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良 下——小三儿
小三儿  发于:2011年07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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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人啊……”薛忆眼珠子骨碌碌转过一圈,嘴角上弯起了好看的弧度,他在怀里一摸,捏了只细瓷小瓶出来,神

秘地瞟了一眼季良,压低了声音说,“季庄主想要见识薛某真正擅长的驭人之术么?这种膏药抹在那地方,又润又

滑,保管能让您舒服得欲仙欲死,一次次舒爽到底……”
季良注视着那只瓶子,愣了一下,忽而挑起眉:“你少给自己弄些奇怪玩意儿!”
“季庄主冤枉在下了。”薛忆面色委屈之极,“这是献给季庄主您享用的。”
他斜飞了凤目尾角,扬出几分邪媚,流出几许意味暧昧。
季良又怔了小半会儿,终是明白过来,他认认真真地看着薛忆,毫不犹豫地说:“如果你想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

,只要你能觉得爽快就好,但是我决计不会用这东西。”
他再瞅一眼小瓷瓶,抿了一下唇:“我去洗澡,你把这东西丢了,以后不准再让我看见类似的,听见没有?”
薛忆倒愣了,只张嘴做个圆,眼睁睁看着季良走出门,过了老半天才想通了,退几步,趴在床上闷笑。
老陈叔路过,手里捧着一盘果子,听见声音就进来,问:“啥事让小少爷这么乐?”
薛忆勉强忍住了,半撑起身,擦着眼角:“一只猫拿只鸡蛋对老鹰说,鸭蛋很好吃你吃吃呗,老鹰不吃,反递给他

自己的蛋,说,你喜欢吃蛋吃我的好了,把那个还给鸭子。你说那老鹰好笑不好笑?”
老陈叔把盘子搁在桌子上,微微笑了:“真是只憨实的家伙。”
“差点忘记了。”薛忆把手里的小瓶子递给他,“下午苏伯伯来的时候你刚好出去,我给他说了你的事,他遍给你

调了外涂的药,每天用几次,对肠干有好处。”
“一把老骨头了,怎么好劳驾小少爷费心。”
“别这么说,我当你和嬷嬷都是自家人,何必说见外的话。”
老陈叔再谢过,方接了药:“这有些水果,小少爷吃点。”
薛忆点点头,老陈叔便出了门去。
他那一走,薛忆在床边上坐会儿,又想起鸡蛋鸭蛋老鹰蛋,实在逗趣。
季良回房间的时候,就看见他翘着脚坐在床沿,在膝盖上支了胳膊肘,托颌抿唇,偏去瞅着案几上烛火的眉眼笑意

盈盈。
“你在想什么?一个人傻笑。”季良拿张布巾擦着濡湿的头发,几缕黑丝垂在面颊上,滑落几滴水珠。
薛忆悠悠转过眼来,收不住瞳人里星辰闪烁:“在认真考虑季大庄主刚刚的提议呀。”他曲起手指在下唇上敲抚,

“然而又想着,我可是化了好几个月才学会如何少受伤,如何让双方都愉快,季庄主却初涉此道,恐怕困扰多多…

…唔,不如我们先来交流一下要点,可好?”
他的神情都放得柔和婉转,斜飞而来的清雅凤目和风袅绕,流动间秋水潋滟,但季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怀好意。
“季庄主眼神如此凌厉,莫非是迫不及待?”薛忆放下手撑在褥上,微微后倾了身子,说不出的慵懒风月,“那我

们何必浪费了美景良辰……”
如此奢靡旖旎在前,季良抓着布巾轻哼一声,竟扭头走去窗下桌旁坐了,拿起一卷册子翻开来。
薛忆眨眨眼望着他硬朗背影,烛光里轮廓分明,让人安定,亵衣上深浅几处水渍,轻薄的绸料贴在肩背上,勾画出

