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寂寞——乘加零
乘加零  发于:2011年08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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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难不有这样的歉疚和自责。他三番两次纠缠说,应该是求救。我冷眼旁观,无异于将他推入更深的深渊。
更让我无法原谅自己的是,我甚至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这段时间我也有过困扰,不然也不会找S也不会向冒险教育的搭档问奇怪的问题。
当然,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我或许后来觉醒也想要努力了,可惜为时已晚。不是每件事都可以等,如同多次漏读的简讯,我明明知道任何事情都有

最后期限。
为什么学不会认真呢?我这个大混蛋!

搭出租车,很快我们抵达阿宇所在的医院。
因为知道阿宇喊过我名字的关系,所以阿宇的爸爸妈妈对我投以奇异眼光的时候,我虽然不自在,但至少不算意外。
他爸爸脸部线条刚毅,沉默寡言,一看就知道是个老实人。妈妈看起来非常憔悴,我第一个直觉是他原本看起来一定不

是现在这个样子。
如果是演连续剧的话,只怕两人就要围上来,揪我衣领、扯我衣服、大声骂我是杀人凶手了吧?
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后来还间接知道了,阿宇妈妈昏倒过一次,不断流泪就更不用说了。
更让我讶异的是建建。
潇洒的神采不见了。现在的他,用最简单的话语形容,就是一副站着走路的枯骨。一个人能在极短时间内有多大的改变

,我在他身上完全见识到了。
加护病房有探视时间的限制,我抵达的时候,今天的会面时间已经结束。我也不强求,我资之在这里自己是最没有发言

权利的人。
晚上,阿宇爸爸送我们先回阿宇家过夜。他说让他和孩子的妈操心就好,我们这群朋友无论如何不能累倒了,基本上我

们来看阿宇,他就非常感激。阿鸿甚至是牺牲已经安排好的阿里山之旅赶过来的。
「不来行吗?两个地主都要来,我也没有导游啊!」他说得轻松,不过气氛并没有因此变得轻松一些。
中间阿宇爸爸侧眼看了我好几次。小强推了我两下,我叹口气,很有默契地往前走。
「伯伯,我跟你谈一谈好了。」
看得出来他对我的坦然很是惊讶,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没有拒绝。先开车把其它人送回家,接着带我在接上闲晃,一边

聊着。
阿宇爸爸的车看来很旧了,但努力维持一尘不染,坐起来突然有种感伤的感觉。
「知道这孩子是怎么了吗?」
我努力想了想,还是摇头。
整件事我了解的,说实在话,不比别人多多少。
也没有隐瞒阿宇传简讯说要来台北的事,也说过前两晚MSN上阿宇的确怪怪的,很闷。
「是我太迟钝了。」我说。
阿宇爸爸没有怪我的意思。他说不一定是我的问题,阿宇朦胧中叫了我的名字不能代表什么。
我另外还知道了——
「出事前一天,他去找小丫头,到了大半夜才回来。」
小丫头是阿宇之前那个很要好的女朋友。
「应该是还喜欢那个女孩子吧?」阿宇爸爸说,「看阿宇回来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知道了。」
不知怎地我突然联想到,好象没有人知道阿宇跟他女朋友拆伙真正的原因。
那当下没有人会残忍到在阿宇伤口上洒盐,事过境迁后也就忘了。
「我不明白。如果还喜欢的话,当时为什么要分手呢?」而且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好象还是阿宇主动提出来的。
「吵架吧?哪对情侣不闹别扭呢?其实跟两个人的个性都有关系,都是容易小事化大的钻牛角尖性格……唉,其实也只

是我的猜测而已。这世间,不明白的事情难道少了?」
是啊,光是阿宇竟然会自杀这件事……就很难跟他以前给人的印象联想起来。
「孩子的妈开始非常激动,接受了几回心理辅导。谘商师说这年纪的孩子,想过自杀的超过八成,虽然说不是每个人都

