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烟华(出书版)下 by 秋叶影
  发于:2011年07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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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压了上去,从后面进入了他。
月光透过白色的纱帐,几乎要断了气的喘息,野兽般赤裸裸的交合。景非焰似乎要把云想衣生生地撕成两半,强

硬的欲望疯狂地冲撞着,肉体摩擦的声音浓得发腻。纠缠着,十个手指紧紧地扣在一起,骨头都要断了。
班驳的烛光在纱帐外一息奄奄,云想衣的眼睛疼得流泪,看不见景非焰的脸。景非焰咬住了他的脖子,恶狠狠地

撕磨,疯狂而炙热的气息烫伤了他。不知怎的,云想衣呢喃着唤了那个名字:「非焰......」轻轻地就如江南岸

边杨柳的絮。
景非焰忽然吻他了,用嘴唇摩挲着他的肌肤,用舌头缠绵他的发丝,颤抖着,细细碎碎的呼吸拂在云想衣的耳鬓

边上。吻他,就像那一夜淅淅沥沥的春雨,总也停不下来。

晚些时分,景非焰从御书房出来。斜阳欲归,天边乱红流云,夏晴暮桑,照见宫城楼上画檐如勾墨,浅浅的一点

黄昏。宫人敛着眉目候在一旁,景非焰寻思了会儿,仍是挥手屏退了从者,拖着那条伤了的腿,一瘸一拐地自向

那厢去了。
进了偏苑,夏虫唧咕两声,冷冷清清的。青阶下的竹帘子泛了黄,半搭在梧桐阑干外面,零丁有几片叶落。景非

焰挑起帘子,见云想衣斜靠在窗畔,他的脚步略顿了顿。
云想衣却已回过眼眸,低了头淡淡地一笑。
景非焰的胸口刺了一痛,缓缓地坐了下来。
案上摆着一壶酒、两个小盏。
云想衣轻轻缓缓地道:「我也不晓得你会不会再过来,起早就一直等着......」自顾自斟了一小盏酒,微微地抿

了一口,却忽然捂着胸口剧烈地咳了起来。
景非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夺过云想衣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云想衣睁大了眼睛,似笑非笑的模样:「我央了宫人许久,他们才给了我这一点点酒,你可不许抢我的。」又斟

了一盏,却不喝,只是用手指磨着酒杯的边沿把玩着,「今儿是我的生辰呢......」
景非焰默然了半晌,僵硬地道:「你以前都未说过。」
「我以前对你说过什么呢?」云想衣斜斜地瞥了他一眼,静静地道,「那全是假的。」
那时,景非焰瞧见了他眼底的波光,暗香残冷,只是那么一瞥,便是萧索在斜阳之外的秋色。景非焰忽然就说不

出话来。
云想衣慢慢地饮下了半盏酒,伏在案上咳了半天,从嘴角沁出了一丝血,漫不经意地抹去,苍白地笑了笑:「陪

我喝两杯吧,或许明年这时我便不在了。」见景非焰只是不语,他茫然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低低地问,「怎么

了?总盯着我看......」他的声音侬软如天边的流云淡烟,「我已经老了,是不是很丑了?」
案上的半截红烛已成了灰,夕暮斜影,天色也婆娑了,总照不见他脸上的神情,景非焰一把拎起了酒壶,仰起脖

子,一口气干了个尽,抹了抹嘴,将酒壶摔到了地上。他的手仍旧有些抖,藏在了袖子下面,拽紧了手掌心。
云想衣呆了一下,像是幽幽地叹息了一声:「我记得你的酒量向来不是太好,这脾气怎就改不了,这么喝,定是

要醉的。」
景非焰觉得一股子热劲从身子里面涌了出来,这下恼了几分,一撑案台就要站起身来,却倏然头昏眼花,腿脚也

不听了使唤,软软地倒在了案边。
「七分竹叶青掺上三分红芦、再加一点子苍桔梗,后劲是最大的,你怎么就傻成这样呢,这许多年了,竟一些儿

没长进。」云想衣掩着嘴闷闷地笑,笑得整个身子都打着哆嗦,半晌才喘过了气。迟缓地爬了过去,吃力将景非

焰连拖带扯地弄到了床上,将枕头下面的绳索翻了出来,把景非焰的手脚牢牢地绑在床柱子上。
月色无声地上了晚天,这一夜又是下弦,梧桐外老鸦昏黄。
云想衣走到帘子边望了一眼,回廊外守着两列金吾禁卫,云想衣顺手掩上了门。回过来,绞了一把巾子给景非焰

