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剑(出书版) BY 黎枫丹
  发于:2011年07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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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妈比我亲妈还好......」她一边哭,一边叨念:「二妈知道爹爹和我娘亲都死了,她也上吊了。」

展昭猛地一愕,道:「妳对骆云丞说三十六剑就在开封府,莫非是妳二妈告诉妳的?」

「是啊。」蕊寒骤然又收住了眼泪,这喜怒无常的姑娘让展昭有些惊诧。

一代剑商与洛阳美女生下的孩子竟是个半疯,展昭不由得替造物可惜。可不知怎的,展昭总觉得这女孩的眼神好

清澈,不似一般的疯女。

蕊寒见展昭对着她叹息,提步走到展昭身边,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像疯子?」

展昭大愕,但他很快明白了过来。这世上哪有疯人说自己是疯的。展昭很肯定地摇了摇头,道:「姑娘不疯,是

世人疯了。」

「世人也包括你吗?」

蕊寒的话听似简单却蕴含一定的深意。展昭更加确定这眼前的女孩非同一般。如此境地,装疯卖傻可能是最好的

一条出路。

「在姑娘眼里,展某是什么样的人?」展昭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索性反问道。

蕊寒安静了下来,目光变得更加清澈,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自然了起来,认真道:「你是我最喜欢的人,当然也不

会是疯子。」

她的眼光很柔和,美得像天边的云彩,剎那间,展昭似乎又见到了那位风华绝代的美夫人。

展昭不敢继续直视她,也不响应她的话,只低头不语。

蕊寒顿时露出可爱的笑容,脸上的平静温柔瞬间打破,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展昭,就跟观察小动物似的,口中言语

:「不过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为什么我这么迷恋你?」

展昭实在有点不知所措,真恨不能顺手挖个地洞,将自己的脸往里填。

她慢慢挨近展昭,身子几乎躺进了展昭的怀里。

展昭正欲挪开自己的身体,就听蕊寒在他耳边细语,道:「小子,别乐歪了,我有正经事跟你商量呢,这里外都

是看守,说话得谨慎,让你占个便宜。」

她一边靠在展昭怀里,一边还叨念:「本小姐是喜欢你,可这并不代表我在你展昭面前就必须是一只发骚的小母

猫─投怀送抱。」

她说话的语气就似一个山大王,展昭一时忍俊不禁,竟也忘记害羞,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二妈说藏匿名剑的地方,画在两柄剑身上,两剑合一就能寻到藏剑处。」沈蕊寒悄声道。

