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艾尔摩之火——花郎藤子
花郎藤子  发于:2011年08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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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没有因为弟弟的死亡而发狂。"
两手着地的河村抬头看着男人,不动也握住吃剩的苹果,停止了动作。
"也许你们听来很怪,可是对弟弟的死,我一点难过的感觉也没有。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他总有一天会死得很难看。"
抽出一只抱胸的手,鸣坞摸着自己的颈子。
" 中学时他就开始对妇女施暴,结果对方忍气吞声,获得不起诉处分。弟弟整个人都是扭曲的,根本不是男人。但是,

不管他做了什么,都已经付出代价了。对我来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可是,遗体又是另一回事了。身为他的哥哥,至

少我得安葬他,所以才要你们把弟弟的尸体还给我,你们懂了吗?"
在男人平静的眼神凝视下,河村再度摇头。
"......真的不知道......我没骗你。我真的不知道。"
鸣坞的视线投向不动。
"那你知道吧?"
不动凝视着苹果果仁,唇角绽开笑容。
"就算我知道,一生也不会说的。"
"为什么?你最好朋友的妹妹--你们的确是最‘好'的朋友吧?"反问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讽刺。
"你的意思是,不管你最好朋友的妹妹发生什么事,你也不在乎吗?"
不动低声回答。
"不管如何我都不在乎。"
河村脸色大变,抓住鸣坞的脚。
"住手!不要伤害我......!我一定、一定会问出来的,只有我妹,求求你不要伤害她!"
"你不放手吗?"
鸣坞皱起眉头,用力挥动被抱住的脚。
"拜托,我求求你......"
"叫你放手!"
鸣坞厌恶地向下看着河村,用力把脚一挥。被向上踢中的河村仰天飞了出去,后脑重重撞在地上。
他发出轻轻的呻吟,缓缓从地上抬起头,左眉上方划了一道,血汩汩自伤口流出。
不动飞也似地一步抢上,单膝着地撑住河村的上身,怒火沸腾的眼神瞪着一脸困惑的鸣坞,愤怒得脸色泛白。
"你竟敢伤害我最重要的人......"
鸣坞见事情发展到出乎意料的地步,一脸困惑,这时才恢复神志回到主题。
"我不是故意的,是你们一直逼我才会这样。"
不动目光炯炯地瞪着男人,低声道。
"我如果决定这一生都不说,就会坚持到底。不要欺人太甚,我不管你怎么想、也不管你想要怎样,只要这家伙在我手

中就够了。你可以说我任性,也可以说我犯了罪,但只要这家伙没事我都无所谓。你也罢、你弟弟也罢、他妹妹也罢、

其他的所有人也罢,就算失去一切我都不在乎!"
受到不动赤热怒气的煽动,鸣坞的表情也染上险恶之色。
"那也好,你们不动我动,我就让银行把你们从这个家赶出去!"
他额上的青筋暴起。
"我要把你们全都赶出去,把屋顶掀开,叫人把这森林、庭园、屋子下的土全翻开,不找到我弟弟的尸体绝不罢休。"
这时,门突然粗暴地打开。
"我绝不允许你这么做!"
河村愕然地抬头看着泷子闯进来的样子。
"奶奶......"
泷子身上披着镶着白色滚边的睡袍,脸上有如戴着原始土著的面具,双眼圆睁,白眼球充满血丝地瞪着鸣坞,眼神像利

剑般要射穿他背后的墙。
"我死也不会让你这么做!"
"你反对也没用。"鸣坞冷冷地对她说。
"你再反对也没用,做什么样的努力都没用!这个家已经是银行的抵押品了,只要不汇钱进去,这间房子马上就会被查

封,要让你们付不出钱太容易了,只要我向银行说一声,就会让你们的财务问题吃不了兜着走,不是吗?和彦,这才是

我弟弟要做的事吧?"
泷子抓向说个不停的男人,男人轻易地闪身躲开,老妇转身背朝着暖炉,仿佛要守护这个屋子般,朝着鸣坞怒吼。
"我不会让你那么做的!不会让你从我手中夺走这个家!这个家是我的......是我的......谁都不能夺走!"
泷子有如魑魅的形貌,口沫横飞地大喊;这时,暖炉的火烧着了睡袍的一角。
"奶奶......!"
河村与不动立刻冲向前打火,但是陷入恐慌的泷子发出惨叫声,不停挥动着睡袍想跑,结果火反而烧得更快,在她横冲

直撞的同时,书架上的书也被带了下来。河村和不动用椅垫和上衣拍打着火苗,拼命想要灭火。
"用这个包住她。"
鸣坞从桌子下拉出部分的绒毯裹住泷子,用力让她在地上滚动,三个人再用垫子在上面拍打。
不动大叫着:"救护车!"冲了出去。
剩下的两人不断拍打着绒毯。再打开来确认时,火已经熄了,露出烧得缩成一团的纤维以及剧痛发黑的皮肤。
河村出声鼓励着呻吟中的泷子。
"没事了,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然后,他松口气抬起头,发现书架已烧了起来。而起火的睡袍已经烧得只剩一团黑黑的东西,消失在有如生物般在墙上

