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梦————眉如黛
眉如黛  发于:2009年0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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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青色的大鸟,扑腾著翅膀扑了过来,那只大鸟大吼著说:“年轻人,终於等到你了。”

那只鸟给了我一只笛子和一本曲谱。鸟说:“这是他曾经想交给你的东西。”鸟说:“我

终於办完了他拜托的所有事情。”

我问,为什麽句子要加上曾经。

鸟答,不是很容易理解吗?越是重要的人就越容易忽略,越是重要的事情就容易忘记。

鸟说,那曲子是曾经的他为你写的歌。

情歌。

那曲子叫鸳梦,一个好名字。

「刘彻X 司马迁」鸳梦第三十五章

[ 帝王]

浑浑噩噩的过著这样那样的日子,云缠雾绕,不知归路。

美人如玉,宝剑如虹,亦有数子承欢於膝下,齿白唇红。

後来厌倦了的时候,紧锁宫门,在宏光殿中画满了各式各样的咒印,念完悠长的法号,那

殿中央涌出一股甘甜的泉水,弥漫成一个完美的圆。

我问水,三生三世,吾将与何人共渡残生。

水波荡漾,渐渐的弥漫出一个淡淡的影子。

小东西的影子。

闭了眼睛,桂花的香气,就那样无孔不入的钻入心扉。

後来,有一天,我在御花园里赏花,小东西趴在我膝盖上,我手指绕过他的头发。这时,

有人往这边过来,就藏在桂花树後面,偷偷的朝这边看了一眼,然後转身离去。先是慢慢的走,

然後是小步的跑,後来拔足飞奔,撞乱了桂花的馨香,撞乱了竹林的呼吸,撞乱了藏书阁的门

扉,听著他的脚步飞快的越过白玉石的地板,直到以我耳力之遥,亦不能闻,亦不能见,远远

去了。

才不再侧耳,眼里空空荡荡。

才不再追寻,心中惘然若失。

那天晚上用膳,子夫坐在我身边,不停的为我夹菜,可笑数年光阴,我不老不死,她却逐

渐两鬓霜华,後宫争名逐力,所谓的母仪天下,也敌不过波涛暗涌,而那些琐事,我懒得管也

不想管,这个一人之下的後位,谁争出了最後的胜负,我笑著鼓掌说声辛苦,然後牵她的手走

过红毯,暗地里为她物色更出色的对手。

不在乎。

这时,门外有侍卫匆匆忙忙的闯进来,跪倒在地上,说:“王,小的有罪,中书令已出了

宫门,在下拦不住……”

我皱了皱眉头,又笑了,我说:“他要出宫就让他出啊,怎麽弄得像我要关著他似的……

怎麽,宫里居然还住了朝廷的官员?”

那侍卫诧异的抬起头,答道:“王不是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离了宫门……”

他没有再说下去,子夫用头顶的花簪从背後刺进了他的身体。

“子夫”我对她说,“这样不好……”

子夫坦然的跪在奢华的地毯上,说:“王,这个人胡言乱语……”

我摸过子夫的头发,笑著说:“我没有怪你啊。”

不在乎。

又过了几个月,小东西哭著跪在我的身前,我笑著叫他快点起来,小东西不肯起,他说有

一个人受了委屈,王一定要主持公道。

我笑著问是谁。

小东西慢慢的抬起了头,他说:“那是王曾经,唯一在乎的人。”

在乎?

我笑著问是谁。

小东西迷惘的问:“王怎麽可能真的忘……小东西以为王这几年不闻不问,只是气他,气

消了就好了,王怎麽可能不记得。”

我笑著问是谁。

小东西干了的眼泪又慢慢涌出来,小东西说:“是太史公,复姓司马,名迁,亦任中书令。”

小东西说,那个人和他一个长相。

慢慢的听完了故事的经过,小东西说半个月前,有人指使了人偷走了那个人写了好几年的

一本书,然後烧了,千百个竹简,汇聚无数心血,就那样付之一溃。

只有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觉得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刀滑过,只是滑过,就是隐隐作痛。

以前绝不插手後宫的大小事项,这次没有犹豫,就挥笔写好了诏书,废卫子夫,置之冷宫。

从此後,後宫,再无皇后。

我和小东西说,你知道那个人住哪吗,我想去看看他,一个人去看看他。

出了玄武门,沿著宽敞的道路慢慢走,那时正是日落,宵禁令开始启用,所以那条马路上,

只有我一个漫步独行,凄凄冷冷,头顶残阳如血,照红了半边天。

那是一栋清净的宅院,我登上那三层楼坎,越过两边的对联,似乎很久以前,也曾如此打

量过这栋宅院,我轻扣门扉,良久,有人从门内打开两扇门,门板咯吱咯吱的响。

和小东西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那人笑著看著我,说:“山野草民,不料却能上动天听。”

他笑著看著我,微风轻拂,门板轻晃,枝叶轻摇,刹那便是永恒。

又是良久,我低垂了眉眼,手足无措的说:“我听说你的书被人偷了……”

他说:“进来吧。”他转身带路,满院枯枝败草,却露出点点新绿,他在满是黄金般铺天

盖地的落叶中缓步徐行,背影消瘦,身体单薄。

看著他的背影,我懊恼的转著这样的念头,他又瘦了……可是哪来的“又”?