曾付诸实行,不过针发生也不要太苛责了,孩子或是家长自己。另外,阿宇这种有过前科的以后更要注意。」
「嗯。」
「我想问你的是,你想过自杀吗?现在孩子真的那么脆弱?」
我想了想,脑海里浮现高中那段最晦暗的时光,于是点点头。
阿宇爸爸不做评论,但我知道他心里是不解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一句话说的好:没有过不去的事情,只有过不去的心情。问题是在那心情「过去」以前,黑暗的能量

已足以摧毁一切。
车外开始下雨。车内静止下来。
「小丫头知道阿宇的事吗?」我问。
「知道。」
「他来看过了?」
「没有。」阿宇爸爸露出痛苦的神色,「他说跟他无关。阿宇就是死了,也不要通知他。」
我不敢相信,世间竟有这么绝情的人。
「好象小丫头已经有新男朋友了吧?阿宇一时兴起跑去,害他男朋友误会,以为他一直跟阿宇纠缠不清,两个人因此大

吵了一架。应该是在气头上吧,也不能怪他。」
沉默。
「可能之后气消了就会来看阿宇吧?有留下医院的病房号码。」
我随口应着,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雨势渐大,打在车顶车身批哩啪拉做响,似极了一曲狂乱的交响乐。
「很糟糕啊!太突然的雨容易淹水……」阿宇爸爸喃喃说着。

没话聊以后,阿宇爸爸还是多带着我在市区逛了一下才回家,然后又回去医院守候。
我想可能是太孤单了想找个人陪,或许是跟个孩子聊聊可以揣测阿宇还在的情境,也不排除心情太沉重总要找个出口发

泄……再来不敢想了,怎样都觉得悲伤。
屋子里,其它人无聊地拿着遥控器乱转电视频道,几次转到好笑的镜头,没有人捧场。快乐像是被某个不知名的黑洞吸

走了。
进门的时候,大家把目光转向我,之后又转回去。然后我加入无意识的一群。
「阿宇爸爸说什么?」建建问。
「说真的,没有讲到什么。」因为我所知有限的缘故。
什么事情都不适合的夜晚,大家很早就熄灯睡觉。
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到阳台看雨,发呆。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一个人靠了过来。
是建建。
我以为他也睡不着要跟我一起消磨时间,让了个位置给他。没想到他的目标是我。
「我真想问,为什么是你?」他说。
我听不懂这个问题。
「阿宇呢喃那时候,就算不是我,如果是爸爸妈妈也就算了……为什么是你?」
然后他低声啜泣起来。
然后我听到了天大的秘密。
「他应该要最爱我的啊!明明我就是他的男朋友……」
后头有骚动。我回头,看到其它人站在后面默默听着。
我张大嘴巴。我还搞不清楚状况,不过至少知道贸然出柜对一个同志有多大的伤害。我阻止建建说下去,脑子一边飞快

打转怎么圆谎。
建建倒是坦然:「没关系,大家都知道了。」
心疼阿宇的处境,嫉妒我的介入,无法处理自己乱掉的思绪……太多压力骤然而至,建建直接崩溃了。他需要倾诉的对