展昭一惊,猛想起了那真假含光,不禁佩服起沈半烟的如丝心思,可仔细一琢磨,展昭恍然触摸到了一张无形的

网,这张网已在悄无声息中铺展开来了,而身处其中的人们却一点都没有发现它的存在。

展昭神思清晰,诸多疑惑让他有了个更深层次的推测,道:「令尊以死设迷局,真实的目的并非让我们寻剑。」

蕊寒依偎在他怀里,听他惊出此言,猛地在展昭肩头拍了一下,压低嗓门,道:「爹爹是自杀的?」

展昭被她这么一拍,身上伤口一齐被牵动,瞬间疼得他冷汗涔涔。

蕊寒这才发觉自己手重了,「你没事吧,不过几鞭子而已,你不会这么不禁打吧?」

她嘴上这样说,心里还是有点心疼。

「抽妳几鞭子,妳就知道疼不疼了。」展昭半开玩笑道。

蕊寒咧嘴一笑,道:「累你受罪了。」

展昭瞧她那一脸很没有诚意的道歉表情,倒也有趣,难得她大小姐肯说句软话,展昭自然不会与她计较,更何况

已经有太

多人为了这三十六把剑丧命,蕊寒有所顾忌,也是人之常情。

「令尊确实是自杀的。」展昭道。

蕊寒似又念及自己的亲人,哀叹:「老爹死了,二娘也跟着死了......真是夫死妇随啊。」

蕊寒却未提及自己的母亲。她的话听似很随意,但展昭看得出来,蕊寒很难过。

静静听着蕊寒的碎言碎语,零乱无序,展昭却似乎想到了什么线索,道:「那日妳父亲自杀于茶楼,身边除了侍

儿外,应该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场。」

「谁?」

「妳亲母苏素娥。」展昭道。

蕊寒眼睛一亮,有点不敢相信,问道:「你怎么知道?」

「白玉堂去了茶楼,可事后却没了踪迹,期间必定有人将白玉堂带离茶楼。那时妳沈家三十多口皆在段心楼手上

,没有人做得了这件事情─除了妳母亲苏素娥。诸事皆了后,妳母便服毒自杀,也算与妳父死同穴了。」展昭道

蕊寒显然有些惊讶,她有点不敢相信。母亲怎么会与父亲在一起,他们已经分开好多年了。

展昭明白她的疑惑,轻语问道:「妳母亲其实一直很爱妳父亲。」

蕊寒知道,自己的爹娘原本是一对恩爱夫妻。可五年前,他们无端分离了,从此就不再来往。现在说他们是恩爱

夫妻,岂非天大的笑话。

蕊寒眼中有些泪光,回忆着儿时的美好时光,不禁感叹人生如梦如幻。

「妳爹娘留下两方丝帕,质地一样,连上面留下的字迹也是一样,若非事先计划好,如何有此巧合?」展昭语言

温和,似再进一步证实自己的话,又似在安慰蕊寒。

蕊寒有些感动,垂泪,哽咽道:「爹娘这是何苦啊?」

展昭道:「令尊以死设计,明着是让我们追寻三十六剑的下落,暗着却是在揭露一批人,这些人为了三十六剑不

惜杀生......

这三十六剑必有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蕊寒突然坐了起来,瞪圆了眼睛看着展昭。

「我不知道。」展昭凝神,「但我知道,这个秘密一定与襄阳王有关。」

蕊寒并不清楚襄阳王与自己母亲间的事情,听展昭说起这个人,她也没有什么印象。

展昭半天没有言语,像是在思索案情。

突然,蕊寒半掩嘴巴,朝展昭大笑了起来,她的笑容原本很美,可现在却怎么看都有点怪。

「妳笑什么?」

「你快死了,现在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过下辈子吧。」蕊寒这姑娘确实怪异,说到死还能咧着嘴巴哈哈大笑。

看守见疯丫头狂笑,忍不住也偷偷笑了起来,却没兴趣细听下去。

蕊寒突然压低了声音,道:「你如今对他们来说,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肯定活不长久,本姑娘还有点利用价值

,那老家伙肯定不会轻易要了我的命。」

展昭脸上并没有异样神情,嘴角却露着一丝丝狡黠又青涩的笑容,似有计谋在胸。

他转身朝四下看了下,小声道:「姑娘可以杀了我......」他的声音很低,低得只有蕊寒能听到。

守卫只当两人打情骂俏,摇头嘀咕:「我当开封府的都是正人君子呢,你瞧那展昭,连疯丫头都不放过......」

已近黄昏,小雨却依旧细细飘洒着。

段心楼依偎在牡丹园的栏杆上,手中扯着牡丹花瓣。他的心情糟到极点,他厌恶这种感觉,可偏偏自困其中走不

出来。

「无聊的生命浪费在这无聊的事情上,无聊的人说着无聊的话,无聊的人看着无聊的风景......」段心楼慵懒地

自言自语着。

他并非是个胡涂的人,可有时他就是喜欢胡涂地做一些事。

黄昏很美,可如今却没有了夕阳的映衬,寂寞得如同一名寡妇。

段心楼鄙夷一笑,正想转身回去睡个大懒觉,就听不远处有人喊叫。

「公子,公子......死了、死了!」来者正是那铁屋的守卫,他一脸惊恐的神情,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显然是出了大事。段心楼感觉到。

