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他想……时间就快到了!所以有没有水都将无所谓……
眼珠轻轻一转,轻而易举便以常人所不能有的姿势瞥向静静沈睡的柳堪怜,素断肠的表情瞬间变得高深莫测,但顺著目光的游移打量到竖置墙角的紫金刀时,他的神情又立时凝重起来,双眉深锁,愁云密布──
死囚牢里的囚犯“恶狼”突然人间蒸发,早就成为人们街头巷尾的谈资,而且越传越玄乎,越传越恐怖,甚至已陆续有人收拾家什,携全家老小离开小镇,迁往别处安身保命。也难怪:当天晚上最後一番巡查时还锁得好好的人,隔天一大早却突然消失了──牢房没有丝毫损坏,连剥夺自由用的大铁链都牢牢地固定在墙上不曾移动,但它们共同围困的人却不见了,这使得第二天正午的当众问斩成了一纸空文,不管这些都不是素断肠关心的焦点,真正让素断肠在意的是──谁救走了樊天诛?
从手法上看,绝对不是──人!
是妖?
还是仙?
亦或者还有第三方力量介入其中?
无论答案是什麽,结果都只意味著一点,那就是──时间紧迫,一旦错失良机,那可真会抱憾终身,所以──必须赶快动手!
应该马上找到樊天诛!但又绝不能丢下柳堪怜,当然还有那把紫金刀。可柳堪怜现在经脉俱损,就算经过鬼老医治,却暂时与废人无疑,如何才能稳稳妥妥地把人带上路?
素断肠只略略思考片刻,便探手解去披在身上的外衣,只著内衣飞快地将柳堪怜扶坐起。
我就破一次例吧!
他边想边单掌贴上对方的後心窝……
魁渊做不到的事,他未必做不到,因为经过昨晚,他已经完全“醒”了。
柳堪怜,等著吧!我不仅要医好你,而且要让你能重新自在地使那把刀!
*!!!!!!!!*!!!!!!!!!*!!!!!!!!!*
“哦,原来你也见过这枚玉佩……不,把它说成是同一块其实不妥……”云华仿佛陷入回忆般垂头低喃。
全身上下已稍作收拾的他显得异常年轻,只是眉宇间却盈满掩饰不住的疲倦与莫名的哀愁,而他所交谈的对象此刻正呈“大”字躺在沙地上,双目怒瞪,嘴巴一开一合,在他身边,则是行将熄灭的篝火,闪出一片一片的亮红。
樊天诛此时的愤怒怎一个“杀”字可以解决?眼前这个卷一阵烟便换了一身衣服的怪人什麽也没做,自己便如同翻肚皮的蛤蟆一般四脚朝天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连舌头都麻得直发僵,原本砍向对方的刀更是被扭成了一截麻花丢在地上。
心有不甘!
“你……反……皮!”艰难地转动著舌头。
如果可能的话,樊天诛真想一口咬断对方的喉咙,喝他的血泄愤。
“呵呵!无须发怒,赢不了我实属正常……其实你看见的未必是我所持有的,但这两枚玉佩又可说是同一块……”云华转头对樊天诛笑了笑。虽然很好看,但对於樊天诛来说却是火上浇油──凶眼对这个怪人无效!
一派胡言!玉佩上那玉石天生的纹理化作的龙须、龙爪、龙眼和有一道血色红线孕育其中的龙珠是能工巧匠们能模仿的?
