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乱(出书版)下 BY 少玄衣
  发于:2011年07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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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公孙策点了点头,对于他接着要问些什么大致已有数。

「虽说忠正军正归寿安王府统御,但王爷此次调兵,也是无令私行,难道官家不会降罪么?」或许是他担心的过

多,既是平乱,先斩后奏都说的过去,何况包拯处有密旨在手,也不算无令。

他话音落地,却只见公孙策望了他笑,「先生笑什么?」

公孙策敛了笑容,「官家心意犹未可知,今番寿安王爷相助乃是意外之想,却也是我等来此地之前最好的一个设

想。」

展昭不解。

「庐江王府与寿安王府素来不睦,当年先帝将庐江王封于庐州,其意也是希望两家互相牵制,我等此次前来,本

有意挑动两家争执,只是此事说而易、行而难,却不想生出这许多事端,今日局面竟真的到了这一步。」

公孙策的话甚有些晦暗不明,展昭细加思量方明白其中七八,但旋即又想到一事,心下一惊,沉声道:「先生,

难道官家……」

公孙策看了他,又是笑了笑,「便是对展兄弟你说也无妨,历来地方藩王之势的抑制诀窍,无非『制衡』二字。

淮南一道,若是去了庐江王,官家又如何能让寿安王府一家独大?」

到时上表朝廷,是不是要降个「无令擅动,居心叵测」的罪名,藉此收去他兵权也未可知,究竟如何行事,端看

九重宫阕内的天子如何计较了。

无情最是帝王家─

都说今上算得仁君,其实只要居于那张万人之上的位子,从此便没有了是非对错,只有一城一地、利害得失。

好生无情……

而这开封府尹既身为贤臣,个中厉害怎会不知?清明温和自是对了百姓,而这腥风血雨也好,勾心斗角也好,只

有自去承受罢了。

此刻公孙策肯向自己言说这些,也已是推心置腹。

不知当年的自己,可否也曾参与这般的「阴谋诡计」?

展昭轻叹了一声,拱手向公孙策一揖,「多谢先生解惑。」说罢,转身离去。

公孙策看了他挺拔背影,心下感叹。

本不该再将此人卷入这是非之中。

展昭一径往南厢去,心中细思方才公孙策的言词,虽明了了十之八九,但总觉得这层层事务之中有一个结尚未解

开,只是结在何处他尚不得而知,更遑论去解了它。

方一脚踏入南园大门,展昭便身形一转,躲开侧来的一拳,旋即劈手应对,几招之间便逼退来人。

他变换身法退出丈许,拱手道:「王爷。」

赵祥见他这样拘礼,好生无趣,「日明兄为何还是这样的拘礼?」

「王爷与在下身分有别,尊卑不同。」展昭边说边摇了摇头。

那少年听着听着便露出不耐神色,「日明兄这样说当真见外,本王自少时便常向往江湖人物,自在随行,潇洒不

羁,不用受俗务纷扰,因此见了兄台才有亲近之意……」

不过少年人的想象罢了,展昭暗中叹息。

「日明兄这样淡漠,莫非是将本王认作了那等无所事事,只贪新奇有趣的纨裤子弟?」赵祥满面不悦,「须知我

寿安王府的子弟自小军中长大,阵仗也曾历练,并非那等只会斗鸡走狗之流!」他扬声而道,言词之中甚是自傲

他这一番说词自有其道理,只是他却未想到虽是自己在军中生长,但到底与普通士兵贵贱有别,一路摸爬滚打而

来,纵使受些苦处,却也在众人之上,终日里得人绕着的过活,方会觉得那千山独行的江湖人有些意思。

其实里,却不知那江湖飘零,夜雨独听的苦处。

展昭听了他的话自不以为然,「在下并不以为王爷是那等人物,只是王爷千金之躯,何苦与我等草莽之流相交。

想他日后,怕是仍要与寿安王府为敌,如此今日还是少生事端的好。

赵祥听他这般说,到底少年人生性骄傲受不得这样淡漠,冷哼了一声便走了。

展昭看着少年背影,只摇了摇头松口气,心道到底打发去。

转身往房中走,想起今日还未练剑,他取了巨阙出来,正要起势,忽见眼前白影一晃,旋即在十数步开外停落─

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

他心知这是信鸽,也知道是从何处飞来的─在陷空岛上住的那几日,也曾多见。

却不知为何这鸽子未飞去蒋平处?