段心楼瞥了他一眼,阴沉地道:「你他妈的才死了。」

「不是,公子,展昭被那丫头勒死了!没气了!」

这话一出,段心楼脸色顿时白了。

那守卫见段心楼脸色不对,急忙跪下,道:「公子,不是小的干的,是那疯丫头干的,他们两在调情......后来

不知怎的......」

段心楼压根儿就不想再听下去了,猛朝着那守卫的心口就是一脚,足足将那人踢出三丈外。

已来不及思索,段心楼发疯似地跑到了铁屋子。

阴暗的屋子里躺着一具尸体,多么熟悉的身形,段心楼曾幻想与他成为朋友,可如今,他就这样安静地横着,不

再有生命。

段心楼突然觉得,这个世道待他有些残忍。

别人有的,他没有,别人没有的,他更没有。

他不想流泪,不想思考,他已经麻木。

他朝疯丫头呆呆苦笑着,自言自语道:「多亏了妳,也省得我为难了。」

段心楼正想回头往回走,就觉身后有一股气流跃起,剎那间将他围了起来。

弹指间,段心楼已被点住了大穴,上身几乎不能动弹。

「展昭,你也懂龟息大法,想不到你会有这种方法脱困。」段心楼不用眼睛看,就已经猜到是展昭站在他身后。

「为什么不能用这样的方法?与你这等人较量,不需要讲什么规矩。」展昭一把捏住了他的咽喉。

展昭身子虽然虚弱,但功力却未减,段心楼被他控制得死死地。

蕊寒得意地摇着大辫子,朝段心楼吐了吐舌头。

三人正欲离开铁屋。突然,一个身影如大雁般飞窜了进来,如闪电般的身形,骤然插在展昭与蕊寒之间,猛拽住

蕊寒的长辫子。

这人正是骆云丞,他脸上醉意仍在,但手掌上的力道却没有减少半分。

蕊寒被他捏得生疼,「死老头,轻点!」

骆云丞火眉扬起,瞪圆了眼珠子朝蕊寒看去,「臭丫头,我看妳现在好像挺清醒。」

「放了她。」展昭道。

「展大哥,快走,护住三十六剑,你要对得起我爹爹。」蕊寒扯着嗓子高喊着。

展昭不能再犹豫,他必须割舍,必须走!

乾坤就在须臾间。

只见展昭一个鲤鱼翻身,眨眼间就抽走了一旁守卫的腰刀,猛地架到了段心楼的脖子上。

「你要带着我一起走吗?」段心楼惊道。

「是的。」

「你为什么不拿我的命跟骆云丞做交换?」段心楼道。

展昭摇了摇头,也许他比段心楼更了解骆云丞。他没有止住脚步,一直往前走着。

这时却听骆云丞在背后大笑,「你段心楼的命不如这丫头的值钱,本将军不做这亏本买卖。傻子,你以为你是哪

根葱!」

段心楼愕然!

骆云丞怎么可以如此无视他的性命?

段心楼不解!

天上的雨断了线,疯似地下着。苍茫大地间,只余下阵阵脆脆的大雨抽泣声。

这是这一年来,洛阳最大的一场雨。

世上一切污浊,在脆脆的哭泣声中沉淀着。

洛阳郊区有许多茂密的小树林,一年四季始终生机一片,绿色的藤蔓,翠色的树干,即便在最寒冷的冬季,它们

依旧拥有傲人的色彩。

大雨哗哗冲洗着树林中的每一个生命,如此季节,如此雨水,算是上天的恩泽吧。

此刻的段心楼却十分不痛快,同样浸透在滂沱的大雨下,他可没有花草树木那样的好心情。

「你就这样拽着我走,你不辛苦,我还嫌累呢。」

段心楼委实受不了这样的折腾,他平素最喜欢干净,如此大雨天,走着泥泞的道路,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圈在猪

圈里的猪,被迫承受着这份无奈的肮脏。

「你不能放开我吗?」段心楼大口吐着雨水,很不耐烦地道。

展昭身上的伤口被雨水冲得开裂了,疼得他唇角惨白。他无心理会段心楼的言语,只管低着脑袋,拖着段心楼往

前方赶路。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夜色开始慢慢降临,天上的雨终于在一片沉重的黑色中收敛了。