仿佛看出了樊天诛眼中的不屑与怀疑,云华清了清喉咙,然後开始慢慢讲述:
“这枚玉佩有一枚相同的‘影’佩,顾名思义,如同光与影一般,依光而生,与光随行,却很少有机会被置於大庭广众,所以,知道它的自然也就少之又少了……你见过的,应该是‘影’佩,力量远不及‘正身’,不过好歹仍存有‘力’就是了……”
而你却在最後将正佩送给了我……还是说,你早就料到会发生这一切?那麽你可否预料到你这光佩的‘影’会成为束缚主人自由的封印……
剩余的封印会是什麽呢……伏炯,你能告诉我吗?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并最终归於无语。云华只是愣愣地盯著逐渐黯淡的篝火出神,亦没有半点解放樊天诛的意思,而是任由他在淫雨初停的微亮的晨曦中含糊不清的怒骂……
魁渊他……应该已经知道所有的封印所指为何了吧?毕竟他比他们先下界千年啊……伏炯,你可别骂我和女娲无能哪……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保护眼前的这个孩子了,而女娲……至於女娲她……
33
无星无月的夜晚,雾影兰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听声音依旧在下雨……
不小心中了大师兄的道之後自己又睡了多久?
……鬼老……魁渊……
不行!不能再睡了!还有正事要办!时间紧迫!赶快让我睁开眼睛吧!
但无奈,眼皮重千斤……
正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悉簌”的脚步声一直来到床边──
“据说这是女娲身上的鳞片,你先收著!我这就去打水将它熬成药,治你的昏厥!”
一个用绸布包裹的小包拌著低语被小心翼翼地塞进他怀里,脚步声渐渐远去。
……
我不是昏厥!
师弟,别走……
……大家有危险了……
……谁来带我去二师兄身边?谁能……
雾影兰拼命想保持清醒,但回忆却排山倒海而来……
这是一个极美的地方,山明水秀,满眼苍绿的山环抱著一潭碧水,阳光下,闪著七彩神光的九条飞瀑由不同方位自山涧直落潭底。水声阵阵,溅起无数翠珀碎玉,震耳欲聋。
潭边怪石嶙峋,潭底小草柔嫩,随风而舞,依水而欢,像一幅生动的画,偶然水面上还会飘上几朵说不出颜色的花儿,沁香便会在瞬间弥漫整个碧潭,却又如商量好般,在下一瞬间消失殆尽,连花瓣都仿佛融化在水中,再难觅芳踪。
就是这麽个如仙境一般的地方,却因为某些家夥剑拔弩张之势影响了整体的和谐。
距潭六尺之上,凌空飘悬著一白发青年,极其俊秀的脸庞,眉眼间却透出一股阴森的媚气。说他“飘悬”,实在是因为风在他的周身狂野地四处奔流,他本人亦如无根的浮萍,左右摇晃。
就在潭边人认为他即将摇摇欲坠时,青年原本束好的及肩长发突然扬起,右耳一只雕成蝎状的血红耳环赤焰一闪……
风顿止──
翻飞的衣角、飘扬的发丝,怒嚣的飞瀑全都安静下来,只一瞬间,时间……静止了……
为什麽……突然之间,身上涌起一股恶寒?是因为那白发青年,还是他耳朵上那可怕的耳环?
不容思考!因为,就在下一刻,熊熊烈焰便从青年身上奔涌而出,整个潭面刹时成为火的海洋──飞瀑、怪石、群山……一切的一切都被火红包围。火,仿佛要烧尽一切,张狂地蔓延著……
看著眼前的这一切,白发青年肆无忌惮地放声狂笑,此刻,与他一样毫发无损的还有潭边的三人──白衣云华、紫眸魁渊和温润如玉的伏炯。三人虽奋力筑起半圆的金色壁垒,但在咄咄逼人的烈焰面前却节节败退。
“喂,怎麽办?我的草药对他好象不管用。”云华眯著眼睛努力抵挡扑面的火红。
看起来那药似乎是可以用来长胡子的……瞄了眼上空瘟神下巴上新长出的点点青葱,云华懊恼不已──早知道就留给自己用了,真是浪费!
“对方是妖,让他长胡子无关痛痒!动动脑筋啊你──”三人中道行最高的伏炯亦渐觉吃力,却还是眼尖地发现了问题的症结。
“你个呆仙!之前骗他吃的不会是长胡子的药吧?”魁渊气不过,居然腾出一只手来朝云华颇有气势地挥了挥拳。惹地另两人唉叫连连。
“……亡羊补牢行不行?我有增强功力的药,伏炯……嘴张开……”
“……”
“张嘴啊……伏炯?”
