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烟华(出书版)下 by 秋叶影
  发于:2011年07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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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心?」
「你还爱我吗?」云想衣睁大了美丽的眼睛,水一样的波色仿佛就要倾流而出。
景非焰觉得自己脆弱几乎不能言语,抱着他,嘴唇动了又动,终于贴到他的耳边,喃喃地道:「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不爱你......」说着念着,看着细雪在窗外幽幽地飘零,刹那时心乱如麻,嘶哑地喊了起来,「我怎么

可能不爱你,想衣!」
「非焰......」云想衣弯着眼睛,微微地笑了,眼角边露出温柔而婉约的神情,「我知道......知道你爱我,你

真的......像狗一样,只要我勾勾手指就会回来。」怅然叹息一声,「幸好你这么傻,无论如何,最后赢的人还

是我。」
冰冷的月光凝固在萧索的夜色里,死一般的沉寂中,有人猛然发出了悲哀的嚎叫,寒鹄惊起,啼断天外,月光碎

了一地......碎了一地......
景非焰扑到云想衣的身上,恶狠狠地咬他,他的嘴唇、他的脖子、他的胸膛。胸膛上有血肉模糊的伤口,景非焰

像饥饿的野兽一样,就着露出的粉红色的肉,生生地撕了下来,咬到口中。他的肌肉是柔软的,带着糜烂的血的

味道,在舌尖上翻卷,嚼着,然后吞下。
血肉在牙齿中间发出「咯咯吱吱」的声音。手指尖触摸到了他的骨头,掐断了想挖出来。纠缠着,颤抖着,疼得

快要死去死去。
恨他,要把他一口一口地吃掉,连骨头都不留下来。

手腕和脚踝上缚着细细的银链子,吊在了床柱上面,扭动的时候叮叮琅琅宛若流水千溅。宫人冷漠地将他胸口上

的绷带解开,结痂的血块连着撕了下来,云想衣像砧板上的鱼,痛苦地挣扎着。银链子愈响愈急,和枕边的流苏

缠在一起,绕过指尖。
日色暗去,乌云压上晚天。
太医和侍女跪下了,把头伏得低低的。景非焰从外面进来,脸色是青灰的,略一拂袖,从人悄无声息地退下。
走到床边,将银链子解开,云想衣立时瘫了下去,就像没有骨头的泥一样趴着,只胸口微微地起伏着,血渗了出

来,染红了夏日的单衣。
「疼不疼?」景非焰冷冷地笑,抚摩着云想衣的胸口,忽然重重地按了下去。
云想衣疼得一直抽搐,却连挣扎的气力都没有,微微地张开嘴,「咯」地哇出一口淤血。胸膛总是血肉模糊,景

非焰翻来覆去地折磨着他,伤口上的肉长出来又被撕开,内肺已经千疮百孔,却强行被汤药吊着性命,不让他死


看着阶外春花开了又谢,蝴蝶来了又去,原来岁岁年年皆是醒不了的梦魇。
夏雨将至,空气沉闷得让人将要窒息。
景非焰阴着脸,沉默了半晌,冷冷地丢过一句话:「封宁萝今晨死了,你可知晓?」
云想衣的神情一片木然,用呆板的语调慢慢地道:「封宁萝是谁?谁是封宁萝?」
景非焰眸子里掠过一小簇花火,端的不知怀抱什么心思,咬牙道:「你倒是全无心肝,亏她临死了还唤你的名字

,当真是半分不值。」
云想衣从喉咙里挤出「咳咳」的笑声,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恹恹地道:「我本就无心,你又非今日方知,何必巴

巴地过来和我说,好生无趣。」
「你......」景非焰铁青了脸,揪起云想衣的领子,一掌就要盖下。
「不要打我。」云想衣缩了起来,微弱地叫了一声。
景非焰的手僵在了半空。
「不要打我......」云想衣的神情有些恍惚,捂着自己的心口,细细喃喃地道,「好疼,不要打了,我要死掉

了......」
风起天外,卷着乌云在檐角上翻腾,呜咽的风声掠过西窗外的杨柳,摇落一地青叶。夜深夜愈浓。
景非焰紧紧地拽住了手心,骨节上一片青紫,无法言语,只是僵硬地立在床边。红烛渺渺袅袅,脸上有一抹灰色

的影子,那时节仿佛人也萧索了。
夜色烛光两相暗,风急、云重、杨柳飘摇。
「快下雨了......下雨了......」云想衣茫然地絮叨着,挣扎着慢慢爬下床,也不理会立在身边的那个人,自顾

