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梦————眉如黛
眉如黛  发于:2009年0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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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救我出这五指藩篱?

一月後,他登基为帝,封我官职赐我宅邸,让我如父亲一般再为你在黑暗的角落中转动如

橼大笔。我站在百官群中,努力去分辨台上高高在上的身影,终究是辨不清。

看吧,笑吧,这就是我和他如今的距离,天差地别,云壤之别——这段我一手铺就的距离。

一念还未转完,百官已虔诚的拜倒,口呼万岁。

我虔诚的拜倒。

鸳梦 5「无情恨上」

鸳梦    第五章

藏书阁外,风吹竹动。

一宫人在阁外侍立。

良久,有一个声音从阁里传出,他问:“小东西,现在什麽时辰了?”这声音清醇而悦耳,

饱含著平日里没有的温柔。

“回皇上的话,现在是巳时。”那换作“小东西”的宫人恭敬的回话。

答了这句,周围又回复到那无边无际的森然的安静,随即是一阵铁链撞击般的金属声响,

再是由藏书阁最深处逐渐往外的脚步声,那宫人保持著弯腰的姿势,直到藏书阁两扇年代久远

的门扉从里面推开,一道明黄的鲜豔的身影,从黑暗中逐渐现形,慢慢被铺天盖地的阳光沐浴

著包围,那铺天盖日的金色光晕。

小东西恍惚中再次看到那张惊为天人的脸,还是觉得一阵晕眩,你绝没有看过那麽黑的发,

像刀削般深刻却又在棱角出极尽温柔缠绵之能事的轮廓,鼻若悬胆,唇含朱丹,还有那双眼,

盛的分明就是一汪满是涟漪的春水,清澈而深邃,流光而溢彩,藏得不知是千万春山,还是梦

断寒潭。头顶盘龙冠上镶嵌了一颗龙眼大的明珠,束住了他脑後的头发,两条明黄的锻带从冠

顶延绵到胸前,伴随著两鬓的青丝从肩上温柔的滑落。

小东西只是恍惚了一刻,遍仓猝的醒转,替他弹落肩上掉落的尘埃,这位年轻的帝王在阳

光下微微眯上了眼睛,肆意而温柔在阳光下微笑。

“小东西,你这会便带了我的赦书,在午时之前到宗人府去,免了那人的刑罚。”王顿了

一下,笑著说:“他怕已经受了不少的苦,你在宫里选些上好的补品,送到他府上去。”

小东西听了这话,赶忙应著声去了,边走边想,别人都说皇上每次从藏书阁出来,脾气都

会格外好,诚不欺我。

王看著他远去了,拨正了依附在脸颊的发,乘著四下无人,随意的靠坐在阁外的石阶上。

王在藏书阁外栽种了千杆修竹,自时有大风飒然而过,竹林晃动著,遮天避日。

王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开心的往事,在阳光下笑眯了眼睛。

鸳梦  第六章

“山顶千门次第开。”

很多年後,有诗人写出了这样一句诗。

对称而雄伟的宫殿群,庄严而肃穆,沉重而巨大的宫门,从里向外一扇扇缓缓的推开,大

风吹过,有人骑著马疾驰而入。

如果硬要我选一个词形容这样的一幕,我会觉得很想哭。

——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马上的人叫做小东西,皇帝身边新上任的内侍,知情识趣,不离左右。

藏书阁外,帝王把头埋在膝上,雨肆意,他疑惑的抬头看了一眼那满是阴霾的天际,身旁

千杆湘妃竹上,俨然已沾染上满满的泪迹。

“皇上~皇上!”有人跌跌撞撞的冲进来,帝王从来没有见过那孩子如此惊惶失措的模样,

面色苍白,满脸泪痕。

“发生什麽事了。”帝王招著手笑著叫他过来。

虽然天下雨了,但是不是什麽可怕的事情,帝王想,天经常会下雨,雨会停,天会晴,没

有什麽事情值得困扰,只要有他在身边……

虽然早就知道,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喜欢却只是一个人的心情,但是只要有一个人还在苦