窜动的火焰中。
鸣坞拉住想冲过去的河村。
"别去,光靠人力是没用了。"
火焰像舔舐着干燥的纸张一般向上窜动,直升到天花板,浓烟瞬间支配了整间屋子。河村与鸣巫一起抱住祖母的腋下,

把她运出书房。
在走廊上打电话说明地址的不动,看到冒出的浓烟,立刻以迫切的声音要求追加消防车。
就在最紧急的时刻,玄关外传来紧急刹车的声音。
大家还在想救护车怎么这么快就来了的时候,当地的刑警冲了进来。
"怎么回事!失火了吗?赶快打电话叫消防队!"
"已经叫了。"
河村点点头,把祖母的身体抱好。走廊上开始弥漫着浓烟,所有的人于是向外避难。
"鸣坞先生,我一直在找你。"
束手无策地看着浓烟包围住整栋房子时,刑警以奇妙的表情对同业说:"在这个地方告诉你还蛮适合的,大家都在,正

好全部说清楚......昨天傍晚,找到你弟弟的遗体了。"
远方传来警报声。
"到海岸岩壁下拍摄夕照的杂志摄影记者,在被海浪打穿的岩缝间,找到了他的尸体。上半身挂在岩石上被石头夹住了

,身上还残留着西装上衣,从胸前口袋里找到的驾照和钱包,证明是令弟,钱包中还有好几张借据,都是些名声不太好

的高利贷,看来他借了很多钱,期限也快到了。"
上了年纪的刑警搔了搔头。
" 死因看来是因为头撞到岩石,不过不等验尸报告出来,现在也不能乱做推论。不过,到这个地步,自杀的成份非常高

。应该是从岬角上跳下来的吧!由于浪潮的关系,所以漂到那边的海岸来。我也想尽早让河村先生知道,所以才到这里

来。鸣坞先生,如果方便的话,请你尽快去确认一下好吗?"
"嗯,当然好。"
鸣坞静静地点点头,然后转向河村与不动。
三人无言地相对片刻。在黑夜中,三张被煤灰弄脏的苍白脸孔相互凝视着,站了一会儿,鸣坞坐进警车,就在此时,救

护车闪着红灯从正门直线开了进来。
 
第六章
深生子步行回到家时,天已经亮了。
赤着脚,身上穿着睡衣。
"半夜我醒来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人站在我枕边,然后闻到一股怪味,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恢复意识时,头上被罩

了一个布袋,手脚被绑住,还被放在一个好像是车子行李箱的地方,连嘴巴也被塞住,脸上还贴了胶带。不过还吸得到

空气,只是嘴巴合不起来,口水都流出来了,好讨厌哦!这样整整一天都被丢在那里,连想上厕所都要一直忍。今天早

上,那个男人来放我出去,解开我身上的绳子,我听到车子开走的声音时,就自己把嘴巴里塞住的东西拿出来,再把头

上的布袋拿掉,总算又活了过来。袋子上的结打得好紧,我花了一点功夫才解开,所以只看得见车子的背影。我看了看

四周,觉得很眼熟,认出是镇北的停车场,东边的天空刚亮,街上连送报的人或是什么车子都没有,只好走路回家。国

道的柏油路还好,我们家这边弯弯曲曲的小路上一堆石头,刺得我的脚好痛。"
虽然她的确觉得很恐怖,可是却意外地非常有精神。
河村不知道要如何向少女说明,只好编一段话告诉她。说是因为向高利贷借了钱,却没办法还,对方为了催债要挟他们

,所以才抓了她。听来一点也没有说服力的老套说词,但是河村家的经济状况,的确是像洒农药的轻型飞机持续在低空

飞行。
"但是,现在钱全还清了,所以没事了,不用怕。下次不会再向他们借那种钱了。对不起,你一定很怕吧?你没事真是

太好了。"
两人紧紧相拥,少女"嗯"了一声,终于还是轻轻哭了出来。
不过,少女的精神状况令所有人大吃一惊,就这样哭了一次后,她立刻站了起来,活力十足。反而是祖母因为失火而烧

伤的事,让她大吃一惊,比被绑架的事给她更大的冲击。
泷子的火伤幸好没有太大问题,不过仍需要动了手术。住院的老妇像是失了魂一般,终日沉睡,和过去咄咄逼人难以相

处的样子完全无法想象。
深生子等人都忍不住怀疑奶奶是不是变痴呆了。边削着水果边听银行行员坠海被找到的事,她也心不在焉,没什么特别

反映。
照顾住院祖母的事,就拜托千代,河村则努力重整家园。好在学校还在放暑假,深生子还能在家帮忙。
堂本容子也立刻到医院探视,并带来一堆泷子喜欢的东西。她不但帮忙擦拭病人唇角吃东西沾到的残渣,还注意到老妇

