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烟华(出书版)下 by 秋叶影
  发于:2011年07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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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誰能不恨雲想衣?
恨他的無情、恨他的無心、恨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恨他永遠不說實話!
雲想衣什麼都不要,他無血、無淚、用盡手段、捱盡痛苦只為爬到七皇子景非燄身邊......
骨子裡的血緣無時不刻地催促,
要讓景非燄家破人亡、犯下逆倫弒親的大罪--
就像他自己一樣!
可是,當景非燄閉上深情的雙眸,不再看他一眼,
雲想衣也不明白,伸出去的手,又在懇求什麼?

【卷十一】芬芳无情 更在斜阳外

骏马仰起了脖子,发出长长的嘶鸣,皇族子弟们取出了羽箭,张弓引弦,跃跃欲试。皇族秋季的狩猎之期正是当

时,连玄帝也圣驾亲临,众皇族谁不愿显一下身手。
桐木湘竹搭就的棚台上,玄帝身边本是仪嘉皇后的位子,不知何故,皇后却远远地坐在一旁,浓浓的粉妆抹在脸

上,看不出一丝表情。靠着玄帝的是一名年轻的男子,素白的帛衣,漆黑的长发,美丽的容颜带着淡漠的神色,

似是优雅又似是慵懒地倚在软藤椅上,眼波顾盼之间却总是冷冰冰的。
「那是谁呢?」一位侯王勒住了缰绳,望着台上,好奇地问道。
景非岑嘿嘿地笑了两声,故意压低了声音,其实近旁的人都听得清楚:「那是父皇的新宠呢,何如?从来没见那

么漂亮的男人吧。」
众皇子们带着暧昧的神情吃吃地笑着,也不敢大声。只有景非焰惨白了一张脸,仿佛失神般直直地瞪着那边。
玄帝似乎对着云想衣小声地说了些什么,云想衣不甚理会,只是抿着嘴唇,冷冷地笑。玄帝走下来了,意兴颇高

的模样。侍从牵来了追云良驹,玄帝翻身上马,威风不减少年时。
王族公卿们围上去恭维着,玄帝似是意气飞扬,大笑着,策马张弓,箭如流星穿向云空,一只斑雁应声而坠。
「父皇好身手,英姿勃发,我等后生自叹不如啊。」景非岑挨上前去,讨好地道。
显是谄媚的话语,玄帝闻得却不生气,挥手示意众人近前,指着猎场丛林言道:「今日朕与众卿家同乐,以猎物

多寡之数为准,胜出者赏赐血汗神驹一匹、北海珊瑚十树,众卿家可愿一搏?」
年稍长的侯王低低地笑着,斜斜地望了棚台上:「美人在前,皇上今日定是要一显身手了,哪里轮得到我等出头

。」
景非焰只是沉郁地在圈外,听着旁人的笑声,忽然间像是被针扎到了心头上,梗得难受,情不自禁地回首,遥遥

地看着云想衣。宛如月光般冰清玉润的人,见了他,蹙起了眉头,疼了,却忍住,将手按到胸口上,凝眸间相对

无语。
一种强烈的冲动像火焰一样在瞬间燃烧起来,把魂魄都焚成了灰烬。景非焰抽出羽箭,张开满月般的弓弦,指向

他的猎物。
云想衣的脸上模糊地掠过一丝温柔的笑意,或者,只是高傲的怜悯。
他得不到的东西,也不允许别人拥有,只是下意识地这么想着,箭出弓弦,带着尖利的呼啸射向云想衣。
连惊叫都来不及发出。「铮」地一声,羽箭尽根而没,钉入桐木柱中,紧紧地贴着云想衣的脸颊,黑色的羽毛微

微地颤抖着,云想衣淡淡一笑,一抹血丝在腮边慢慢地晕开。
玄帝的脸色立时变了,一声怒喝,策马冲来,狠狠地甩了景非焰一记鞭子,那一下极重,将景非焰摔到了地上。

众人皆惊。景非焰慢慢地爬了起来,一抹额头,都是血,却只是默然,眸子里更见阴沉。
玄帝急匆匆地回到棚台上,见云想衣却已经站了起来,美丽的眼睛越过他,望着别处,举步就欲走的模样。玄帝

