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乱(出书版)下 BY 少玄衣
  发于:2011年07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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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性子怕是改不掉的。眼下的情形,虽然得他助力是十分的好事,但他也绝不希望展昭因此有了什么闪失。

他与白玉堂……开封府于这两人,已经亏欠了许多。

「先生。」正静寂间,外头有个家人来叫门,「大人说有事,请先生往书房一叙。」

展昭回头看了看那个家人,却是一怔。

「知道了,我立刻便去。」那人听得答应便自退去,公孙策卷起地图交付到展昭手中,又见他神情不定,「展兄

弟怎么了?」

「方才那个人……似乎是日前先生委派去监视霍恩的?」

「正是此人。」

「那他此刻为何在这里?」不是应该在霍恩下榻的客栈么?

「我忘了告知你……霍恩二日前已经离开了庐州。」

「走了?」展昭闻言心中疑惑,那个人怎么如此轻易的走了?

「说起来他也是寿安王府中护卫统领,久离职守定然不妥,想是他在庐州打探不出什么消息,又惦念王府事务,

所以就走了。」公孙策在一旁推断道。

所说的,也有几分在理。

展昭略为思忖不得其解,便暂时将这件事撂下一边,收了地图离去。

庐州城既是淮南重镇,往来商道都要经过于此,城中自然繁华热闹,虽然及不上汴京天子脚下的第一等去处,但

也是商铺鳞次栉比,行人川流不息。

在这样的闹市之中,若是一家商铺搬运些货物、进出些人员,自是不容易叫人发觉。

城西大街东头,展昭换了身旧衣,戴了斗笠坐在路边槐树下,乍看只以为是个没处歇的潦倒闲汉,这人来人往的

街上,也没人在意。

他靠了树坐着,斗笠遮了大半边的脸,旁人便看不到他凌厉目光正投往街对面的那家米店。

那处正是公孙策所圈出的据点之一,展昭这半日守下来,虽未见他们押运什么东西,但也觉出这米店的古怪来。

半日都未曾有一个客人上门,只有人员进进出出,几拨伙计都是面目不同,一家小小的店铺哪里用得了这许多人

手?再看那些进出人员,步履轻健行动敏捷,多少都是会些武艺的练家子。

确实不比寻常。

忽的街面上有人嚷嚷起来,却是几个伙计推了几车货物到了门前,铺子里早有人出来接货,但见为首的两个暗中

互击了三掌,想来是什么确认的暗记。

随即便出来人搬货,他细察那几人行动,但见蒲包抬起是柔软可折,想来其中并未藏了刀剑之物,抑或这番送货

只是掩人耳目的勾当?

但想起早上公孙策所言,若是庐江王谋逆在即,定没工夫也没必要做这面子上的事。

待货卸完,人也都散开,展昭起身过去,到了方才卸货的地方作势去系草鞋的带子,弯腰细看,只见地上除了散

落的米粒之外,还有一些黑色的粉末,也不知是什么。

才要捻起来察看,店铺中正有人出来,他只得先行离去。

回到包府,展昭急着向公孙策通报方才米铺前的情形,问明了公孙策在书房便急赶了过来,一脚进门,见了里面

还有别人,倒是一愣。

正是翻江鼠蒋平坐在一旁的交椅上,摇着扇看了他,目光有意无意,却叫他下意识的别开头去。

算算日子,也该到了……

「展兄弟。」

「我有事知会先生。」

「但讲无妨。」

展昭将在米铺前所见的详细叙述了一遍,说到那黑色粉末时,蒋平叫了一声且慢,随即从怀中掏出两个鸡蛋大小

的事物,用劲捏破了一个,沾了一手的黑色粉末,伸手到展昭面前,「这是我那二哥的雷火弹,展兄弟,当时可

曾嗅到类似的气味?」

硫磺,硝石,还有碳粉……气味甚是浓烈,蒋平掌中所沾的,竟是火药。

他回想了一下,当时在米铺现场的确是有淡淡的硫磺气味……难道那时地上的黑色粉末也是火药?那么那家米铺

之中,实是堆放火药的所在?

