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祸————LIVE
LIVE  发于:2009年0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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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

      古语有云:三代之亡,由乎妇人,故《诗》刺艳妻,《书》诫哲妇,斯已著在篇籍矣。

      然,未入人耳。

      夏生妹喜,裂帛毁桀。商朝妲己,鹿台纣丧。

      周有褒姒,幽王戏位。越出西施,夫差亡国。

      汉祖吕雉,篡权彘妾。乱世貂禅,媚杀董布。

      晋后南风,乱起八王。唐妃玉环,祸水红颜。

      眼前桃腮杏靥,怀中凝脂玉躯。

      英雄侠客,千古帝君,又有谁能从容漠渡花下风流?

      1

      大宋江宁府,虽不及东京汴梁兴盛,亦难掩其六朝金粉之华。

      秦淮两岸,酒家林立,歌船游河上,闻丝竹缥缈,曼舞妖娆之姬寄身其中,引驻文人骚客、王孙公子流连忘返。

      而今仁宗在位,太平盛世,自然更是嚣藐一时。

      有见是碧疏玲珑含春风,银题彩帜邀上客。

      长干桥旁,有一家酒坊,门前只扯了一旗朴素酒帘,异于附近俗艳奢靡。

      坊门匾额金漆招牌,上书“江宁酒坊”四字。

      笔力苍劲,非同凡响,自有龙腾之傲,凤舞之姿。

      时过饷午,酒坊稍嫌清静了些。

      店内伙计正勤快打扫桌椅,这一抬头,忽看到门口不知何时站了名蓝衣人。

      在这江宁酒坊干活,江湖人物也算见了不少,那人来得悄声无息,再加头上蓑笠,三尺宝剑在手,只是站在那儿,便有一股沉稳气度教人难以忽视其存。

      “客官,快请里头坐!”

      伙计连忙上前招呼,便是见他衣着简素,风尘仆仆,亦未敢以狗目看人。虽知江湖上,怕的不是横行霸道的凶煞,而是内敛深沉之隐客。

      咆哮虎不可怕,无声狼才咬死人。

      蓝衣人迈步入内,取下蓑笠,露出一张儒雅面容。

      便是看惯了自家主子的俊脸,这会儿那小伙计也不禁心中暗赞一声。

      当下热情打点桌面,问曰:“客官,您想要些什么?”

      解了背上包袱,蓝衣人抬头朝他微微一笑,反问:“来江宁酒坊,自然是要喝酒了。不知小二哥可有提议?”

      一说到酒,伙计自是口若悬河:“客官可是来对地方了!并非自夸,江宁酒坊虽不说是什么酒都有,但就是好酒特多!若来江宁,必要尝尝咱这独家酿制的醍醐醉。咱也不吹是远近驰名。这酒坛子只要一开,连对面河都能闻到酒香味儿!”


      “哦?如此倒要一试。”

      剑眉轻挑,蓝衣人慢一思量,却又说道,“在下有事在身,不能多饮。就请小二哥打上一角,再上两道佐酒小菜。”

      “好嘞!”

      可真少有如此礼貌的客人,伙计心里欢喜,手脚也利索,不消一阵,便打了醍醐醉盛壶送上,又摆了一碟盐水鸭肉片和一碟熏青豆上桌。

      “客官您请慢用!”

      “多谢小二哥。”

      蓝衣人斟酿落杯,潺潺清液,果是酒香浓溢,才倾一盏即醺人。

      酒方入喉,未及细品,突听得店后爆响妇人怒骂:“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险些教他将口中佳酿喷洒一桌。

      又来了……

      伙计只觉头疼,可也是十分佩服老板娘的。每日三闹,喉咙居然未见沙哑,反是越见威力,近几天房顶尽往下掉灰渣子。

      转头看见那位蓝衣人一脸愕然,连忙陪笑道:“客官您别介意……”

      他这话没说完,就听里面“哐当!!”一声巨响。伙计本能地缩了缩肩膀,听来是又砸了一坛好酒……

      “老娘珍藏的白堕醪啊!你——”

      随即是一男声:“娘你别生气嘛!里面的酒我早已喝光,砸烂的不过是个空坛子罢了!”声音明亮,隐有轻佻,不难察觉声音主人有些赖皮本性。

      沉默不到半刻,就听到那妇人咆哮大怒的吼叫:“小兔崽子!!你什么时候偷喝的?!给我站住!!”