下面结实的肌理,手上一页页翻着,便有哗啦哗啦响动。
俄顷,薛忆慢吞吞踱到他侧面,负手低头,眼盯着桌面上册子边角,贴在他耳朵边吹股热气:“难道,季大庄主害

羞了?”
季良一愣,偏开头:“你今天心情这么好,估计能睡个好觉,不要辜负良辰美景。”他学着薛忆的懒洋洋口气,“

出去的时候,麻烦薛公子将阿全叫来,慢走不送。”
薛忆直起身眄他一眼,眯着眼嘀咕道:“小气,冷漠,没情趣。”
季良听得清楚,却并不理睬,自顾扶着额角看册上文字,薛忆一撇嘴,拧了腰就朝门口走,伸手扒在门扉上刚要迈

出去,“哎呀”一声,硬硬收住脚:“烟伯……啊,吓了我一跳。”
曲达正要进去,没料到会从里面窜个人出来,也是堪堪止步,烟杆几乎戳在薛忆喉头上。
季良抬头望了望,起身走过来,说:“曲伯,这个时候来,出了什么事?”
曲达越过薛忆肩弯看他,吧嗒着嘴吸口烟。
薛忆前瞅瞅后瞟瞟,打拱作个揖,道:“季庄主,曲主事,薛某不打扰二位,告辞。”
说罢,缩着脑袋从他们两人中间侧身钻了出去,捏袖袂扇着风,悠悠闲闲进隔壁,掩了门。
曲达方从袖里抽出一张两折信笺递给季良:“这个人,亲自来帖要见你。”
季良微有诧惑,凑烛光边把纸上几行字看了,抿紧唇线。
“这个机会如果不好好把握,真可能会前功尽弃。”曲达吐出一口烟雾,“阮大人已经说过,他是可以颠覆全局之

人。”
“我知道,如果得要他的协力,将是我们最大的保障。”季良沉下眼,拿手揉了揉眉间坎坷,“只是,怎么会这么

巧……”
“唔?”
“申时二刻……应该能赶上去河边。”
“什么去河边?”曲达迷惑的问。
“呃,没什么,早定了一个约,不想食言。”
季良捻着如云霞般层染的纸笺,别有所思。

第八十八章

七夕的早晨天气很好,中午却阴了,一些灰色的云彩,遮掩了原本澄透蔚蓝的天空,又有风来,鼓动着它们变幻莫

测,只把阴霾铺散。
苏华迹唠叨家里那个不孝女儿,有了丈夫连爹爹的生辰都忘记了。
“即便不来两三句恭贺的话,至少要送件寿礼吧,周家大少爷看起来颇有气度,怎么都知道要时常孝敬岳丈。”
他鼻子里哼啊哼,薛忆坐在竹制躺椅上,应付的嗯啊嗯。他倚着略后倾的靠背,仰头望枝蔓交错的花棚架顶,一只

只粉翠的葫芦静默不语,失了艳阳光泽照耀,显得暗淡可怜。
“苏先生,喝碗冰梅汁吗?”嬷嬷端着托盘从厨房里出来,上面放了两碗看起来很清凉可口的梅汁。
“酸的,我不要。”薛忆从小几上拈了只蜜糖李子放进嘴里,“苏伯伯,我想吃西瓜。”
“不行。”苏华迹坚定地回绝,“太凉了,你不能吃。”
“偶尔一点点嘛。”
“就你这脾胃,不行。”
薛忆嘟口气,撇着嘴别开头:“真讨厌,这么热的天——”
“你还好意思委屈。”苏华迹一巴掌拍在他后脑上,“本来底子就弱,自己还不爱惜——”
猛然的住了口,直直盯着面前纤细的后颈,良久,薛忆微诧地回头来看着他,方严肃地说道:“糖腌的东西也不要

吃太多。”
薛忆一声哀叫,捂着耳朵晃脑袋:“没听见,我什么也没听见。”
“听见什么?”季良和曲达一从房间里出来,就看见薛忆在花棚架子底下愁眉苦脸。
苏华迹把盛蜜糖李子的小瓷碗递给嬷嬷:“剩下这些收起来。”
薛忆立刻侧了身子朝嬷嬷扑:“不,我还要。”
苏华迹“啪”地,半途打掉他的手:“明天再吃,李子也是性凉的东西。”
“可是——”
“薛大少爷,你真的已过弱冠之年么?”季良不咸不淡地吊着嘴角,嘲讽似地瞥他一眼,“季某还以为这院子里有

