戾狐系列之三 玲珑望(出书版) BY 一笼
  发于:2011年08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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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亘苦笑,也即刻赶上前去。

戾狐在落地的瞬间已经翻过身子,轻巧落地。可旋风刮在身上,撕裂了衣衫,隐隐作痛。

「戾狐,疼不疼?」朱艳抓住戾狐,上下左右地看着。

戾狐紧皱眉头,「疼。」

「哪里疼?哪里?」

「浑身都疼,特别的疼。」

「到底伤了哪里?」

戾狐看着焦急万分的朱艳,突然展颜一笑,轻轻唤道:「娘亲,妳还是这个样子。每次和我闹半天,不小心伤了我,妳

心疼得要死……好久了……我好久没有见到妳焦急的样子了。」

朱艳看着眼前已比她还要高的戾狐,心上酸疼难忍,他们真的是错过了很长的时间。可是朱艳瞬间脸色一沉,一掌搧飞

了戾狐道:「臭小子,折腾你老娘?」

「疼……」戾狐趴伏在地上,低低的呜咽。

青亘想要上前,却被朱艳拉住。一边闲情逸致地整理着青亘皱起的衣领,一边道:「当我还会相信你吗?」

「妳不相信我?」

「不信!」

「疼……好疼……」

「哼!」别过头,朱艳眺望一边。

「好疼,好疼……」

青亘担忧地看看朱艳,朱艳依然昂着头。

「好疼,疼死我了……」

朱艳扭过头,只见戾狐蜷缩在地上,双肩隐隐地颤抖。

「戾狐?」

「疼,好疼,好疼……」

终于忍耐不住,朱艳几个箭步上前:「戾狐,到底伤到哪里了?」

戾狐不语,朱艳看过去,却见他捂住的是胸口。

「戾狐……」

「娘亲,他不会相信我了,他不会跟着我……因为,当他替我挡去天罚的时候,我竟把身受重伤的他给赶走了!我让他

滚……他哭了,我还是让他滚……」

戾狐眨眨眼,看着朱艳。

雪白的脸上,冷灰的眼干净而纯粹,戾狐急促地笑笑,更紧地捂住胸口,「一直都在疼,从那天以后,就一直一直疼!

想起他就疼,可是我却做不到不想。」

「戾狐。」朱艳紧紧地将戾狐揽在怀中,让他头靠在自己肩头。手抚上戾狐的肩膀,却感到他颤抖得厉害,呜咽声,从

咬的齿缝中泄漏出来。

「娘亲,我想哭……」

「戾狐,你还是个孩子……」

所以当第一次如此爱着个人的时候,你手足无措,仓皇无助,明明是为他好……却搞得自己伤痕累累。

「我们去找他……向他解释清楚。」青亘半跪在朱艳身旁,手抚过戾狐的长发。

「他不会答应的……他本来就不喜欢我,他心里只有念想……当初是我逼他,他不得不答应和我在一起。现在,我赶走

他,他不会再随着我了……他心里只有念想,他只不过是把我当成替代者而已。」

戾狐抬起头,脸上已经恢复平静,只有双眉皱起。站起身,他拍去身上的灰尘,笑了,淡淡地。

记忆中,戾狐只有挂在嘴角的冷笑,现在他依然脸上带着笑容,却深沉许多。明明纯净的眼,为什么看过去,却深不见

底呢?

朱艳看着戾狐靠在青亘的肩头,小小地哽咽:「我们离开戾狐太久,太久了……」

第九章 

再次被召唤进宫,谷绝翌捧着圣旨迟疑。

秦翎伦看着有些疑惑,「将军,你和皇上可以说是很要好。当初还是太子的皇上也常来将军府,现在怎么你接到圣旨,

却迟疑这么久呢?」

谷绝翌看着秦翎伦只能面露苦笑。经历那次劫难,果然皇上的心态已经今非昔比!想必他还是受了非常大的刺激!