      方才还显清静的店子,这下变得热闹了,颇有鸡飞狗跳之乱。

      伙计尴尬地看着蓝衣客人,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此等局面。倒是那客人并未介意,朝他微微一笑,淡曰:“不妨事。”言罢,闲适地起筷夹了片鸭肉送入口中,慢慢咀嚼品味,随即又斟酒酌饮。


      伙计看得,不禁大觉惊奇。往常若闻了这般吵闹,识相的大多丢下酒钱匆匆离开,也有不识相的拍桌叫骂,然后被余怒未熄的老板娘丢出门去。但这般怡然自得,闻闹不诧的客人,岂止少见,简直是从未得见。


      突在此时,帘布一掀,一道白影如电飙出,脚点桌面倒扣茶杯,随即再起,非但未有踩破白瓷杯子,更是连杯边亦无移半分。

      神骏轻功,堪称当世之桀。

      只可惜潇洒身形略是狼狈了些,好似有洪水猛兽在后追赶,看他飞身掠起,已轻盈跃过这桌客人头顶。

      两个起落,已落大门之前。

      正心喜逃脱在即,一条金丝绳索穿空疾至,似金龙盘柱,牢牢缠住离地脚腕。

      “不好。”

      白影滞住,适才轻灵此刻被绳索所制,半步也迈不开去。

      身后帘布缓缓掀起,一名精神健旺的老妇微笑走出,手里揣的正是那条金丝绳索。脸上岁月纹路,却见润秀轮廓,年轻之时想必也是一方美人。慈祥容颜,有着精明老练,她戏谑地看着要走不得的人,呵呵笑道:“我的小兔崽子,怎不走了?”


      转身回首,俊俏的脸龇出两排皓白贝齿:“娘啊!你别这样嘛!我已经三个月头未曾出过酒坊大门了,你就让我出去走走吧……”

      “放你出去?”老妇藐嘴一笑,“放你出去兴风作浪?好让你再中个什么毒或是再弄得一身疤痕的回来?”

      此言一出,那蓝衣客人忽然五指一紧,掌中酒杯不抵指劲,顿现裂纹。

      酒液漏渗,一滴晶莹自他腕上滑下。

      见逃不过了,他亦只好乖乖走了回去,凑到老妇身边,讨好地说道:“娘,瞧您说的。儿不过是想去探望旧时朋友,都回来一段时日了,一直未曾拜访,若是让韩拓他们知道,必会叨我寡情薄幸。”


      老妇瞥了他一眼:“嬉皮笑脸的干什么?看了就讨厌。”

      “娘……”

      “别叫了。想见朋友,我让小五给你传个信去,让他们过来找你不就得了?”

      “那多没诚意啊!”

      “哼。你这小兔崽子存的什么心眼,当老娘都不知道?!”

      瞒不过老人家锐利双眼,他也只好认命,低头看了看脚上绳索,讨饶道:“我不去就是了。娘,你就先替我解了这捆龙索吧!”

      “解开?呵呵,你当我这捆龙索是草绳啊?说解就解。哼。门儿都没有!”老妇斜眼侧瞄,“一坛白堕醪,你倒是喝得爽快,半滴不留。”

      “啊?这、这……”

      “你不是说闷在酒坊很无聊吗?这会正好,把你挂到房梁上,练练腹力。最近啊,我看你老窝房里,也不去练功,只觉你肚肉见长。”

      “娘!!”

      “噗哧——”蓝衣客人终于忍俊不住,笑出声来。

      闷火正愁无处发泄,他这一笑,正好着了某人的意。

      “敢笑白五爷?!”只见雪袍衣摆一起,脚力翻踢,一张椅子带了十成劲力往那客人头上砸去。

      “啊哟!!”伙计不禁惊叫出声,主子脾气火爆,这一砸,往后还有人敢来江宁酒坊喝酒吗?!

