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入旧年——蝴蝶君·小D
蝴蝶君·小D  发于:2011年08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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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玉公子笑着安慰快哭出来的红衣少年,目光温恂而柔和:“别哭了,今天还没哭够?放心,我会安排的。走吧。”

红衣少年见事已至此,狠下决心道:“只要腿接好就行是吧!你等着我!”说罢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温玉公子在屋内叹了口气,好一会。自己把腿骨接在一起,又拆了几根凳脚绑上,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小心的挪了几步

,倒回床上。

小七拼命的想发出点声音,无奈被点了哑穴,想撞床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能像小猫般轻轻蹭蹭,还弄得全身发

痛。小七又急又痛,半年多不见的眼泪大颗大颗掉了下来。

半夜,床上的人动了动,一双靴子出现在小七眼前。他又拼命的想动起来,却依然徒劳无功,再次承受痛楚。

那双靴子只有一只着地,几个蜻蜓点水,掠出了窗去。温玉公子选择这时候走,定是不想被人看到。

这事就此完结,到底谁把谁推下过悬崖,谁夺走了谁的爱人,谁偷了谁的剑……日后他们又怎么样了,再不会有人知道

客栈的小二就是这样,总会看到些旁人的事情,却不可能看得完。

不过他们都忘了,这事里头,还有个被塞在床下的店小二。

27

温玉公子能自行冲开穴道,可他只是个没有一分底子的店小二,在这些江湖儿女面前,注定是弱者。

小七是第二天夜半才从床底下爬出来的。

天再次黑下来,漆黑的空间里,小七头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恐惧。不能动不能发声,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就在小七已经放弃希望的时候,身上突然传来阵阵强烈的麻痛感,这种感觉和他强行乱动导致从皮肉骨骼里产生的痛感