细细地擦了脸,又喂了他两口热茶,片刻便见他的眼皮子动了动。云想衣笑笑,拿着那块巾子将他的嘴严严实实

地捂上。
景非焰睁眼迷糊了一会儿,回过神来见这番光景,脸色立时就铁青了,怎奈发不出声音,狠狠地瞪着云想衣,只

咿咿唔唔了两声,也不足威严。
云想衣倚在景非焰的身上,捧着他的脸,似乎是温柔地吻了他的嘴唇,冰冰冷冷的一点香。月光落在云想衣的脸

上,就像是春末了栀子花的白色,他用迷离的眼波望着景非焰,小小声絮絮地言语着:「你莫要担心,我要死

了......嗯,真的,这回不骗你了,我就要死了......我只是、要你看着而已。」
景非焰的身子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猛地扭曲了起来,拉扯着床榻「咯咯吱吱」地摇晃。
「我想要你......睁着眼睛看着我死,你说,好不好?」云想衣宛如晚归的燕子般哝哝地呢语着,眉目间都是烟

雨的空蒙,他掏出了一片薄薄的碗瓷,按在自己的手腕上,很轻很轻地问他,「你说过你不爱我了,非焰......

非焰,你会后悔吗?会后悔吗?」
瓷片划了青色的血脉,惨白的肌肤像是裂开一条缝,渗出一滴小小的血珠子,慢慢的、慢慢地晕染开,一长线、

一大片,滴滴答答地流淌了下来,满手都是血。
景非焰觉得自己仿佛就要疯掉,血的月光蔓延在黑色的夜里,要把他活生生地溺死,呼吸的滋味如刀绞,一下一

下绞得血和肉都糜烂掉。绝望地挣扎、拼命地挣扎,哪怕只是触摸他的头发,那么一丁点儿,想要抓住的东西。
「你会不会想我呢?」云想衣软绵绵地倒在景非焰的怀里,虚弱地抓住景非焰的胸口,挣着全身的力,宛然一笑

,寂寞就如烟花,「最后还是我赢了,我知道的......」哝哝地叹了一口气,宛如蝴蝶在花下睡了去。
竹帘子在风里吱吱呀呀地摇着,摇破了月亮的影子,青苔的痕迹刻在十二格子的窗下,促织弄着一声一声的呓语

,阑珊处竟忘了醒来。
景非焰死死地睁大了眼睛,眼角裂开一道血的痕迹。他的手拽得「咯咯」地响,粗糙的麻绳割开了肌肉,陷进去

勒住了那根筋,绳子浸透了红色,渐渐地也不觉得疼了。骨头和绳子一起绷断掉了。
俯过去抓着了云想衣,竟没有力气抱住他,黑暗中,像鬼一样凄厉地嚎叫了起来,尖尖长长。梧桐外老鸦乱啼。


【卷二十】雁字回时 月上西楼

红藕香软,玉簟罗纱,湘竹帘子遮着日头,斜斜地卷了半截子凉夏,阶外三分婆娑色,见是蜓虫来去,蝴蝶却倦

在了花关。
宫姬摘了鲜绿的荷衣,细细地碾出了汁子,和着六味老参在红泥小炉里用温火煨着,药草中带着藕花淡淡的气息

,在午后的空气中弥漫如青色的絮。
小小的孩子像只毛毛虫、从床角边上一扭一扭地蠕过来,努力地爬上了那人的胸口,「咕咕」地嘟囔了两声。那

人在床上沉睡着,微弱的呼吸仿佛是烟花的灰烬,暗自消歇去了。孩子好奇地张望了下,用小脑袋蹭了蹭那人的

胸口,不见得理会,有些儿恼了,趴了上去,张开没牙的小嘴,「吧吧唧唧」地在那人的脸上胡乱地啃着,弄得

湿答答的满是口水印子。
一只大手把那孩子拎了起来,孩子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咿咿呀呀」地叫唤了起来。
「宝宝怎的就这么淘气,小心父皇打你的小屁股。」景非焰把孩子贴在脸上亲了亲,柔声道,「要乖哦,不许闹

腾,会吵着他的。」
景非焰嘴角边拉茬的胡子扎疼了孩子,孩子挥舞着胖胖短短的小手,在景非焰的怀里拱来拱去,「呜呜」地叫。

宫姬忙小步过来,从景非焰手中接过了孩子,拿了拨浪鼓逗他。
景非焰微微地叹息,俯下身子,傻傻地望着床上那人,有些笨拙地为他拭去脸颊上的口水,低低地念叨着:「怎

么还睡呢,等了你这么久,你半点也不肯理会我,想着想着竟有些儿恨你了,你真真狠心呢......」
触摸他的头发,把发丝缠绕在手指尖上,摩挲着,「悉悉嗦嗦」的声音柔软而细碎,在宁静的午夏,宛如涟漪。

