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夏娃的亚当(出书版)BY 卡斯楚
  发于:2011年08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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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下大藏就是其中一个从农村走到军队的年轻人。
那时裕仁对在役战机机师的家庭给予的福利更多,而且在平民百姓眼中,机师比一般陆军士兵更被尊重,所以竹下大藏

在陆军待了没多久便转到机师的行列。
他天资聪敏,记忆力和胆色都过人,很多飞行技巧都是一学就会,彷佛身体流着的就是一个飞行员的血。同袍对他都非

常赞赏,可以说是同期入伍最优秀的队员。
「竹下中尉将来可愿意替我大日本帝国杀灭敌人?」裕仁问道。
「杀灭敌人正是做军人的本分。」
「你可知道这次我派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竹下不敢胡乱猜测。」
裕仁看了看窗外的景色,说道:「当年明治天皇即位不到十年,除了迁都东京,在社会民生都有很大的改善,我大日本

帝国更成为强国之一。
「可是支那的国民政府非常腐败,当政二十年来,烽烟四起,人民都生活在痛苦之中,比满清国还要糟糕。我差遣你们

来到这里,就是要维护和平,帮助他们脱离贫穷,把他们所有的资源都开发出来,如今是我们拯救他们的时候了。」
竹下大藏立时想起以前在农村的贫苦生活,和今天能够在天空翱翔万里,真的有天渊之别,而且家人也不用再挨饿。在

他心目中,这一切都是裕仁给他的,所以对裕仁向来都存感激之心。这次能够被裕仁亲自接见,更是让他毕生难忘。
竹下大藏对于裕仁的话深信不疑,完全没想到裕仁把他们送到中国是另有原因。其实又何只竹下大藏,整队皇军都被蒙

在鼓里。
从那天开始,他相信千里迢迢来到中国是身负重任,拯救整个中国,那份使命感已完全充塞在脑里。对竹下大藏来说,

这是一个伟大的计划,天皇的旨意是必须遵守的,对裕仁更是敬若神明。
他向裕仁敬了一个礼,说道:「我的一切都是天皇赏赐的,能够为天皇效力正是我的毕生心愿。」


「亚帆,起床了!」
在中国的江南,南京城的城墙内,靠近太平门的贫民区,天还未亮的早上,四处黑漆漆的时候,一个二十来岁快到三十

岁的妇人唤着自己的儿子起床。
那时候电力还不是那么普遍,只有富有的大户家庭才能负担得起,农村和贫民还是用着最古老的方法来照明。
那妇人拿着油灯照着儿子的脸,那小孩的脸长得长长的,一张嘴巴却泛着胭脂般的红色,手和腿也是一样细长的,身体

虽然瘦小,但皮肤却非常白皙和细嫩,一点都不像在贫穷家庭长大的小孩。
这小孩姓古,因为在江边出生,所以爸爸给他取名亚帆,希望往后的日子能够一帆风顺,他的妈妈则叫做沐桂花。
古亚帆揉了一下眼睛像是不想起床的样子,说道:「妈妈,我想再睡一会。」
「妈妈今天要送你上龙蟠寺,你忘了吗?」
「我要跟着妳,不想去龙蟠寺。」
「不要淘气了,你已经十二岁,是个大男孩了。妈妈送你去龙蟠寺当和尚也是逼不得已,你爸爸早死,家里真的没有半

个钱。我也是花了不少心思,才能进莫老爷的家,当个洗衣、打扫的小佣人,可是他们就是不让我带着你一同搬进去。


说罢,沐桂花叹了口气,似乎是想到母子快要分离,心里就难过起来。
「妈......」古亚帆像听懂了沐桂花的无奈,但千言万语还是不及再次呼唤沐桂花一声。
沐桂花紧紧地抱起了古亚帆,说:「妈妈知道苦了你,但你爸爸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让你读书认字,不要跟我们一样

没有文化。家里这么穷,又哪有能力送你去学校?只有龙蟠寺可以让你有认字的机会,而且你在那里有饭可以吃,也有

很多师兄陪着你,有什么不好?」
「妈,我可以自己去找工作,我们不要分开!」古亚帆求道。
「别傻了,孩子!你年纪这么小,做得了些什么?」
「妳才说我是大男孩,怎么又说我年纪小!我可以去拉车子干活。」古亚帆辩道。
沐桂花也不生气说:「妈妈知道你懂事,坐车子的都是有钱人,总是吃得胖胖的,你这么不长肉,怎么能拉得动?要是