不一样,而是保持一个姿势太久带来的麻痹感。他知道这大概就是路小三所谓的穴位解开了。

房间里有新客人,小七担心吵醒了他们,蹑手蹑脚的走到门边,一出来便直奔茅房。

茅房里,捂着胀得发痛的小腹,小七忍不住再次哭了起来。

他亲耳听见早上来打扫房间的路小三说:“小七这家伙也会偷懒了啊!”第二次,路小三急冲冲推开门,声音急躁:“

厨房没有,后院没有,到底跑哪去了?!”说罢又去另个房间找了。

他看见路小三的脚在屋里转了一圈,他想哭想喊想叫,想让他知道自己就在床底,想让他救他出来,可是根本没办法发

出一点声音,没办法动一个指头。

小七从茅房出来,正要往房里去,这时后院门吱嘎一声,竟是路小三与掌柜的提着灯笼进来。

小七看着他们,脸上的泪还没干,风吹着凉飕飕的。

这晚小七缩在路小三的被窝里,过了好久才睡着。

那之后,小七忘了当年那温热的带了点薄茧的手掌。就算他们无意伤人,平常百姓的命在他们面前,也如同草芥一般微

小。

再有江湖客来投店,他便是能躲便躲,除非大堂只有他一个小二才会上前招呼。路小三也知道他对那些江湖客心生了畏

惧,便时常自己抢先去了,反正他也喜欢与那些人说话。

时日过得很快,转眼又是年底。年关将至,旅人都要回家团年,这京城里的客栈生意便大不如前了,常常一天只有两三

个散客。

倒是到打尖吃饭的时间客人倒还算多。原来是城内城外的百姓们均趁此佳节合家出游,许多人因为酒楼没了位置,跑到

小七他们的客栈将就一顿。

家里近的伙计都告了假回家,路小三也早早的便告了假。他上次和老娘闹得不欢而散,这回准备了一堆东西回去孝敬。

连带掌柜的也走了。

相处这么久,再加之之前呆的地方,虽然路小三从没提过,小七心里也知道他们这是去干嘛。

客栈里最忙最累的不是这一日三餐,而是那百十号房间的整理打扫,随时需要的端茶送水。是以虽然伙计少了,客栈的

活却还是挺清闲。

掌柜的走了,客人也没有,老板干脆从大年三十开始关店休息。

三十晚上,整个京城鞭炮烟花霹雳啪啦到处响,家家户户都躲在暖和的屋子里团年,小七孤零零的至醉红院门口无功而

返。

小七年来日积夜累,也存了十来两银子,却连门都没踏进去就被拦了下来。

也许是小七如今的模样与之前大为不同,头上包的与一般男孩无二的布巾,身上穿的是灰扑扑的短夹袄,没有一丝脂粉

花俏。总之,那喝得醉醺醺的门房并没认出小七来,听他说要找寒江公子,从头到脚打量了眼那穷酸样,便嚷嚷:“寒

江公子也是你见得起的?”

小七摸出银两,心里其实十分不舍,若是能给寒江公子多好,杯水车薪也好过没有。可又不愿说自己之前也是这院儿里

的小倌,请他通融进去见见故人。

谁知那门房瞥了一眼,嗤笑道:“哼,这么点儿?这时节,咱们院的寒江公子,等着请他游玩的达官贵人月前就排起号

了,轮得到你?”

或许是喝醉了酒,话就特别的多,又说道:“其它小倌儿倒是见得,不过看你这小身板,是来找人压的吧?哈哈哈哈…

…”

说着还在小七身上捏了几把。

小七许久没被人如此调戏,一时怒急攻心,脸腾的涨红起来,狠狠将那只手打开,道:“我已不是小倌儿了!”那人浆

糊似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小七便转身逃也似的走开了。

如今在这冷冷清清的大街上,却是一个去处也没有。最终还是回了客栈。

客栈要过了初八才开门营业,小七便天天往醉红院跑。白天去过,晚上也去过,这回他也不靠近了,就远远的望着,看

能不能在寒江公子出来或是回去时候遇见。

初八很快便过了。可惜天不从人愿,整整八天,竟是每每错过,反而是看到过房月一两次。但这人并不可信,小七怎敢

将银两交给他?

小七有些失落,因为回到客栈便再难得出门了。

店是开了,回家的伙计们也陆续回来,住店的客人却依然不多。老板便安排小七他们将去年那些旧了的、损了的家具门

窗等修缮仔细一番。

直到初十晚间,店里来了开年第一批客人。

是如今小七最畏惧的江湖客。

又是在小七低着头拼最后一块门板时,一抹红色的斗篷边子定在了门缝里。

大堂又只有小七一人。

风从门缝里吹过来,冷得透骨。小七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果真,他抬头一看,房月公子!房月怎么会在外面?!小七差点惊呼出声,猛的看见后面还有两人,张开了嘴,话却硬

生生吞了下去。

房月身着的是大红的皮毛斗篷,里面穿的却不像以前那般风骚。若是这两人不知道他的身份,更或者房月是逃出醉红院

的,自己要是叫了他的真名……小七定定看着房月。

来人发觉小七的目光,快速打量他一番,皱了皱眉,又瞪了他一眼。小七便赶紧低了头,往门口迎后面的两位了。

跟着进来的是白衣持扇的俊美男子,黑衣的劲装青年。

红衣,白衣,黑衣。倒是那扇子与上次不太一样,大冬天的还缓缓摇着。

小七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动作不免迟钝了些。

房月不耐烦的看了小七一眼,道:“小二!两间上房!端些吃食进来。”

又是两间上房!

小七下意识不愿事情都按那次重演,连忙说:“客官,上房都还空着呢!”

谁知房月并不领情,眼角眉梢挑了一挑,神色暧昧的看了那白衣人一眼:“我们愿意挤,快带路!”