自拖着身子蠕到角落里躲起来,小小声地嘟囔着,「我讨厌下雨......会打雷的,我讨厌讨厌......」
景非焰的嘴巴张了张,好像低低地唤了一声:「想衣......」却连他自己也没有听见。
天边惊雷乍起,轰然一声响,闪电撕裂了天空的浓墨。天漏了一角,大雨滂沱倾下,淅沥哗啦地砸在窗畔。
云想衣不停地打着哆嗦,害怕极了,口中咿咿呀呀的,死死地抱着头。
景非焰黯然地叹息一声,走过去将他抱了起来。
「放开、放开!」云想衣惊恐万状,含着泪的眼睛恨恨地瞪了过来,满是厌恶与畏惧之色,发起狠来,使劲地抓

着咬着,牵着了伤口,血迸出来流了景非焰满手,他也是不顾,只一味地挣扎扭打。
「够了!」景非焰也不知是疼是怒,一声断喝,将云想衣扔到地上,嘶声吼了出来,「你这副模样做给谁看呢?


云想衣呜呜地啜泣着,狼狈地想向桌子底下爬去。
「想衣?」景非焰颤着声唤他,见他不应,俯下身子抓着他的脚把他拖回来,「你......究竟想要怎样呢?」
滚雷惊炸,一声一声震耳欲聋。云想衣张着嘴,似乎使劲地叫着什么,景非焰却听不见。
两个人纠缠在一起,撞倒了旁边的案几。云想衣的眼中一片赤红,抓住落在身边的一方砚台,狠狠地向景非焰头

上砸了过去。
闪电像蛇一样扭曲着劈过,景非焰看见云想衣的眼睛,深沉的怨恨、疯狂的残忍,黑色眸子染着血色的阴影,那

一刻,是真的真的想杀了他。
一时间心都凉透,景非焰竟忘了躲闪。砚台砸在头上,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云想衣楞了一楞,忽然捂着脸,凄

厉地尖叫着,撞撞跌跌地爬向外面。
很痛很痛,景非焰摊开手,满手都是血,分不清谁是谁的?天边的鬼神咆哮着,雷鸣的声音淹没心跳、淹没呼吸

、淹没......一切知觉。
忽然冲了出去,在漫天的雨幕中抓住了云想衣。
天哭着,雨下不休,湿尽七重夜色。
云想衣哭喊着,仿佛绝望般拼命地摇头,逃不开挣不脱。就在那样的雷雨中,被撕裂、被贯穿。没有温柔的拥抱

、没有甜蜜的吻,泥泞的草地上,野兽一般的交合。
喘息着呻吟着,和着雨水和着血,战栗的身体抽搐着。
景非焰按住云想衣,几乎要把他的腰折成两段,用力分开他,一下又一下疯狂地撞击着,才发现他的身体里其实

也有柔软的地方,挤进去,绞着肠子,残忍地揉碎他。咬他的肩膀、他的脖子、他的耳朵,除了他的嘴唇,咬得

满口都是血。
把他揪起来,更深更深地进入他,贴着他的胸口,隐约听见他支离破碎的悲泣:「爹爹......爹爹,不要......

不要这样对我......不要不要啊......」
「我不是......」景非焰狂乱地叫着,声音飘摇在风中,一片模糊:「我不是......不是......」
雨幕千叠,落在眼中,湿尽烟花。

蝴蝶从竹帘外边偷偷地飞进来,停栖在宫娥的云鬓之上,慵懒地抖了抖翅膀,然后倦倦地竟似睡去。宫娥低着眉

眼候在阶下,纹丝不敢动弹,额头上香汗涔涔。
景非焰僵硬地立在窗畔,木无表情地望着窗外的青柳白花,蝉鸣声声乱乱。
「他醒了......醒了......」围成一堆的老太医小小声地舒了一口气。
景非焰默然半晌,神色变了几下,终是转身出去。甫一到廊外,忽然听见后面有宫娥低声惊叹,心头一紧,疾步

走了回去。
云想衣躲着床角,抖着手揪着毯子,美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泪水扑簌扑簌地掉下来,口中咿咿呀呀地叫着:「

爹爹......爹爹......」
景非焰恨恨地望着他,一把扯过他的手,厉声道:「你又装什么模样呢?」
「啊啊......」云想衣哀声叫了起来,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咬着手指头,悲凄楚楚地啜泣着,「不要打我,爹

