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我一眼——海贺卓子
海贺卓子  发于:2011年07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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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梅田地下街一家电器用品的橱窗之后,就进入巷道般的谷町线车站。我用已经冻僵的手买了车票,通过昏暗

的自动剪票口,随即下了楼梯,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时间还早。
最后一班电车二十三点五十三分,从东梅田发车到大口。这班电车正准备向木下一臣所在的方向驶去。
星期天的晚上,醉汉少了很多。只有稀稀疏疏的人影迎接着这股刺骨的寒意。我把头缩进外套领口,静静的等待

电车到来。
昨天是一年一度的成人式典礼,今年似乎从昨天才真正的令人感觉到寒冷。
这种关西特有的酷寒会冷到让人的脚底发麻。这就象某种疼痛,甚至可以让人精神抖擞。但这样的寒冷只是刚开

始而已。
在到达第二个个车站--天神桥筋六丁目的时候,刚好是墙上日期变换到隔天的前三分钟。走到车站外时,已经不

知不觉的开始下起倾盆大雨,这场雨就象我此刻忧郁的心情一样。雨不停的在柏油路上激烈的弹跳着,仿佛可以

看到白烟缓缓从地面生起。

我没有带伞,如果往对面马路走去的话,就可以在天神桥筋商店冲的走廊下避雨,但这样却和臣的方向相反;无

可奈何的我只好边淋着雨,边小心翼翼的往北走着。
沙也加说的确实是天神桥筋七丁目没错,而且,还有个用玻璃假花装饰成的看板,上面写着“天六商店街”。这

也就是说还要再往北走的意思。
这场又湿又冷的雨终于让我开始有想找把伞来遮蔽的念头,因此便走到便利商店的屋檐下。当我正在抖落外套上

的雨滴时,“居酒屋
臣”这几个字突然从一片弥漫的烟雾中出现,而我也不经意的发现了。
这场雨和夜晚的黑暗几乎把这个挂着红色灯笼和绳门帘的小酒馆淹没,而这栋已经发黑的木造建筑物里面并没有

透出一丝光亮。虽然,我知道来的时候已经过了营业时间,但我真的很怀疑臣会在这既破旧又古老的小酒馆里工

作。或许我是害怕臣不愿见我,所以才会这么想的吧?此时我的双脚突然一阵瘫软。

臣一定不想见我吧!
即使如此,我还是很想见他。而且非见到他不可!
“呜哇!”
当我开启沉重的拉门时,突然听到一个年轻人的叫声。店里只剩下几个客人,但他们似乎没注意到我的到来。
“今年还是不行啦!会落榜!一定是再度落榜啦!”
“生岛,成绩都还没出来呢?
一个象是上班族的男人和一对白发夫妇正围着趴在柜台上哭泣的年轻人。这个叫生岛的年轻人,八成前不久才参

加过考试。当我正在犹豫是否该继续站着的时候,从厨房里传来一个声音。

“很抱歉!我们的营业时间已过……”
接着探出身来的竟是三年不见的臣,臣一见到我,脸色马上大变,甚至连他接下来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到。
--津森……乔志--
臣的唇似乎在念着我的全名。不,也许他有说出声音来,只是此刻,我耳朵里面听到的尽是雨声。
我真高兴他还记得我!
不久,那为身材矮小的老翁开始一阵叱骂。
“这位先生,你没听到吗?营业时间已经过了。我们是因为臣盛情邀约,才会在这里喝起酒来。一见先生也是受

邀请而来的。”
刚才还在大声哭喊的生岛,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以及那位老婆婆,都满脸狐疑的看着我,而且投以“这家伙是谁

?他来这里做什么的?”询问眼光。
进退维谷的我再一次把手放在门边。沙也加曾说过通常在这个时间来的人大都是熟朋友。因此,我这个初次来访

的客人似乎无法马上融入他们当中。此刻的我,心里再次这么认为。而且,如果我在这时候回去的话,即使没有

电车,至少可以搭计程车。

但这只是在替我自己找借口而已。当我看到依旧没变的臣时,就想起他在大学时代无故失踪的往事。这让我开始

厌恶起自己来,甚至想逃离这里。
“没关系,隐居老伯。他时沙也加的先生。”
当沙也加的名字一出现,店内原本凝结的气氛一下子舒缓了下来。听到他温柔的声音,我惊讶的回头看了看臣。
“乔志。”
臣带着欢迎的表情要我坐下来。他对于我突如其来的造访以微笑来迎接。而我反而开始觉得对他有点抱歉。臣对

我这种无理的行为不应该微笑以对的呀!他应该赶我走的!一想到这里,想离开的念头油然而生;但这时候的我

已经没办法逃开了,所以只好选了一个离门口最近的位置坐了下来。

“你要穿着那件被淋湿的外套坐下来吗?我劝你还是脱下来吧!你可以把外套挂在那里。”
坐在第三个位置,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指着我后面的方向说。我往后一看,在狭窄走道的横木上放着衣架,上面挂

