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太无聊,我没事可干,所以……”
他的双瞳已经快收成一条线,这家夥怒起来还蛮有气势的。
可这招对我,完全不管用,我移过去,停了会儿问道:“你是不是有什麽事不可以公开?你是谁?有什麽秘密?”
“邵振安,太自以为是会吃苦头的,到时候别说我没提醒过你。你这种典型的公子哥,别没事出来现,因为好奇心太甚而翻船,不值得。你究竟是干什麽吃的,我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你记得,不要给我惹麻烦,不要在我身边晃,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他说完,提著酒杯就走开。
“喂,你没叫我老师!”我笑著对著他嚷,他没回头。我早在纽约就翻过一次船了,不在乎在这儿再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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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薇与我走到酒巴後的巷子,我装得一脸虔诚,对她轻柔说道:“抱歉,我并不是有钱人,我只是喜欢你,所以真心约你出来。”
“不是吧。”她的表情意味深长,显然比我更高杆,“你整晚关注的人──恐怕不是我吧?”
“什麽意思?”我笑了。
“你想调查阮晋?”口气带点袒护。
“啧啧,厉害。”我打个响指摇头,“你的直觉就没有出错的时候?”
“很少。对阮晋有兴趣的人不只你一个,但都是女人,我想你是跟他有什麽牵扯吧?你既然认识他就应该知道他并不好惹,我劝你凡事别太过了。”她的巧笑倩兮此刻看来非常刻薄,不过够辣!
“谢谢忠告。”我把头凑到她耳边,“看来你今天不会跟我出场了,那,下次吧。”
“好啊,只要你够格。”
“不会让你希望的。”痞笑过後,转身离开。
在陋巷丢下美人独自退场,实在不像是我这样的英雄所为,但这一晚,因为阮晋,我失手失策。
之後我决定继续跟踪,等阮晋一个人出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我看他跨上机车冲入暗夜,於是飞车追上去。
这个不著调的锺点,他显然不可能会回学校宿舍楼,那他──我的血都开始沸腾了,我不知道他到底有多有趣,但我知道不调查出个所以然,我会抓狂。
驱车五公里左右,对手突然转上盘山公路,我心中诧异,谨慎地跟上。
在一个五十度角的转弯之後,那辆黑色机车开著大灯,已经挡在前三十米左右的位置,我正好来得刹车。然後,我看见前方车主潇洒地跨下车,抱著头盔向我缓步走来。
我主动摇下车窗,微笑以对,够镇定够合作吧。
阮晋的表情有点儿阴郁,停在车窗外冷冷低头研究我,语气有点儿不耐烦:“到底想干嘛你?一次说清楚,我没那麽多闲功夫!”
“有兴致去寻欢作乐,我看你的闲功夫不少啊。”
“你他妈有完没完?!”他居然对敬爱的老师暴粗口,“我警告你,别再跟著我,别再妄想没事找事,我知道你不会是什麽老师,你也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纨!子弟!”
“将学生们的罪恶倾向扼杀在萌芽状态,是不是一个老师应该具备的职业道德?”我的语气义正辞严,但表情可绝对不是那麽一回事。
“你喜欢管闲事是麽?”他深呼吸,忍耐。
“你想扁我?”
“是。”他伸出食指指著我,“明晚八点到西校区一楼大堂。”
“明天那儿是各学院搞联谊活动的会场,他们可不欢迎老师入内,难道,你给我派通行证?”
他严肃地说了句:“你只要在门口等我就行。”
我暗暗狂笑,但表面装得很正经:“为什麽突然改变主意?”
“也许是你特别讨厌吧。”
“这个理由很充分!”我有点儿不舒服,“这次不只是邀请我参加学校联谊增进师生感情这麽简单吧?”
“来了就知道。”他挺直身子,转身朝他的机车走去。
“喂!”我下车冲他喊,他回头看著我,没作声。我继续往他的方向走,直到与他面对面。
“你不会是真的想扁我吧?”
“怎麽?讨打?”他挑了挑眉毛,有点儿似笑非笑。
“倒还没那麽逊。”我回敬,“我只是想说,你刚刚的理由虽然充分,但不合逻辑,想再问明白,你刚才的意思是不是要和我讲和?”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罗嗦?”