“……魁渊,那家夥是妖,你想办法带他回四平山!云华快不行了……”
“谁说我不……呜……”
“我有什麽办法?你们仙界的神火硝此刻正在他身上用著呢!想当年,十万精锐妖军都挡得住的东西……”居然叫我一个人想办法……
“说的也是……既然如此……我倒有个办法……”手中的紫金双刀“嗡嗡”作响──快到极限了。
“快说!”一仙一妖少有的异口同声。
“既然打不过,我们就跑吧!”说的人说得轻松,听的人却听得心惊胆战:
“……不,不行!落败而逃并非神仙所为!”
“不行!如果追查神火硝的下落……”
“我拿的嘛!”
“什……是……你?伏炯!这不是闹著玩的时候!别拿屎盘子往自己头上扣!私盗神火硝是要被重罚的!”
“是啊!会被贬下仙界的!你想做妖吗?”
“正好啊!反正神仙也做过了,当当花草狗猪也蛮好的……女娲!快从水里出来吧!尾巴著了……好了大家,我们跑吧!”
“绝不!我知道了……你是为了我才去盗取神火硝的……我要夺它回来给你个交代!”
“……原来妖也很有骨气啊……好!我云华交你这个朋友!冲你这句话──我舍命陪君子……我,也不走了!”
“……大家……命要紧啊……来,我喊‘一、二、三’,大家一起收手往天上飞啊!”
“别胡闹!”
“一……”
“一样是仙,你的命也同样重要──”
“不用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二、三!”蓝影一闪。
“伏炯你个混蛋──”
“等等我啊!人家的尾巴烧著了──”
“烧就烧了吧!反正你会蜕皮的。”
“伏炯,哪有你这样说话的?很痛啊──”
“谁叫你悄悄跟来的?活该!”
“……云华,我剥了你的皮──”
“废话少说,追来了,快逃命!”
“喂……等等我啊──”
二仙一妖外加一条拖著冒烟尾巴的蛇身女子飞速移动身形,景物擦身而过,不断变化著……变幻著……
那是……昆仑山!自己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
云雾缭绕的昆仑山一隅,将身子蜷缩成一团,躲在树丛里掩面低声哭泣的人是──
女娲?
站在她身旁的是怒气冲冲的魁渊!
而连接一妖一仙的则是魁渊手中明晃晃的紫金刀──
“说!钥匙在哪?”锋利无比的刀刃在神仙纤细柔美的脖子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红。
“……”
“说──”刀刃又无情地嵌入几分,血开始顺著洁白的颈项慢慢流淌下来。
“……我也想救他……也想知道……在哪……它在哪?”女娲痛哭著闭上双眼。
因为借口天破了一个洞,竟然把他压在挚天柱下做基石……原本还剩最後一小块缺口,只需要一块小小的五彩石……她为什麽要累倒?为什麽偏偏挑在那时睡过去?为什麽?为什麽?为什麽?
“……私自盗取神火硝……无论所为何途,都是……逆天……”为什麽自己当时竟没能猜出伏炯的心思?为什麽自己没有能力阻止这一切发生?只能眼睁睁的看著……
看著他成为支撑天与地的支柱的……基石……就这样……活生生的……被活生生的……
天啊……
心口……好痛……
“……放开女娲吧!你我心中都清楚,竖那挚天柱只是……借口而已。况且上面有封印,所以……光有钥匙……没用的……”平时牙尖嘴利的云华说这句并不难说的话却停顿了许久。
无法漠视那股奔涌而出的酸楚啊……
“说得倒轻巧!放过她……你叫我放过她!放过神仙?放过你们这些虚情假意的神仙……好!我放过她!可为什麽你们不能放过他?为什麽?你告诉我为什麽──”
“魁渊……”
“不许叫我,我没有你这样高贵的朋友,伏炯也没有你们这种只会袖手旁观的‘好朋友’──” 心不甘情不愿的收刀,一瞬间,魁渊的脸似乎苍老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