想他从小都高高在上,饱读圣贤,才华横溢,遭受那次侮辱,皇上如何能够释怀?这一点,谷绝翌能明白,并且为此而

自责,但没想到,皇上变得更加匪夷所思……变得,让谷绝翌无法接受。

不去就是抗旨,去了却……

谷绝翌深深叹息,一旁的太监不耐烦地催促:「请谷将军启程,皇上可不是个有耐性的人。」

走出将军府,门口不是马匹,竟停着轿子。

谷绝翌转头,太监笑着上前道:「这是皇上吩咐的,念及谷将军身体不适,因此免去骑马进宫。」

「谢皇上,谢公公。」谷绝翌行个礼,这边轿夫已将轿帘掀起。

坐在轿中,谷绝翌握住双手握拳……四人轿子,内宫太监引路……这,这岂是对待一位将军的礼仪?

斜街曲巷趋香车,隐约雏伶貌似花;应怕路人争看杀,垂帘一副子儿纱。

谷绝翌咬紧嘴唇,帘角挂着铃铛,随着轿身的摇晃而叮当作响。谷绝翌透过朦胧的纱帘,看见外面弯弯曲曲的长廊,太

监、内侍来去匆忙,看见轿子都退避一旁,伴随着小小的议论声。

当初害皇上身陷囚笼,被刀鱼堂的堂主羞辱折磨。今天皇上如此对待自己,是不是报应?谷绝翌苦笑一声,收回视线,

低头垂眸,只见自己手掌中已经攥出血痕。

一直向里到了内廷,在扇门前,轿夫放下轿子,太监鞠了一躬后退出。

谷绝翌掀开轿帘,走了出来,环视四周,此处竟然是后宫!