心下着恼,拉住了云想衣:「你要去哪里?」
「你伤着他了。」云想衣淡淡地瞥了玄帝一眼,带着点挑衅的意味,「让我去看看。」
仪嘉皇后霍然立了起来,尖着嗓子,恨恨地道了一句:「这地方哀家可待不下去了。」捂着脸走开了。
「这都成什么体统了?」玄帝也不知是在恼着谁,厉声吩咐,「摆驾回宫。」强硬地抱住云想衣,想要带他走。
云想衣挣扎着伸出了手,笔直地朝着那个方向,雪融成了水,在眼睛里漫上来了、又淹下去了,也只有那个人的

影子。
台下忽然喧哗了起来,是景非焰不顾一切地奔了过来。
云想衣的嘴唇动了动,很轻很轻,可是玄帝分明听到了他唤出的那个名字。眯着眼,冷森森地笑了,握住了云想

衣的手腕,用力地捏了下去。
轻微的「咯」的一声,云想衣的身子颤了一下,伸出的手软软地垂了下去。
「想衣......」景非焰嘶哑地叫着他,脚步却僵住了。
禁卫军拔剑张弩,将景非焰困在当场。玄帝抱起云想衣,从景非焰的身边走过去了。
谁也没有再回头。
一路上,云想衣都在挣扎,手腕折了,使不上力气,只是踢着、咬着,想要从玄帝的身边逃开。玄帝木无表情,

紧紧地压住云想衣不让他动。回了宫里,扛着他径直进了寝宫,粗鲁地扔到了床上。
「放我走,放我走!」云想衣尖叫着,像个孩子般倔强地吵闹,气恼的时候,薄薄的雾水在眼睛里浮上来了,似

乎是婉转而脆弱的模样,望着玄帝的神色里,却有九分是轻蔑。
狂乱的光线在玄帝的眼眸里动荡着,他猛然卡住了云想衣的脖子,愤怒地吼着:「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朕?朕贵

为天子,竟连自己喜欢的人都留不住吗?不许走!不许走!你要是敢走朕就杀了你!杀了你!」
玄帝的手越来越紧,扼杀了云想衣的呼吸和意识,喉咙里像是有一把钝钝的刀在挫着,生了铁锈,涌上一种血腥

的味道。仿佛快要死掉的时候,那双手却松开了他的脖子,扯着他的头发,让他抬起脸来。
「来,你来看啊......」玄帝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柔和。
连气都喘不上来,视线还是一片花白,其实什么也看不到。恍惚听见玄帝的声音在对他轻轻地说:「你知道莹妃

在哪里吗?她就在那棵树下呢。」
一刹那,血液都凝结成了冰,云想衣全身都在发抖,努力地睁大了眼睛望出去。
黄纱轻拢、兰窗半掩,窗外海棠一树。西风凋碧,婆娑的树影映在茜霞窗纱上,淡淡一点残艳、一抹冷香。
「当时,她也是这么说着......说她要离开朕。」玄帝微笑了,宛如梦呓般慢慢地说着,「朕拧断了她的脖子,

把她埋在海棠树下,她就永远不会走了,一直......一直在这里陪着朕。」他的手在云想衣的颈项上抚摸着,低

低地问他,「你呢,你也会这样吗?」
颤抖着,快着喘不过气来,云想衣却捂着胸口吃吃地笑了:「你疯了、疯了。」
玄帝用力地拽紧了云想衣的头发,咬牙道:「朕没有疯,疯的人是她......那年非焰才七岁,怎么做得了皇帝?

她哭着闹着要我立时传位给她的儿子,其实为了她,朕可以舍弃江山,可是没有了手中的权利,那种时候我们都

会死掉......朕和她、还有我们的儿子,都会死掉。偏生她竟不懂,哭着闹着生气着说要走......」
云想衣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就像春天的花在秋天的风里被碾成碎片。雪白得透明的脸色、眼睛里却带着妖艳的赤

红,扭动着身子向窗口挪去,渴望地想要靠近更靠近。
玄帝扑上去,压在云想衣的身上,抱着他:「她跑出去了,跑得很远很远......朕追上了她,把她紧紧地抱着抱

着,直到她没有了呼吸......这么多年了,她都在这里......在朕的身边呢。」望着窗外笑着,「你看,她不是

在这里吗?」
云想衣再也挣扎不开,脱了力般伏在玄帝的怀里,似是呻吟又似是冷笑的:「她在这里......在这里看着呢。」
禁锢着身下的人,拥抱他、吻他,解下他的衣服,然后,强悍地进入他。玄帝喃喃地道:「死了也不会让你走

