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天下 第三部 鲛人倾国 下(穿越)——莲兮莲兮
莲兮莲兮  发于:2011年08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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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龙椅上站起来,手不自觉地颤抖。

这就是蚩尤?他还没有露面,海国最精锐的靖沧军就已经被他破了?

那些士兵可是受到严苛的训练从小培养的,意志都是北王朝最为坚强的,怎么会这样?

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方法!

我转过头,就见到梵尘一脸惊异的表情,而北斗,则已经藏不住眼中的惧色。

六名无相侍僧并未受到影响。他们围成一个圆,高举各自的法杖,口中吟唱起咒文,已经开始催动埋在海王宫下的法

阵。侍僧们的吟唱声夹带着逼人的力量向四方散开,大殿之中的气流开始躁动起来,飞旋着卷起每个人的衣衫,皮肤

上传来阵阵压迫感。

那纯白的光辉已经开始蔓延到殿中。此时法阵已经启动,一道绚丽的金色光芒从殿外的地底迸射而出,向着上方的白

芒以雷霆之势冲过去,一时竟将那白芒推回去了一些。可是转瞬间白色再次大盛,坚定而强大地一寸一寸下沉,那金

色光芒就如同撼树的蜉蝣一般,竭尽全力,可是仍然一点点败下阵来。

梵尘化出鱼尾升到大殿之上,祭出法杖,配合着六位无相侍僧的声音高声吟唱起来。金芒仿佛被注入一股磅礴的力量

,倏然炸开,向着上方冲过去。

我下意识抓紧手边的屠魔剑,心中紧张万分。

成功了么?

金芒似乎压了过去,渐渐把白光推上、包裹。整个大殿都被金色笼罩着,到处一片目眩迷离。

可忽然的,两名无相侍僧停下了吟唱,而是呆呆地望着殿外一缕流泻进来的白光。那道光明无声无息,不知是什么时

候进来的,悄悄延伸到他们面前。

糟了!

没过多久,那两名无相侍僧便软到下来,嘴唇抖动着,连法杖都拿不稳了。他们神色激动,仿佛看到了什么梦寐以求

的东西,满目的狂喜和沉溺。

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我没有想到已经修行到无欲无求境界的无相侍僧,也会如此轻易被击溃。

他们,到底在那白光中看到了什么?

法阵没了六名侍僧的支持,只剩下梵尘一人苦苦支撑。大侍僧面色苍白,但仍继续唱着。北斗飞身而上,伸出一只手

,贴上梵尘的肩膀,同他一起吟唱起来。

金光挣扎着再次将白芒推起,可已经十分勉强。我化出鱼尾,游到北斗他们身边。这咒文我并不会念,但我可以把神

力传到梵尘的身体里。我将手贴上梵尘另一侧肩膀,运起神力。

此时,梵尘的身体忽然剧烈地抖了一下。

我心中一紧。接着就看他的目光锁定在前方不断相撞的两束光华间,双眼圆睁。从来波澜不惊的面容上,有着令人骇

异的震惊。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一个朦胧的影子,恍惚是一个人。

是蚩尤么?

梵尘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吟唱。我用力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大声叫他,可他就像丢了魂儿似的,完全没有反应。

北斗还在不断唱着,他一个人勉力支持这庞大的法阵,身上剧烈颤抖。

“梵尘!醒过来!!”我大喝着,仍然没有效果。他的身体忽然开始渐渐下沉,鱼尾也变成了双腿。他像是想要抓住

什么东西似的向前伸出手,然后,一瞬之间,他便被光芒淹没了。

我连忙拉着北斗后退。法阵失去了支持,金芒逐渐变弱。北斗低声说,“你快走!”

我深深吸一口气,说,“你看这架势,我哪还走得了。”

“我大概能顶住他一会儿,你逃出去,去轩辕国!”