爹不要打我,我很乖很乖的......」他的眉头鼻子难过地皱成了一团,满脸都是泪。
「你......」景非焰的身子晃了一下,觉得喉咙发涩,刺痛得说不出话来,缓缓地转向太医。太医们摇着头跪下

了。
蝴蝶惊起,翩跹地飞出窗外,没入繁花的阴影。
「你疯了......疯了......」景非焰颤抖着伸出手,抚摩着云想衣的嘴唇,湿漉漉的。
「爹爹不要打我,会疼的,想衣很听话......不要打我......」云想衣只是呜咽,单薄的身子抖个不停,宛如风

中飘摇的那株青柳。
「你疯了......」景非焰猛然一把搂住他,手指绕过他的头发、滑过他的颈项,细腻而脆弱的感觉,顷刻就要在

手心溶化。
十丈软红,庄生眠枕,仿佛就不曾醒来,却忘了蝴蝶非梦。


【卷十三】辇路重来 仿佛灯前事

一抹斜阳微照,两三根青竹横斜,白壁浅影,寸室内禅意深深。
老和尚锁眉苦思半晌,终是在棋盘上落下一个白子。
云无衾目光一动,拈着黑子慢慢地在边围一放,便又将白子去路封住。
老和尚叹了一口气。
苏蔻一袭素衣长裙,抱着六、七岁的男孩子立在云无衾身后,微微地咬了咬嘴唇,眼波中流过一丝焦虑。
「阿蔻......」小小的孩子软软地唤了一声,扯了扯苏蔻的袖子,嘟着嘴咿咿呀呀,「我饿了,吃饭啦、吃饭啦

。」
「嘘。」苏蔻急急地掩住孩子的口,细声细气地哄他,「想衣乖,莫要吵闹,扰了你爹爹,他待会儿又要生气了

。」
云想衣委屈地皱着小脸,在苏蔻的怀中扭来扭去,巴巴地张望着,看见窗外的蜻蜓飞过去了,又要去抓,被苏蔻

在小屁股上拧了一把,立时眼泪汪汪,再也不敢乱动。
隔着墙,僧人在佛前喃喃地诵着梵音,隐隐入得耳中。青松下,三声钟,数点木鱼。净空和尚忽然立起,合十宣

佛:「阿弥陀佛,云施主休矣,此局胜负之势已定,不必再下。」
云无衾大喜:「如此说来,大师明日可否让无衾见上夫人一面?」
「咄,施主慎言。」净空一声沉喝,「尊夫人已然过往,雪氏现乃宫中嫔妃,施主不可出言渎之。老衲与施主有

言,若败于施主手下,则让施主与雪氏见上一面,现如今残局未终,此言当不可践。」
云无衾面如死灰:「大师侍奉佛祖之人,岂可言而无信?」
净空白眉低垂,神色间一片宁静,慢慢道来:「棋未了,老衲未败,出家人不打诳语。雪氏既为皇妃,岂可私会

宫外之人,皇宫大内规律森严,只一面便可招至杀身之祸,老衲为施主计,当不可存此妄念。」
云无衾的眼中掠过一刹那的狰狞,拽紧了手心,终是忍下,转念思量之间,跪倒在净空面前,低低俯首颤声道:

「大师慈悲,无衾自知重逢无望,但可怜幼子自出生便未见过娘亲一面,日夜啼哭,无衾心下实在不忍。大师既

不肯通融,无衾亦无可计,只求让吾子想衣与其母一晤,遂了天伦之愿,无衾便已知足矣。」
云想衣胆小,缩在苏蔻的怀中,怯怯地眨巴着大眼睛,嗫嚅着:「爹爹......想衣好饿,我们回家吧,爹

爹......好不好嘛?」
净空的目光转向孩子,略有些动容,沉默良久,长长一叹:「说来终究老衲理亏,不该与施主定此棋局。稚子念

母,乃人之常情,老衲安忍拂之,如此罢了,明日雪氏进香之时,让小施主与其禅房一叙便是,不要旁生枝节了

。」
这厢里,云无衾展颜,苏蔻黯然,只云想衣不明所以然,犹自蹭着苏蔻哝哝地撒娇。

铜炉里燃了一段沉香,袅袅的青烟绕上经幔,佛堂上褪了色的优钵昙华宛然间淡如烟花。
美人垂眸,胭脂如华月凝肌,翡翠步摇在云鬓间微微晃动,泠声波影叠青丝,宛然巧笑,轻轻地抿了一口梨花碧