苦坚持,无论怎样都不放手,都不愿意放手,都不舍得放手,任谁都不能说这是一段没希望的

爱情。

帝王想笑著安慰那个在雨中哭得可怜兮兮的孩子,轻轻的拍著他的脑袋,要他慢慢说。

小东西结结巴巴的跪在他身前匆忙的敍说:“宗人府那边说……那个人已经受刑了,在巳

时就已经,已经……他坚持要提早……”

帝王温柔的笑硬生生的僵在了脸上,他推开了那个孩子,惊愕的,痛苦的,愤怒的,慢慢

的重新在细雨中抱紧自己的身子,他在细雨中瑟瑟的发抖。

他将修长的手指狠狠的扣进了自己的血肉中,可是这点疼痛怎麽比得上心中的疼痛。

那人好啊!他很好!好一颗七窍的玲珑剔透心!明知道自己绝不舍得伤了他,却如此折磨

他自己的身子,把自己推向一个残忍的位置,硬生生的提醒著自己,自己伤了他,伤了他的骄

傲,毁了他的身。让自己无法在厚著颜面在他面前崭露所有他想对他的好,明明知道自己爱惜

他胜过自己千倍万倍,他惹得自己对他发了唯一的一次火,惹得自己将他困於牢狱,用想得到

最残酷的刑法吓唬他,却不要自己的赦免!他何苦!若是爱不正应该欢欢喜喜的接受,如是不

爱就应该要痛痛快快的拒绝,可他半推半就了多少年!他何苦!何苦要!要这样一步步的算计,

步步为营!他可懂何为爱,何为恨?他是在让自己千倍万倍的体会自己给了他的苦!他好狠!

好恨的心!

归根究底到底是谁伤害了谁?

原来这才是自己多年的爱!问他可曾有心!

帝王恨!他恨!他好恨!

这是怎样虔诚而卑微的感情,值得他如此耽心竭虑的算计?

天幕撕裂,万千雨幕,倾盆而下。

当帝王重新在雨中抬起他高贵的头颅,一张脸,已经冷酷。

被退得狼狈的倒在了地上的小东西,在这一瞬惊恐的发现,他过去无数个日夜都在仰慕著

的皇上,在这一刻轰然逝去。

小东西突然想哭,很想哭,哭那消逝在阳光中的曾经沧海的爱情。

鸳梦  第七章

[ 帝王]

可笑我也曾有心,一颗心扑在他身上,他不要,弃如敝履。

我经常想起父亲,是的,父皇,无论人前人後,只让我称呼他为父亲,就算天下人都说皇

室中没有亲情,可我们却却实实在残酷的宫闱中互相扶持著生存,父亲是我的骄傲和依靠,我

是父亲的臂膀和希望。

据传父亲喜欢的人有倾国之色,曾经的一面之交,让父亲分麾而下,倾一国之力,将一座

城池围了整整三年。路边的树在第一年就被吃得根皮全无,城里有一种褐色的土,因为像菩萨

一样救人脱苦海,所以叫观音土,吃了之後不复饥饿,腹涨而死,第二年,城中人皆食观音土

只求一死,第三年,城中人易子而食者有之,杀妻而烹之者亦有之。最後人相识将近的时候,

那位冷血的女子从城里一个人走了出来,对著父亲盈盈跪倒,口呼万岁。

但这样活过来的女子又怎记得如何再去爱人,我很小的时候看过她,她很美,但是总是深

夜里爬起来不停的吃东西,吃得泪流满面,关也关不了,锁也锁不住。再後来,逐渐臃肿而神

经质的她变成了宫里一个笑话,母亲笑她笑得残酷而冷血,狠她恨得咬牙而切齿,而父亲依然

喜欢用两只手艰难得抱著她,安慰她,温柔得像哄自己不懂世事的孩子。

我侍立左右,将这一幕看了一遍又一遍,有时我也会说:“後宫有粉黛三千。”

父亲答:“只取一瓢。”

我还说:“她已经不是当年你喜欢的样子了。”