「的确是这样的气味……」他如实以告。

公孙策闻言与蒋平互换了眼色,两员智将俱是神色凝重,刀剑兵器或可收缴,这火药却是难办,若是平反之时有

人狗急跳墙引动火线,到时玉石俱焚也未可知。

「这班贼子……」公孙策眼中隐隐怒色。

若届时真的让这些火药派了用场,到时庐州城中将是怎样一场浩劫?只为一己私欲而置黎民于不顾。

其心可诛。

「这下可麻烦。」三人中蒋平最先放松了,拍去手上粉末,拿起搁下的鹅毛扇,用力摇了几下,彷佛要驱散火药

的气味。「先生,看来平乱之时须想个万全的计策才好,此事要从长计议,现在天色已晚……」

「蒋义士一路辛苦,还请先回客房歇息。」公孙策拱手说道。

蒋平点了点头,往门外走去,走过展昭身边时向他瞥了一眼,旋即收回目光,推门而去。

「蒋四哥留步。」

才走到西院大门外,便听到身后有人一声唤,心里一叹,蒋平回了头,「展兄弟,有事么?」

那边展昭却立在桂树的阴影里头,天色已暗,看不清他神色。

「五弟他……」

「我接了他的消息就往这里赶过来,水路上并未遇见他。」蒋平先他一步说了,「他要是平安抵达,自然放信鸽

过来。」

展昭再不言语。

「展兄弟,还有事么?」蒋平摇了扇子又问道。

树荫下那个人却是半晌没有言语,末了,轻叹了一记,转身便走了。

嘿,竟然连个声也不出的便走了。蒋平忍不住苦笑……这展小猫,过了多年还是这样闷葫芦似的性子。

之前码头上一别,他回头想了便觉得自己说的那些不妥。

待得回到陷空岛,屁股还没坐热信鸽就到了,看了白玉堂消息,他便知道这事坏了,他这回是聪明人做了胡涂事

,反而是害了自家五弟。

唉,那小子玲珑七窍心肝,定晓得是他多的事,此刻还不知道怎生的腹诽他这个当四哥的……

唉……唉……唉哈、啊、啊、啊嚏!

涕泪齐出。

不知道是不是风口里站的久了,翻江鼠蒋平蒋四爷,忽然的就打了那么大的一个喷嚏。

六月下旬的庐州城极是炎热的,金风西来,阵阵吹的蛇虫百脚都发晕,这夜里星月全无,漫天的浮云,缝隙里透

出青黑的夜幕,闷热的叫所有的活物都无法忍受。

这夜,一个黑影窜进了包府,悄无声息躲过巡夜的家人,直往北院里去,待进了院子,又彷佛失了方向,在院中

好一阵踟躇,末了一个弓身,发力窜上了屋顶。

只闻房中一阵动静,一个人身着中衣便从屋里跑了出来,只见他仰头看向屋顶上,星眸在暗夜里一亮,但随即便

暗了下去。

屋顶上那只野猫见有人出来,吓的一声叫,窜的不见影了。

展昭怔立原地,半晌伸手覆上自己的脸,方发现自己竟是在苦笑。

竟然就这样,跑了出来……

大约是夜里闷热,刚才他在榻上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好不容易有些倦意,半梦半醒之间忽听得屋顶上

有动静,心绪未转身形已动,立时便下榻跑了出来。

还以为是……

真是……

不知哪里吹来了一阵凉风,驱散些许暑意,却也带来一丝清寒。

展昭轻叹了一声,闭上眼,不知为何竟想起刚到陷空岛时,在听涛居住的那几日时光,那里的夜晚,也有江风吹

来,夏夜时分最是清凉去暑的。

不知道那个人,是否到了?