骄傲的习性,特地送她一个配有镜子的化妆箱,好让泷子在没有镜子的病房也可以化妆,她那从容的态度令人感受到端

庄的美感,河村初次注意到她的魅力。
鸣坞良明确认弟弟的尸首后,带着遗骨走了。银行行员的死因被判定是自杀,因此没有举行解剖,鸣坞也没有提出要求

。也许在鸣坞本人心中对于弟弟的死已有定案吧?他回东京的时候并没有联络河村。
河村哀伤地看着书房里烧毁的书,房间的墙壁与天花板全烧焦了,不过其他部分倒没有太大的损害。因为房子基本上是

石造的,在火势延烧前消防队即时赶到,正好来得及灭火。
河村与不动两个人一起行动,清理烧焦的书本和房间。
不动就如官方说法,是把尸体丢到海里去了,而河村当然不会说,今后他一生都不会说出来。
"三分之二的书都完了。哎!"
拿起凄惨的书本,不动厌烦地说。烧剩的部分有大半都被水浸透了。
"湿掉的部分放在庭园里阴干就好了,也许还有救也说不定。"
"干了以后大概会变得像手风琴一样。"
河村一想没错,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的左额贴着OK绷,趴在地板上用抹布擦拭积水。
"堂本容子来探病后,祖母变得比较有精神了。"
"哦。"
"她竟然能和祖母谈得来,真是太厉害,太强了。"
听到他感动不已的话,不动从鼻子发出嗤笑。
"不要把她说得好像圣母似的。"
"怎么说呢?就好像风吹柳树一样,从以前就这样,不管多么强劲的风,柳树只是柔柔地随风摇动......要不是那种女

性,根本不可能受得了奶奶的。"
河村边擦着地板边絮絮叨叨地说着。
"看到那个样子,我才发现自己以前都没发现她的优点,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她跟深生子是两个极端,成熟得多。"
"你只是太不了解女人罢了。你大概只知道这三种女人吧?吵死人的、健康活泼的,还有就是成熟稳重这三种而已。"
"对女性,我有那么单纯吗?"
"你对男人更单纯。"
河村笑了,用力擦着地板。
"她明年就短大毕业了,我想照约定和她结婚。"
不动的手停了下来。
河村没发现,继续擦着地板。
"不然,这个家真的就完了。不过,她也真是个好人。此外,这样一来,住院医费、深生子的大学学费都可以得到亲家

的帮忙。但是,当然不只是这层利害关系,我想我应该也能感觉到一点爱情吧!"
"我懂了。"
冷冷地说完,不动站了起来。
"咦?"
河村转多头,不动拍拍膝盖上的灰,拿起椅背上的上衣。
"分手吧!我不会再来了,你保重。"
"什么......?你说什么?"
不动的侧面表情冷硬,走出书房。
"喂!不动......你说什么?等等......喂,不动!"
河村一脸不解地追在男人身后,他无法理解男人突然的转变。
"不动?"
追着追着,不动走进他工作用的房间,开始打包自己的东西,把衣服放进旅行袋里,然后背到背上,再用两手抱起桌上

的手提电脑。
动作干净利落,一点也不迟疑,始终面无表情地行动着。
河村追上往外走的背影。
"你要去哪儿?"
"回去,离开这里。"
"为什么?"
男人反常的态度,显示他不只是单纯的离开。
"为什么要走?喂,等等......"
无视河村焦急的呼唤,不动把东西全搬到车库里的积架上。
"不动......等等,我叫你等一等......"
把东西全放进后座后,不动的手按在车门上,河村用力把门推回去。
"不动,跟我说话。"
即使站在那里,不动也看不出一丝犹豫,只是寒着脸看着河村:"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不会再到这里来了。你没听到

吗?"
声音中不带任何感情。
"......为什么?"
"我跟你之间到此为止,结束了。"
如此冷酷的眼神狠狠打击了河村,这个男人从来不曾用这么冷漠、漠不关心的眼神凝视过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说?"
被男人的眼神拒绝的河村,茫然地问。
全身笼罩着冷淡气息的男人,轻视地看着他,那险恶的眼神中找不到一丝暖意,突然之间,他释放出所有的怨恨。
"我本来以为我们互相了解,我以为我们能互相了解,一开始即使你的心拒绝,只要接受被爱的快乐后,你就能接受一

切。但是,我错了。你现在还是一样,只想享受牛奶上面的浓甜而已。一切都是我的错觉,我想错了。"
虽然眼神中投射出腾腾杀气,但他的唇角却扭曲地露出自嘲的笑容。
"你大概不懂我在嘲笑什么吧?河村,我在笑我自己有多滑稽,你到最后还是不会改变,或者是因为我的关系吧!完全

不在乎你妹是否会被杀,所以你大概不想和我扯上任何关系。不过,我想应该不是这个原因,你只是单纯地不会变而已

。"
男人的眼中失去对河村的热情,曾经像火一般烧烫着河村的热力,如今已什么都不剩了。
"我一直以为你会离开这个家,总有一天你会自己填满内心的空洞与痛苦;但是,你只会舔着伤口,什么也不做。最后

,你永远离不开这个家。你根本不想走出这个家。这是你选择的路,所以我要离开这里。"
说完,他坐进车里,发动引擎,失去热情的眼睛看着河村,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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