象,否则真会疯掉的,室友们就是最实时的解压出口。
我担心他们的接受程度,好在都算善意。
「我知道自己活在二十一世纪,没关系。我支持真爱,不管它是怎样的形式。」小强说。
「不要喜欢上我就好了。」阿鸿。这多少带点玩笑话的成分。
最让我讶异的阿沛。他说:「其实我好早已前就多少猜到一些,只是考虑当事人,因此没有讲帮忙隐瞒而已。」
建建的悲伤好象发泄不完,哭起来没完没了。我才知道他暴然消瘦的来由,这样的哭法,不把身体哭坏,太难!
之后大家伏着他到床上休息。他哭哭停停,睡睡醒醒,一直很不安稳。一群人照料着眼看没问题了,才静静退出房间。
电视前,又是胡乱转着频道,众人无话。
十几分钟后,房内突然传来建建的吼叫声,阿沛赶忙翻建建的背包,找出一个相框,火速送进去,建建才又安静下来。
再带上房门以后,阿沛苦笑:「他现在要抱着那东西才能睡了。」
只瞄一眼,我已经认出来,那是他和阿宇两个人的合照。我曾经看过的,在阿宇的数字相机里,阿宇后来把他删掉了。
「他真的把自己逼太紧了。」阿鸿叹气,「他认为是自己把阿宇逼死的。」
我眼睛不禁撑到最大,我不明白。
「应该跟你讲的,建建会希望我们都知道。」小强说,「建建的悲伤满出来了,愈多人分担愈好。」
其它人点头表示同意。要不是建建刚才整个失控,想必说的不只是那些。

他一直对阿宇有意思。碍于阿宇不是圈内人,只敢把情愫藏在心里。
阿宇跟女朋友分手那阵子,建建花了非常多的时间陪他。虽然不想承认是乘虚而入,但事实就是如此。
建建忍不住跟阿宇告白了,发誓会永远呵护他。
「求求你,让我喜欢你好不好?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又有喜欢的女孩子,或者是真的不能接受,再来拒绝,我不会纠缠

。但是拜托,拜托在一切安顿下来以前,让我喜欢你好不好?我发誓,我会一直对你好……」
或许是太脆弱想找个人陪吧,总之,阿宇同意了。
好似甜到腻人的童话,应该每个圈内人都求之不得。然而,童话终究是童话,只能活在天真无邪小孩子的世界里,搬到

现实里来,只有出问题这一条路可走。
「建建虽然不想逼阿宇接受,无奈感情这种事哪里是大脑能控制的呢?」
「付出愈多,陷落愈深。建建说他最后发现,已经无法停止了,他希望阿宇能永远跟他在一起。」
「他以为阿宇至少会考虑看看的,再怎么说两个人已经无话不谈,像极了超越好朋友的界线。」
「因此,建建提出真正交往的要求。没想到阿宇想都没想一口就回绝了。」
「那是寝游前一天晚上,在建建家发生的事情。原来所谓看棒球引发争执都是骗人的,爆发点在于建建失去理智,然后

……」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简略说着两个人感情发展的始末。
所谓建建的女朋友,自然是子虚乌有的了。建建没有明说,但大家推测不外乎根本没有那个女孩子,或只是那个女孩单

相思,建建出于无聊或想刺激阿宇嫉妒,才在众人面前故意炫耀。
直接结束行程的居心就更不消说了——心里担着那么大的秘密,阿宇胡闹时要负责暗示他别作怪,对外却只能嘻笑着假

装没事……寝游为期不长,但不代表就不心力交瘁啊!
我听着,心里复杂。一方面是被同为圈内人的悲伤笼罩,另一方面是觉得自己迟钝。跟其它人比起来,我应该要敏锐的

,可是没有。是先入为主地以为不可能,收起侦测雷达以后连感觉都跟着迟钝了吗?我该不该承担部分责任,尽管前后

多跟我无关?
到了应该是最关键处,好有默契地同时住了口。隐约能感觉到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超出一般人道德认知太多,因此没有

人愿意揭开最后一层屏障……那屏障后头就是丑陋的真相啊!
「然后怎样?」我等急了。
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同时低下了头。
我又催促几声,然后才有个细如蚊蚋的声音细细冒出。是阿鸿,开口的时候眉毛整个都揪在一起了。
「建建他……强暴了阿宇。」

 


隔天我和阿沛猜拳去买早餐,其它人留下来照顾心情仍不稳定的建建。
早上阿宇爸爸回来,建建马上表现成没事的样子。大家都看得很心酸。
跟阿沛闲聊着,她跟我说他为什么早猜到是什么回事。
原来看来木讷老实的阿沛,是仰慕建建的女孩们一致的传声筒。长久以来阿沛一直默默地转交各种不同类型的情书给建

