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夏娃的亚当(出书版)BY 卡斯楚
  发于:2011年08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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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帆说。
「谢主持教导,弟子会铭记心中。」古亚帆虽然如此说着,但只有十二岁的他,又怎会完全明白止观的话,心里只想着

:「无念这名字不错,挺好听的,主持对我真的不错!」
「止行师弟同意收你为徒。你快过去叩见师父吧!」
于是古亚帆走到止行面前跪了下来,行了几个礼,说:「弟子叩见师父。」
止行是止观和止空三人中,最年轻的一位,但也快近五十岁了,为人公正、随和,极得寺内上下拥戴。
止观和止空两人都已年过六十,寺内虽然只有三百余僧人,但寺务依然繁重,加上从南京来做法事的善信渐渐多起来,

所以近几年都已甚少收徒。所有新入龙蟠寺的弟子,不是归入止行门下,就是由「止」字辈的僧人负责教导。
止行对古亚帆道:「无念,这里有一件僧衣,是师父给你的,快穿起来吧!」
古亚帆马上穿了起来,不折不扣就是一个小和尚的模样,自己也禁不住觉得滑稽。
「无念拜见各位师兄。」说罢已忍不住轻轻地笑了一下,和佛堂内庄严的气氛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止行看到古亚帆在笑,便说:「无念,你向各师兄行礼觉得很好笑吗?」
「弟子不知道为何穿起这僧袍,便觉得很愉快,从心里就想笑出来。」古亚帆所说的,倒也不虚,在龙蟠寺内天天看着

众僧穿着僧袍忙个不停,自己却穿着一套破旧不堪的小衣,特别显得与众不同,心里自然渴望尽快穿起这件僧衣。
主持止观说道:「无念与佛有缘,能够法喜充满,我们做出家人的,最粗浅的成就是离苦得乐,痛苦和烦恼一天比一天

减少、一天比一天快乐、一天比一天自在。你要记着在生活中历事练心,以后无论遇到好人、坏人,顺境、逆境,总要

为自己破除障碍,更进一步能度人觉悟。」
「师兄所言甚是,无念还不快快谢过主持。」止行说。
「多谢师伯教诲,弟子受教。」古亚帆道。
「从今天起,无念便和无苦一同修行。无念虽然年纪最小、入门最迟,但法门平等,殊途同归,并无高下之分。你们在

一起定要互励互勉。」止行说道。
「弟子谨遵师命。」二人齐声道。
剃度之后的古亚帆,依然和无苦同住在一块,相处也很融洽。于是两个年轻人,天天在一起上课、坐禅、念佛,止行身

为师父,管教非常严格,常常抽空教导两人,也因为止行是监院,掌管总务,所以两人也要负责院内的打扫、每日的饭

菜。
古亚帆在贫穷家庭长大,所以习惯了刻苦,这些工作自然难不到他,可是二人还要下田工作,古亚帆哪里拿得起锄头,

于是无苦就让古亚帆负责施肥、播种等比较轻松的工作。
一日早上,止行也到田里来帮忙。那时正是盛暑时期,两人早已满身被汗水湿透,寺里一些僧人甚至热得把上衣也脱了

下来。
古亚帆见到止行就觉得很奇怪,于是问身旁的无苦:「怎么师父今天也来了,天气这么热,皮肤也快被晒干了,在寺内

凉凉快快的,不是很好吗?」
「无念师弟有所不知,师父要处理的事虽然很多,但也不是日日如此,遇到空闲的日子就到田里。我们出家人一日不作

,一日不食,就是师父、主持也不能例外,因为众生皆平等,必须身体力行。」无苦回道。
「原来如此,那病了又怎么样?」
「病了自然不能相提并论。」无苦说。
止行即使是监院,身分仅次于主持止观和首座止空,和几个徒儿做起田事来,也不分首从。
这时主持止观的一个弟子无相从寺中匆匆地走了过来,对着止行说:「止行师叔,主持请你和四位师弟完成田务后,赶

快回寺,看来是有要事相讨。」
止行回道:「无相,你回去告诉主持,我们把田浇过水后,就马上回去。」
无相说:「无相立刻去告诉主持。」
于是无相又匆匆地回到寺里,师徒三人合力赶紧把水浇灌在田中,还未曾到正午,已经回到寺中,三人立刻擦干身上汗

