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乱(出书版)上 BY 少玄衣
  发于:2011年07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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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酒不错。」白玉堂故作随意地说了,拿起杯子将残酒一饮而尽。

「是么。」展昭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下来,「那就好……我去换的。」

不知为什么选了这个,只觉得这酒香,与眼前这人很是相称的感觉─一般的华美绮丽,只觉得他或许会看的上眼

吧,这么想着,就要了。

「你去换的?」白玉堂又瞇起了眼,「这酒可贵的很,待会儿谁会钞?」

展昭眨了眨眼,「这酒只当是我替刘家父女请五弟的。」

白玉堂笑了起来,「那好,这可是你说的。」

于是主意就这么定下了─你给我等着,看我不喝穷了你,臭猫儿,我叫你不记得。

足年的女儿红多半不过十五至十八的年分,可不知这酒,是何时从上虞运到了寿州?又在这行安居的酒窖里静静

地待了多少年?

其实整个行安居也不过两坛的女儿红,都叫白玉堂给喝了。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七年里,他哪回都喝过比这多了去的酒。

偏是这一次,喝醉了。

不知是这酒太浓厚,还是面对的人不对。抑或是面对的人,对的过了头。

反正他是醉了,醉的七颠八倒的,和每个醉了的人一样,说着我没醉之类极自欺欺人的话,也和那些人一样,非

有个人扶着否则迈不准步子。

扶他的人自然只有展昭,两人往楼上客房去时,大堂里头客人都已经走光了,那早惦记着打烊的店小二一脸哀怨

地瞧着他俩,展昭只有笑笑,随即扶着白玉堂跨上楼。

扶着个人,这人还像滩烂泥似的摊在身上,若真是烂泥倒好,偏这滩烂泥还摆手摆脚的,每上一步阶梯,倒要晃

几下才立的稳,不过几十阶的楼梯,走了半天。

「不该让你由着兴喝……」

白玉堂只觉得有人在耳边这么说,心里有股怒气泛上来。怎么……还有人敢管我喝酒么?忍不住要向那说话的人

好好理论,一抬头间,却见的是熟悉面容。

猫儿?