他那副自我牺牲的样子,忽然让我想起记忆深处那个猝然而倒的身影。甚至连面容都是那么相似。

我抓紧手里的剑柄,转过身,面对着扑面而来的白光。

不管看到什么,都不可以信。我这么告诉自个儿。

“蚩尤,既然来了,为什么不现身!”我将神力灌注在喉间,大声吼出这句话。沉重的回音轰隆隆在大殿中回荡着,

仿佛大地都震颤起来。

一瞬间,白芒如潮水一般褪了下去。

快得不可思议。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刚才被吞没的殿堂有浅浅显露出来。可是梵尘、无相侍僧,都不见了。

那光芒尽数收回到一个人的身后,只留下淡淡的光芒缭绕在他周围。

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寂静下来。

我愣愣地看着他,失掉所有语言。

那是一个很美很美的男人,美到超越性别,没有语言可以形容。乌色的长发,微微打着卷垂落下来,上面仿佛流动着

柔润的光华,从发间伸出的扇形双耳似以金纱裁出,精致而美好。双眼似夜一般漆黑,仿佛能吸尽人的魂,星河在里

面打着转,一片灿烂繁华。他穿着黑色描金的华服,广袖衣袂随着海潮翻舞,仿佛张开的翅膀,遗世独立般站在我面

前。他静静凝视着我,唇角翘起一个优雅的弧度,倾尽一切的温柔。

“伏溟。”那声音如此熟悉,熟悉得让人心碎。

我只能看着他,全身一寸都动不了。

“洛卿……”

他迈动脚步,一步一步走来,胸前垂挂的孔雀蓝色海螺随着步履轻轻摇晃,光芒闪耀在他的面庞上,令人屏息。

他用最深情的目光望向我,低声说着,“伏溟,我回来了。”

洛卿……

洛卿……回来了?

他走到我的面前,认真地望着我,眼中倒影出我的影子,仿佛把我的一切都包容进去,不论我是谁,不论我犯了什么

样的错。

他抬起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清凉的触感沿着皮肤传播,所过之处,皆尽融化成灰。

我感觉我的心剧烈的痛着,仿佛被撕成了很多很多片,多到数不过来。

我感觉有东西涌上眼眶,连视线都模糊起来。

“伏溟,抱歉让你等了那么久。

“我知道你等的很苦很苦。

“对不起……对不起……

“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不会再让你伤心。

“我要和你离开,远走高飞。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只做你的洛卿。”

他的声音那样柔软,仿佛是抚慰,仿佛是歉疚,他的声音仿佛就在我的脑海里,轻声细语着,抹去一切思维。

“跟我走,好么?”

那样蛊惑的问语,没有人能够拒绝。

我感觉全身一阵阵发软,全部的力量都被抽走。

我感觉他每说出一个字,就让我无法控制地战栗。

他说得每一句话,都像是钥匙一般,开启了一切曾经被我忽略或刻意遗忘的东西。我曾经在梦里梦到的,洛卿对我说

的每一句话,他真的对我说了。

我感觉喉咙也开始疼痛起来。

两百年了。

洛卿,你终于回来了么?