水,换了件干净僧衣同去见止观。
止观正与一名五十岁左右的男子在房中,便介绍他给止行及各人认识,原来那男子是止观儿时就认识的,可算是老朋友

了。
「欢迎来到龙蟠寺共襄佛学。」止行对止观的朋友道。
「止行大师太抬举了,我这次是专门来向诸位学佛的。」那男子说。
止观点了点头,对止行和众徒说:「我打算代先师识空禅师收他为徒,明日就为他剃度。」
众人都觉得有点突然之际,止行已经对止观说:「师兄,我这就去准备吧!」
「师弟且慢,我也知道事出突然,所以明早就只请你和止空师弟帮忙。剃度之后,他不会跟我们同住在龙蟠寺,会到对

江的一家小庙中修行,明天烦请你两位徒弟,陪他同去把对江的庙堂清理干净,然后每日送饭菜给他。」
止行没有说些什么,便和徒弟们一同退了出去。
寺内所有僧人落发前,都必须先清修一个月,正式出家后,还要受戒五十多天,刚入龙蟠寺的古亚帆尽管年纪小,也没

有例外,而且龙蟠寺向来没有到了五十岁才出家的人。
去出家的,都必是小孩或少年人。因为人到中年,早已成家立室,有儿有孙,又怎会舍得出家。再说寺内僧人都住在龙

蟠寺,从来没有一人住在别处,即使要闭室清修,也只会找个空寮房住进去。
各人纵然心里有怀疑,但也不敢作半句声。
第二天早上,止观便为那老朋友落了发,并给他法名止虚。
止行领着古亚帆和无苦,为这位新来的师叔准备了各样的生活用品和法器。寺内有一条小艇,原是方便接送附近村子的

善信到龙蟠寺,结果都被放满了东西,再加上古亚帆和无苦,挤得几乎连坐下来的地方都没有。
那天风平浪静,而且无苦力气也大,所以撑了没多久便渡过了江水。
那间破庙就在江畔,与龙蟠寺刚好对立着,中间就隔了一条江水。因为庙前长了一棵大榕树,所以从龙蟠寺就很难看到

这间小破庙,若果不是止观一早告诉他们,谁也不知道江的另一边有一间破庙。
大门的上方依稀可以看到「般若庙」三个大字,往里面一看就知道荒废了很久,毒虫、蜘蛛布满了整个佛堂,一尊菩萨

像也倒在神台上,屋顶上破了一个个的小孔,几道阳光从小孔中透进庙内。后面的卧室也是一样乌烟瘴气,而且还积了

一些污水。
古亚帆和无苦两人,一时到江边打水回来擦地,一时又爬到屋顶上修补瓦片,然后又把小艇上的法器、用具搬进庙内,

最后还得到厨房和卧室清理打扫。
止虚虽然是四人的师叔,但其实最晚才入龙蟠寺,看到两人这般忙着,也不好袖手旁观。
三人合力一直忙到了日落西山,听到对岸龙蟠寺的鼓声,才想起连午饭也没有吃,于是无苦取出素包子和素饺子与二人

坐在江边同吃起来。虽然包子和饺子都凉透,但三人实在饿了,也就吃得津津有味。
等到众僧吃过了包子和饺子,天也黑透了,古亚帆和无苦也就提着油灯,撑着艇回到龙蟠寺,只剩下止虚一个在般若庙

中。
第二天的早上,古亚帆和无苦二人做完早课,又再撑着小艇,带着几个素包、一些稀饭和青豆到般若庙中。
那时佛堂已经打扫干净,各种法器也一一具备,止虚就坐在佛堂的正中念着经,而且念得非常急速,完全不知道古亚帆

