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变Ⅲ(穿越)——朱砂
朱砂  发于:2011年07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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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监人连忙道:“小人不敢。小人今日哪里也没有去。”

王皙阳目光稍稍缓和,道:“那你这伤……”

陈监人陪笑道:“是小人自不小心,在台阶上磕的。”

王皙阳瞧他一会,脸上慢慢露出笑容:“佩兰,送陈监人回去。”

陈监人退出殿外,李越才轻笑一声:“看不出来,太平侯狠着呢。”

王皙阳刚才始终用一个姿势坐着,这时连骨头都僵了,勉强坐直,随即眉头一皱,忍痛道:“殿下说笑了,皙阳若有殿下一半的气势,也就不必如此费力了。”

李越翻身坐起来,紧盯着他:“你想查什么?”

王皙阳沉默片刻,道:“采莲究竟是为何而死?”

李越哦了一声:“你不相信采莲是殉主?”

王皙阳淡淡一笑:“采莲跟随母后已有十八年,若说她殉主并不稀奇,只是母后临终,难道没有什么遗言留给我?采莲甚至不等到见我一面便自尽,这便奇怪了。”

李越想想蛮有道理。东平皇后只有一个儿子,本来是正牌的储君,可是却被弄到南祁去做了人质,皇后就是死了,怕也不能心安。去世之时必然有不知多少话要留给儿子,既然儿子不在身边,就只能留给最心腹的人。如此说来,采莲居然不等到传话给王皙阳便自尽身死,确实不太合理。

“如此说来,你以为采莲并非自尽?”

王皙阳点了点头:“绝非自尽。”

“既非自尽,便是他杀。是何人所杀?又为何杀人?”

王皙阳攥紧了拳:“这正是我要查的!如果采莲是被人所杀,只怕我母后……”

李越皱皱眉:“这没有必然联系吧?”

王皙阳猛地抬头:“怎么没有!我母后身体虽然不好,可也不致淋一场雨便去得这么快!如果她自觉身体不适,必定会告知我的。”

李越抬抬眉毛:“告知?怎么告知?”

王皙阳脸色微微一变,发现自己说漏了嘴,默默低头。李越捏住他下巴硬把他的脸转过来:“说啊,怎么不说了?”

王皙阳背后冷汗直冒,只怕哪一句话说错了惹来摄政王雷霆之怒,又不能一直不答,迟疑片刻终于低声道:“殿下也知道,我母后只我一个儿子,远赴他乡,必然思念……”他极善察颜观色,已经发现如今对着摄政王最好是说真话,或者还能得到一丝怜悯,若是说假话被揭穿了,后果将会极其严重。

李越看他一会,放开手冷笑了一声,躺回床上。王皙阳看不出他是什么意思,小心翼翼凑上去:“殿下……”

李越心里其实有一点点的虚。王皙阳这么一说,他忽然想到了王皙云送来的那件声称是东平王后亲手织锦裁成的衣裳。难道说那首诗真是东平王后给爱子的信?要真是如此,他,咳,似乎有点小题大做了,而且,似乎还耽搁了人家的母子亲情。

王皙阳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下惴惴,不敢多说。良久方听李越道:“如此说来,你觉得你母亲是被人所害?”

王皙阳冷笑道:“这皇宫中不知有多少人巴不得母后早死!”

李越摇头:“这只是你的臆测,不能当作证据。”

王皙阳咬牙道:“所以我才要查!”

李越沉吟了一下:“怎么查?”

王皙阳抬头看看他,心里掂量了一下,轻轻开口:“皙阳想,明日一早就出宫去采莲家中,殿下……”

李越明白他的意思,早就说过了,进了碧丘,不准离开李越目光范围之内,无论去哪里,都得李越同意才行。

“行。本王也想出去走走,这皇宫实在没什么意思。”

“殿下不是还要去看二弟的侍卫?”

李越横他一眼:“怎么,还想把本王打发了?”