在夜色中,他炯炯双目发出慑人的光,直直地盯著我,像能穿透我的身体一样。我突然感觉到压迫感,一种不能轻易躲过的窒息的压迫,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扯住他的衣领:“明天,是不是就可以知道你是谁?”
“可许吧,只要你不是来搅局的。”他靠过来,与我贴得很近,呼吸也很近,“邵振安,在这之前,你能不能首先向我透露一下你是谁?别告诉我你是来教书的,否则我一定扁你。”
“你确定你打得过我麽?”
“要不要试试看?”
“我不想跟你交手,结局会两败俱伤。”
“你的智商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体现。”他哼哼一笑,有点儿调侃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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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交,穿透他眼里隐藏著的明显的嗜斗苗头,我隐隐有点儿发寒,也不知道自己在寒什麽。这个男人的恶质会不会找我来做试验?我有些好奇,面对这样一个男人,心里首次觉得没底。
突然他的眼神一闪,暗夜中,有什麽东西被燃著了,那透著熟悉的戏谑与警戒意味的眼睛,让我的心不由一凛!犯了多少事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我,居然在一个毛头小子面前失了失神(也不想想自己有几岁)。
“你──不会是想在我身上得到些什麽吧?还是,有其他企图?”他继续将胸口靠过来。
“你有什麽东西能让我企图的?开玩笑,可以,但开不好笑的玩笑,多没劲,是不是?”我尽量调整呼吸,假笑著掩蔽紧张感,视线笔直回瞪他那张野性却俊逸异常的脸。
“你对我好像很热情,难道不是对我有意思?”他笑得更邪。
我想他可能是存心惹我,或者想把我逼急从此不再扰他。不过,他错了,这麽好打发,也就不是我邵振安了!
“你这话里有话的,到底想说什麽?”我镇定地继续保持形象,可不能让他看扁喽。
“我说得还不够明白麽?”他低笑,结实的胸膛轻轻颤了一下,“或者是某人刚从国外过来,中文不过关?”
我索性用英文回他:“小子,别跟我耍花枪!你那套根本不够看的,最好给我老实点儿。”
“你真他妈有趣。”他笑骂,迅速拉开和我的距离,边退後边提醒,“明天八点半,西校区一楼大堂门口。”
他带上头盔,飞驰而去,动作利落得犹如职业赛车手。我目送他矫健的身影消逝在无边的暗色中,极匹配也极诡异,这跟我第一次看见他时的样子已经有些不同,我突然发现阮晋这个人有很多面,你不知道他什麽时候会出击,等你知道的时候,可能你已经中拳了。这一次,我没有再追上他的机车。
经过一番调查,终於弄明白西校区的活动项目是一个联谊舞会,打听到很多学生准备盛装出席,我仔细想了一下,这当老师的也不能太落伍寒酸吧?就我这玉树临风的形象,一直扮土没机会秀场,也太冤我了。正好趁势发挥一下魅力,这种事不常练,也会慢慢退化的,别人退化没关系,像我这样的优质男人退化了,估计会哭倒一片漂亮女人,我不可以这样自私,为了给她们养养眼,我就委屈一次,重新扮一回王子吧。
这得提一下我的二姐,说来也好笑,我姐那人要多麻烦有多麻烦,从小到大,我就是在她的魔掌之下忍辱偷生,为什麽?这还用问,不就是因为她这个弟弟,也就是我,身材太黄金比例,长相太英俊,於是,二姐她没完没了地折磨我,以此来满足她恶劣的癖好──打扮。几乎天天出门前,给我从头发丝到脚後跟都改造一番,以时尚杂志中的男模为蓝本,她舍得将大部分月钱都用在给我购各类高级成衣上了,幸亏不是花我的钱,否则更冤。最後,强拉我出去过场,显给她的那帮狐朋狗友看,害那些只懂追星、追帅哥情窦初开的少女成日像苍蝇似地盯著我这裂缝蛋。
结果,为了给其中一个小妹出头,我不小心打断了一个男人的狗腿,结果发现,那个断腿的丑男是纽约势力最强的华人帮派索罗帮头头的么子,唉,这事儿真是越提越不爽,说来话长。
反正我是被成功发配边疆了,两头不著好,好不容易发现像阮晋这麽刺激的人物,怎麽肯放过好机会拾回点往日的“快乐时光”。我捡出二姐给我寄过来的整套古慈的礼服,翻看了一下,摇摇头,唉,她至今积习难改,对我的尺寸真是可以精确到毫米。
出发前还是穿上了这套剪裁合身、靓到暴的黑色礼服,心里琢磨著这还不把那帮女学生给电晕菜喽。
但失策的天天会发生,这门口两女生大概是高度近视,或是智商不行,看见我进场居然上前拦住,其中一个红著脸说:“邵老师……这是学生专场,老师一律──”
我潇洒地打断她:“可以通融麽?我的样子不像是来砸场的吧?”