怎么是猫儿……他不是……不是……

不对,我又遇见他了,他没死。

只是不记得了。

嗯,没死……

好不容易扶着白玉堂进了房,他却转左转右叫嚷着再要酒来喝,展昭无法,只得用力将他拖去榻上,幸而他醉了

倒没由着酒兴用起武来,更奇的是沾了床榻的边就倒了。

不过想想也是,他俩一直赶路赶路,没怎么歇息过。

展昭看着眼前人醉了的面貌,苦笑着道:「早知你见了这女儿红就不要命,我也不多这事。」

锦毛鼠是见了女儿红便要一醉方休的,你怎么不知道了?白玉堂睁开眼,眼前是展昭微拧了眉头的脸。

他这才恍恍惚惚地又想起来,眼前这人已经忘了,将什么都忘了。

展昭,你当真瞧的起我白玉堂,待我真正是好,不是一去不回地去死了,就是一乾二净的全忘了,你待我当真是

好的……

好的你白五爷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展昭……

极慢极慢地伸出了手去,捻了那人鬓边垂下的一缕发,瞇了眼,咧嘴一笑,「猫儿,你真个是狠心肠。」说罢,

拉过一边的棉被,蒙头,睡觉。

展昭怔怔地看着棉被包着的那一大坨的事物,眼底,透出如雾样的迷茫。

这端午的夜,雄黄异样的味道从缝缝隙隙里钻了进来,就连呼吸的空气,也变得那般的古怪起来。

捉摸不透。

第七章 

却说这寿州城外东北角上有座小山,因传说山上曾有麒麟出没,故有仙则名唤作了麒麟山,山下一道清流,水边

多生杨树而得名白杨溪。

往昔曾有李姓一族从外州府迁徙而来,见此地风水好,便在这里定居,几代经营下来,这李庄倒也成了寿州城外

第一多人烟的地方。

庄子入口处的两棵大李树是先人栽下的,如今五月天气,李子将熟,只见脆红脆红的果子点缀在浓密绿叶间,星

星点点好不可爱。

而就离庄口百步之远的一户农舍里,一个老妇人正在自家的屋门坎上做着纺线,边纺边絮絮叨叨地和一边的年轻

人说着什么。

「还记得那时她们家是村子里极殷实的人家,孟老爷虽然不是同姓,却是庄子里说的上话的人,那年孟大娘子生

了对双胞胎,大伙儿都去道贺。

「那孟大娘子本是美人胚子一个,孟老爷也是仪表堂堂的人物,大伙一见那姐妹俩,都直道生的玉雪可爱,将来

大了必定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只怕是王府里的娘娘也作得,哪知这话竟成了真的。」

老妇人将一个满了的线轴拔了下来,又换上个新的。

一边的年轻人及时递上团理好的棉花,「那对姐妹,后来可都是婆婆妳带着吧?」

「可不是么,那会儿我刚生了我家阿大,孟大娘子要找奶娘,她家的管事就把我荐了去……那姐妹俩,真真是爱

死人了,我自个儿的孩子也没这么招人疼的。」

「两个女孩儿一模一样,难为婆婆妳分的清。」年轻人笑笑说道。

「虽说模样像,可性情却大不同的。那小的身子弱,什么都抢不过她姐姐,也总是得病,大夫瞧了都说有些个不

足之症……也就是你能听我这老婆子唠叨了,若换作你那兄弟是断不肯的。」老妇人突然转了话题。

年轻人愣了愣,才要接话,只听院门「吱呀」一声开了。

有道是,说曹操,曹操便到。

「你兄弟来了。」老妇人笑了笑,抢过年轻人手中的棉絮。

那从外头进来的人在院中站定,往这边招了招手,「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这招手的是白玉堂,那先前伴着老妇说话的,自然是展昭了。

展昭向老妇颔了颔首,才站起身,白玉堂却不耐烦的过来拉着他出去了。

走出院子,两人径直往那两棵李树那边去,此刻正是下午歇晌的时候,那边也地势空旷,正好谈话。

「你倒有闲心,陪着那老婆子唠叨。」才站定,白玉堂便靠了树干,斜眼看着展昭。

「五弟怎如此说话。」老婆子……

「可问出些什么没?」

「还是那些话了,再没有别的。」

白玉堂重重出了口气,仰头靠着,「来这里也三、四日了,如今再问不出来什么新鲜的。」

话说几日前两人离了寿州城,奔这李庄来,才到就又遇上端午那日庙会上见过的老妇,两人假托是兄弟,想来寿

州这边经营商号,因此想在此地四处查探查探。

那老妇感念展昭救下她的孙儿,因此留两人在家中住下,期中两人旁敲侧击打探些寿安王太君的往事,只说是今

后若在此地经商,与寿安王府打交道必然是免不了,因此想先打个底稿,将来也好投其所好。

两人之前多番商议,此时已是断定十之八九,那刘家灭门旧案,多与那刘君画伴随寿安王妃回乡有莫大关联,因

此欲往王府这一路入手。

那老妇是村野纯朴之人,也不疑有他,三、四日间倒也是知无不言了,奈何她离乡已久,众多线索都是年深日久

的。

「五弟可有什么进展?」

展昭先也学他样靠着树干,却不一会儿又端立了身子。

白玉堂是不耐与老人家纠缠的,便只是在庄子里东游西荡地闲问,探知那太君在王府中虽是显赫了,可如今家中

已然无人─幼年丧父,母亲与孪生姐姐也在十数年前就已去世,庄子里本家的宅子早荒废了,几年前还遭了祝融

之灾。

白玉堂来的当夜就去探过,只见到些烧焦的断壁残垣。

还真巧,也是烧的一乾二净。

白玉堂半瞑着眼,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展昭见他不回答,也不以为意。这人的性子就是这么古怪,要不要理人