坐了个洋鬼子,你更不会说鬼话。不行,不行,总之就是不行!」
「......」古亚帆知道沐桂花所言非虚。
「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个方法才是最妥当。等过几年,妈妈存了点钱,再把你接回来还俗,到时你爱怎样就怎样,我也

总不能让你爸的儿子不娶个媳妇儿,可是你千万不能告诉寺里的人,不然他们不让你进去,妈妈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你

明白了吗?」
古亚帆虽然千不甘,万不愿,但沐桂花既然决定了,也就只好默默接受,于是还是点了点头。
「乖宝贝,妈妈知道你是个聪明儿,在龙蟠寺里要多作学问,多积福荫,多拜菩萨,保佑我们母子俩早日可以重聚。」
沐桂花又拥了古亚帆一会,才一同吃了几个小饼上路去,离开那家破陋不堪的房子。
那时的国民政府虽然已经统一全国一段很长时间,但当时军阀割据情况极之严重,欧美列强又虎视眈眈,在各沿海省分

、城市纷纷设立国际安全区、势力区等。南京虽然是一国之都,但仍然不能幸免,美其名是安全区、势力区,实在和满

清时的租界地没有两样。
满清经过了百年的腐败,社会已经存在一大堆的问题,正是需要一段时间去休养生息,重新建立各种各样的制度。一个

新的政府偏偏又面对这样的内忧外患,哪有余裕和能力去发展经济,像沐桂花这种贫穷家庭在南京城内到处可见,在全

国各省各市更是多不胜数。
有些家庭照顾不了儿女,运气好的,给大财主看上,就给他作小妾,从此过些舒舒服服的生活。运气不好的,就被卖去

作奴仆,一生劳劳碌碌,甚至客死异乡,有些被卖去作戏子,也是看透人情冷暖,甚至被卖到妓院里当陪客,面对各种

虚情假意、受尽凌辱。
一些贫穷家庭把儿子送到寺院里出家,免得受尽人生百态的,也是常见的事。
沐桂花一手拉着古亚帆的小手,一手提着一个小布包,同走在南京城市的大街。淡淡的晨雾,像把街道两旁一排排的法

国梧桐树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面纱。
那时已到了初夏,天气开始热起来,二人就是穿了一件单衣,也不会觉得冷,而且南京是有名的长江火炉,即使城西有

蜿延的长江和城南的秦淮河终年调节,但盛暑的时候,依然热得像着了火一样。
古亚帆从小就在南京城长大,除了在城外的长江边玩玩水以外,也未曾踏出过城门外一步,却万料不到第一次离开城门

,就是和母亲离别的时候。
乘着早晨的凉风,二人从太平门出了城,金黄色的阳光已从城门边透了出来,沿着玄武湖,经过紫金山,一直往北走,

上了幕府山,又到了长江畔。
南京没有如上海般的浓妆艳抹,也没有北京的英雄豪迈,她有的,只是一份含蓄内蕴和秀丽端庄,难怪南京能成为六朝

古都。
古亚帆也彷佛受了南京的秀丽熏陶,天性特别乐观。一路湖光山色,又有澎湃的长江水伴着,让古亚帆早已忘了什么离

愁别绪。
本来担心古亚帆不肯到龙蟠寺的沐桂花,见到儿子能够如此开怀,立时松了一口气。
快到中午时分,他们终于来到龙蟠寺的前面,那里山林处处,又邻近江水,恍如一个世外桃园。
沐桂花蹲下来对古亚帆说:「待会我们一块进去,然后妈妈就回去了。你千万不能哭,知不知道?不然,里面的大师就