他深深地望进我双眼,将身体微微前倾。我感觉到他如夜一般的气息吹拂到我的面上,柔软而温暖。

我闭上眼睛,感觉到嘴唇上甘美的触感,一寸寸,一丝丝,厮磨缱绻。他吻得如此小心翼翼,仿佛对待着世上最珍贵

的东西。

“跟我走,好么?”他又一次低声问着,在摩挲着我嘴唇的同时。我感觉到他的手抚上我握着剑的手背,安抚着,另

得每一根手指都渐渐放松,不想再继续承受任何重量。

好啊。

好啊洛卿。

我感觉有东西从眼角掉下去。

如果,这是真的多好。

将神力灌注在右手,握紧剑身,我忽然将它向前一送。

耳畔一声锐利的尖叫,撕心裂肺一般,划破一切梦幻。我睁开眼睛,就见到三天前见到的那个孩子,狼狈地后退几步

,用最快的速度拔出刺入身体的剑,然后被烫到一般将它扔到地上。他抬起幽绿的眼睛,恶狠狠地看着我,仿佛要将

我撕碎一般的目光。

我向旁边看了一眼,却见北斗跪坐在地面上,双眼仍然有些呆滞。

等到我再回头,蚩尤已经不见了。

突然觉得无比的疲累,疲累得双腿再也撑不住身体。我趴跪下来,双手撑着地面。

屠魔剑就在不远的地方,剑身上沾着殷红的血迹。

我刚刚,用它杀了洛卿。

深深呼吸,我甩了甩头。那只是魔神卑鄙的幻象而已。

一切都是假的。都不是真的。我得冷静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

胸口心跳仍然十分剧烈。我咽了口唾液,想要抬头查看一下北斗,可是身体却被灌了铅一样沉重。

“跟我走,好么?”

我用力扇了自个儿一个耳光,脸上火辣辣地疼,但是头脑终于清晰点了。我抬起眼来,北斗正急促喘息着,同时向我

看过来。

“他走了。”我说。

北斗还有些怔怔的,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我休息一会儿,然后双腿用力,站了起来。不过才一会儿的功夫,我却感觉自个儿跟死过一次似的。

我冲北斗伸出手。他看了我的手半晌,然后抓住,被我拽起来。

“不管你刚才看到什么。”我说,“都别多想。那是蚩尤的诡计。”

北斗身上剧烈地震了一下,但他没有抬头,看不到表情。

我转头向殿外看去。诺大的空地上再也没有一个人,整个王宫都十分安静,安静到死寂。

我忽然开始担心,会不会整个王宫,甚至是整个北溟城,整个海国,都已经被蚩尤这可怕的魔力蛊惑了。

他是不是就用这种方法,带走了海国的人民?

第 26 章

那天之后,海国最大的三座城市:北溟城、一目城、流光城中的所有人,都不见了。随着一道白光消失了。

我还记得我从王宫里走出来,却发现这个世界就像死掉了一样,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活物。

整个王宫只剩下我和北斗两个人。

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不只是海王宫而已。整个北溟城都空了。所有房屋都还立在那里,店铺的门都还开着,食肆前

面的桌子上还摆着没有吃完的食物,时间仿佛在某一刻突然静止,然后,所有人都被什么东西吸引,放下了手边的事

,走了。

整个北溟城被一片死寂笼罩着,就像一具没有了灵魂的尸体。那样的景象看过一眼,便永远都忘不了。

我浮在空旷的城市上空,感觉五脏六腑都被一股寒意冻住。

是不是整个海国都已经空了?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

我和北斗决定去互人城。我们没有用海螺车,而是在神力的加持下用最快的速度游过去。好在那颗红色的珊瑚树上一

切都似乎如常,穿梭在枝桠间的道路上仍然人来车往,各色的鱼尾在海蓝中交舞着,一派安宁。

见到这景象的一瞬间,我才感觉到整个人重新拼凑了起来。我几乎就想感谢上苍,可是突然想起来我在某种意义上来

说就是这个世界的“上苍”。

不论如何,起码海国没有被蚩尤“清空”。这是现在我唯一感到庆幸的事。

起码可以稍微缓和一下我的罪恶感。

我还以为我至少能保护住海国的人民,可没想到,蚩尤一个人,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便带走了三座主城的人。海国的

人口算起来,也只剩下一半多一点了吧?

而我甚至都没有还手的机会。

我和北斗到了互人城城令的府邸,让后从互人城向南境所有军队发出召文,令他们在暮关集结。我则打算在当晚动身

,前往暮关。

北斗想要与我同去。

我对他说,“你留下来。派去羽民和轩辕的密使随时可能回来,如果他们到了,派人联络朕。”

北斗微微蹙眉,“暮关离蚩尤出世的地方太近,你一个人怎么应付得过来?”