着几件客人的外套。不久,我也把自己的外套和那些仍然湿湿的外套挂在一起。

即使刚才那个男人跟我说了几句话,但他仍然一副冷漠的样子。而且脸上奇怪的表情一直没变,真是个怪人。虽

然他的鼻梁很挺,但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怒哀乐的表情。真令人摸不透这个人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在加上他打着一条黑领带,头发用发油牢牢固定着,看起来就象在葬仪社工作的。说不定还真的被我猜中呢!虽

然,他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但却不象职业杀手。
不久,便听到那位身材丰满,看似教养良好的老婆婆喊那位葬仪社的家伙松田先生。
“松田先生,能不能麻烦你让一让,让津森先生坐里面一点的位置。他现在坐的那个位置似乎太冷了。”
“不会……不会,我坐这里就可以了。”
“您太客气了。您是从车站走过来的吧?外头的雨可不小呢!看看您都被淋湿了。如果您因此感冒了,沙也加一

定会生气的喔!臣,能不能麻烦你拿一条毛巾给他?”
“好的。”
我坐的地方因为被柱子挡住,臣无法探出身来,所以我看不到臣的脸。不过,这样对我来说,反而比较自然。实

际上,这家店只有柜台这么大的空间而已。在大阪有一种叫鳗鱼床的房子,它的格局非常的狭窄,但是中间有走

道可以到达家中最里面的地方。而臣店里的格局大概就属于这种“鳗鱼床和火柴盒”之间。

此外,柜台的座位本来就已经快贴近墙壁了,但是后面却还摆着一排摆放酒瓶的架子,前面还有几位已经坐定的

客人,因此要走到里面的位子实在蛮困难的。所以,当大家一起把椅子拉进去一点,小腹都已经顶到桌子时,我

便快速的走到里面。当我经过他们身旁时,大家都投以友善眼神。在他们的后面还有三,四个空位,因此在我走

过这个钩状柜台的转角时,便找个位置坐了下来,但是那四个人在我坐下之前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这个位置后面还有不少空间。我想大概可以从这里面出去吧!这似乎是个前后都有出口的小店。在我右手边里面

一点是洗手间,洗手间前面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台小型电视机,电视机还开着,但却没有声音。现在播放的

大概是重播的公共电视节目吧!为了躲避他们的视线,眼睛只好盯着电视荧幕上正在放映的不知道哪个国家的森

林。

“拿去用吧!”
臣端出上面放着热毛巾的盘子,接着臣把它放在比桌子还高的柜台上要我拿来用。
“好好的把自己擦干。”
臣的话不多。我隐约可以看到他的脸,他和那时跟我住的时候一样,完全没变。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感觉到他似

乎一点也不生我的气。
臣打算原谅我吗?他真的能够释怀吗?
我试图从臣的脸上读出他内心的想法,但臣总是对那对老夫妇微笑,因此根本无法查探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其他常客不晓得是不是对我这个陌生人感到厌烦,他们的谈话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此时,我的手下意识的

摸了摸臣刚才放着热毛巾的盘子,心里开始焦躁起来。

在乎这件事的好象只有我一个人而已,就只有我这个白痴在这三年来,一直忍受着痛苦的煎熬,而臣似乎把这件

事给忘的一干二净,一个人逍遥快活的过日子。
“臣!”
虽然我没有什么立场可以象朋友般亲切的喊他的名字,但我还是生硬的叫着臣的名字。
可是臣转过脸来的表情似乎在告诉我,他正在等我叫他的名字。不一会儿,臣便走到我面前,这使我不禁更加的

生气。
“这家店是沙也加告诉我的。”
我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小声的说着。当我说出沙也加的名字时,原本脸上挂着笑容的臣,眉头稍稍皱了一下。
“为什么你什么事都不告诉我。当初你一句话都没留下就悄悄搬出我们合租的公寓,接着就消失了,甚至连一封

信或者贺年卡都没寄给我。但是,为什么沙也加知道你的下落?而且,还来过这里?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在这里

呢?”

臣因为我的一连串的质问。而露出困惑的神情。
“你回答我啊!”
“我现在没办法跟你解释。”
臣因为是老板的关系,而且旁边还有一些客人,所以只丢下这句话,便走了开去。从他开冰箱的背影中,可以让

人感觉到他的无助。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他一点都不生气?我那样的伤害他,他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吗?不,也许他只是做做样

子罢了。
我把臣送来的热毛巾敷在眼睛上,但没多久却开始流鼻水。我想大概是在来的路上受了一点风寒,接着喉咙也开

始不舒服。我开始自怜自艾起来,我是不是不该到这里来?一想到这里,我赶紧把热毛巾拿下来,换了一条干毛

巾努力的擦拭刚才被淋湿的头发。

大概只有我这样的人才会找这么多的借口来原谅自己。当初背叛臣的人是我呀!所以他选择离开,甚至不告诉我

他的行踪也是理所当然的。但至少他应该责备我的不是才对呀!
即使如此,我对臣仍旧怒气难消。如果他生我的气的话,我希望他能大声的斥责我,或者对我大发脾气都没关系

。他如果想说什么就直接了当的说出来,根本就不用在这里赔笑脸吗!