,全凭他一时喜好,这么想着,他不禁笑着摇头。

「我想到了!」白玉堂突然睁开眼来。

「想到什么了?」

「那太君,只怕是个假货!」

展昭吃了一惊,「五弟如何这样说?」须知这不是开玩笑的。

「你且想想那天我们在报恩寺门外见到的那个太君,可有什么古怪么?」

仔细回想了一番那日的情景,展昭却是不解地摇了摇头,白玉堂笑起来,「你可记得那老婆子说,那两姐妹里,

年幼的那个有先天不足之症,也就是这一个,后日成了王妃,可那天我们见的那太君,可有半点不足的样子?」

那日那寿安王太君虽然年纪已长,但话语清晰,腿脚有力,面色气象委实不似「不足」的模样。

「她是富贵中人,兴许那病症多年将息,已经好了。」展昭摇着头说道。

「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可疑处。你可知那太君的姐姐是何时死的?正是当年她回乡休养之时,天下哪有这样的巧

法?」

「五弟的意思是……」展昭略一思索也明白了,「当年乃是李代桃僵,死的那个是妹妹,而那姐姐冒名顶替做了

王妃?」

白玉堂点了点头。「只可惜不过是猜测,这孟家本就是富户,普通乡里也不往来,后来女儿作了王妃,更是门坎

高不可攀了,如今庄子里知道他家底细的几乎都没了。」

「或许有个法子能验证……」才说出口,展昭自己却摇了头,「不妥。」

「你想到什么?」

「刚才婆婆无意中提及……」展昭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那孪生姐妹中的妹妹,年幼时曾摔断了左腿…

…」

「哦?」白玉堂的眼顿时亮了起来。

须知这断腿的伤处,纵使好了面子上看不出来,骨头断处却会生出层异物,称作「骨跏」,一望便知。

只是若要看人的骨头,又岂是易事?除非……

看着展昭为难的神色,白玉堂却往庄子后面那座麒麟山望过去,远远看去,那山半腰处有一大片平地。

那是李庄的墓地,庄子里头去世的人,全埋在那里。

这夜月是半满的,光也微弱。

山路上,两人急速前行,前头那个人行的快些,后头那个步履却是有些踟躇。

「五弟……」展昭拉着白玉堂停了脚步,「还是不要去了。」

「怎么?」

「死者为大。」面前这人为了求个实证,竟要到那孟家的墓地去开棺验尸。

「你不是要给画眉一个交代?」

虽然月光晦暗不明,可展昭也能想到面前人此时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来。

「惊动死者不祥。」

「哼。」白玉堂冷哼了一声,便要挣了他前行。

再过一个山坳,便是那片坟地。

「五弟─」展昭惊觉远处传来马蹄声,才想拉了他去躲避,却被白玉堂棋快一招,先拉着他跃进路边草丛里。

那马蹄声来的甚急,不多时已看的到来人,此时云雾散去,月光直直落下,正映着那人的脸。

展昭与白玉堂见了俱是心内一紧─

马上人正是那日报恩寺前绿衣护卫!