王皙阳连忙摇头:“皙阳怎么敢如此大胆!只不过殿下为何突然对二弟的侍卫起了兴趣?”

李越斜瞥着他:“你这是关心你弟弟?”

王皙阳怔了怔,道:“殿下这话说得奇怪,皙阳只有这一个兄弟,自然关心。”

李越嗤笑一声:“是么?别跟本王打马虎眼。如今这皇宫里最有希望登上后位的是谁?”

王皙阳默然片刻,道:“徐淑妃出身书香门第,虽然家境清寒,但育有一子,母凭子贵……”

李越打断他:“不对吧?皇子未继位前,应是子凭母贵,皇子若是继位称帝,才是母凭子贵吧?还是本王记错了?”

王皙阳面色阴晴不定,终于道:“殿下明见。皙阳之所以能做储君,乃是因嫡长子之故。如今母后故去,若徐淑妃登上后位,嫡子便是皙云。”

李越瞧着他:“所以你心里根本是怀疑徐淑妃的吧?”

王皙阳脸色阴沉,紧闭双唇不说话,半天才冷冷道:“皇后殡天,嫔妃理应前来守灵。头三是宫内全体嫔妃守灵,四日至七日是嫔妃轮流守灵。徐淑妃虽然贵为淑妃,亦不能失了礼仪。皙云明显并无大碍,她竟然不来守灵,当真是太过放肆,不能不令人起疑。陈监人是内宫总管,徐淑妃不来守灵,逃不过他的耳目,而他装聋作哑,若不是得了什么好处,怎会如此?这些监人身体残缺,此生除金银财宝之外再无他好,陈监人更是贪婪之人,普通财物还入不了他的眼,若以徐淑妃之家境,如何拿得出能打动他的东西?除非是许了日后登上后位,再重重赏他的好处!这些也就罢了,最可疑的,还是采莲之死。采莲如非自尽,自是被人谋害。而她一个小小宫女,虽然是母后得用之人,但如今母后已去,自是微不足道,若是被人谋害,除非是她知道了什么秘密,因此被人灭口!她一向跟在母后身边,所能知道的秘密,必是与母后有关!”

李越点了点头,接下去道:“如果你母亲是被人谋害,采莲最可能是知情人,所以才会被人灭口。”

王皙阳接口道:“母后故去,谁最得利?如今宫内嫔妃虽多,育有皇子的却只有徐淑妃一人。”

李越仰回枕头上:“不错。的确是最有希望登上后位的那个人最有嫌疑。”

王皙阳微微咬牙:“只可惜为母后诊脉的太医已经被父王斩了……所以现在,只有从采莲处查起。采莲尸首发回家中没有几日,即使下葬也还可开棺检验。”转头看李越,“只是要便装出宫去……”

李越叹了口气:“好,你打算几时去?”

王皙阳得了他的允许,不由大喜,道:“愈快愈好。我今日其实也不该对陈监人这般疾言厉色,只怕他起了疑心给徐淑妃通风报信,再做手脚。”

李越心想这也难怪,王皙阳年纪还轻,突然间母亲去世,自己又在他国为质,这一下子身份地位便岌岌可危,何况母子连心,谁能忍得住不发作?再看看天色,估摸着这一阵折腾,天也快亮了:“既然如此,天一亮就出宫。”

王皙阳万料不到他答应得这般痛快,连忙吩咐佩兰准备便服,天色蒙蒙亮,两人便带了周醒、田七和清平悄悄出了宫。

采莲的家就在碧丘城郊,离皇宫并不十分远,一条街上都是做木器活的。李越五人为了不引人注目,隔着两条街就下了马车准备步行过去。一下马车,李越抽抽鼻子,忽然皱眉:“怎么一股烧焦木头的煳味?”

王皙阳一怔,正好一阵风吹过来,他也皱眉:“真有烧煳的味道,或许是哪一家在生火?”