再睁眼时漫天的浮云竟都已经散了,惊觉自己已然独立中宵许久,虽然心中烦乱,但白日里探察了半日,疲倦感

到底抵挡不住,他轻叹了一声,转回房中去了。

次日早上展昭起的比平日晚了些,推开房门却意外看到蒋平在院子里,手中抓了一只信鸽。

本以为他是要放消息回陷空岛,但见他抓了鸽子并没有放的意思,展昭莫名的有些激动起来─既然不是要放的,

那自然是别处飞来的……

白玉堂的信鸽。

他踏前了一步,话到口边却说不出来。

「展兄弟?早啊。」蒋平见了他,笑了抹了抹两撇小胡子。

「蒋四哥,早。」他也拱了拱手,只是看了那只鸽子,却不知为何,那句话就是说不出来。

蒋平却好像没意识到他的目光,径自抓了鸽子,转身就走了。

他怔立许久,直到蒋平走出院子才回过神来,想起今日还要去探那些个据点,于是回房打点。

一连十几日马不停蹄地忙碌,到了这一日,地图上画了红圈的据点,只剩下这最后一个。

展昭看了看几丈外的那家绸缎庄,这家与前几家不同,几日间也不见有人往来运货,一应经营事务也与其它绸缎

商铺无异,此刻正有几个年轻的妇人在里面挑选绸缎,那掌柜的满脸堆笑,巧舌如簧地讨好,一副唯利是图的商

贾模样。

难道……公孙先生的消息有误?

展昭心中虽然疑惑,却也不愿就此放弃,再度审视了一番四周房屋布局,心念一动,闪身进了一旁的小巷中。

既然于面上瞧不出破绽,那便只有深入虎穴了,小巷中他窥的私下里无人,纵身踏墙借力,几下腾挪,翻身进了

后院。

此刻正值夏季,后院中遍植树木,枝叶繁茂树荫浓密,倒便于他隐匿。

寻了几个小院都未见人踪影,展昭不由得心道古怪,如何这样一个院落,院中既不见家眷,也没有伙计?

更古怪的他旋即便见着了。翻过一堵矮墙,眼前这小院子倒像个堆杂物的地方,布匹就那样堆在地上,虽然不是

绫罗丝绢这些贵重织物,但这样随便的堆在露天,这绸缎庄的老板也委实大方了一些。

忽然间想到一个可能,展昭随即上前查看,搬下一匹布来,伸手往布芯中一探,竟抽出半截长刀来。

原来藏在此处……

忽觉得身后一阵寒气袭来,展昭不及细想,猛力抽出长刀,反手一挡,只听金刃交鸣之声,长刀断成两截,他趁

这片刻间隙,身形一晃,窜出丈外。

定睛看偷袭自己的人,只见来人一身黑衣,面貌凶悍,吊梢眼中透出凶光,「找死的,竟敢来这里探头探脑?爷

今日就削了你的脑袋!」说罢便挥剑攻来。

展昭前番是被他一惊,此刻镇定下来,看他身法手段比那霍恩差了许多,只是他手中那把剑甚是锋利,想来有些

难缠,不禁有些后悔未将巨阙带来。

眼见剑锋已到,他舞起残刀,不敢与剑锋正面相交,只是每招都落在剑面上,将那人招式挡开了去。

只见刀光剑影,你来我往,不多时,已是几十个回合过去。

那人久战不下,脸上浮现焦躁之气,忽的大喝一声,挺剑猛刺。他本意是引展昭以刀来架,他便要仗了宝剑锋利

与手上蛮力,毁刀伤人。却不想展昭并不用刀,而是身形微动,竟向他剑尖迎了过来。

他正想将展昭一剑穿个窟窿,谁想剑猛刺过去,却被展昭一个侧身,险险擦着胸口避开,他收力不及,人向前冲

展昭出手如风,左手扣住他右手脉门,右手直取他喉头,抓上喉结一个用力,只听喀啦一声,那黑衣人垂了头松

了剑,身子软倒在地。

又杀一人……他不是没杀过人,记得与不记得的,总之他知道自己定是曾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

杀人时,没有负罪的感觉,只有能够活下去的喜悦。

但今日不知为何有些异常的激动。

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却仍是有些颤抖,瞥见一旁有口水井,当下将尸体拖到井边抛入,再砸下几块大石。如此掩

藏,想来就是绸缎庄中发现少了一人,一时之间也寻不到吧?