小七恭顺的带他们上楼去房间,低垂的眼里生出一分轻视。

狐媚子就是狐媚子,狗改不了吃屎,就算离了那种地方,还是只能靠男人养活。

房月一路的跟白衣人叫累,那人便拿话宠着他。黑衣人跟在后面,没说过一句话。

小七将房月和白衣人带入房内,正要离开,被房月一把抓住手臂。

“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罢?”

臂上传来的力道大得惊人,竟像被捏得骨头都快断了似的。小七连忙摇头,使劲扭动着手臂,却挣脱不了。

“客官放过小的!小的并没有什么话要说啊!”

房月奇怪的“咦”了一声,丢开小七手臂。停了停,又道:“没有话说?那刚才你欲言又止的是干什么?”

“这…这个……”小七揉着发疼的手臂,小心的瞟了眼白衣人。

“不必顾忌他!说吧!”

原来那人竟是知道他身份的!既如此小七也就不再隐瞒,问道:“房月公子,寒……”

话还未说完,房月又猛的抓住小七两只手臂,神色竟然显出十分的慌乱激动:“你刚才叫我什么?!”

“啊呀!好疼!!你别抓着我!”手臂上又传来那种快断了似的的痛,小七不由叫道。大概因为是旧识,又都曾是相同

的身份,小七对房月并不像在其它客人故意为难时那般忍气吞声。

房月并不理会,只一直问他:“你快说,刚才叫的什么!”

小七被房月的反反复复搞得怨气重生,自己说不必顾忌,现在又要瞒着出身,瞒就瞒吧,还下这般狠的力气的抓他。他

很少对谁生气,偏偏是这个房月总叫他气愤得紧。

虽然小七讨厌房月,但若挑破他真实身份会陷人于不幸,小七也做不出来,只好低声下气道:“客官您别生气,小的是

认错人了!”

可房月依旧不松手:“不对!你明明叫了的!”

小七欲哭无泪,直想把这房月打上一拳。叫,不成,不叫,还不成!

此时那白衣人终于出来,骨节分明的大掌轻轻往房月手上一搭,道:“他不会武。”接着便轻轻巧巧的将房月双手从小

七臂上卸了下来。

手臂上的痛楚忽的减轻,这时小七才发觉不对。房月怎么会有这样大的力气!倒像是有武功的似的!

又听得白衣人轻声细语道:“房玉,好好跟他说罢,瞧把这孩子吓得。”说着朝小七略表歉意的笑笑。

他叫的房玉!小七这才省得,自己大概是真的认错人了。

不过房玉、房月,该不会……又是孪生子?房月公子竟还有亲人么?

小七正胡思乱想,只听房玉哼了一声,不情愿的道:“这位小二哥,请问你是否认识胞兄裘房月?”

小七忐忑的打量房玉,最终点了头。若房月公子家里知道他如今的处境还愿接他回去,也是他的福分啊。

果然如小七所想。原来裘房玉乃是江苏富商裘家的二公子,房月正是他孪生兄弟。

十八年前,裘父在外行商赚了一大笔,带着刚娇妻爱子回家,谁知途中被歹人劫道,身边又只有五六个会几招三脚猫功

夫的护院。一番混战下来,裘父只护得怀中娇儿,马车被毁财物被劫,更让他痛不欲生的是,夫人抱着的另一个孩子在

拉扯中竟不知去向了。连夫人也因美貌差点被歹人抢走,还是一个护院拼着背后挨了一道尺长的刀口才将夫人救回。

回去后裘夫人日日以泪洗面,裘父找了不少人去寻,也报了官塞了钱,最终也只是了无音迅。悲痛了几年,裘父便送才

几岁的裘房玉拜师学艺,以免再吃这种苦头。

裘房玉学成下山已是三年,也寻了他的兄长三年,却是没有丝毫进展。平日里也是个宠惯着的主儿,但每每见到父母思

念兄长的眼泪,心里也是难过得很,毕竟是孪生子,虽不说同心同感,也是一份血缘牵绊。

直到去年年底遇到铁扇书生公羊无忧,才从他口中得知自己的兄长有可能在长安,连已是岁末也不顾,随即千里迢迢赶

来。途径洛阳时遇到铁扇书生的好友林家大公子,据说也见过房月的,便一道过来帮忙了。不过铁扇书生却说不清楚到

底在哪里见过裘房月。

如今他要问小七的,便是裘房月到底身在何处。

小七先看铁扇书生。原来是他,几年前到过醉红院,点过房月公子的那个铁扇书生。当日对他的洒脱颇有好感,谁知过

了这几年,竟全然不记得了长相了。

铁扇书生叹了一声,道:“你说罢。”