和无苦已经来到。于是二人也就走进厨房,把食物放下,然后把两件干净的僧袍放到卧室中。
回到佛堂的时候,止虚也刚念完经站了起来。三人说了几句客套话,古亚帆和无苦便上了小艇回龙蟠寺。
古亚帆说:「师兄,我们都有师父,可是止虚师叔的师父识空师祖已经圆寂了,那谁教他佛经上的道理呢?」
无苦说:「我也觉得奇怪。不过,师父说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要自己觉悟也不是不可能的。」
「还有他念经的时候,来来去去只念一句南无阿弥陀佛。」
「是吗?我刚才忙着别的事,都没有注意到,看来止虚师叔都不会别的经文。」
「止虚师叔真是可怜!没人教他,还要一个人住在这里,我才不敢一个人住在这里。止观师伯为什么这样对他,还说是

老朋友呢!」
「无念,我也不知为什么。止虚师叔昨天一直一言不发,好像心事连连的样子,看来是很不快乐才想到来出家的样子。


「我们有机会一定要问清楚止虚师叔,出家人该有无畏施,也该有正义感。」古亚帆说。
「无念,别问吧!说不定止虚师叔不想旧事重提。」
古亚帆吐了吐舌头,假装一脸不爽的说:「师兄又要教训师弟了。」
无苦和古亚帆同住了个多月,知道这师弟向来鬼灵精,便道:「那我们回去,找师父替止虚师叔出头吧!」
「不要嘛!师父知道了,就会责怪我不好好用功,却来管闲事,我不问就是了!」
止行对弟子管教甚是严厉,无苦深知这师弟最是忌惮师父,只要把师父的名字说上几遍,古亚帆就像是齐天大圣堕进如

来佛祖的五指山中,金箍咒也就越缩越小,不花什么力气,自然言听必从。
止虚就一直住在江边的般若庙中,后来古亚帆也学会了撑艇,于是他每天都到对江为止虚送饭。
平静的过了个多月,那天古亚帆依旧去般若庙,正要踏进佛堂的时候,天空中传来「轰轰」巨响,一架飞机从般若庙上

飞过。
古亚帆兴奋得大声地嚷着:「哇!好威风哟!」
正在在佛堂内念佛的止虚被古亚帆这样一叫,打断了早课,于是便说:「是无念吗?」
古亚帆知道吵到了止虚,便说:「是的,止虚师叔。对不起,打扰了你!」
「你看到了什么?」止虚问道。
止虚很少说话,古亚帆印象中,就觉得他和止行一样严肃,以为这次必会受到责怪,于是便解释道:「我看到了国军的

飞机,所以太兴奋了,才叫了出来。」
止虚却问道:「你喜欢飞机吗?」
「是的。」
「你把东西都放在厨房吧!不用侍候我什么,我也念累了,该休息一下。」
「知道了,师叔。」
古亚帆如释重负,马上把饭菜都放在厨房中,然后便回到龙蟠寺。
第二天,古亚帆一如过往,提着饭菜来到般若庙。
一架用竹片造成的小飞机放在佛堂的大门前,飞机的前方还有一个螺旋浆可以转动,上面贴着一张字条写着:「给你的

。」
古亚帆虽然已落发为僧,但始终是个孩童。他把盛着饭菜的篮子放在地上,拿起了竹飞机来,高兴得不得了,但看到止

虚在内堂里坐禅,就不敢作声。
他悄悄地把饭菜放到厨房,本来想等止虚坐完禅再说声谢谢,但那天寺里刚好有人来做法事,所以只好拿着竹飞机赶着

回去帮忙,不过自此之后,那架竹飞机便成了古亚帆的另一个良伴。
龙蟠寺里对这位新来的师叔早已议论纷纷,有人说止虚是汪洋大盗,杀了人,才来出家,所以止观不让他住在龙蟠寺;

也有人说止虚因为是止观的老朋友,为了避免徇私,所以故意把止虚迁到般若庙,而且止虚向来寡言,就更让众僧人有

神秘兮兮的感觉。
又过了四天,古亚帆又撑着艇来到般若庙,止虚还是和从前一样坐在佛堂前坐禅,口中念念有词。古亚帆这次带来了一

些素面条。他把面条放好后,便把卧室打扫干净。
他知道止虚只会念「南无阿弥陀佛」,其它佛经都不会念,便从经房中带来了一部《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他想长篇大