螺春,雪莹若款款叙道:「莹若向有礼佛之心,无奈何皇上关爱过甚,寻常总不许我出宫,今日乃是非焰生辰,

特来向寺中求个吉祥,扰了大师清修,罪过了。」轻轻地笑着,皓腕轻抬,抱起年方两岁的幼子,「这是非焰,

来,非焰,给大师请安。」
景非焰好奇地张望了一下,咯咯地笑着,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想要抓住净空长长的白胡子。
「娘娘多礼。」净空不动声色后退了一步,望着景非焰的目光中微微露出了几分慈爱,「七皇子初见之日犹在襁

褓,而今长成,福相十分,吾景氏列祖必佑之,日后为国之栋梁。」
雪莹若的眼波流转,似不经意状,婉转道:「大师是为两朝佛老,若能多多照顾非焰,也是他的福气。」
「阿弥陀佛。」净空淡然,「娘娘有心向佛,仁德可嘉。此殿供奉大慈文殊菩萨,日里香火是极灵验的,今为娘

娘故,闲杂人等皆已摒退,娘娘上前礼,老衲暂避。」
雪莹若颔首为礼,净空出,殿门半掩。雪莹若虔诚地跪下,低眉敛目,轻轻地在菩萨前诉着平生夙愿。道是锦绣

贵人,古佛青灯下,也不过是一介凡子。
景非焰没了宫人在旁管束,甚为开心,在蒲团上爬来爬去,沾惹了一身香灰。
小雀轻啼,日影入窗,佛笑。
半掩的门被人小心地推开了,一个小脑袋怯生生地探了进来。
「谁人放肆?」雪莹若柳眉一挑,转过头去,「还不下......」抬眼间,看见了立在门边孩子,那样的眉目,宛

然如己,立时想到了什么,惊呼一声,掩住了口,跌倒在地。
云想衣畏缩半晌,终是慢慢地蹭了过来,走到雪莹若的面前,细若蚊声地唤道:「娘......」
雪莹若的身子抖了起来,珠翠环佩琳琅作响。
景非焰爬了过来,歪着脑袋,睁大了眼睛望着云想衣,口中「呀呀」地叫唤着,想引他注意。
「娘......」云想衣满心惶恐,但终是记得父亲的嘱咐,大着胆子扯住雪莹若的衣袖,哝哝软软地道,「想衣好

想娘啊......娘为什么不要想衣呢?娘......」
「想衣......想衣......」雪莹若宛如梦呓一般,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着孩子柔软的头发,「你长这么大了、这

么大了......」
母亲温柔的手拂过他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栀子花的味道,让他想起了故里江南的春。云想衣的心被一种强烈的愿

望抓住了,他仰起涨红的脸蛋,害羞地道:「娘......抱抱想衣,娘......抱抱我,好不好嘛?」
「想衣......」雪莹若幽幽叹息,仿佛有泪,尚未淌下就干涸在美人的眼角。
「娘,抱抱想衣嘛。」想衣伸出了小手。
「母妃......」景非焰凑了过来,口中叫着雪莹若,却乐呵呵地朝云想衣趴过去。
「呀,非焰......」雪莹若生怕景非焰跌着了,一把抱起了他,细声地哄着,「乖,别闹啊。」
景非焰不知怎的,皱起小脸,在母亲怀中蹬着脚丫子,死活就要往云想衣身上扑。
雪莹若无奈,小心翼翼地将景非焰抱到云想衣面前,柔声道:「想衣,这是你弟弟啊,他叫非焰,很可爱吧,来

,抱抱他。」
云想衣傻愣愣地接过那团乱动的小东西,一个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雪莹若又是一惊,也顾不得理会云想衣,紧忙扶起了景非焰:「有没有摔着了,这孩子,总是不听话。」
景非焰吧嗒吧嗒地摇头,依旧缠着云想衣不放。
「娘......」云想衣低低地唤了一声,难过地望着雪莹若,「娘不喜欢想衣吗?」
雪莹若心烦意乱,终是狠下心来,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息着:「想衣,是娘对不住你,娘不该把你生下来......

我和你爹爹已然无涉,你不该来找我,你......你只当没我这个娘吧。」
「娘......」云想衣哀哀地唤了一声,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着,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下来,啜泣着道,「娘,想衣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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