小七这才小心翼翼的说:“在…醉红院……”

铁扇书生往日风流惯了,遇到房玉短短数日,却如醍醐灌顶一般,心境大变,收敛了起来。如今他不敢明说,自然是怕

房玉知道他去过那种地方,还与他兄长有过肌肤之亲,现在和房玉又是这种关系。

他的担心并无多余,房玉闻言,果然先是狠狠吐了句“混蛋!”,随即破窗而出。看来千言万语还没时间发作,只因有

更重要的事要先做。

小七还没来得及心疼新修缮的窗户,便见铁扇书生苦笑一声:“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话音未落,人已跟了出去。

紧接着隔壁房间也窜出一道黑影。

小七忙跑过去看,好在那房间的主人是开了窗才跳的。

28

第二日一早,小七正在大堂洒扫,那几人从外面回来了,都是一脸的疲惫。

小七将早饭放下,裘房玉便坐到桌前,自顾自的吃起来。铁扇书生在一旁好不尴尬,说什么话房玉也不理他。

气氛诡异得很,小七本想问他们找到房月公子没有,却一直不敢插话。不过看这架式恐怕也是无功而返了,便悄悄关了

门出去。

过午,三人从正门出去,第二日早上又回来。连续几日,日夜不分的往外去,也没见一次找着人。

小七觉得奇怪,房月公子就在醉红院,就算他是红牌,一日两日见不得,哪能天天都见不得的?他没想到,若房月真是

还在醉红院里,凭这三人,自然是随时想见便能见到的。

这天他们在大堂用饭,小七想大堂还有其它客人,有什么得罪的也不好真拿他怎样。便怎么也要打听一二。

这几日来,裘房玉天天想着找人,对铁扇书生的气消了些去。小七一边摆菜便一边开口问:“客官,小的想问问各位见

着房月公子没?”

裘房玉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心想,明显的没找着人,这小二真是既没眼力又不识时务。

还是铁扇书生给了他一句:“他赎身了,下落不明。”

“难道老鸨不知赎他的人是谁么?”小七不死心的问。

房玉怒道:“若是知道我们还用这般的找么?!”

铁扇书生连忙示意他别气恼,转头对小七道:“他自己赎的。上完菜便下去,俗话说祸从口出。”声音竟一下冷了几分

小七便赶紧告了礼往旁边去了,心里愣愣的想着房月都离开醉红院了,寒江公子还在里面受苦。想起来房月确实早年便

在存银两,只是没想到老鸨这么快便肯放他这颗摇钱树走,怕是因为他也早过了弱冠,又是只靠身子吃饭的。不过也是

好啊,不管怎么样,能出去总比寒江公子老被栓在里面好。

小七在一旁感概着,那边正视若无睹的上演不少非礼勿视的东西。

饭菜摆在桌上,裘房玉道:“吃不下。”

铁扇书生便柔声哄他:“不吃东西哪来的力气找人呢?”

裘房玉想了想,又道:“那你喂我!”

铁扇书生也真的乖乖捧着碗,一口口喂给他。实在是奴颜媚骨的模样。

没吃几口,房玉想起下落未明的兄长,又烦躁起来,抢过筷子自己闷不做声的吃起来。

“我们还是往外地追去罢,或许他们就在路上。”房玉突然说,说罢猛的起身。声音里带了点鼻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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