展昭感到十分疲倦,身子慢慢麻木,连带着疼痛都一起在一片混沌中消失了。他终于支撑不住,斜靠在一棵老槐

树上昏睡过去。

段心楼拖了拖沉重的身子,微睁双眼,见四周已是漆黑一片,不由得心头升起几许凉意。他感觉到四周有大片树

木的存在,

还有小动物的窜动声。

「这是树林子吗?」段心楼问展昭。

段心楼努力朝展昭身边挪了几步,他似乎感觉到展昭微弱的呼吸声。

「展昭,展昭。」段心楼轻声唤着。

依旧没有回音。

如此安宁,倒也让人害怕。

第八章

这浓浓夜色中,只回旋着自己的声音,即便是段心楼,终于还是有了几分怯意。段心楼无法确定展昭究竟出了什

么事,但听展昭良久没有反应,他便偷偷运气解了自己的穴道。

终于重新获得了自由,段心楼痛快地伸了个懒腰,又伸手碰了碰身边的展昭,发觉他已沉沉昏睡了过去。

段心楼阴笑着,「看你小子能耐,终究还不是落我手里。」

他嘴上虽这样说,可心里却生了关切心思。虽被展昭一路胁迫着前行,但段心楼并没有因此厌恶展昭。

他伸手摸了摸展昭的脉,自语道:「病了?」随即阴笑了「哼哼」两声,却没有打算转身就离开。

段心楼发现自己的心思有点无法理解。

他一边将展昭背在身上,一边嘴上喃喃道:「谁见过这样待自己敌人的,我是不是太仁慈了?」

泥泞的道路本就不好走,如今还背着一个人,段心楼的脚步越发零乱了。

林子里没有一点光亮,段心楼身边也没有带火石,他只得用手摸着两旁的树枝行走着。

林中的荆棘交错生长着,一路行来,段心楼的手掌被割出了道道血痕。

「段心楼,你何必......救我......」展昭醒了。

「难道把你一个人搁在林子里,喂老虎?」段心楼听展昭醒来,心下有些喜悦,可他终究不愿张扬自己的这份喜

悦。

「我情愿让老虎吃了。」展昭委实不愿欠段心楼人情。

「就你那身板,老虎肯定吃不饱,终究还是得让人家饿着,既然这样,还不如让老虎彻底饿着呢。」段心楼半开

玩笑道。

「你为什么要救我......」展昭真不知该如何说完这句话。

段心楼明白展昭的意思,索性垒个台阶让他下,「谁说我救你?一会就将你五花大绑,让你也尝尝被人胁持的滋

味,跟我段某人作对,肯定没好下场。」

如此经历,展昭慢慢察觉到段心楼这人的本性,可他终究背负了几十条人命,这笔笔血债,展昭又如何能轻易释

怀。

两人慢慢都沉默了。

沉溺于无声中,也是俗人逃避现实的好方式。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两人终于在一片夜色中看到了林子的出口。

终于出了林子。

外面的世界虽大,却有许多无奈与矛盾。段心楼黯然叹了一口气,他宁愿永远漫步在那段无声的道路上。

段心楼将展昭放了下来。

展昭身子仍然很虚弱,一个摇晃,正好碰到了段心楼的手掌。

展昭感觉到一层湿漉漉的液体在段心楼的手掌上流淌着,还有几分热度!那是鲜血,尚有热度的鲜血。

林子中遍地荆棘,段心楼的手掌必定是被那些东西割破的。展昭心里明白,他想说声感激的话,可又觉得有些尴

尬,终究没有开口。

段心楼扶着展昭又走出很长一段路,这才看到灯光。森森的夜色中,那几许微弱的灯光就像点点萤火虫,微弱无

力。

段心楼很快就找上了一户人家,说上了几句友善的言语,那家人就让他与展昭进了屋子。

两人将衣衫都换下,又洗了把脸。段心楼又用清水替展昭清理了伤口。

他们一直都沉默着,没有开口说话。

屋中烛火点点,展昭与段心楼面对面坐着。

展昭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可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话题。良久才道:「你挺会与人打交道的,这么快就安顿

好住处了。」

听展昭语音中似有几分赞许,段心楼感到很欣慰,随即也打破了沉寂,道:「那是自然,小时候与母亲经常这样

过日子......」

他突然发现自己言语多了,脸上的神情也有点莫名。

展昭见他不愿提及自己的过去,故意调开了话题,道:「段心楼,你还是用绳子将我绑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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