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想继续折磨我?”严君廷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但下半身传来的疼痛却告知着自己刚才经历过激越的大战,几乎将他折腾得不成人样,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动弹。
“我们那么久没见,才三次而已,我相信你还行的。”陆定语笑得很邪,浑身充满活力,仿佛就算彻夜贪欢也无法满足他。
俯下身,他舔着严君廷的喉结,灵活的舌与唇在他的身上演奏出一场最精湛的交响乐,用全身的重量压住他,下半身故意抵着他,带着男人特有的侵略与狂放,想要继续逞凶的意图十分明显。
“放开我……”自知虚弱的声音成下了气候,严君廷又故意问:“你不是喜欢宇希?”
深黑的眸子瞅着严君廷疲惫的脸,陆定语没有回答,又给他一记深到会夺人心魂的缠绵之吻。
稍微平息的心跳与呼吸又紊乱了,快意渐升,狂野的律动再次展开。
他与他之间,最后只剩下对彼此的热烈渴望,高张的欲望燃烧着,又如海浪将严君廷的理智冲刷地所剩无几,低喊成了强烈的节奏、强悍的心跳声则成为他们这场交战的点缀。
淋漓尽致的欢爱,终于在清晨之际落幕……
单纯的关系愈弄愈复杂,严君廷得不到陆定语的心,却意外地让他迷恋上自己的身体。
拒绝不了第一次,紧接着第二次、第三次也就接踵而来。
每回他都很想抗拒,却力不从心,最后乖乖顺从。陆定语总是七点半抵达他家,有时陪着他吃晚饭,有时—看见他就拉他上床,不到九点绝不会下床,在又饿又累中,他们的身体却是欢愉的。
今晚都将近十点了,却没等到人,他想陆定语应该不会过来了。
他真的很想帮陆定语,但他在自己面前的表现其实就跟正常人无异,甚至还特别狡诈机伶,就是要他帮也无从帮起。
或许范宇希才是他真正的解药吧。
吁了口气,他想洗个澡睡觉,急切的门铃声却让他也跟着紧张起来,外头下着
雨,开门之后,陆定语湿渌渌地走进来;他还来不及开口,含怒的目光已经扫向他。
“我还真被你骗了呢。”陆定语冷冷一笑。
“你说什么?”
“你跟他们应该是一伙的吧?”他表情黯沉,阴侧侧地逼近严君廷。
他全身迸出冷冽的寒意,教严君廷由骨子里打颤。
他刚从范宇希那边过来,才知道原来不只他跟学姊,甚至连严君廷应该也清楚他的事情,明白他根本不是“天空”,一切全是他的妄想而已,但他们却什么也没对他说,是存心想看他的好戏是吗?
“什么……一伙的?”陆定语每近一步,他便退后,专注地盯着他的下一个动作,试图从他眼中看出一丝端倪。
深邃的眼眸如鹰隼,陆定语紧紧缠着严君廷,阴郁的表情只有满满的愤怒。“还问我,我相信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毕竟你才是心理医生不是吗?”
拆穿了!脑海中顿时闪过这三个字。“你知道什么?”他还在试探。
听见还似有隐瞒的口吻,陆定语火大地一拳击在墙上,“还在试探我?是想隐瞒我到什么时候?真的当我什么都不会发现吗?看着我,是不是让你觉得很有趣?你们这些家伙都是站在外边看着我们这种人,将我们当作研究的对象,我的情况很好玩吗?有让你研究出什么理论吗?压抑同志的身分、承受不了课业的压力,你一定觉得我不堪一击,根本没有承受力,是个没用的家伙是吧?”
严君廷清楚事情至此,该说的就必须说清楚,他是为陆定语好,没必要承担这些不合理的指控。“我从没这么想过!你的家人说你不喜欢心理医生,宇希又求助于我,我当然只好帮忙;再说你只是生病了,我并不觉得你的情况很有趣,我们全都希望你赶快好起来而已。”
“如果宇希没去找你,我们也不可能会有交集是吧?”
严君廷不发一语。
原来是因为范宇希的关系……对啊,他怎会忘记严君廷也是喜欢范宇希的,他对自己不过是身体上的吸引罢了,根本没有任何感情。
他是在期待什么?严君廷根本不可能真心喜欢自己,他只是贪恋身体的快感罢了!他还期盼什么?真是可笑。
“你们根本不懂我的感觉。”陆定语这次另一只手也贴上墙壁,将严君廷锁在自己的怀中。“你们别太自以为是,以为我就该让你们救赎,认定一定可以让我好吗?你们这些医生讲的不过都是废话,听完我的痛苦,然后轻松地说—句‘下次我们再来谈谈你的家庭’、‘下次我们再来聊你的学校’,这样就能减轻我的痛了吗?”
“是!我们是不懂你的心有多苦,但你也别自以为是,以为你很值得别人同情,我看过比你更可怜的病人,你这样只算好而已,就算没有医生,总有一天也会好起来,是你自己一直沉湎于过去无法摆脱,想要继续用这种悲惨的角色来赢得别人的关注!说穿了,你不过是得了要人注目的病!不要永远都以受害者的角度来看我们,这世界没有绝对,你的好与坏完全操纵在你手中,你当然可以继续颓废下去,也能够站起来勇敢承受,这—切都要看你;就算我们想要帮忙,你若不振作,谁都使不上力!听清楚了吗?”