待得出了院子,又从小巷处离去,往包府的方向走了好一阵子,心中激荡似乎才刚有些平复下来。

心神一定,展昭便恍然想起这一记杀招的来历,那日笑闹中拆招,白玉堂忽的用这招锁了他脖颈,他一时拆解不

得只好服输,那人凑近了笑说─

「猫儿,可服不服?」

彼时都能觉得他呼出的热气喷在自己的脸上,怪痒的……

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想来,却是暧昧已甚,那个人……

猛晃了晃头,彷佛要舍去脑海中那些妄念,展昭抬头看了看日头,只见日正方中火热无比,街上行人多捡着有树

荫的地方行走,饶是如此,还多是挥汗如雨的。

下一刻他却不知动了什么念头,提气跃上房顶,施展轻功,于瓦舍梁间纵跃腾挪起来。

倒彷佛希冀这毒辣日头,能替他将这迷障重重的心绪,晒的真相大白。

将所有据点的探察结果都向公孙先生做了详述,包括人员、布局等等一概的都细说清楚,待展昭出得书房时已是

黄昏,然后又被王朝几个拉出去小酌,饮了几杯淡酒。

本来这几杯自然难不倒他,只是此时心中有事,回来时夏夜暖风一吹,脑子便有些昏沉起来。

入了南院,正想回房洗把冷水脸,忽的只听「吱呀」一声叫他一惊,一转眼见是白玉堂住的那间屋子房门洞开…

待他回了神,发现自己人早进了房里,目光四下里搜寻,奈何灯火未燃,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房里一片静寂无声,展昭只听得自己的心跳益发的快。

虽然明知此时白玉堂应该已到了陷空岛,但又忍不住这样想─

他会不会,中途折返了回来?那个人行事,总有些出人意表。

房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暗,他只觉得好像站在虚空里一般。受不了这样的沉静冷清,他试着叫了一声:「五弟,

是你么?」

无人应答。

他才想再叫,只听又是一声响动,一股热风吹的窗子啪啪作响,想来是人临走时门窗未曾关的严实,今夜风大,

以致被吹开了。

原来,只是风而已……

展昭慢慢踱出房门,经历这样一番心神激荡,头脑倒清醒不少。他忽然觉得方才那一幕就像这七年里无数次午夜

梦回的情景,梦中依稀抓住了什么,但醒来手中依旧是空无一物。

他以为那个人回来了,但其实只是夏风捉弄而已……

其实,好想见他……

他好想见玉堂。

记得自从那天长廊上玉堂留了问话离去,他就再没见他的面,连他何时离的府他也不知道。他知道自己是刻意在

避开他,一半是歉疚一半是尴尬,还有许许多多纷乱情绪夹杂在一起,叫他如何不却步?

可是如今那个人真的走了,心底极深处的那个声音便清晰了起来。

好生想念……

直想的心绪缭乱,直想的辗转难眠。

那些渐渐踏上实地的安心感觉,竟因为这个人的离去,一下子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虽然七年中他还能强忍这空虚

,面上装出平静样子来,可是如今却耐不得了。

因为明明有那样一个人,能够叫他觉得温暖与归属,既知有这样一个所在,他如何能忍住,作出无事人的样子来

好希望那个人在,好希望那个人一直在……

或者,他去也可以……

就算真是飞蛾扑火,那又如何?

他顾不得了……

这暗夜里闷热潮湿,连风吹来都叫人身上黏黏的,可展昭心中却一片空明起来,坐在院中石凳上细加思索,不时

的,还会漏出低低的笑声……

次日上午,书房内公孙策请了展昭与蒋平二人计议如何平乱,展昭铺了地图,指着其中几处据点,「这几处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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