李越心里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只怕不是。但愿不是我想的那样。”

只可惜不好的预感往往是准的,那焦煳味愈来愈重,等李越几人转过街口到了那木器一条街,只见一片焦土,整条街几乎都被烧成了废墟,再也辨不出原来的模样。

79.搅混水潭好摸鱼

春凉殿一片死寂,侍候的宫女内侍们大气都不敢出。良久,一声清脆的摔碎器皿的声音传来,所有人都哆嗦了一下,把头埋得更低。

李越看看被王皙阳摔得粉身碎骨的茶杯,没说话。木器一条街被烧了个精光,数十人葬身火海。火正是从采莲家里烧起来的,据仵作戡查现场后认定,正是尚未下葬的棺材前的长明灯引起了火灾。采莲的棺材烧得面目全非不说,连她的父母和刚刚成年的小弟也一起烧死在家中。这一下等于线索全被掐断,王皙阳愤怒也在情理之中。

王皙阳摔了茶杯也未能发泄心中愤懑,猛地站起来咬牙道:“我不信有这么巧的事!这火绝不是无端烧起来的!”

李越点点头,却道:“但你不是已经让仵作查验过了,采莲一家口中肺部都有烟尘,确实是被火烧死。而且棺也开过了,采莲颈骨伤痕也符合吊死的说法。”

说起来,他倒还真有点佩服王皙阳。这么一个娇生惯养的皇子,居然能亲自看着仵作验尸。那人都烧成黑炭了不说,采莲的尸首是放了好几天的,已经变质腐烂,虽然烧得表面炭化,可是一打开那味道……李越自己是见过法医解剖尸体的,都觉得有点看不下去,王皙阳居然就那么眼睁睁的在旁边看着仵作剔肉剖骨,开喉挖肺,竟然一点没吐!只是他费了半天力气得来的结果极其不尽人意:仵作判断采莲一家确系长明灯倾倒引燃棺旁帷帐酿成火灾被烧死。当夜风大,火势西行,引着了一条街。因街上家家经营木器,易燃物无数,因此救之不及。又正是深夜,各人劳累一日沉睡正酣,足足烧死了几十人,一片焦土。

王皙阳目光森寒:“采莲尸首烧焦,便有许多疑点都无法查出,即使仵作再精明,也无可奈何。因此只颈骨伤痕符合并不能说明什么。”

李越倒是要对他刮目相看了:“想不到太平侯对于验尸知道得还不少呢。”

王皙阳脸色忽然变得苍白,转头看他一眼,还没说话,已经弯下腰哇一声吐了出来。这一吐就是翻江倒海,涕泪交流,止都止不住。李越摇了摇头,走过去轻轻拍他后背。还当他真是神经坚强呢,原来是还没到时候。

王皙阳搜肝挖胆地吐了半天,直到气若游丝连胃液都没得吐了才好歹停下来。佩兰进来给他打水漱口洗脸收拾屋子。折腾了半天,才让一丝两气的王皙阳躺下睡一会。李越随口吩咐田七和周醒留在屋子里看着,自己出了房门。一出门,就看见院子里有个人,正默默对着几棵不知道什么植物发呆,正是卫清平。

自从出了京城,虽然是贴身侍卫,但李越和卫清平没说上几句话。李越知道,自己是在有意无意地避开清平。这很微妙。既然已经许下了与子丹相守终生的诺言,自然该尽量避开其他诱惑,可是既然要避开,又为何要带清平同行?李越自我解释说是怕清平多心,毕竟因为北山冬猎之事清平在特训军中已经被人侧目,若是此次再搞特殊必然引人议论。不过原因真是为此?恐怕他自己也很难回答。因此虽然带了清平同行,却是一路上也没说过几句话。其实这本来也没什么,急着赶路,本来顾不上说什么。何况他身边的四大侍卫中,田七如今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周醒不爱说话,铁骥本是个老实人,又是北骁出身自要避嫌,都不张嘴,也就显不出清平的沉默。只是李越自己心里知道,眼看清平修长的身影在微风中有些孤寂,不由自主走过去招呼了一声,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清平似乎在沉思之中,猛然被李越唤醒,回头应道:“殿下——”说了两个字,也没下文了。

两人就这么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清平打破沉默,轻声道:“殿下,太平侯安顿下了?”