自从他病了,就没人再对他说出这么重的话,陆定语一时间难以承受,摇了摇头,脚步逐渐住后退。
为什么严君廷总是不按照他的希望走?他只是想要他对自己温柔一点、包容一点,为何他偏偏要将他的防备给拆下,让他的世界崩毁?
“我不需要你!谁都不需要!”
那天激烈争吵之后,陆定语离开了他家。
严君廷以为陆定语会回到范宇希那边去,打电话去试探才知道他并没有去,也没有跟家人联络,加上他身上没有手机,根本就没人清楚他跑到哪里去;原以为他们可能不会再见面,他的生活也逐渐回归正轨,一切都已揭穿,他们就不可能再有关系了。
但一个礼拜后,陆定语狼狈地出现在他家门口。
他只听陆勤仲说过他的弟弟有多么出色、多么令人骄傲,但在他的记忆里,陆定语一直是个很强势却又颓废的人,不过再怎么糟也没有他此刻的模样来得惨,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直挺挺地站在他家公寓楼下。
陆定语身上穿的衣服仍是上次离开前的那一套,脸上是没什么脏污,依然看得见他那张俊俏冷漠的脸蛋,但全身已经脏兮兮,头发乱七八糟,而且还传出臭味,不过有趣的是,他的眼却炯炯清明,仿佛脱胎换骨般。
才短短一个礼拜而已,他却有了不小的改变,这点令严君廷很惊讶。
“你是去垃圾场住了吗?”上下打量他一圈,严君廷双手抱胸,调侃地问。
“我去当流浪汉。”他慵懒地回以一句。
“还习惯吗?”
陆定语面无表情,明知严君廷是讽刺自己,他没有生气,只是耸耸肩毫不介意地回道:“起先不习惯,但后来就习惯了。”
离开这边,他不可能回家,也没想过到范宇希那里,他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将手边的钱全部跟几个流浪汉分了,这一个礼拜的生活,说有多散漫就有多散漫,醒来就是为了吃,吃完后到哪都可以睡,公园、马路、车站统统睡过。
可这段日子他不再介意旁人的眼光,想要怎么做都是他的自由,坦白说这还是他第一次那么无拘束的活着,让他很痛快。
“既然习惯了也不错,又何必来找我?”
陆定语没有回答,目光却瞅着他。
被他看得全身发烫,严君廷连忙转移话题。“怎么不去找宇希?”
“我不想。”这个礼拜,他只想到严君廷一个人。
“那为什么来找我?我记得你好像不愿再见到我。”
“不让我上去吗?”有别于上次的碰面,这回的陆定语明显透出几分强势的气息,一股想驾驭人的霸道缓缓窜升,却又难掩声音里的一丝柔情。
犹如是被吃定似的,严君廷转过身准备上楼。“当我这里是收容所啊?”
“我很想见你。”就在严君廷转过身时,陆定语—把抱住他,将这个礼拜的思念全化为密不透风的拥抱。
严君廷淡淡轻笑,静静伫立让陆定语抱了将近快两分钟后才开口。
“先上楼去洗澡吧。”
第六章
“那些人还满有趣的,有的明明有钱,却喜欢当流浪汉;有的则是没有家,不过他们也不会自怨自艾,活得也挺潇洒。在他们身上听了不少故事,有趣的、悲惨的、无聊的,五花八门十分精彩,当然虚假的也有……”
陆定语花半个多小时终于把自己清洗干净,与严君廷坐在餐桌上边吃边闲聊。
严君廷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环胸,听着陆定语这几天的心得,有时听见他说到有趣的部分,也会给个微笑当作回应。
老实说,在那天之后,他总觉得陆定语的情况或许会更糟也说不定,却没料到他这次回来竟神采奕奕,好似因经历不同体验而巨大转变,该说他是最有领悟力的流浪汉吗?
不管如何,陆定语能有好的转变是再好不过,看得出他不再如同过去那样压抑自己,他的表情十分生动,好像真的挺开心的。
“看来你的物质生活虽然欠缺,但精神生活却很富足,不错啊。”看了眼手表,严君廷知道自己再不出门就真的会来不及了。“好了,我该去上班了,晚上要留下来吗?”
“你要收留我?”他眼眸—亮。
“不然你想离开也行。”严君廷起身拎着公事包。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他又看了眼手表,示意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够了。“现在?”
陆定语看了他一眼。“不了,还是过几天吧,先让我休息几天,而且就算我现在说,你也不会相信的。”
点头当作理解和道别,严君廷下楼驱车前往诊所,等到他抵达诊所之时,满脑子还在想着陆定语究竟要对自己说什么。
不知怎地,对于陆定语来找自己的举动,他的心升起几分期待。
他到底会说什么?