论的佛经,止虚说不定不容易看懂,于是就挑了一部只有两百多字的佛经,放在他的床上。
那天止虚坐禅过了正午,还没有起来,古亚帆始终没有机会和他说上半句话。
古亚帆回到龙蟠寺,时时刻刻看着对江,心里数算着,终于又等到去般若庙的时候。
那天他故意到了快到午饭的时候才去。
一踏进了般若庙,便听到坐在佛堂前的止虚说:「无念,谢谢你的佛经。」
「无念也谢谢师叔送的飞机。」

4D
「我年纪大,佛经是念不来的了。」
止虚站起身来说:「我年轻的时候是个木匠,天天挑个担子在外面叫喊,帮人家修桌子、椅子,赚不到钱,又非常的辛

苦。后来受不了,就参加军队北伐,天天就生活在枪林弹雨和血腥之中。」
止虚忽然解下僧袍来,露出了小腹,一条长长的刀痕就活生生的展示在古亚帆面前。那刀痕已经结了痂,但还是鲜红得

像血一样。
古亚帆禁不住用手摸了一下止虚的刀痕,问:「为什么......」
止虚说:「是被敌人砍了一刀,肠子都几乎丢出来,我以为会死定,但那时我身体壮,病了一场,又活了过来,还再打

了一年的仗。然后便回到南京,又再当起木匠来......」他的话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心里像有无限的唏嘘。
止虚续道:「生活太苦了,所以便来找止观帮我剃头出家。刚开始他怎么样都不肯答应,因为我年纪太大了,体力也衰

了,出家每天的五堂功课就不容易学会,更莫说念什么经,不像你年纪小一背就会。后来我硬赖着,他也没有我办法,

才答应了我,不过得有几个条件。」
「是什么条件?」古亚帆禁不住好奇心问道。
「止观要我剃了头后,不要去受戒,也不要住在龙蟠寺,因为他知道我念不了经,怕寺里别的僧人会瞧不起我,心里会

难过,所以他便把我安排在这小庙里,每天遣你们来送东西给我。
「我本来是要拜他为师,他也不准,因为我们是从小认识的朋友,他不好意思当我的师父,而且他看我年纪大,如果我

当了他的徒弟,便要叫你们这些年纪小的做师哥,于是他便想出这个方法,让我做你们的师叔。」
「止观师伯真是想得周到!」
「是呀!他真是一个典范!他还教我念一句『南无阿弥陀佛』,只要我一直不断的念下去,念累了,就休息,然后再念

,其它的佛经都不要学。」
「止虚师叔,难怪我只听到你念这句佛号!」
「我什么也不管,只死心塌地的念着这六个字,所以你拿来的这本佛经,对我来说是无用的,不过既然已经拿过来了,

就留在这里吧!说不定有一天佛祖保佑,让我可以明白里面的道理。」
「我们出家人最讲礼貌的,你送了飞机给我,我也该为你做点事。」
「我辛苦了一辈子也没有人侍候过什么,你们每天送东西来,我心里已经很感激了。」
「师父说我们出家人慈悲为本,方便为门,这是师侄该做的。」
「没想你年纪这么小,跟无苦一样也是满口佛语,真是难得!我一个老人家就只会一句『南无阿弥陀佛』。我想你来了

这里一定也很久吧!」
「不,才比师叔早来了三个月。」
「真是了不起,你下次来的时候,我再造另外一架飞机给你,看来你是很喜欢飞机的。」
「师父说出家人应该心里平静,可是我一看到国军的飞机就很兴奋,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看到呢?」
「最近国军的飞机三天两夜就在这里飞过,看来我们快要打仗了。」
「妈妈说我们要跟日本人打仗。」
「日本鬼子最是凶残,甲午战争的时候已经杀了不少同胞,看来这次又是一场生灵涂炭。」
「我们国军最是英勇。」古亚帆说道。
「国军虽然英勇,但日本鬼子的枪炮更是厉害。如果你看到日本军兵,千万要逃跑,不然就要躲起来,不要给他们看见

。」
古亚帆半信半疑说:「我看到他们躲起来就是了。」
止虚叹道:「这场仗我们是输定的了。」
「师叔,仗还没有打,你怎么知道我们会输呢?」
「因为仗永远都是打在还没有发战之前,所有的战前准备工作才是最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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