难道他在跟我客气什么?我可是抢走他最喜欢的女人的人耶!
更何况我也没能带给沙也加幸福,所以我真是个最差劲的男人了。
“我一直很想看看沙也加的先生,听沙也加说你长的还不错。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你们真是郎才女貌,天

生一对啊!”
刚进这家店时正在哭泣的生岛带着亲切的表情说着。他戴着那副柔和色调的眼镜底下的眼神,早就对我微笑着。
“你也认识沙也加?”
“当然。在这里从星期天深夜开始出现的都是常客,而且大家都认识。我也听说过津森先生,,你和沙也加是在

大学四年级的时候结婚的吧!真羡慕你能娶到象沙也加这种美女!看来那个说法似乎是真的。”

“你说的那个说法是什么呀?”
隐居先生边动着他那满口的假牙,边问生岛。
“俊男配美女,那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有一种说法是美女配丑男,或者俊男配丑女,那就有可能是金钱的组合

了。”
“真的有这种事!”
隐居先生象是会腹语的娃娃般,说话时不仅口沫横飞,牙齿还不时发出卡卡的声音。
“也许那个说法具有真实性也说不定。”
那个葬仪社的松田先生表情依旧没变,且深表赞同的说。
这种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以后每每看到这样的组合时,心里面总会猜想,比较丑的那一半是不是个多金的人


“你的看法如何?津森先生。我想你能赢得沙也加的芳心,凭的应该是外表吧?”松田先生如此问道。
“是吗?”
当我正准备说下去的时侯,臣端着上面放有萝卜的日式小火锅过来。但似乎还有其他材料没端出来,不久,臣又

走到里面去了。
“沙也加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是我这张脸还算勉强可以,至少我和我母亲并不讨厌它。”当我的目光随着臣进

出的同时,边回答松田先生的问题。
“你对自己似乎太严格了吧?就象你现在戴的这副眼镜,这种款式好象很少看人戴过。”
“就是说啊!津森先生,你有一般男人所没有的白皙肌肤,外型也很俊俏。”
松田先生一说完,那位神态状似七福神中布袋和尚的老婆婆,马上以温和的语调赞美我。
“你是双眼皮?”
“是啊!”
“怪不得,你那双眼睛真迷人。对不对啊?老头子!”
老婆婆正要征求隐居先生的同意时--
“我不喜欢!”
隐居先生马上背对着我的脸,大生说道。
“我不喜欢那种象女人的男人,我觉得臣才是真正的男人。”
……我压根儿没想让这个糟老头儿喜欢呀!但是,他也没必要因为我的长相生气吧!
是啊!这个糟老头说的没错,臣的确很有男子气概。而且,就连身高都比我高,所以沙也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

应该可以毫无顾忌的穿高跟鞋吧!说实在的,象我这种长相秀气的男人实在不讨好。记得臣以前曾说过我的脸象

天使的睡脸……

另一方面,也因为我和臣是好朋友,所以两个人站在一起他的外型比我讨好是毋庸质疑的。
不过,我想他的魅力大概是来自于他那一头清爽,利落,且稍带禁欲主义色彩的黑色短发,以及他所散发出来的

独特气质吧!虽然,他脸上的表情并不丰富,但眼神却非常温柔,有时又带点羞涩,而这也是让我觉得臣可爱的

地方。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实在非常不高兴那个糟老头子这么说我,虽然他看起来和臣交情不错,但是他说的那些话

真的让我很不爽。真搞步懂这个初次见面的糟老头为什么这么生我的气?如果换成是其他人的话,他应该不会这

样吧!

一想到这里,我的脸开始红了起来这时有个穿着短袖衬衫的人把手伸了过来,我抬头一看,竟是快笑出来的臣。
“隐居老伯,我看伯母还蛮喜欢乔志的,你是不是因此而吃醋啊?”
臣大概是看到了刚才的情形,猜到了我心里的想法,便过来打圆场,好安抚我不平的情绪,顺便取下我脸上的毛

巾;没多久,他把注满了白酒的玻璃杯放到我的面前。
“臣……这是……雪酒吗?”
臣什么也没说的继续走到其他客人面前,而他的侧脸似乎告诉了我,这就是答案。
酒量奇差的我,唯一能喝的酒就是这个雪酒。而它的酒精浓度比啤酒和葡萄酒高出很多。即使如此,我对这种雪

酒还是具有高度的免疫力。
象雪酒这种酒在大阪一带的酒馆很少见到,只有熟识的酒馆才会向臣他们家订购。我之所以觉得它好喝,大概是

因为以前常和臣一起喝的关系吧!
记得以前常跟臣说“如果哪家酒馆有卖这种雪酒,一定可以吸引很多女孩子”“臣,假如你以后开店的话,店里

面一定要卖‘雪酒’,这样我就可以每天都到你店里喝个过瘾”“你如果真的每天都来我的店,那我的雪酒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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