长长的睫毛在他的眼帘下面挑染开青烟的影子,宛然有一种伶仃的寂寞。景非焰慢慢地、慢慢地把嘴唇贴上去,

吻他的眼睛。他的味道却还是冰冷的。
「想衣......」景非焰唤了他的名字,那是一声痛苦的呻吟,脆弱地颤抖着,拼命拼命地拥抱了他,想要把他的

身子揉碎在自己的手中。说不出话了,在他耳边不停地唤他的名字,想着或者只是睡了也不定,唤他醒过来,「

想衣、想衣......」
蓝色的蜓虫在阳光下颤动透明的翅,一丝轻风卷过繁花侧畔,蝴蝶的颜色苍白却妩媚。
薄薄的裙裾从青石阶上滑过,发出丝绸的声音,如水流淌而来。一双纤细的手抚上了景非焰的发鬓,轻轻地、柔

柔地摸索着,他温婉的妃子在身后絮絮地言语:「皇上......皇上,您看......您都有白头发了。」
「嗯,我知道了。」景非焰把头埋在云想衣的肩膀上,低低地回她,「知道了。」
「把眼睛闭上,睡一会儿,好不好?」卫连织的声音总是清清浅浅,就如杏花的小雨、在十二楼外淅淅沥沥地落

了下来,「我叫宫人熬了莲子,您就是吃不下,先喝点汤水也好......」
「滚开滚开!」景非焰忽然暴怒,腾起身来,狠狠地将卫连织推开,用赤红的眼睛瞪着她,沙哑地咆哮着,「你

们别在这里烦我,都给我滚开!」
「呀呀......呀......」孩子看见母亲跌倒在地上,蹬着脚丫子叫了起来,宫姬忙将孩子抱了过来,卫连织搂住

了孩子,温柔地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
景非焰又颓然了,摇摇晃晃地坐了下来,无力地挥了挥手:「你把宝宝带回去吧,好好照看他,这几日我没顾得

上他,可怜见的,倒是饿瘦了些。」
卫连织咬了咬嘴唇,清澈而明媚的眼波斜斜地瞥了过来,轻声细语:「凭什么要我照看他,难道皇上不知道

吗......其实我讨厌这个孩子,我一直、一直都很想......」她软软地笑了一下,把修长的手指拢了起来,握住

了孩子的稚嫩的脖子,「很想呢......就像这样,把他......」
景非焰猛地赶上去,一脚重重地踢开了卫连织,把孩子抢在怀里。孩子被父亲粗鲁的举动惊吓着了,咧开嘴「哇

哇」大哭。宫人们慌忙跪了下来,颤栗不敢抬头。
卫连织挣了半天,略略地缓过气来,用袖子抹过嘴角,白色的丝缎上就有了一线血红。她却只垂了眉眼,幽幽静

静地道着,「皇上若是真心疼爱琪麟,就自个儿照顾他,这宫里头,有谁靠得住呢?似您现在这般光景,不吃不

睡、活生生地把自己磨杀了,留下个这么小的孩子,您就放心得下吗?保不准您前脚走了,这孩子立时就被人生

吞活剥了去。要我顾他、那是没有的事。」
景非焰的嘴巴干涸地张了张了,却终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把孩子抱得紧紧的。许是勒疼了,那孩子哭得愈发厉

害,小脸儿憋得通红通红。
宫姬扶着卫连织站起,她娴静地抬起手来,掠了掠凌乱的青丝:「适才膳房已备下燕窝莲子羹,臣妾这会儿让人

端上来,皇上看看可好?」眼波一转,抿嘴笑了笑,「琪麟最爱吃甜点了,您也喂他些儿,只别多了,可不好消

食。」
景非焰低了头,只顾哄着孩子,憔悴的脸上泛起那种怜爱的神色,恍惚竟是快要哭泣的摸样。卫连织依旧只是端

庄地微笑,款款一欠身,转过头去,一步一步地走开,她的身影在阳光下有些晃动。
竹帘子在风中摇摆,或深或浅的痕迹在西窗下不停歇地碾了过去,搅乱了花关里蝴蝶的梦。柳枝头的蝉也迟暮了