不让你住进去。因为大师们最不喜欢哭泣的小孩子。」
沐桂花还未把话说完,双眼已经红起来,两行眼泪直流不断。
「亚帆不哭,妈妈不要伤心了。」古亚帆反过来安慰沐桂花道。
「让妈妈再抱你一次。」
「妈妈不再来看我吗?」古亚帆问。
「我又怎么舍得你,可是总不能十天半月就来一次。不如就这样吧!以后过年和你生日的时候,妈妈都来看你。」
「妈妈要一言为定。」古亚帆说。
「妈妈答应你。你在龙蟠寺对师父要尊敬,对师兄也要有礼貌,念佛要用心,做事也要勤快,可别要好吃懒做。」
「亚帆知道了。」
沐桂花见儿子这么乖巧,又讨人喜欢,更是舍不得他,禁不住又落下泪来。
忽然,天空中上传来阵阵轰轰声响,古亚帆抬起头来,用手指着天空问:「那是什么?」
一架飞机在寂寞中划破了长空。
沐桂花擦干了眼泪,也抬起头来看着天空,说:「那是飞机,是国军的战机。日寇入侵我国,国军的飞机把他们打得落

花流水。」
原来那时国民政府的战机甚少在南京城内进行训练,主要都集中在城外荒郊之处,所以住在南京城内的人,也就很少见

到。
「好威风哟!能够坐上去就好了!」
「你这么年轻,将来一定有机会。时候不早了,我们赶快进去吧!」沐桂花催促道。
二人进了寺内,便有一名中年的知客僧出来迎接,沐桂花说明来意,那知客僧便带他们进到内堂。
佛堂的正中放着一尊金生佛祖像,上面挂着一块牌匾写着「佛法无边」,浓浓的香味充满了整个内堂,佛堂的布置恍如

一个宫殿般,非常庄严。
没多久,一个约六十来岁的老僧人和刚才的知客僧一同走了出来,看来那老僧人便是寺里的主持。
沐桂花和古亚帆一同拜了拜那老僧人,那老僧人见沐桂花说话诚恳,古亚帆两眼炯炯有神,甚是机灵,也就答应了沐桂

花的要求。沐桂花把手上那布包交给儿子后,便下山去了。古亚帆也记着妈妈的话没有哭泣。
沐桂花离开了龙蟠寺后,古亚帆便被带到内堂去。那老僧人没有同去,却换来一个少年僧人伴着古亚帆。
「贫僧法号无苦,不知如何称呼小施主?」那少年僧人先道。
「我叫古亚帆,你叫我做亚帆就可以了。」古亚帆也不害羞回道。
「主持止观师伯今日有事不能和你多聊,反正刚才他也见过你了,下个月初一才会正式为你落发。主持吩咐以后我和你

同住在后面的寮房,多照顾你。」
无苦虽然对着年纪比自己小的古亚帆,但说话倒也清清楚楚,绝不含糊,而且语气诚恳,甚具佛门弟子风范。古亚帆如

今没有了沐桂花在身旁,对无苦自然生亲近之意。
「谢谢。」古亚帆说。
「在落发之前,你要跟我们一样茹素,明天早上我开始教你念佛经,每天都要清洁身体,洁净内心,虔诚礼佛。」
「是的,无苦师父。」
「今天你还可以叫我的法号,但落发后,就要叫我『师兄』,我们佛门是很注重师道的,明白了吗?」
「明白了。」
无苦见到古亚帆年纪虽然小,但甚是聪明有礼,也就喜欢得很。
无苦再说:「本寺已经有过百年的历史,由六和大师所建立的,因为本寺临近长江水,宛如一条千里巨龙盘踞在外,所

以称作龙蟠寺。
「我们虽然没有南京城内的灵谷寺、佛光寺和金陵寺来得香火鼎盛,但本寺环境清幽,很多城内的善信,都愿意到这里

来做法事。
「本寺目前共有三百二十五位僧人,不能算是很大,不过对佛法修行倒也十分严格。除了主持外,还有首座和监院,分

别由止空和止行两位大师负责,明天你就会见到他们。亚帆,你有没有什么问题吗?」
「请问无苦师父来了寺里多久?」
无苦笑了笑,道:「我今年十九岁,才刚出生的时候,我的爸妈就把我弃在街上,主持刚好到南京内化缘,看到了我一