的......莹。」
云想衣咬住了青灰的嘴唇,脸上宛然是一种绯红的妩媚,搀杂着灰色的绝望。痛苦地扭曲着,在这个时候,想起

了景非焰,心头的那根刺深深地穿透了整个灵魂,端的不知何由,只是疼了,疼了。
窗外的海棠在昨夜谢了,白骨为泥,红颜成灰。一叶落,而后秋浓。

许是红颜弱质不禁风的,秋方寒,便闻说太子妃封氏病倒了。太医们在太子府进进出出,也是无策,只一日一日

重了。偏生夫婿薄良,这厢竟又别娶,于九月初九迎了卫氏连织为侧妃。卫连织乃平越卫王之掌珠,其父兄皆为

朝廷重臣,权倾一方。晓得的人在背后嚼着舌根子,道是太子失了皇上的宠了,这番婚嫁不过是笼络权势之意,

端的是做与旁人看的。
玄帝有意无意地将此事说与云想衣听了,云想衣只是低了眉目,抿嘴冷冷一笑,也不见得言语。
霜华渐浓,云天外,雁字也稀了。
这夜里,玄帝在中廷设宴延请西域的使节,将云想衣一人留在了寝宫里。
银做的脚镣长长地拖在地上,足踝轻抬便是叮当作响,煞是好听,闻在云想衣耳中却是刺疼,惘然间只觉心下有

凄苦无数,竟不知从何省起。唤得小太监将宫灯都熄了,只点了半段红烛,摒退侍者,静静的一人,倚着木兰窗

,望窗外那一树海棠在暗夜里慢慢地凋落成泥。
红烛残香,淡淡的绯红中掺着一点点青灰,映在人的眸子里。
思得倦了,云想衣偶一疏神,但觉眼前一花,那人已在窗外。
明亮的眼睛是黑暗中燃烧的火焰,只是那样无声地望着,便已经把夜色焚灭不复。不知怎的,心抽痛了起来,云

想衣慢慢地伸出了手,伸向他。
景非焰从窗口翻身跃入,直直地扑向云想衣,把他整个人搂住。用力到快要断气的拥抱,仿佛把身体揉碎了,融

到他的手心里。
隔着云母屏风,守夜人在阶下轻轻地敲着竹梆,更声漏断。
十指紧扣,绞在一起。景非焰疯狂地吻着云想衣,那几乎是咬着的,像一只贪婪的野兽,吞噬着他细腻的嘴唇、

他柔软的舌头。云想衣拼命地喘着,景非焰炙热的气息涌入他的喉咙,烧得干涸枯涩,快要窒息了,发不出声音


双腿自然地分开,让那粗大的欲望充斥了他的身体。
喘息的声音、肉体摩擦的声音,被压抑住的痛苦的呻吟。昏黄的烛光扭曲了人的影子。
景非焰咬着云想衣的耳垂,呢喃地问他:「爱我么......」轻轻的,颤到心尖的声音。却用手捂住了云想衣的嘴

,不让他回答。
「爱我么......」景非焰猛然用力地一顶,粗暴地要把云想衣撕成两半。
云想衣的身子抽搐了一下,嘴被捂得那么紧,真的无法呼吸。狂乱地甩着头,伸出手,摸索着景非焰。
身体之间找不出一丝缝隙,缠着绕着揉成一团麻,也许这一辈子都分不开了。
红烛灭了。
黏黏的液体顺着云想衣的腿流了下来,还带着滚烫的体温,也不知是谁的。
不敢大声说话,只是拥抱着,在黑暗中模模糊糊地望着,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好像心跳都变得缓慢,一下一下地

敲在胸口。
外面隐约有了人声,景非焰的身子动了,决然地想要离开。云想衣忽然恼了恨了,抓住他不让他走。分不清是逃

脱还是缠绵,拌住了脚。
悉悉嗦嗦的衣裾声滑过那道屏风,青纱宫女执着琉璃灯从屏外转出身子:「云公子......」那时却料不得竟见到

景非焰,猛地一呆。
景非焰的眼中寒光一掠而逝,一个箭步扑上堵住宫女的嘴,利索地拔出贴身的匕首,一勒一抹。松开手,女人的

头颅「咯」地滚了下来,美丽的眼睛依旧睁得很大很大,空白地瞪着自己倒下的身躯。血溅了一地。
景非焰的嘴唇拂过云想衣的额头,带着血的味道,临走时候那么轻轻地一个吻:「等我。」低沉的声音,仿佛金

石都要斩断的坚毅,只是两个字,刻到骨头里面。
人影在窗外一点一点地远去。心头那根刺一点一点地扎入。
内侍重又挑亮了明灯,宫嫔们簇拥着玄帝进来,玄帝已经醉了。到了寝室内,便由两个小太监扶着玄帝,慢慢地

转过月牙门,撤了屏风,当先见到满地血淋淋的一片,小太监吓得哇哇直叫,玄帝一巴掌摔了过去:「吵什么?