“可是……”
一道沈静的男声插进来,说得并不响但威慑力十足:“邵老师是我请来的朋友,我作保,行吗?”
两女生迅速互望一眼,犹豫地点了下头。靠,有两下子,这阮晋就能买通全世界的人?我还就真不信这个邪?!
“我能搞定,你出来搅什麽搅!”有些不平,跟他进大堂。
“我让你在门口等我,你怎麽听不懂?摆再多pose也於事无补。”他哼笑,“傻子才看不出来你对学生动机不良。”
我冷笑:“我对谁不良了我?爱护未来栋梁程度深一些有错吗?你是不识货。”
他突然停下来,快速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圈,然後面部肌肉很怪异地抽了一下,我仔细看了,觉得那表情称为“嘲笑”。
“你是急赶著去结婚呢,还是要改行变魔术去?”
我突然觉得尴尬,很少有人能让我觉得尴尬,当时真想直接送他两拳:“老兄,给点面子行不行?你有没有审美欣赏力的?”
“穿这一身戏服,跑起步来会不会影响迅速?”
这校园舞会最多是跳跳舞,那点体力劳动不在话下,要跑什麽步?我自动跳开一步,警惕地盯著他:“你──可别搞破坏!我明确告诉你阮晋,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可不想糊里糊涂又沦为你这暴徒、不良分子的共犯!”
“你终於承认自己的麻烦多了?呵,现在你也有了误上贼船的感觉?”说完,他往场内扫一眼,表情一下子变了,极严肃专注,像随时要咬人似的,那股子懒散全没了,像有一股精猛的力量正蓄势待发,那是狮子捕猎时的神态。
他的眼神暗下来,一把将我扯到他左侧:“好戏开始了,还真快呢!看见那个人没有?”我顺著他的视线追过去,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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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著黑上衣的学生在舞池里穿梭著,看起来有点眼熟……那人的眼神时不时地往周围瞟,相当鬼祟,但如果阮晋没提醒,现场这麽热闹,还真不会去注意。我观察了一下,凭经验感觉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见过……”我轻轻吐出两个字。
“算你有点儿记性,我们还和他交过手。”
噢,是常威的手下之一,上回打得他满地找牙,这麽快又恢复人样了,看来那次下手还不够狠。转头孤疑地看了一眼阮晋,他此刻的表情挺高深的,我反倒笑出来:“喂,搞什麽?我们可已经过了玩侦探游戏的年纪。”
“你的确够老了,但智商怎麽没见长?”他嗤笑。
“你怎麽能三番四次对老师不敬?而且我也已经不只一次听到你非议我的智商!”我咬著牙压低声音怒斥。
这时,一道甜美的声音打断我和姓阮的之间这段“非正常对话”。
“邵老师?!你怎麽进来的?”张婷莉略显惊讶表情还挺生动的,紫色裙子很衬她。
“这年头居然用得著学生保老师,啧。”我没好气。
张婷莉很聪明,立即察觉我和姓阮的之间有火药味,她呵呵笑,试图当回和事佬,故意说一些轻松的话逗我们,可我们俩都没笑。
我觉得她是挺喜欢这臭小子的,但大概觉得阮晋这个人不好琢磨,只好自动站到安全线外关注他,偶尔接近试探。
“邵老师,你今天真是英俊,能请你跳个舞麽?大家会羡慕死我。”小莉作势伸手邀请状,小女孩不但嘴练得炉火纯青,也有些幽默感,我自然笑纳,何况她说的是事实嘛,哈哈。虽然女人一旦太坦白就代表没後戏唱了,但我现在的心思可不想放在喜欢阮晋的女人身上。