一人一骑正是向那坟地处去了,待他去的远,展、白二人自草丛中出来跟了上去。

到了坟地,只见一片荒冢,耳中只听得虫鸣枭唳,尽是凄厉。

二人在一座大冢之后躲了,见那绿衣护卫拴了马,往一处坟冢过去了。那墓冢不比其它荒冢,上面既无杂草,修

的又甚规整,想是时常有人打扫修缮。

两人因隔的远,看不清那墓碑上刻的字,也不知是不是他们要找的那一座。

那绿衣人慢慢走了过去,从怀中掏出了什么,又取了火折点上,看见烟雾缭绕起来,才知道那是香火。

莫不是来祭奠?他有亲人在这里,还是奉了谁的令?白玉堂心中转过数个念头。

那人祭奠完毕,从马上取了把锹来,开始掘墓。

原来是干一般勾当的─觉察身边展昭欲动,白玉堂伸手扯住他,摇了摇头。

那人挖了约小半个时辰,地上已出现了一个大坑,那棺木也露出了一角。

如此,倒省了工夫。白玉堂正心想间,却见绿衣人一掌拍向棺木,一声大响,棺盖上顿时出现一个破洞。

随即他又去马背上取什么,见那事物的形状,白玉堂心念一动,不禁低呼,「不好!」

「怎么?」

「他拿的只怕是火药,若是火药丢进棺木里一爆,到时可什么证据都休想见了。」

话音未落,展昭已挣脱了自行跃出去,「住手!」

这一喊,那绿衣人实是惊了一记,待看清来人,又是一惊。

这边白玉堂也已现身,「多日不见,兄台不作那蒙面劫杀的勾当,却来作这露脸盗墓的营生了么?当真长进了。

那人一见他二人,再不多言,当下弃了手中事物,抽出腰间软剑,向二人攻来,其下情势是他以一敌二,招数狠

厉,不见半点怯气。

「来的好。」白玉堂一声冷笑,画影业已出鞘,挡下对方第一记狠招,旋即画影一沉卸了攻势,便要挥出反守为

攻。

谁知那人软剑用的甚是精熟,顺着画影架开软剑的力道,再加上三分劲道,那软剑竟折了个弯,仍是向白玉堂腕

上袭来。

这右手腕乃是习武之人第一要紧处,十八般兵器若要运用,断少不了它。

却听见兵刃交鸣之声─一边展昭的巨阙斜入挡下软剑。

绿衣人见一击不中,立时一个后翻,后撤了一丈开外。

展、白而人也相继退去数步,偕肩而立,各自立了剑势,白玉堂画影斜指取攻,展昭巨阙垂下取守,静立之间,

肃杀气息却无声弥漫开来。

三人已成对峙,这凄清坟地里,更显凶险。

绿衣人软剑一挑,白玉堂只道他要出手,哪知软剑只是挑起了之前那包火药,旋即见火折一闪,已点燃了引信,

那人随即将火药往棺中投去。

展昭抢身过去,一脚踢开火药,白玉堂也纵身而上,画影直取绿衣人门面。

软剑卷上了画影,展昭见状,立时回身来救,巨阙取向绿衣人后背,却见白玉堂手腕一抖,那绿衣人亦是狠力一

震,画影软剑同时脱手。

绿衣人一个旋身,飞起一脚,正中身后展昭虎口,巨阙登时落地,旋即那人又是回身,一掌向白玉堂拍去。

白玉堂怔忡了片刻,亦运起掌力,却是慢了半步,被那人一掌正中胸口,一声闷哼,连退数步。

展昭待要去救,突然间一声巨响,地面亦震动了几下,一阵烟雾,却是那火药炸开了。

待烟雾散去,绿衣人已不见了踪影。

展昭急赶到白玉堂身边,见他并无异状,仍是放心不下,「五弟……」

白玉堂挥开他的手,径直走去那棺木旁,往那墓碑上相了相,认准了姓名,再往棺木里伸手一探尸骨,已知了就

里,转过身来看向展昭,「此地不可久留……你把那马解过来,先离了这里再说。」

那绿衣人也不知往哪里去了,留下那坐骑还在一边。

念及方才那声巨响定然惊动山下的人,展昭将地上的三把剑拾起,去安抚下已受惊的马,牵了过来。

「你先上去……」白玉堂皱了皱眉。

展昭看了看他,依言上了马,旋即伸手拉他上马坐在后面。

只觉得身后的人一坐定便靠在自己背上,展昭只觉得心下终不安,「五弟……刚才那一掌……」

「不碍事,快走快走,啰啰嗦嗦的做什么!」白玉堂低声咒骂,「我还以为你那时会直取他肩贞、曲垣……真是

……咳咳……」声音越来越低,末了转成闷咳,终至无声。

展昭全身一僵,心里头泛上的滋味实是五味杂陈,待说些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一扬缰绳,催动马儿,直向山

下绝尘而去。

行了一日,途中两人只取小道行路,也不敢歇息,这日正中已到寿州边境,远远的听闻马儿嘶鸣的声音,却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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