他踌躇了些会儿,到底移步过去,那鸽子见了人也不躲开,任他伸手捉了,手抚了那羽毛。

他心却有些跳起来。想是那个人的书信吧?不知里面说了些什么?

展昭解下竹管,倒出里面纸折,细心慢慢展开。却不想,最后映入眼中的,是别家字迹。

不是心中想的那个人,却也是个叫他无法忽略去的人。

字字细看,初时展昭面目轻舒,还微微露出些笑意来,待得目光移致末栏,却不知为何─

笑意全消。

蒋平这几日夜里多是与公孙策商量布兵调遣事宜,多是弄的晚眠,虽然习武之人身体强健,但连日下来到底困倦

,这日不光起的迟了些,甚至起来洗漱完毕直到这会儿,都还有些晕晕乎乎的,吃了早饭便泡了茶独饮醒神。

忽听得门外先有了脚步声,接着有人敲门。

「蒋四哥可在么?」

展昭的声音惹的他一醒。呃,自转回了来,这猫私底下便没怎么找过自己,今日如何来了?

当下蒋四爷喝了大大的一口浓茶,使劲晃了晃脑袋,「展兄弟?」开了门作讶异样子,「有事么?可是公孙先生

找我?」

展昭摇了摇头,「蒋四哥,里面说话。」

「好……」蒋平摸了摸自家两撇小胡子,心道不妙,这展昭今日看来怎地有些不对劲,自老五将他带回陷空岛,

他便一直见这猫神色中始终是淡淡的,泰山崩于前不形于色的模样,不想此刻神色中不知为何有些担忧神气。

他这担忧是为了哪个?蒋平莫名觉着这不是好兆头。

「蒋四哥,玉堂近日可有书信来?」展昭刚坐定便迫不及待地问。

「未曾……」说起来,那小子也几日无消息了,也不知道他这个义兄要忧心么?还是……别是出了什么事吧。

「难道玉堂在寿州遇了什么难处?」展昭低头轻道,似是自言自语模样。

「你都知道了!」

蒋平这一番真个是大惊,瞌睡也是全消─他如何得知?五弟临行明明说了,要瞒住这只猫来着。

「这般说,玉堂他果是去了寿州……」

说句实在话,他翻江鼠蒋平自出娘胎便再没怕过谁,饶是他武功高强也好,权势倾天也好,再怎样的人物,打不

过的咱就智取,智取不了的大不了咱再水遁,惹不起还躲的起呢。

可是当下他面前这人,这在他记着的往事里头一向斯文谦雅温和如玉的人,此刻正冷冷地看着他,那对清明的眸

子倒好像有火要喷出来似的。偏那火也是冷的,冷的就叫蒋平想起正月里冰封的松江,他在江面上钻孔下水练水

性时的滋味。

「展兄弟……」此刻蒋平已是恍然大悟,自己是叫人诓了,叫这只看着君子、实则也够君子从来没骗过他一回的

猫给诓了─

给诓出了自家五弟的真正下落。