个小娃,便抱我回来龙蟠寺,所以已经有一十九年了。」
「那你就没有家人了。」
「出家人早就没有家了,只有佛祖爷爷、师父和各位师兄弟,有家、没家已经不重要了。」无苦答道。
「那我下月正式当了和尚,就没有家,也没有了妈妈。妈妈会不会很伤心呢?」古亚帆说。
「亚帆,你能想得出这么多,也算是不简单!出家的是你,你妈妈倒没有出家,所以她还会把你当成儿子。」无苦解释

道。
古亚帆像听懂了无苦的话,就没有再说什么。
「以后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现在我们到后面的寮房吧!」无苦说。
于是二人同走到内堂后面的寮房,里面两张床放在室内的东侧,床上的被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盏油灯放在窗前,此外

就没有别的摆设了,非常的简单朴素,地方虽然不大,但二人同住在一起倒也绰绰有余。
「我们俩以后就住在这里了。」无苦说。
古亚帆从小就和沐桂花同睡一床,未曾一人睡过,看到了有两张床在房内,就对无苦说:「我有点怕,我们今晚可以睡

在一张床上吗?」
「亚帆,你有所不知,我睡觉的时候,总是翻来覆去,只怕不小心把你弄伤,就罪过了!不如这样,我们睡前,先到前

堂拜拜佛祖,有佛祖爷爷护身就不怕了!
「我们有些更大的寮房,可以住十人以上的,主持就是知道像你这样年纪小的孩童,在晚上容易害怕,所以就安排你跟

着我睡在较小的寮房内。」
古亚帆看了看寮房,不禁想起在南京城内的家也是一样的简陋。
「无苦师父,大的寮房也是这么简单的吗?」古亚帆问。
「也差不多。出家人四大皆空,刚来的人,在生活上,总是有些不习惯。」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其实我的家更是破陋,只是为什么外面的佛堂都是金金红红的,这里却不一样呢?」
「那是因为世俗人只看外表,不知道内涵,所以佛堂必须庄严,才能够接引众生,令人一见就喜欢,恭敬之心油然而生

,我们才容易度人破迷开悟、离苦得乐。至于出家人则以苦为师,要常常吃苦,这才是真正的修行,才能有真正的佛心

,所以住的、吃的都是最简单的。」无苦道。
「那不就像南京城的宋夫人花钱买了白米送给我们,到头来自己还要挨饿一样吗?妈妈和我到现在,还记着她的恩惠!

」古亚帆说。
「意思是差不多,道理却是一样的。亚帆,你真是聪明,只要努力用功,将来必有所成!」无苦喜欢地道。
古亚帆听见无苦这样称赞他,心里也十分得意,说:「我今晚就一个人睡在这里,你不用替我伤脑筋了。」
说罢跳到床边,把布包放在上面,一脸神气的样子。


日子过得很快,古亚帆在龙蟠寺里转眼便待了一个月,虽然被沐桂花硬拉到龙蟠寺出家,但他实在天性豁达,从没有闷

闷不乐,每日照样跟着各僧人一同敲钟念佛,只偶尔挂念着在南京城内的母亲。
古亚帆也果真甚具慧根,一部《地藏经》念了没多久,便已牢牢记着。止观和无苦等僧人也不禁啧啧称奇,所以寺内各

僧人见他小小年纪也能如此认真,对他也就特别看重。
这日便是他正式剃度的日子。
「当......」
低沉的晨钟声彷佛把龙蟠寺附近的鸟儿和虫儿都唤醒了,苍翠的山林内轻烟袅袅,滔滔的江水长流不息,完全脱离了南

京城内车轮轮的景象,一切的灵气尽都荟萃于此。
主持止观穿起了袈裟,领着首座止空、监院止行、无苦和寺内一众僧人整齐地步入佛堂里,把整个佛堂都挤得满满。众

人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合十,然后纷纷盘着膝,席地而坐,止观、止空和止行则坐在最前排,古亚帆就在他们三人的后

面。
待众人念完了一段冗长的经文,然后便由止空读出寺内各种清规,什么六道修行、五大戒、受持三归等等,用了差不多

烧一炷香的时间才读完,拜过了佛祖后,止观才为古亚帆剃了头发,一根根的青丝在清脆的木鱼声中飘落在地上。
「阿弥陀佛,今日你已皈依我佛,现在赐法号无念,但愿你从此去除一切魔障杂念,诚心礼佛,宏扬佛法。」止观对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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