建,有的文情并茂,有的图案样式设计得很精致,有的甚至附上照片。然而,建建多半收集了直接丢进纸类回收筒,连

看都不看。
「我就想,一个男孩子,怎么能忍住好奇,对半个追求者一点兴趣都没有呢?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已经有喜欢的人

了——这我们都知道的,建建就是一副潇洒如风的浪荡模样;至于另一种可能……你知道的,就是现在的情况了。」
我沉默不语。阿沛又补充:「另外有几次,建建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收到的,那时候他才会拆开……不觉得感觉很像做戏

吗?其实没有必要。我们对哪些女孩子喜欢他其实没有真的那么关心。」
还有就是去年端午节发生的,那件我不知道的事情,也提供阿沛部分线索。阿沛说,他大概是最能掌握全貌的第三者了


那天,他忘了晚上要吃大餐,上完课后先啃了两个面包,吃饭时就没什么胃口,后来想想勉强自己吃东西实在不太象话

,于是跟在建建后面离席。
他在宿舍前面撞到一个西装穿得狼狈的年轻男子,那人也不跟他道歉,匆匆忙忙离去。正觉得奇怪呢,寝室里面就传来

争吵的声音。
建建和阿宇在吵架。事关他人隐私,阿沛的个性天生不喜欢牵扯八卦,于是选择到外面,校园街头或者哪里,先随便绕

一下。
不过转身到离开这段期间还是间断听到两句。
「你就那么贱!陌生人也可以!」
「他说他可以帮助我了解,自己是不是……或者自己能不能接受……」
「我不能帮你吗?」
「跟陌生人可以撕破脸,跟你……我知道可能之后就什么都不是了……」
阿沛说那时候他不能理解两个人吵的是什么,现在拼拼凑凑,隐约能猜到一些。
「小强和阿鸿呢?他们知道吗?」我问。
「我说的话他们就知道了。」
「那……不要说。」
阿沛愣了一下:「你自己知道就不别人说了?」
「不是这样的,我想……不说对他们比较好。」
「喔……也对喔。」阿沛想了想,搔头,「那你也当作没听过吧!」
「嗯。」我答应。

真正值得可喜的是,阿宇在下午三点二十分醒来,医生护士被叫来做完检查之后,确定已经脱离险境了。
阿宇爸爸尽管脸上掩饰不住欣喜,但毕竟沉稳。阿宇妈妈就像完全疯掉了,表现得像是丢掉一个儿子然后终于又捡回来

,眼里全是怜惜。
另一个疯掉的人是建建。他原本一直坐不住的,看到阿宇平安后一整个软脚,我和阿鸿站他身边,努力撑住才没让他出

洋相。
阿宇可以说话,但气若游丝,看到那么多人关心,显然很感动,一直不停说着谢谢。
转到一般病房后,我们一群人先退出病房,给他们一家人相处的机会。
半个小时后,阿宇爸爸妈妈出来了,说阿宇想单独跟我说几句话。
「我也要进去。」建建扯着我的衣袖。我知道他不可能退让,只能答应。
阿宇看不只一个人进入视力范围,好象有些惊讶,但马上猜倒是什么情况,没有多说什么。
「为什么……不是我?」建建无限心酸地问了这一句。
应该是刚才他爸妈已经问过同样的问题,因此建建虽然语焉不详,但阿宇可以可以对应连结给出答案。
「我亏欠他。」阿宇的声音细细小小的,看着我,「只想说声对不起……还有,不要讨厌我。」
我想了想,跟他说我早就原谅他了,在火车站我疯狂找了很久,可惜传出的简讯不能抽回,当时也没想到应该另外再发

另外一封。连续两个晚上等在MSN上,结果就迟了。
「还有,你给我那封信真的是乱码。」
阿宇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过随即苦笑着摇头:「算了!那不重要……我只是懦弱,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决定而已。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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