那锦毛鼠,此刻正在寿州,保不定正与寿安王府捣的什么乱。

「此事展兄弟你如何得知?」蒋平第一想的到便是那公孙策口风不严漏了马脚,却见展昭神色未变,冷冷地将一

方薄笺拍到他面前,「四哥自看。」

他眨了眨小眼定睛看去,只见笺上字迹秀丽,这字他先番也曾见来,却是画眉那小丫头的笔迹,此刻一见之下,

心中只是一叹。

千防万防,却忘了这小妮子。

笺上所书,正是画眉的信,信中所写,无非自己已平安回了陷空岛,再絮叨了几句岛上时光,抱怨一下为何展昭

未与她去书,这些全是不打紧的话,只要命的是最后这一句─

「展大哥,这信鸽是我偷抓的,可我听说这些鸽子是白大哥养的,鸽子会寻人飞,既然白大哥在你那处,想你定

能收了这信。」

下头竟还加了日期落款。

她这般说,白玉堂在不在岛上,真是一望便知。

画眉丫头……四爷这下可是叫妳害的苦了,蒋平心中暗暗哀告,心叹这小妮子知道的倒不少,只是她却不知只有

听涛居里的鸽子才是白玉堂的,她所居主岛上头的信鸽全是他蒋四爷一手包办,这鸽子倒还真个着人飞,飞到这

包府里头来了。

「展兄弟……」蒋平讪讪笑了,还想说上两句,却见展昭脸色寒的若一江秋水,正眼也不看他。

玉堂去了寿州……他果然去了寿州。

他走后不久那霍恩便也离了去─想来是他引去的。

这紧要关头,寿安王爷不明不白地便跑了来─也不知他在寿州又怎生的兴风作浪了。

想起公孙先生计策,正是要挑动两家王府争斗,玉堂他孤身往寿州去,是何等凶险?他……右拳一紧,展昭只觉

着胸中莫名烦闷。

玉堂,何苦如此,何苦如此?

「展……」蒋平看他面上神色变幻不定,身上只觉寒意更甚。

「蒋四哥,」展昭转过头来,那目光只叫他一凛。「玉堂此举实是涉险,你为何不拦他?你是他义兄……还有公

孙先生定也知情,是也不是?」

蒋平不语,自是默认了─公孙先生,休要怪我。

「为何你们不拦住他?」展昭几是拍案起身,「他独去寿州,他……」

「展兄弟,」蒋平也慢悠悠起了身,「你责怪我与先生,我自无话可说,只是展兄弟你且想一想,我那五弟可是

旁人能拦得住的?偏拦得住他的人那会儿也正不上心。」

闻此言,展昭自是一怔。

「再说了,我那兄弟这样的挣命,又是为了哪一个?」若论口舌之利,蒋平自认即便不是天下第一,也敢说少有

对手。眼见展昭神色缓了去,他也暗自松了口气。

展昭沉吟半晌,终是一声轻叹,拱手向蒋平见了一礼,「展昭卤莽了,蒋四哥莫怪。」

「不怪不怪。」蒋平摆了摆手,他有什么可怪?