我沉吟半晌,然后跟他说,“密使一到,你就来暮关。”

北斗没再反对。毕竟现在看来,能和轩辕羽民联系上才是最重要的。

暮关原先是南王朝西南边的边境,在阳光没有照耀过去的年月里,那里是最为黑暗的地方,以至于少有人知道在它东

南面十里之外有几座山川。后来就算有了光明,也没有人有兴趣到荒山野岭离去,所以那片山脉一直没有名字。

而在那无名的群山中间,就是那道白色的光柱出现的地方。蚩尤就在那里出世。

我想,他一定是回去了那里。

一路上问我都在想,如果他出现了,该要如何应付他?对他动兵的话,多半只是让大批人白白送死,他一旦施出那种

蛊惑人心的法术,不管有多少士兵,都是无用的啊。

怎样才能破解他的法术?海国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资料。

轩辕国是当初打败蚩尤的主力,也许,他们会有吧?

我必须与轩辕剪缨见面。

似乎我永远都不可能与他断绝关系,就算我想,也会有各种各样的事发生,再次把我们推到一块儿去。

就跟他妈的命中注定了一样。

轻抚膝盖上的剑匣,感觉着光滑清凉的触感。我记得蚩尤碰到这剑时的反应,他好像很怕它。

也许,这是现在唯一能杀死他的东西?

一闭上眼睛,洛卿还残留在我的脑海中,所有他的微笑,他的话,他的眼神。我不知道为什么蚩尤可以模仿的那么像

,像到完全吻合我的记忆,没有丝毫偏差。

如果当时我答应了他,是不是也会像其他人那样,被拉到那片白光里?

在那片白光里,是不是真的就能一直看见洛卿,看见那个我记忆里的洛卿?

南王朝跟两百年前的样子已经完全不同,再也没有黑暗,无数道金黄色的光柱顺着碧蓝沉降下来,堕落到广袤的大地

上。上一次被蚩尤出世的力量摧毁的民房已经开始重建,除了流光城外,其它城市的人都安然无恙。

流光城,南王朝原来的都城。我还记得那片无尽的黑暗,和浮在黑暗上方苍白无力的珠光。

每次提起这个名字,总是会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而现在,这个城市不存在了。所有人都不见了。

我到达的时候,军队已经都驻扎在关外。五名驻守边关的将领都站在我面前,全部都是从原先的北王朝派出来的。

我没有告诉他们北溟城和一目城的事,但流光城的事他们都知道。蚩尤复活的事早已在民间传开,他们的脸上都有着

掩饰不住的恐惧。

恐惧,最致命的东西。

“你们一直驻守在这附近,可有看到那边的山里有什么动静么?”

一个将领说,“回陛下,自从十多天前那个光柱出现后,便没有动静了。”

我摩挲着手指,考虑了一会儿,说,“朕需要一支骑兵队,随朕出关。”

几名将军都急了,连声说着“陛下万万不可”。无非是说太过凶险,出了事便是国之不幸什么的。

但我知道我必须得去,而且不可以带太多随从。如果被百姓知道作为海国都城的北溟城被人一瞬间就清空了,甚至朝

臣和护城的军队都没了踪影,海国就乱了。至少要把北溟城夺回来,至少不能让海国连朝廷都不存在了。

只要我不带随从,亲自前往,也许有机会同蚩尤谈判。

最后由两名将军,各自选出最精锐的骑兵护送我。我在暮关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抱上剑匣,骑上银色的海豚

,腾向那片淹没在阳光边缘黑暗中的山群。

一路上的景象越来越荒僻,玄铁铸成的暮关大门顶天立地一般立在面前,再往前便绝了人迹。没有游鱼,没有珊瑚,

没有海草,只有茫茫的沙,无尽的沙,被海潮冲成波浪的形状,一弯弯向前。

景象一直是相同的,单调而没有变化,那山影就像永远也接近不了似的,不怀好意一般伏在远处,我仿佛看到有一双

幽绿的眼睛,正在那片黑影中盯着我们,盯着我们向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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