个幼齿小儿。”
薛忆拧腰抓着椅背,狠狠瞪他,牙齿在下唇上印出几道浅白月牙儿。
“哟,原来是个小姑娘。嬷嬷,快去取了小花裙银花簪来,给我们的薛姑娘打扮打扮。”
薛忆闻言眼神一僵,唇从齿缝间滑脱,润了津液浸了红。
季良仍旧含着促狭的浅笑,站在一盆茉莉边上望着他。
“季大庄主。”薛忆眯着眼唤他,透了凛冽光芒,“看你一表人才,可惜眼神这么差,还是早些回去歇着罢,以免

意外。”
“敢问薛公子,所谓意外,何解?”季良悠闲摇着墨竹折扇,认真讨教。
“真的想知道?”薛忆略转了头,目光更细利。
季良收了扇打个拱手:“季某恳请告解。”
薛忆缓慢地扬了一边嘴角,轻轻冷笑,忽然从竹椅上跳起来疾步冲到他面前:“就是这个!”
双手分举到他两颊,使劲一拍。
只有清脆一声响,两只巴掌几乎是同时拍在了季良的左右脸颊上。
刚才还卯足了劲儿聒噪的夏蝉,连同小蛐蛐儿,齐齐歇息,一时间,庭院里静寂无声。
良久,曲达咳了一声:“贤安,我先回客栈,到时辰来接你。”
季良终于眉头抖动,脸上热辣辣的刺疼,可见薛大少爷是下了大力气。
“如何?这个注解够具体吧。”
薛忆收了手,相互搓搓,满意的端详一番:“效果不错。”
苏华迹也仔细看了看:“嗯,很对称。”
“都是苏伯伯平日教导有方。”
“小忆的领悟能力也很强啊。”
“谢谢苏伯伯褒奖。”
“彼此彼此。”
曲达已经走到院子门口,又回头看了眼脸色诡异的季良,禁不住暗自叹了口气。
自己决定的道路,只有自求多福。

波小筑位于皇城西北,整座宅院并不盛大,但木料都用的是极为上品的楠木紫檀,石材也是贡品里挑出来的黄石白

玉,用一整块巨大的珊瑚雕的影壁,斑斓多彩的梁
饰,轻盈飞檐入云霄,从太液池弯弯曲曲引出的水流穿院而过,在正中汇出一片广阔池塘,杨柳围聚中遍种芙蕖,

每至夏季,菡萏绽放,幽香萦绕,清晨那些透彻的
露水挂在荷瓣上的时候,就像一颗颗晶莹的珍珠点缀了娇柔粉面,妖娆无比。
这里是襄王的别院。
襄王是当今皇帝最亲近的同母胞弟,太后最宠爱的儿子。
他懒洋洋地倚躺在贵妃榻上,身下是柔软的锦垫,华贵宝相花交枝缠叶,都泛着隐约金线银丝光泽,熠熠生辉,精

美绝伦。
一袭丁香绫罗衫,底摆压着汹涌翻卷的嵌金海涛纹,蔓延而上,蜿蜒出一缕缕唐草牡丹,波卷缠绵,每一处转折里

又暗织了细致四爪盘龙纹,腰间是镶满了玛瑙晶石的腰带,垂下叮当环佩,繁复的秋香色宫绦上有蓝田玉雕的牌饰

,有一串串琉璃翡翠攒成的花朵,和刺绣精美的香囊荷包。
他深色的头发都束起来,戴了一顶紫金冠,从中间的簪子两端坠下几颗黄豆大小的珍珠,衬出一张如玉面容。
果然是皇家气派,真真华丽得,叫人眼花缭乱。
天气阴沉,而雨水又是要下不下的样子,分外闷热,会客的偏厅里,就在四周放上了六个盛着冰块的青花缠枝折沿