滚下去。」
小太监头也不敢抬,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云想衣蜷卧在床上,浅色的丝袍半搭在修长的腿间,露出一截苍白的肌肤,还有一片像是被人咬过的痕迹,红得

透出血丝来。见了玄帝,高傲地仰着头,冷冷一笑,如水的眼波斜斜流转,眉尖上是一段妩媚的挑衅。
玄帝迷离着醉眼,一脚踢开了地上女人的头颅,摇摇晃晃地走来,一个不稳,扑到云想衣的身上,粗暴地将他压

住,一把扯住他的头发,赤红着眼瞪了半晌,陡然自顾自地嘿嘿笑了起来:「我知道......知道你想要什么。」

雍容尊贵的面目显得狰狞了起来,「你不会赢......不会赢......」
玄帝凌乱地啃咬着他。云想衣仿佛脆弱地向后仰起了脖子,长长的曲线就像白鸟的颈,发出濒死的叹息:「我本

来就没打算赢......谁也不会赢。」
月光在海棠树外褪色,夜愈沉沦。明媚的红烛却浓浓地燃了起来,照着地上正在凝固的血,还有,扭曲的两个人

天将拂晓,雾尚朦胧中,从皇宫中调集来的禁卫军已经将太子府围了个水泄不通。莫公公捧了圣旨,口称太子欺

君罔上,图谋逆反,上谕令将其拿下,押由刑部处置。太子府上的侍人却只恭恭敬敬地回道,太子一宿未归,此

刻也不知在何处去了。莫公公领人上下搜了个遍,便连卫妃也不见人影,只封妃卧在病榻不能言语。
莫公公急急地赶回宫禀了玄帝。玄帝脸上阴晴不定,沉默了良久方才传令关闭四方城门,却已经是迟了。
战马的蹄声踏破了皇城燕都,刀光剑影中,秋凉沁人。城外西禅寺,空涧深处偶有寒鸦两声,尖尖长长的啼声沉

在了寒潭底下。袅袅的烟灰绕了三尺,佛在云里雾里木然地俯视苍生。信佛者垂首低眉,对着西方喃喃祈祷,敲

薄了那只木鱼。
战袍铁甲凌厉的光泽在香烟里隐没,只是有零丁的摩挲声,清脆而冰冷。跪在佛前的男人抬起了头,张狂的霸气

从夜色般的瞳眸中倾流而出,刺破了神佛的安宁。
老和尚长长叹息:「我佛慈悲,愿景氏列祖列宗在天合眼,勿见此情此景。老衲无德无望,不能使殿下回头是岸

,亦愧见佛祖,想来身后应入阿鼻地狱了。」
景非焰长身而起,倨傲地立于佛前,缓慢而清晰地道:「无妨,我之所欲、我之所罪,便是下了地狱亦我之所愿

,与大师何涉?」
净空炯然逼视景非焰,沉声道:「神佛有灵,不佑大逆之徒。殿下为人臣不能全忠、为人子不能尽孝,逆君、逆

父,求佛何用。若败归,则不能入景氏祖陵,死亦不得葬身之地。殿下思及否?」
景非焰眉目间只是淡然:「兄弟反目、父子成仇,本是皇族心性,大师当已见惯,何必苛责非焰?」
净空摇头:「殿下当日远征封朝时,皇上曾亲临敝寺为殿下祈福,而今物依旧、人非、事更非,佛谓之冤孽。」
景非焰默然半晌,抿着嘴,英挺的轮廓上浮现出一种倔强的神情,低低一笑,仿佛也有几分惘然,却是无言。深

深地作了一个揖,大步而出。
中锋校尉急步迎上,跪下禀道:「太子殿下,从边关调回的十万大军目下已抵城郊,骠骑营正绕过玄武门向东城

靠近,卫王爷的人也把宫里安排妥当了,只待太子一声令下。」
景非焰缓缓地扬起了手,肃杀的秋风掠过眼睫,冷冷的一片寒意。
「殿下!」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唤。
景非焰回首,见净空缁衣临风立在寺门外,双手合十宣一声佛号:「老衲方外人,本不愿意再问尘事,只见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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