(他现在在你那里。]
“嗯,今天早上刚过来,放心,我会劝他回去跟你好好讲清楚的。”尽管陆定语似乎不想让范宇希清楚自己的行踪,他还是有告知的义务。
(君廷,结果反而是你这个外人对定语有办法,我们这些人反而都束手无策。)手机另—头的范宇希自嘲地笑了,虽然有点意外这个结果,却也觉得这样是最好的安排。
有办法吗?严君廷可不这么认为,若真有办法,事情应该会更漂亮的结束,他也不会连自己的心都管不住。
“也许是旁观者清吧,又或许我没有什么压力因此更能果断处理,总之,我看他现在情绪比较稳定,好像也能接受之前自己的确妄想成为‘天空’的事情……不过我相信他仍然很在意你。”只要陆定语能够回复正常,即使他喜欢的不是自己,他也不在乎了。
(我跟他是不可能的,时间不对、我的心也变了。)他现在爱的是江旭东。
“老实跟他说。”他谁也不帮,站在最公正的角度。
(我会的,谢谢你。那定语就麻烦你多照顾,有问题再打电话给我。)
“别客气,再联络吧。”严君廷挂断电话,嘴角带着微笑。
陈雅静又凑近,模样很暧昧。“你在笑什么?”
“没事,我想笑就笑,不行吗?”严君廷瞥了她一眼。
“当然可以,可是看你笑得很幸福,是跟那位陆先生有比较‘正常’的进展?”陈雅静可不打算轻易放过严君廷。
“何谓正常?”
“当然是一对一交往。”
严君廷耸肩。“我也不清楚。”他比较在意陆定语的情况究竟有无好转。
“什么叫作不清楚,太消极了吧?如果这么爱他,就去问个清楚,事情怎能不明不白,不难受吗?”
严君廷歪着头,想一会儿才问答:“你知道的,我从来就不是那种爱逼迫人的人,我也很安于现状,结果会如何就不是我能控制得了。而且喜欢又不是非占有不可,有时候逼得太急,反倒会有反效果。”他对待范宇希就是紧迫盯人,因为太怕失去,几乎不让他有呼吸的空间,结果他们分手。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就怕你真的不急,到最后什么都没有。”陈雅静也是担心他。
“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而且他还说……”
“说什么?”嗅到好玩的事情,陈雅静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也不是什么大事。”陆定语还没告诉他是什么事,他也说不出什么,但内心的期待却逐渐攀高。
“医生,你很小气耶!是不是有幸福的事情?如果有要说出来,让我帮你一块高兴啊!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别聊天了,先工作吧。”
陈雅静翻了翻白眼,但只能乖乖去工作。
严君廷则回到休息室,躺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曾经以为不可能的事情,如今确有—点点复燃的迹象,说不欣喜是骗人的,只是真的会如自己预期吗?
自昨天下午陆定语说要睡觉后,等他回到家也没见他清醒,已经足足睡了十八个钟头,直到严君廷进房把他叫醒。
“七点了,该起床了。”
陆定语眼睛先睁开一条缝,然后慢慢看清眼前的人是严君廷,他张眼四处看了一会儿,像是在确定自己身在何处。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来吃吧。”严君廷扯开窗帘,让阳光照遍房内每个角落,他从来就不太喜欢阴暗。
跟着严君廷来到餐桌前,望着桌上的食物,陆定语没有半点兴趣,反而静静凝视窗外,屋子楼高十楼,视野还不错,落地窗外的景致吸引住陆定语。
严君廷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问:“看什么?”
“我一直很喜欢站在高的地方,俯视、远望的感觉都很棒,有种睥睨人间的自在。”他向往高处,喜欢站在人群的至高点,享受被人簇拥的优越感。
“这里风景不错,喜欢的话可以出去看看。”总算有让陆定语愿意开口说话的话题,即使是毫无关联的也好。
陆定语转过头瞅着严君廷,两人目光胶着。
然后他一步一步走往阳台,开了窗,将自己置身于凉爽的风中。
有时候他觉得说话很累、思考很累时,他只想坐着,盯着天空发呆,其他的什么都不管,暂时这样就可以了,因此他才会突发奇想放纵自己去流浪。
说也奇怪,离开了范宇希,失落感不会很重,反而还有一种得到自由的奔放,教他获得重生的感觉。
严君廷来到他身旁落座,陪着他远眺碧蓝的天色,几片白云缓缓自眼前飘过。
忽然,陆定语开口问:“你家人知道你的事情吗?”
“知道,还很支持我。”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幸运,我父母很希望,不,应该说是要我非当医生不可,我没有休闲活动、不能交朋友,每天就是念书,从小就被灌输这样的观念,好像没当上医生就是—种罪。我不晓得其他人的想法如何,但我真的快被逼疯了。
但课业也就算了,我还可以应付,然而就在我发现自己有可能是同志之后,一切全部走了样。我想去爱人、想要被爱,但我接受不了女人,我的目光只会追逐男人的身影,可我这样子他们肯定无法接受,我很怕被发现……”说到一半,他神色漠然地握住左手的手表,上头的时间就停在他自杀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