,偶尔一两声咕哝,还道是知了知了。
小炉里的参药熬足了十分,景非焰斟了一小碗出来,吹得温温的,端到床边,嘴对嘴地给云想衣哺下。那孩子见

了,倒忘了哭,把小嘴瘪得扁扁的,哼哼唧唧地扑过来抢着要吃,被景非焰拦着,真真就气了,握着小拳头叽里

咕噜地嚷嚷,口水也就涂了景非焰满脸。
内侍奉上了燕窝莲子,景非焰忙接了过来,把孩子放在膝头,拿了只小银勺子一口一口地喂他,那孩子偏偏就不

爱,含得稀烂又吐出来,在父亲的身上爬来爬去撒着娇。景非焰无奈了,那厢哄着孩子,不知怎的,倒是想起了

那人给他唱过的江南小调,便思量着哼了出来,呢呢喃喃的,也不晓得是哪一阙了。
孩子歪着脑袋,「咯咯」地笑了。景非焰把孩子捧在了手心里,缓缓地歌着,终究记不真切了,惘然便似是一声

长长的叹。
隔帘花影,宫姬跪坐滴水檐下,曼声接转了开去,如丝如切,燕子嘤嘤啾啾。江南春慢,绿柳烟色,斜风里,终

不见离人归,却问道闻歌者何在?

那一夜天色如墨,泼了满天满地都是。长长的风卷过画簷的勾角,撕扯着发出尖利的呼啸。三更天、七重夜。
宫人掩上了窗格子,花枝子抽在窗纱上,「咯拉咯拉」地声响着。青玉案头的烛影摇着一点红。景非焰倚在床边

,看着云想衣沉睡的容颜,一直都这么怔怔的。
忽的凭空就一个响雷炸了下来,轰轰隆隆,大雨瓢泼而来。景非焰慌忙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孩子,那孩子却吐着小

泡泡,睡得犹自香甜,一丝儿不惊。景非焰怜惜地笑了一下,给孩子掖好了被角。
惊雷滚滚,一记紧似一记,把天幕搅得支离破碎,白色的闪电如刀刃割开夜的颜色,刺痛眼睛,景非焰倏然僵硬

无法动弹。
云想衣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红烛在雨夜里流了最后一滴泪、奄奄地熄去。风声如注、雨声如注,飘摇着,在漆黑的夜晚淹没了宫城楼上的更

漏的梆声。
他的眼眸是下着雨的夜,他的嘴唇是青色莲花的灰,那一道闪电划过,扭曲如蛇,他是苍白的鬼,就那样凝固了

凄凉的味道。
夜雨阑珊。只是那一时两厢凭望着,竟是疼到痉挛。景非焰的手不知不觉地松了开,孩子滚落在床边上,委屈地

「呱呱」大泣。
景非焰想唤他的名字,天际鸣雷如金鼓,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叫出了声音,只是张着合着嘴巴,就像在岸上快要

死掉的鱼,绝望的呼吸。
「下雨了......」云想衣却说话了,微弱的、干涩的声音,他的目光越过了景非焰,茫然地飘了过去,就宛如在

风雨中湮灭的柳絮,「外头打雷了......」
景非焰终是伸出了手,轻轻地触摸云想衣的脸颊:「嗯,雨下得很大呢......」叹息的声音辗转着碾成泥,在耳

边滑了过去,低低沉沉的。
云想衣瞥了景非焰、只是那么一眼,夜的冰冷一点一点地渗透到了骨头里。
景非焰温柔地笑了,把那个孩子抱在手中,捧到云想衣的面前,絮絮叨叨地道着:「你来看看,这是我的儿子、

景氏皇朝的太子,很漂亮的宝宝,是不是?先是时,我还担心他会不会长得像他的母亲,幸好不像呢。宫里的见

过的人都说,这孩子的模样和他的皇祖母一般无二,先帝若是在,定是欢喜得不行。」
胖乎乎的孩子在景非焰的手掌心扭来扭去,生气地「唧唧咕咕」着,总不见景非焰来哄他,便抱住了景非焰的手

指头,「吧嗒吧嗒」地啃了起来。
云想衣看着那个孩子的眉眼,他的身子忽然抖了起来,牙齿都冷得「咯咯」地响,用手指在床上抓挠着,拼命地

想要起来。
「封宁萝在生他的时候就死了。他上个月才满了周岁,有些儿笨,还不会说话,小脾气坏得很,就和你一样呢。

」闪电的白光划过景非焰的眼眸,固执的凝视,疯狂的痴迷,小小声地说着,带着一点点痛苦的微笑,「想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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