李越叹口气:“吐了个天昏地暗。我还当他真能忍住呢。”

清平微微一笑:“太平侯几时见过这些,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李越也笑笑,道:“尸首这一烧,倒是把所有线索都掐断了。”

清平沉吟道:“殿下觉得,东平王后是被人所害吗?”

李越微微眯起眼睛:“本来难说,现在这把火一烧,反而坐实了。”

清平微叹道:“这真是欲盖弥彰了。”

李越道:“只怕他们没想到我居然会带着王皙阳回来,仓猝之下,只有先掐断线索再说了。”

清平凝视着他:“看殿下在现场对仵作问的那些话,对验尸之事倒似十分熟悉。”

李越哈哈一笑:“当初在战场上看过多少死尸,自然知道一些。”

清平低下头道:“殿下觉得,东平王后是怎么死的?”

李越沉吟道:“王后是什么人?谁敢明目张胆害她?我看下毒最好。”

清平含笑道:“清平也作如此想。照宫中人所说,王后确实身体虚弱,又淋雨病倒,其实根本不必刻意下毒。古来是药三分毒,更有十八反之说,只要在药中加入相克之物,要害人易如反掌。只可惜现在药渣找不到,否则定有证据。”

李越想了想:“药渣虽然没有,药方该能找到吧?”

清平眼睛一亮:“正是!为皇后诊脉,药方必定要保留入档,太平侯是东平储君,自然看得到。到时根据药性去查,总好过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李越摇头笑道:“其实也说不上没头苍蝇。下手的是谁,我看王皙阳已经认定了,现在只需搜罗证据。”

清平想想,点了点头:“自来宫中争宠夺位,皆是如此。徐淑妃育有一子,身份已是仅在王后之下。何况太平侯远在我南祁为质,将来恐难回国,徐淑妃如果升为王后,将来这王位,必然是二王子的了。”

李越哈哈大笑,一拍他肩膀:“真是深得我心!王皙阳心里明白,可是这些话是万万不敢在我面前说的。”

清平低眉微笑:“太平侯当然不敢说这些。”眉头微锁道,“只是这毕竟是在东平国内,强龙难压地头蛇,殿下若是帮着太平侯查这些事,还要小心狗急跳墙。”

李越冷哼一声:“不错!烧了整整一条街,真是狗急跳墙了!本来我也不想管这种事,不过现在多了几十条人命,我却不能不管了!”

清平无言地看他一会,道:“殿下为何一见二王子就问侍卫之事?”

李越关于狼牙箭的事只对柳子丹说过,而且利用康梁建立情报网的事也是只有他与柳子丹二人知道,因此他怀疑北骁与东平勾结一事,就连清平也不知道。此刻听了清平问,才简单说了一下,只是康梁这条路子没有透露。

清平思索着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说殿下为何让铁骥留在清荫殿外,是否怕他被二王子身边的人认出来?”

李越点头道:“没错。我还想让他去认认王皙云的人呢,哪能让他先露了面?”

两人正说话,却见佩兰脚步匆匆,自屋里出来,一见李越,立刻屈膝行礼:“殿下,我家殿下请殿下过去,有要事相商。”

李越皱皱眉:“刚才还吐得昏天黑地的,这会又有精神了?”嘴上虽然说,脚下已经跟着佩兰走进屋里。

王皙阳面色苍白,正倚着床头坐着,一见李越进来,眼睛微微亮一下,低声道:“殿下——”

李越走过去在床边坐下,笑了笑:“有什么事直说吧。”

王皙阳不安地看他一眼,垂头道:“皙阳离国日久,虽然说是东平储君,也是有名无实。如今母后故去,更是势单力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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