站在门前,谷绝翌道:「御前兵营谷绝翌参见皇上。」

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嗓音道:「进来。」

「谢皇上。」谷绝翌这才推开房门。

皇上斜躺在长椅中,一旁香炉烟雾缭绕,皇上衣襟敞开,长发披散身后,双指捏起颗葡萄放进口中。

「刚刚上贡来的,很甜……」皇上眉眼上挑看着谷绝翌,嘴角带着笑容。

「谢皇上,臣不敢造次。敢问皇上这次召臣进宫,有何要事?」

「绝翌,寡人和你也算是多年的好友了……没什么事情,寡人就不能召见你了吗?」

「臣不敢,臣不是这个意思。」

「靠近点,绝翌,到寡人身边来。」皇上似笑非笑地移了移身体,长椅中露出一点空位来。

谷绝翌眉头微皱,但是垂眸不语,向前几步。

「坐到寡人身边来……」

「皇上,臣不敢与皇上平起平坐。」

「好!那你就跪到寡人的面前来!」

平缓的语句,却似把重锤敲到谷绝翌的心中。

再上前几步,跪下,谷绝翌还未抬头,忽而额前发丝被一把抓住,硬是拉到皇上的眼前。

眉眼相对,温热的气息彼此交换,谷绝翌双眼睁大。

「绝翌,你在怕寡人吗?」

皇上一手滑过谷绝翌的下巴,温热的肌肤在碰触下微微颤抖。

谷绝翌喃喃道:「不,皇上,臣……」

「在这里,没有君臣……」皇上的手指逗留在谷绝翌的领口上,摸索着钮扣,「绝翌,还记得你和寡人第一次的相遇吗

?」

「记得……」

那一天,太子成人。谷绝翌从边疆赶回,身上还带着风尘,以及披着件漆黑镶嵌金色猛虎的披风。

抬眸四望,谷绝翌正好和站立高台上的太子对视。太子一双漆黑炯亮的双眼看着他,谷绝翌正视过去,微微一笑。

太子指着谷绝翌问道:「父皇,这人是谁?」

「他是统率御前兵营的将军,谷绝翌。」

「谷绝翌?谷大将军,我时常听人说起你是如何的厉害,让敌人闻风丧胆!但今天看来,竟是个文弱的白面书生,让人

好生失望。」

谷绝翌一笑,回道:「微臣不足挂齿,让敌人闻风丧胆的不是臣一人,而是御前兵营里的上上下下!太子深居内宫,他

日能够亲临御前兵营,放眼全军,耳闻兵刃相交,铁甲碰撞之声,自然就不会失望了。」

大殿上,谷绝翌声音不大却落地有声,句句铿锵有力。说完,余音袅袅环绕四周,太子就笑起来,「好!我一定会去。

那是个开始,之后谷绝翌才发现,太子不但聪颖而且不是个溺爱中长大的孩子,完全没有骄纵和任性。太子温柔中带着

威仪,善良而且果敢。

在将军府,喝着茶,太子笑道:「如果当初我一味称赞,如何能够得到你邀请我去御前兵营。就连父皇也想要证明你的

能力,允许我前往并且出宫。」

俊美的容颜,和煦好似阳光的笑脸忽而碎成千百块,流水般从眼前消失了,谷绝翌只见眼前一双细长的眼,嘴角挂着冷

淡还有危险的笑容,依然俊美,却感觉无比陌生。

「皇上,你变了……」

「你也变了……」皇上一手划过谷绝翌的脸,抚上那皱起的眉睫间,「你变得寡人都认不出来了。还是那个站立众人中

,醒目而且光芒四射的谷大将军吗?你双眼带着忧愁,似乎有着千言万语,可寡人却一句也读不出来。」

「因为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不变是不可能的。」

「你这么说的意思就是,你还忘不掉那个人?」

「不……他不过是利用了我而已,一切都过去了。」

「过去了?」皇上看着谷绝翌,突兀地笑起来,笑声尖利而且刺耳,「过去了?你说什么?绝翌,你也学会了说谎吗?

「皇上……」谷绝翌依然皱着眉头。

皇上笑着,冷冷地笑着:「如果过去了……」手抚摸着谷绝翌的脸,渐渐滑下猛地一把掐住他的咽喉。

皇上逼近谷绝翌道:「如果过去了,你怎么看上去还是这么副鬼样子!要死不活,双眼中一点神采也没有!你知不知道

,当初你在那怪物身边,就连双眼都在笑!笑得那么温柔而且自然,一副满足的样子!

「而现在呢?你自己看!」皇上抓起谷绝翌,一把摁到铜镜前。

谷绝翌抬头;眼前是个面色惨白,双眼无神的人。几天来食不下咽,双颊凹陷,眼圈淡淡的黑影。真是面目全非,憔悴

得不复往日威风凛凛、骑马傲视眼前敌军的气概。

「你还想着他?」

想。一个人的时候,当周围安静到过分的时候,心里就不受控制般地想起那人,一样的容颜,一样的微笑,是念想还是

戾狐?

「你还想着他?」

「你还想着他!」

一句紧接着一句的问话,渐渐变得歇斯底里。忽而一声颤抖的怒号,皇上抓住谷绝翌,压在冰冷的地面上。

双手捧着谷绝翌的脸,皇上看着,几分急切地将双唇印上去,印在那冰凉的唇上。

天旋地转,空中是白色的烟雾悄悄地旋绕、飞舞,好像一根根纤细而缭绕的发丝,冰凉的、雪白的长发。

香气,他所讨厌的香气。

任性地独来独往,总是嘴角挂着轻蔑的笑容,总是瞇起细长的眼,几分调侃地看着他人……总是来去无踪,总是……突

兀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又突兀地消失。

从来不解释,从来不多说一句话。

戾狐,我还想着你?