他一路带著我去了主人房,浓郁的墨香,简陋的布置,他笑著说:“那次遭贼,家里入眼

的东西都被盗了。”於是他从床底下找出一张小木凳,自己坐在上面,笑著拍拍床说,一副豪

爽的样子把相对比较好的位置让给我坐。

於是我坐在他的床上,打量著四周,墙上被洗劫的空空荡荡,只剩一副对联,似乎也有一

定的年月,却被擦拭的光鲜如新。

看了好久,脸突然红了,闭著眼睛呢喃,说那对联里面有我的名字。

睁开眼睛,看到他愣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脸色绯红,心跳如鼓。

我不敢再看,闭著眼睛问:“你喜欢我吗?”

我听到衣襟稀嗦的摩擦著,他似乎从小凳子上站了起来,然後,有凉凉的东西印上了额头。

他说:“我爱你。”

我於是傻傻的问:“为什麽爱?”

他说,因为恨你的话,心会很难过,所以只好爱了。

他说话的时候,嘴唇离开了我的额头,然後头颅轻轻的枕在我的肩膀。

爱是什麽,是不是就像现在这个样子,心里面暖洋洋的。

也许有天我也会像这样,学会亲吻一个人的额头,抵死不让他知道,那意味著我会一生守

候。

————————————————————

厄……记忆仍在恢复中…

俗语有云,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再虐下去就太……太没意思了,所以失忆也要幸福的失

注意“和小东西一模一样”这句…这个汗…表面上是败笔,不过是下一章就会说明的东东

「刘彻X 司马迁」鸳梦第三十六章

做了改动,将历史知识全部归於这一章

[ 宫人]

我是小东西。

他叫我小东西,我只为他而生。所以我只叫小东西

这身,这心,这命,都是他的。

他创了我,破开混沌,赋我灵明。

汉景帝元年,七月初七日,在长安未央宫猗兰殿,景帝的姬妾王娡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据说她怀孕的时候,曾做了一个吞日的异梦,於是先皇大喜,说一定是个儿子,而且是一个不

同凡响的儿子。

花弄影,月流辉,我本以为那才是他的精魂气魄,後来发现,那些可有可无的微光,怎及

他万分之一的耀眼与辉煌。想来那该是怎样的气魄,吞日,吞日,吞天蔽日。

那时他不理政事,已有了小半年的光景,可忽有一天,他从高台上下来了,整个人如同脱

胎换骨,从冰雪蜕变成温润的美玉。从此心中再无羁绊,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用兵於帷幄之

中,决胜於千里之外。

我那时还心生欢喜,我知他本来就该是那样的风采,而不是整日强忍了悲凄,装成若无其

事的令人心酸。可後来,我後悔了。他变了,也许些许亲近点的人都知道了,他变了,他彻底

的变了。

他有一双湮没了十丈软红的眼眸,波光浩淼,旋转成让人无法自拔的漩涡。那只眼睛,原

来只装了一个人,於是显得轻澈而灵动,只为那人而动。而後来的他,眼睛了装了一切,我知

道那一切都不曾映入他的心里。

这又是怎样心寒的发现。

他以前总是洁身自好,再绝世的姿容,他也视之无睹,我们都知道他心里有的是谁,所以

甘心的退却,所以衷心的祝福。而如今,他翻转手掌,就是莺歌燕舞,他红唇轻启,便是美女

如云。他曾游戏的说自己,可以三日无食,不可一日无女子。我知道有人,万万花丛中过,片

叶不沾身。但昔日孤高如天上星辰,耀眼如当空日月的他,怎会流连於温柔乡里,容脂粉俗香

染了他一身华衣?哪怕只是流连,就算是路过也不可以!

他变了,而没有变的人依旧守候著当日的思绪,又是如何的肝肠寸断,怎样的柔肠百结?

他甚至不断的在宫里迎入妃子,美貌冠绝者封之为夫人,帝后之下,万人之上,後宫极胜

时,万馀人亦有也,常可见他轻拈一缕青丝,放在鼻尖,豔绝红尘的笑,一笑就颠倒众生,红

衣绿袖在他身边拥拥扰扰,像是说不尽十丈红尘,花花世界的种种浮华。

我侍立左右,常常在他身边苦苦的笑,天下谁人不知晓,从前的帝王,只爱好一种靡香。

他後宫之中,曾有过两位夫人,豔绝天下,分别是李夫人和钩弋夫人。李夫人红颜薄命,

早早香销玉陨。帝王追思的时候,击缶而歌,歌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我不知道他歌里的佳人到底指的是谁,他唱著

的时候,眼睛飘向很远的地方,空空荡荡,迷迷惘惘,偶有所得,便是一片霞光万丈。

我没有见过李夫人,但我知道他曾经夜夜思慕的那个人,才冠古今,惊才绝豔,实难再得。

後来传言中王找了方士,请下李夫人的魂魄,我侍他左右,从没见过王请过什麽道人方士,

只是有一次,偶尔从窗楹中窥见王在玩一些奇怪的把戏,他放下了龙床上一层层的幕帐,手指

捏决,微微挥动,便有身影在帘幕之中缓步而行,开始如同女子,青丝万丈,在床枕上蜿蜒曲

折,後来竟形同男子,身体消瘦,却称得那头长发极尽风流。他看著看著,突然起身拉开帘幕,

而重重帘幕中惟有冷风呼啸,他伤感不已,就对著那空空荡荡得虚空作诗道:“是邪,非邪?