盆。
这六个折沿盆,是今年景德镇上贡的新品,一共只烧制了九个,装在红枣木雕花盒子里,又用软软的锦缎裹了,送

进皇宫,襄王那天正巧在,看了一眼喜欢得不得了,他的皇兄就让他带几个回去。
于是连乾清宫里都没有舍得摆出来的瓷盆,在凌波小筑里却用来放了冰块,随随便便的放在小几凳上。
“王爷,薛公子到了。”
年轻的襄王听到侍从通报,眼也没抬,依旧把玩着手里的青玉茶盏。
旁边湖蓝衫子的青年偏了头过来,对他说:“你请的人来了,又摆什么架子不去招呼?”
他这才微微坐起来些,胳膊肘支在扶手软垫上托住枕骨,看着站在门口等指示的侍从,闲散道:“请薛公子进来罢

。”
薛忆一进偏厅,撩了底襟便跪拜下去,襄王扯了嘴角莞尔道:“这不是王府,何必多礼。”
目光去瞟了眼湖蓝衫子青年,那人挺是无奈地咂了下嘴,走过去扶住薛忆:“薛公子请起,王爷本意是请公子来闲

话旧事,无须拘泥。”
“不愧是世间盛赞的谦公子,随便说那么一句话出来,都是谦谦敬敬。”虽然话里意思是褒扬,但由襄王一说,怎

么听都含着六七分的讥诮。
“瞻墡。”湖蓝衫青年竟直唤着他的名讳微叱,回头朝薛忆抱个拳,挥手指了旁边椅子道,“薛公子,请入坐。”
“哟哟,漆大公子对人和气,怎么就对着本王使气。”襄王似有诸多不满,扁着嘴蹙眉。
“如果王爷不拿那种态度语气,想让漆某同等相待,自然不会是桩难事。”
“小涛啊小涛,人前装正经久了,难道不觉得很是厌烦么?”襄王勾勾手指头,一个小丫鬟就立刻移步前来,玉指

捏只剥了皮去了籽的水晶葡萄送入他口。
他这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但凡漆小涛在他面前和人恭来敬去翩翩有礼的时候,就会冷眼讥讽,漆小涛早习惯了,

现在也只当是一阵风过。
薛忆挨着椅子边坐下了,抬起眼平静地看着襄王:“不知道今日王爷请小民前来,有何指教?”
“哈,指教?”半粒葡萄由襄王嘴里吐到小丫鬟手心上,他像是听见了了不得的笑话,一个劲儿地抽动着肩头,“

本王怎么敢指教薛先生的公子,我的同窗学长。”
漆小涛回到自己座位上,低咳一声,襄王瞟他一眼收了笑,手指在软垫一角的丝绦上纠缠。
“前日我们在明月楼相遇,若不是那个老头大夫在,当时我们便可重述旧情。这么多年过去了,偶尔想起那年风光

,依然是余香满路,流萤相随。”
他看着薛忆,缓缓道:“不知君仍记否?忆哥哥。”
季良乘坐的马车已经到了凌波小筑外,离约定的时辰尚有一刻钟,门房不敢擅自请他们入内,管家也道了歉,说王

爷正在会客,便让他们在门外稍候。
正好斜对着有家茶摊,季良和曲达就去要了一壶茶,坐在条凳上慢慢等。
张罗生意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和他们的儿子,客人不多,小伙子有点心不在焉,老探了脖子往街口张望,父亲在他背

上一拍:“死小子,是不是又在想老张家的闺女?客人那边要添水,还不快去!”
小伙子晃了晃眼神,忙不迭拎了水壶跑过去。
母亲扯了扯父亲的袖子:“别老斥他,当年刚和你认识那会儿,你比他还没个定心神儿。”
“去去。”父亲面有些燥,抓了张布巾擦眼前的桌子。
母亲抿唇笑了笑,把额角滑下来的头发撩到耳后:“孩儿他爹,今天过节,就早些放他去吧。”
“正是过节时候人多,他不搭把手怎么行?”
“哎,难得一天而已,老张那闺女挺不错,早点进了咱家的门,不就多了帮手?”
父亲停顿动作,闷头想了半晌,大声把儿子叫过来:“你走罢——等等。”伸手在怀里掏了东西放在儿子手里,“

别委屈人家闺女,买些巧果什么的。”
小伙子还站着没动,他大巴掌推过去:“发什么呆?不愿意去就留着招呼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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