展昭再不言语,转身自往门外去了。

蒋平看他背影,只摇了摇头。

老五,你这回可要平安回来的才好。

展昭出得西厢房门,日头正高,透过交错枝叶,点点日光漏下来,他仰了头,日光正好入眼,刺的他瞇起眼来。

与那个人,倒有些相似……一般样的热,一般样的灼人,叫人躲也躲不去。

想到今番之事,他只觉得一时心绪烦乱,只剩了一句话─

玉堂,都是我不好,你千万无事方好。

第十七章 

晨昏交替,转眼数日过去,这日七月初九,算来那赵祥也已到了庐州许久。

这几日间众人都是暗中加劲,各路布防,只为包拯等定计要迫那庐江王先行动手,是以行动间也不似前番掩人耳

目,四校尉等进出也不忌讳,只瞒了赵祥的踪迹,要打庐江王府一个措手不及。

这些日子折腾下来,庐江王府那里虽然未曾有甚大的动作,但加在包府周围的探子却多了不少,方洪也是频加求

见,都被公孙先生以包大人身体不适为由推却了。而先番派来的一些个侍卫,或是退了回去,或是吃了暗箭受了

伤,只得回去养着。

庐江王府对这边只见其表,不见其里,此刻更是引得众人情绪焦躁。

话说这日清晨时分,夏日光头照的书房里甚是亮堂,房中包拯、公孙策、赵祥与随来的副官,正商议数日后调兵

一事。

「大人,王爷,」公孙策面前铺了庐州城图,「城中耳目回报,这几日庐江王府笼络的那些个江湖人士,多有浮

躁闹事的,又探得城中那几处据点商铺,皆是六日后要歇业一日,想来那日便是举事之期。届时我等须兵分几路

……」

「本王手令已到寿州,一千精兵不日便到,任凭调遣,只是不知可够么?」这少年王爷说起调兵遣将甚是兴奋,

年轻面目上泛出红光来。「只怕那些与他结盟的草寇,得了消息再来救应……」

「这王爷不用担心,只消擒住庐江王,谋反罪名坐实,庐州兵马自可调用,现下若大队人马来到,难免不会打草

惊蛇。」

公孙策点着地图上城外介子洞方位,「到时王爷人马分作两路,一路入城,借于我等调遣,一路围了这里,若是

那些江湖草寇自地道往此处聚集,须一网打尽。」

赵祥闻言点了点头,「到时庐江王府,却是谁去?」

「既是平乱,自要师出有名,本府前去宣他罪状。」包拯这般说道。

只见那少年王爷摇了摇头,「大人这样岂不是涉险,万一……」

「王爷放心,到时有兵马跟随,还有王朝等人和……白义士同去。」公孙策额头上一凉─险些忘了展昭化名。

「哦?」赵祥眼中一亮,「如此,我也同去。那城外便让李然去。」他一推身边的副官。

包拯与公孙策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

也不知说什么才好,这王爷未免太过少年心性。

「就这般定了,包大人,本王还有些事,先行一步。」这赵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抱了抱拳走了。

包拯与公孙策对视了一记,俱都叹了口气。

忠正军交付在这般少年人手中,官家如何放心?

军权怕是少不得要了回去─只是这便不是他们议论得的了。

赵祥出得书房,转头给了副官一令,「你去放给信给霍统领,叫他到时务必抓个活的,我好与那庐江老狗对质。

「是。」副官口中得令,脚下却不动。

「还不快去?」赵祥脸色一沉。

副官也不怯,「王爷,恕属下多言一句,王爷是金玉之人,那些江湖草莽还是少结交为好。」

赵祥翻了个白眼,「如今你也多事了。」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快放信去,别在我这里啰嗦。好不容易离了

寿州,也不叫我清静么?」

那副官见他如此,也不再说什么,拱手一揖,自行离去。

赵祥呼了口气,步履轻快往南厢那边去。

未及走到院门,远远地他便见展昭正往这边过来,想起日前这人冷冷的拒人千里,少年王爷便觉得面子上未免有

些挂不住,只是那「结交江湖奇侠」的念头无论如何也淡不下去。

他少年心性的本是飞扬跳脱,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怎样也不愿错过。

只是展昭心知将来与寿安王府必有仇隙,因此对他一派热忱也只作不见,可惜这少年人不知就里,那满腔结交之

意也只能是想想罢了。

「日明兄!」

展昭这几日是见了这人便气闷,王府之主,一军之将,为何像个苍蝇一般挥也挥不走?只是此刻也避不开,只得

站定了行礼,「王爷。」

「方才本王与包大人议事来着,」赵祥走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说道六日后前往王府拿人,日明兄也同去?」

展昭点了点头,并不答话。

「本王也去,不知到时候能不能见着日明兄大展身手,如今你轻功绝妙本王是见着了,就不知其它的如何……」

「白某还有事,若王爷只是想说这些个,到了那日,或许自有分晓。」展昭无心与他多话。

听了他这句不咸不淡的答话,赵祥耐不住瞇起眼来,心道这个人怎么这样的冷冷清清,若说是江湖人不喜权贵,

看样子却也不像。

他自小长在富贵之中,性情又是豪爽任侠的,自来多是人要攀附他,纵是真遇了什么心气高傲的人,见他的确是

个良友的材料,也愿与他结交。却从未见一个人如这人这般,铁了心一样要与他无罣无碍。

他才要说什么,只听一边有人说话:「白老弟,原来你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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