立而望之,偏何姗姗其来迟!”

司马大人後来在书中写道,王请来的魂魄,不是李夫人,而是他的生母王夫人。我知道那

人是谁,虽然那身影,纵使去掉了帘幕,依然在印象中模糊不清,但那样消瘦的身子,那样惹

人心痛的姿态,不论倾城倾国,只知从此一见倾心。

王最过传奇的故事,是他巡行至河间,有一个术士声称此地有祥云瑞蔼,显示必有奇女生

长。後来王看到了那个少女,姿容出尘,却从小患病,少进饮食,且双手紧握成拳,谁也没法

让她伸展。然後王从华盖中盈盈下座,带著那样温柔而惊豔的笑意,轻易的抚开了她紧握的拳

头,而那双缓缓张开的手中,右手握了一个小小的玉钩。因为这个缘故,那个女子成了後来他

宠爱一时的钩弋夫人。

如果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被遗忘在美丽故事外的人也许只能在此生轻轻叹气,但是钩弋

夫人诞下龙子後不久,就因为一个小小的原因入狱,死的时候埋葬的地方只作了一个小小的标

记。

而送命的原因,亦不过是因为王害怕君主年少而其母年轻,又造成了一个吕後般的存在导

致国家大乱,所以在策立钩弋夫人儿子为太子的时候,杀掉了太子的母亲。

而那个女子死的时候,据说有十里异香扑鼻,有人说扛她的棺材很轻,也有人说他偷偷的

看过棺材里面,那里面没有尸身,只有一只丝鞋。

而这样传说事实上没什麽意思,它只能说出一个事实,心中无挂的他,可以说是老天专为

“皇帝”这个位置而降生人世的,他是一位完全成功的帝王,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帝

王”这两个字增加份量。

可这样的人生有什麽意思?

後来的後来,王也累了吧。那些後宫曾经娇豔的粉黛,在时光蹉跎中褪尽娇豔,而王韵华

如旧,王后来抱著我轻轻的笑,他说,小东西,还是你好。

也许这句话没什麽意思,他只是在称赞,时光洪流中,我不曾衰老。

那也是当然的事实,我是王创造出来的东西,因为曾经的王,不愿意俗粉近他的身,於是

才有了我,侍立左右,不离不弃。

那天我拼死乞求他再回头看一眼,那些被他抛在脑後的人和事,那段洗尽浮华,沧海桑田

的爱与珍惜。他眼里一片尘埃落尽,那时我便知道了,王还是王,从头到尾,王依旧是王。

王出宫去找他的曾经和梦想,我帮著曾经的皇后整理物品搬去冷宫,那时候子夫皇后低著

头轻轻的对我说:“你应该可以理解,我也只是为他好,忘了那个人,他才是千古未有的明君。”

我点头,说:“娘娘一片忠诚,我知道。”子夫皇后扶过她白发苍苍的鬓角,笑了:“或许也

少不了嫉妒。”子夫皇后抬头看我,笑著问:“到了这个地步,我想问你一句,你怎麽会和那

个人长得一摸一样?”

我笑了,看著她,伸出手,说:“我本来就是皇上,在登基前夜,思念故人所作的画。”

我笑了,看著她,低下头,说:“我本来就是执念幻化的东西,这些年,王执念淡忘,小

东西也是时候散了,但是在那之前,小东西也是可以为圣上做些事情的……”

我痴痴的笑著说:“我要去了,多保重,皇后,从此之後,大汉王朝绝不会有任何一个人

记得谁陪在圣上身边,史册上也绝不会有小东西这个人,但是啊,小东西,陪了这麽久,已经

很满足,很满足了……”

我笑了,开开心心的笑了,指著窗外说:“听,皇后,听,司马大人在吹奏那首笛子曲给

皇上听,小东西要在这个时候去,把这麽多年看到的,听到的,记忆,都还给皇上。”

这样……皇上就可以记得他心里的人了。

一阵风过,我轻飘飘的飞起来,一张画慢慢的跌落尘埃,寥寥数笔,却极尽神韵,画的就

是那皇上喜欢的人啊。

我随风飘起,急急的往宫外去了,散成一抹浓厚的,铺天盖地的桂花香气。

远处,有人正放下了唇边的笛子,窗外,不知何时,飘尽来铺天盖地的桂花香。

香飘十里,经久不绝。

鸳梦最终章 青帘舞

王驾崩,天下缟素。

十里长街,万万人失声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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