嘴角上扬,一笑,谷绝翌笑得轻而且急促,带着无可奈何的疲惫感。

抬起头,皇上看着平静地躺在地面上的谷绝翌,谷绝翌的视线却越过他的肩头,看着房梁。

「你……」皇上双手紧紧地抓住谷绝翌的肩头,用力得几乎指尖刺穿了衣物。「你,现在还想他?」

漆黑的眼,面无任何表情,谷绝翌看着皇上。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忘记那个怪物呢?」

「皇上……」谷绝翌撑起身体,淡淡道:「如果没有要事,臣告退。」

「告退?你退到哪里去?你既然要退,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还要顺从寡人的召见进宫?」

「因为你是皇上,我是臣子。」平静地开口,谷绝翌站起身,理平衣襬的皱褶。

「你……」皇上指着谷绝翌的手在颤抖,漆黑的眼最后闪现丝光线,却渐渐熄灭。

无可奈何地面对着绝望,皇上心底最后的一线期待也没有了。

「皇上,允许臣告退。」谷绝翌鞠躬行礼。

看着,皇上冷冷地笑着,摇晃几下脚步,渐渐后退,直至倒在躺椅中。

你不会知道,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开始,我就怀着惊羡还有崇敬的感情。就像灵泪郡主─我的妹

妹一样!

你还记得她吗?不得不远嫁他方来隔断对你思念的我的妹妹!其实我和妹妹一样,喜欢远远地看着你,看着你在众人中

依然醒目耀眼,一笑起来温柔而恬静,却又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气势……

你看上去明明近在我的眼前,为什么伸出手,却抓不到?

皇上笑着,颤抖双肩,渐渐地,渐渐地伏下身子,趴在躺椅的扶手上。

皇上斜过眼,看着眼前的人,眼神有些茫然;眼前的人还是那个当初见时,傲视文武百官的那个谷大将军吗?

憔悴的脸,疲惫的神情,即使如此……为什么依然能够牵动着我?

笑着,直到累了,趴在躺椅上喘息,皇上开口道:「到底那怪物有什么好?迷了你的心……」

谷绝翌垂眸不语。

「你身为寡人的臣子,却让寡人被人挟持,寡人没有怪罪你,就连你的御前兵营都没有降罪。」

谷绝翌依然不语。

「你依然是将军,依然威风凛凛,住在你偌大的将军府里!寡人依然厚待你,就是有人参你一本,寡人也视而不见。」

谷绝翌皱起眉头。

「那怪物到底哪里比寡人好,至少……寡人从来没有舍弃过你!」

「皇上,你是真龙天子,天地就是你的天下!满朝文武,黎民百姓,莫不是你的臣子……还望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

「皇上自太子时就是天资聪颖,满腹经纶,这天地间还望个明君执掌天下,百姓也渴望太平盛世能够安居乐业……皇上

注定了是要流芳百世的一国之君!臣实在微不足道……所以,皇上还是不用关心臣了吧……」

「你……」

你当初委婉拒绝灵泪郡主的时候,说得温柔体贴、婉转曲折……只是,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听到这番话的我们,心里犹如

刀割。

皇上冷笑一声,猛地挥衣袖道:「下去吧……你走!」

「谢皇上!臣告退。」立即地,谷绝翌后退,退到门口,转过身迈过门坎。

手无力地垂在身旁,抬起的眼漆黑隐去所有的光线,皇上嘴角依然带着笑意,笑着。

谷绝翌侧过眼,看了眼大门……皇上,希望你能够成为一个好皇上。

走下楼梯,缓步在翠荫下,蜿蜒小溪流淌在寂静的御花园中。

谷绝翌临流而立,看着水中天光的倒影,云朵的飘移,小鱼的从容出游,以及自己悠悠摆动、却并不流走的身影。水自

顾自地行吟如歌,沉默无言静立两边的岩石,还有树木和草丛……

谁说长沟流月去无声?水,也有自己的语言,只是,人和人之间尚不能彼此理解,谁又能够领会那份如水般玲珑透明的

心境?

空中淡淡的花香,它们后面潜伏着寂寥的空间。

戾狐想必已经回了灵狐族,也好……他有他的世界,我有我的世界,本来就不该在一起。

「我们今后不会再见面了……」

耳畔空洞地回荡着那特有的微微低沉的嗓音。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谷绝翌回到府中,秦翎伦和逸寻,还有冰逍、千寸等人转眸过去。

「你的脸色很难看……」冰逍说道。

有点无力地笑笑,谷绝翌捏捏额头,「可能是因为我有点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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