父亲笑著跟我说:“吾儿,你会明白,如果是你喜欢的东西,无论变成怎样,你都得喜欢。”

不知过了几个年关,似乎又到了当年父亲一身戎装,身披战甲破城的日子,在那天女子为

父亲奏琴,我从来没有听过那麽好听的琴声,恍惚间那个肥胖的女子还是她当年风华绝代的模

样,舞低杨柳楼心月,歌罢桃花扇底风,然後曲子的最後她抽出匕首,父亲拔下墙上的湛泸剑,

说不上谁松了手迎了上去,谁狠了心刺了过去,然後剑从女子背後刺了出来,女子在父亲怀里

用奇怪的语气挑衅的哼著奇怪的调,最後的最後父亲哭著问她:“你爱过我吗?”

女子肆意的笑:“黄泉路上告诉你。”

我後来问父亲女子最後唱的是什麽调子,父亲穿著睡袍,倚在巨大的窗前,对著星光月色

品著新酿的桂花酒。

那女人死得时候在父亲耳边咿咿呀呀的唱。

“我说我要走了我拔剑出鞘

我要杀你

你害怕吗

你说那你走吧你取下簪花

杀了我吧

你心疼吗?

……“

父亲说这是第一次见面时他送给她的曲,却不知道最终竟然填了这样的词。

父亲大醉时,自言自语道,从此,他的感情只有自己可以糟蹋,其他人都不许。

我的感情只有我可以糟蹋,他不要,我就收回,可除了他我谁不会给。

那天我与他相遇,我斩断了他身上的锁和链,留他在身边,到头来他才是我的锁和链。我

那天回去,太傅当著父亲的面再次问我,什麽是明君。

我答曰放弃。

太傅拍案称绝,赞声连链,父亲隔著一层珠帘跟我说,只有放弃,才能平定乱世,开创盛

世,只有心无羁绊,才能不为所动,谈笑用兵。父亲说谁乱了我的心,动了我的意,就要除了

他,因为帝王肩上不是一个人,而是千万人。

父亲最後告诉我,帝王,心中要空。他问我知道什麽叫空吗?

我答曰破。

可何为破,是否就是那个女人死後,那满城烟絮,梅子黄时雨?父亲自从破去了心中所爱,

从此一夜变老,生机渐绝,如走肉行尸,父亲破去了不单单是那个任性而苦命的女人,一剑连

自己的心都刺死了。这样的故事,我不想看,更不想重演,是啊,天地间只有他能让我动容,

可我怎舍得伤他,我原本只愿意老於花酒,走个自在逍遥的王孙,但能让他陪伴只有高高在上

的君王,他想我做的是十全武功的大业,而不是和心中所爱一起无花无酒锄作田!他要我做,

我便做,他要我战,我便战。他不知道那一夜,看著父亲冰冷的身体和阴冷的灵堂,学著父亲

喝醉不完的桂花靡香,对我而言是怎样的肝肠寸断!可我更是肝肠寸断的是他的绝情绝义啊,

就像那雨中,比雨更冷的是他的了断前尘。

他要我做,我便做,他要我战,我便战。削平四夷就削平四夷,平定中原就平定中原。

他要自由,我就放他自由。

我心里有一座城池,供他遮蔽风雨,而他亲手推倒了最後一面城墙,难为他亲手铺就的距

离,十年如一日的苦心孤诣,煞费苦心,他如愿了,我终於感觉到累了,原来这麽多年的躲避,

我也是会累的,他吹灭了一堆自诩永不停歇的火,那麽在死灰上再浇上一盆冷水如何?

祝贺他的自由和得偿所愿。

可笑这一颗只懂得爱他,爱到痛,痛不欲生的心,那夜,他说他不要,我便藏得好好的,

结果到头来依旧是伤得千疮百孔。我不要他笑话於我,我不能让他笑话於我。从此後,他想要

明君,我便给他演明君的戏,演上十年,百年的戏份,只要他想,只要他愿!

只可惜这脸上涂抹上去狰狞的脸谱,曲终人散後谁还能帮我亲手洗去?