      怎料那蓝衣人未现半分乱态,手中酒杯一放,猿臂骤抬,捻住一根椅脚,顺势空中翻舞两圈,卸去迅猛来劲,将椅子稳稳放落身旁。

      这一接一放,轻巧如耍,看似简单,却绝非寻常人物能够办到。

      伙计看得是目瞪口呆,而那蓝衣客人,只是朝老妇温然一笑。缓缓站起身来,拱手施礼,言曰:“展昭见过江宁婆婆。”

      2

      “展昭?!”

      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老鼠,白玉堂蹭地跳了起来,“你这只阴险臭猫!躲在这里偷听我们说话?!”只顾逃遁未及注意到店中竟坐了自己的死对头,适才糗貌必已尽入他眼,想到这里,白玉堂更觉羞恼。


      当真冤枉。不过是坐在酒坊喝酒罢了,何来偷听之说?再者,他尚未计较刚才砸过来的一把椅子,他倒先嚷嚷起来。

      恶人先告状他是见多了,可也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的。

      对这胡搅蛮缠惯了的小白鼠,展昭深知辩亦无用,便默不作声任他叫嚣。

      “好了,别吵了。”

      江宁婆婆却是看不过了,这娃儿平日虽是任性,但尚不至如此蛮横无礼,一般遇了江湖豪杰,纵非深交亦多是以礼相待。也不知为啥,每每对上这位温雅好品的南侠,却如同遇敌一般,毛发竖悚,龇牙咧嘴。


      白玉堂见江宁婆婆帮着展昭,不由怨道:“娘啊……”

      “过门便是客,不可失礼。”

      “可他——”

      江宁婆婆见他还不肯放过,转头丢去一个瞪眼,顿让这位叱咤江湖的锦毛鼠泄了气,委屈地退到一旁。

      手不能打,嘴不能骂,只好用眼怨愤地瞅着展昭。

      江宁婆婆转向展昭,脸上神色已缓:“展南侠,久违了。”

      展昭施礼,应曰:“婆婆客气,是展某叨扰才对。”

      眼前男子乃江湖上响赋盛名的南侠,又蒙皇上赐封御猫之号,却未因此自大招摇,反是彬彬有礼,谦恭厚道。江宁婆婆不禁心中喜欢,笑道:“哪的话!南侠若不嫌弃,就请坐下,喝口我江宁酒坊自家酿制的水酒如何?”


      “却之不恭。”

      展昭大方点头,伸臂请婆婆先坐。

      二人落座,可那白玉堂闹别扭站立一旁,不肯与其同桌。

      江宁婆婆亦不理会,吩咐伙计:“小五,去酒窖取一坛酱。”

      “娘!!”一闻酒名,白玉堂登时爆跳而起,“那坛酱连我都不让尝上一口,岂可就此便宜了这只臭猫?!”

      “怎么不行?”

      江宁婆婆挥手让伙计去取,“你喝不得,便不让别人喝得?我可不记得哺过一个如此心胸狭窄的娃子。”

      “我——”

      白玉堂欲辩难辩,气得两颊泛红,展昭一旁在看,连忙婉言道:“婆婆,展某量浅,这酱喝不得。”

      “嗯?”闻言婆婆略有不悦,“莫非嫌这乡下地方的酒不比京城?”

      “婆婆误会了。展某此来江宁办差,惟怕误事,故不敢贪杯。”

      展昭拿起酒盏,稍一拱手将杯中醍醐醉一饮而尽,“待公事办妥,展某定会再来叨扰,向婆婆讨杯好酒。”

      “好。”江宁婆婆亦是爽快之人,并无计较,“既然有事在身,那老身不好勉强,今日便暂记下这笔酒帐。”

      “多谢婆婆。”

      展昭谢过,微微侧目看了看白玉堂,见他神色虽恼,但已缓下发作。

      江宁婆婆随即问曰:“即是公事,想必已经去过江宁府衙了?”

      展昭摇头:“展某初到江宁,尚未寻到府衙所在。”

      “喔,江宁府衙地处偏僻,不太好找。”她思量一下,便抬头对白玉堂吩咐道:“娃子,你且带展昭到府衙一行。”

      展昭连忙谢绝:“不敢有劳白兄!”

      江宁婆婆微微一笑:“不劳。反正他在我这小酒坊也待腻了,憋得怪可怜的,就放他出去走走吧!”

      白玉堂本已大为不满,这刻竟要他堂堂锦毛鼠替这只御猫引路,他又岂会首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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