮雪带着忧伤道:“自打听说家里人都死了,我就常做恶梦,梦见四哥。川宇,四哥会不会也不在了?”
川宇搂住他说:“我去求一个朋友找他,以他的势力,定能找到他,听他说已经有消息了。”
“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没准他来时还能赶上喝咱们的喜酒。”
“川宇……”
川宇按住他的嘴,往门口指了指。果然见蓝绢走了进来。
蓝绢见他俩笑道:“太太身子可好,我来瞧瞧您。奶奶老了,办事有些糊涂,您可千万别记恨。要记恨,先让我
领了这月的月钱再赶我们走。”
川宇笑道:“听听这丫头的嘴,还好意思要月钱。你几天不在跟前伺候了,就是在也使唤不动。”
郭暮雪愁道:“奶奶还厌我?”
川宇对他说:“你该和我一样称她为妈妈,怎么叫奶奶。”
郭暮雪低下头说:“奶奶第一次见我我就这么叫的,想来她不喜我叫她妈妈。”
蓝绢道:“哎呦,奶奶太过分了,把您给吓成这样,您等着,我给您出气。”
郭暮雪忙道:“别和老人家吵架,对长辈不敬。”
川宇笑道:“你还真信她那张嘴,记住了,宁可信这世上有鬼,别信王蓝绢那张嘴。进屋坐着,咱慢慢聊,难得
蓝绢肯动贵体。”
三人笑着进屋,说些无关紧要的话。
入夜川宇留宿凤栖馆,他二人自打那天行欢后虽亲密无间,却再无房事。
郭暮雪脱了衣服,问川宇:“你真打算扶正我?”
川宇道:“当然是真,谁拿这事哄你,过几天师父师母也要来了。我说什么也要他们认下你这个媳妇。”
“你师父师母也讨厌我?”
“师父师母还不知道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再受半点委屈,天大的事我也要一个人扛下来。”
郭暮雪叹道:“你这是何苦,让所有人怨你恨我。”
川宇把他搂在怀里,正色道:“我对你的心你能不懂,你的心我也懂,你一心为我,我一心为你,若我连个名分
都不能给你,我哪还有脸说我对你是有情意的?暮雪你听好了,我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半分,只要有我在,天塌下
来也要为你顶出块容身之地。我就是死了,也要你安安稳稳的活着。”
第十八章(2)
雪瞪了他一眼,道:“你少说这些话,传奇角本我也看过,那些所谓的才子一发誓就是这种要死要活的话,谁信
他。你要真对我好,别叫我为难,正室、侧室、男宠不都是你的人,我才不是不知足的人。”
川宇听他这么说,问道:“那些书打哪来的?”
郭暮雪心虚道:“什么书,我不知道你说的哪里话。”
川宇也不多言,起身从床顶上取下各类外传和传奇角本。郭暮雪顿时羞的满面通红。
川宇拿着书说道:“不说我也知道,是那几个猴崽子做的好事。这些书也有好文章,但还是粗俗的过多,要是看
了这类书入了进去,弄得人神情恍惚可把不好。我年轻时也爱杂学,这些书也是有的,不过是茶余饭后解闷,你
要看我给你到书房找去。”他翻翻手里的书,见有粗俗过露的,挑出来搁在一边,不许郭暮雪看。
郭暮雪红着脸央求道:“是我错了,你也别罚他们,是我觉得闷他们才找来的。你饶我一次。”
川宇无奈笑道:“我饶你的也太多了,划拳耍赖,功课偷懒,现在背着我看杂书。我看我太纵容你了。”
郭暮雪索性撒娇到底,说:“那再多一次也无妨。你快上来暖暖,春寒够糁人的,身子再好也要保养,平日里还
要意思说我。”
川宇依言上床。有道是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川宇见他媚处皆露,笑着说:“为夫冷落爱妻多日,实属无奈,只
为爱妻玉体着想,今夜为夫邀爱妻共享鱼水之欢。”
郭暮雪用手遮住脸,轻声道:“川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