我终究不舍得杀了他,所以我杀了自己,只懂得爱你得自己。

「刘彻X 司马迁」鸳梦第八章

未雨街,一幢清净的宅院,苔痕满地,落叶无边,一个素服的小丫鬟手持扫帚,有一下没

一下的站在院子里打扫。

路尽头,街巷口,两人抬著一青衣小轿,平稳而快速的走过来,令人不寒而栗的是,从轿

门到轿地下的四角,都不断的有暗红的血,不停的滴落著,落在潮湿的青石板路上,晕染成一

条条残缺而黯淡不清的线,轿子停在了那幢宅院的大门口。那两人抬头看了看宅上“逢漏居”

三个字,一个人说:“是这里里。”另一个人走上前去扣门,那打扫院落的丫鬟怯怯的过去取

下门闩,推开门扇,一眼看到那血迹斑斑的轿子,不能置信似得问:“是公子吗?”

那两人并未答理她,而是径直抬起轿子走了院子,丫鬟领他们到了最大的一件厢房,一个

人推门而进,关上了所有的窗户,指示丫鬟去拿来所有的火盆,五六个火盆堆了一屋,再升了

火,屋子里就慢慢变得燥热不堪了,另一个这时才回到了轿前,直接把轿底拆卸下来,把那个

昏迷不醒的人,抬进屋里安置在了床上,再一层一层的盖上厚厚的棉被。

丫鬟拭著眼角的泪,接下了所谓最好的金疮药,听取了一些基本的注意事项,再默送那两

个人出了门,这才又回到床前,哭也不敢弄出大的动静,只听得那病人梦里也疼的眉头紧锁,

豆大的冷汗不停的从头上低落,一只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满是伤痕,青筋暴露,用力的抓著床

单,似乎想把它撕烂。嘴里喃喃的念著谁的名字,似乎又做了什麽梦魇。

细听正是:“听雨,听雨……”

那丫鬟听了更是肝肠欲断,跪在床前呜咽出声,说:“公子,你不要这样,小姐已经死了。

她看到如今这般模样,在九泉之下也不会饶过那个人的。”

床上那人不停得流汗,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乾裂,却更衬得他眉发极黑。丫鬟不忍再看,

跑到院落里放声而哭。那人却还在床上皱了眉头痛哼:“听雨,我好痛,听雨……”

丫鬟哭累了,趴在院子凉亭中的石桌上沉沉睡去,脸上泪痕未干,梦里不知道又梦见了什

麽,弄得她嘴边浮上了浅浅的笑容,也许是梦到了当年小姐与公子在西湖畔相遇,烟雨朦胧,

密密润润的滑过了掌中了油纸伞,也许是梦到他们在庭中赏月,月墙花院,琐窗朱户,自己在

旁边把盏进酒。

若是好梦,宁愿这世常睡不醒,也不愿梦醒断肠。那丫鬟不过是一个局外人,尚且如此形

销骨瘦,而亲身经历过对著描金红烛,发誓沧海桑田不变,却最终在命运洪流中背道而驰南辕

北辙的人,又该是怎样的黯然魂销。

还我旧时光阴,情愿世世为牛做马,可谁又知道在再一次的抉择中,小心翼翼的绕道而驰,

会不会再饶回擦肩而过的相见不识?

叹这此恨谁知?哭这此情谁消?

不知何时,院外轻轻的落进一道身影,锦衣华服,花团锦簇,冰雕雪漆的容颜,那人看著

这一片荒凉,衰草凝绿的宅院,暗暗的叹了一声,这才走向了最大的那间厢房,推门而进,发

现墙壁上挂著一副对联,写得是:“西楼明月,彻夜听凄风苦雨;堂前烛盏,留泪到破晓时分”

这对联对比起大门前“逢漏居”两旁的对子——“听流言叹谤语,苦世上离愁别绪;流情泪断

前尘,听天下凄风苦雨”,意境竟是差了个天南地北,唯一相似莫过於隐於其中的“听雨”二

字,这锦衣青年看得更是愁眉紧簇,犹豫很久,才缓缓的将视线移向了床上依旧昏迷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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