“现在不行,他有事。”这家夥在这关键时刻,居然刹风景地插一脚,还顺势用长手臂一揽我的脖子强行将我外往拖,当时我和小莉都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我已经被他拖出场边。
“不给面子也不是这种做法!”我不高兴了,这人不是自诩为风度男麽?原来只是表面看起来对人家没意思,装正人君子,等人家过来邀别的男人跳个舞,他倒妒忌了,这什麽变态心理!莫不是……阮晋发现了我私下曾“骚扰”过张婷莉借故调查他?切,不管他。我想小莉既然做过他的邻家小妹,没理由不是他的初恋情人,估计抢了他的风头,不爽了。
“嘿,你这人怎麽这麽小心眼的?是不是男人!有没有弄错,把我拉出来。小莉是你朋友,你不给我面子,也好歹给她点面子嘛,发什麽神经!”我转身想往回走,“我去跳舞。”
“我要你替我办事。”
我笑了:“你他妈是我什麽人啊?我要替你跑腿当下脚仔?”我一把纠住他的领头,这动作做著做著就熟手了,“别忘记,我还是你老师。”
“别没辙了就用这个压我,再过一个小时,我就不是你学生了。”他说著,眼睛跟著场中刚才那个黑衣男,脚步往外面移动,我跟上去,他回头不耐烦地说了句,“不是不乐意吗?回去跳你的舞去!”
“哪儿有趣我往哪儿,你管得著麽你!”
他狠狠给了我一记冷眼,好像我多不识好歹似的,脚倒没停,一路追出去,我迅速跟上。
“你说一小时後就不当我学生了是什麽意思?”我抓住重点,边跑边追问。
“你现在能不能先闭嘴!”
“呵,你拽。”咬牙切齿地竖起大姆指。
这时黑衣男拐进大堂後的小花园,阮晋背贴墙壁回头示意我安静地跟著他,蛰伏原地大概一分锺左右──他突然毫无预警地像只猎豹似地冲了出去!我本能地往周围一看,并没有其他人,事不关己,不必再急著强出头,上回行侠仗义也不见得得到什麽好处。
不一会儿,就传来打斗声,呵,刺激的场面,好久没碰见了,忍不住了我。好了好了,我也适时充充场吧。结果就看见了非常壮观的一幕──阮晋一只胳膊将那个黑衣男反手牢牢压在墙上,左腿踩著另一名年轻男子的肩膀,脚旁边一、二、三、四,哇!还挺厉害。刚才应该掐秒表,这迅速,高手级别。
“原来你还有这麽一手,上回伪装得不错,发挥了不到三层功力啊。速战速决,英勇降敌,哈,但我想知道,这状况是属於校园暴力还是路见不平?”我慢慢鼓掌潇洒现身。
他的眼神很锐利凶狠,像换了个人似的,但这回的愤怒不是针对我的,他瞥了我一眼,从腰後熟练地掏出一副手铐,啪一声,将两个还“活”著的人连在一块儿,方便他们叙旧。看见手铐时,我心里不由地一沈,终於知道他的身份了!
可这时,我却不兴奋,因为想到他的同行和对手现在都在满世界地找我,我就兴奋不起来了。
“什麽不好扮,扮大学生。”我走到他旁边,“要我这来历不明的闲人跟後头,不怕我妨碍公务?顺便告诉你一声,我对警察完全没有好感的。”
“亏心事做得太多的人,都不喜欢警察,我理解。”他松开哇哇呼痛的两个人,走过来同情地拍拍我肩膀,“你帮我看著他们,我去捉更大的。”
“我最喜欢玩官兵抓强盗了。”看一眼摊倒在地上那帮小鬼,也太没劲了,“这儿没我什麽事,都摆平了,还有什麽搞头?”
他扫了地上一眼,终於没有异议,随我紧跟著他。
是人,就有好奇心,何况我的好奇心比一般人重很多:“在学校当卧底很没有成就感吧?等那麽久就是为了今夜抓坏小孩?不会是单枪匹马吧?当地的警局这麽缺人?後援都不派?是超人也会死的!不会是为了节约政府开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