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天下 第三部 鲛人倾国 下(穿越)——莲兮莲兮
莲兮莲兮  发于:2011年08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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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从黑暗的洞口出来,便是一片可以用辽阔来形容的荒原,安静的海蓝携带着几束金色阳光笼罩在它的上空,仿佛海有

多大,它就有多广一般。巨岩铺在细腻的白沙之上,身上厚厚的海藻像衣服一样缠裹着,沉睡了无数岁月,唯有生活

在它们缝隙间的蚌、螃蟹和游鱼陪伴。遍地盛开的海葵舞着柔软的手臂,多情而温柔,绚丽的色彩是这个寂地中最夺

目的点缀。那亘古不变的巨大影子傲立在远处,腐朽的桅杆和船身早已没有了人造的气息,仿佛天生就是与这片荒原

长在一起的。

我提着两壶酒漫步在这无人造访的天地里,足下是崎岖的触感,耳畔环绕着海洋古老的呓语声。时间也停滞下来,好

似一切都回到世界诞生的那一瞬。

前面不远的地方,一个做工粗鄙的石碑孤零零立着,形单影只。

我走到它面前,站了一会儿,然后对着它坐下来。一年没来,石碑又破损了些,碑面上曾经有过两只小鱼,可是现在

只剩下一片空空如也。我用衣袖擦掉上面的污迹,把一壶酒的盖子打开。

“灵枢,我又来了。”我说着,把酒倒出来,用溯水勾兑出的酒液洒落在沙地上,很快消隐不见。

打开另一壶酒,与地上的酒壶轻轻碰了一下。海里的酒永远没有陆地上的香醇,但有着独特的旷远气味。

每年举行的唱月会是我一年中唯一一次出宫的时机。自从南王朝同北王朝合并,唱月苑也被迁到了南北朝交界处,原

先归墟所在的地方。唱月会之前所有学生也不用再到北溟城会合,而是直接从唱月苑升上海面。唱月苑在互人城附近

的旧址则保留了下来,我没有让任何人破坏那里的一草一木。每年出席唱月会路过这里时,我可以停留一小会儿,穿

过那条幽暗的密道,一个人到这片无人知晓的净土跟灵枢喝喝酒,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每天每日重复的生活,搞得我已经快要失去时间的概念,好像日子都被冻结住了一样。早起,吃早饭,上朝,接见臣

僚,喝药,接受治愈术的调养,吃午饭,批奏章,不忙的时候也许有时间散散步看看书锻炼一下身体,然后睡觉,直

到第二天一切再重新开始。有时候我会突然觉得自个儿岁数好像有点儿太大了,错觉中已经成了个鹤发鸡皮满脸褶皱

的老头,可是一看向铜镜中,却还是同样的我,没有变化,甚至皱纹都没长几条。

难道是宫里吃的太好以至于我都不会变老的?

大臣们开始联名上书让我娶老婆,甚至明确在奏章中提起不管男的女的都可以。看得我一个人在屋子里笑了老半天,

看来我是真把那帮人给逼得不行了。

“灵枢,你说我该不该娶个老婆?”我笑着问。

仿佛能看到琥珀色眸子的鲛人翻了个白眼,嫌弃地说着,“谁家闺女那么倒霉啊?”

长长呼出一口气,看着小气泡从脖颈间一串串升起,没入几万米的远方摇晃的波光中。

抬起头,就看到那古老的船,沉沉地睡在那里。

自此十年前那次“到访”轩辕王朝后,我就再也没有进到那艘船里面过。也不知道那里变成什么样子了,估计已经是

海星满墙海藻满地了吧?

一想象到那种破败苍凉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些难以忍受。

或许,是时候进去看看了?

这念头一起,就不断在脑子里徘徊着,像是某种召唤,或者是劝说。我只要走几步路就可以到那里。

望着那儿发了会儿呆,我仍是站了起来,饮尽最后一口酒,对灵枢说了句,“明年再来看你。”

还是,明年再说吧。

沿着来时的路出去。曾经幽暗可怖的隧道现今对我来说就像自家的厨房一样轻车熟路,哪里有突起哪里是陷下去的我

都一清二楚。推开尽头的石块,便是满目疮痍的海藻丛,一直蔓延到前方的道路上。已经没有人照看的唱月苑中长满

了颜色黯淡的野海葵和海藻,房屋的漆剥落得斑斑驳驳,甚至有些已经开始倒塌。

再也见不到曾经那种单纯而繁华的景象,再也看不见少年少女们托着流光飞舞的长尾相互追逐嬉戏,再也听不到鲛人

们晚祷时神圣的歌声。

我不得不再次长长叹一口气,感叹一下时光飞逝,像个老头似的摇摇头,往苑外走去。

没走多久就能看见一直守在附近的侍卫。

没有苏筱,他因为年纪太大,已经带着足够的赏银出宫养老去了。新的大侍官是个真正的雄鲛人,因为我早就废除了

宫刑制,毕竟我没有成婚,宫中没有女眷,也不需要这么残酷的制度。

无悲也不在,因为前些日子我刚刚让他带着一封信去了羽民国。

十年来我跟羽民国一直有来往。准确的说是和他们的左贤者有来往。

羽民的左贤者,名字叫碧风。

刚得知这个消息时我挺意外的,没想到那小子从一开始就用的真名。不过羽民的左右贤者鲜少出现在人前,就连羽民

自己人中也没有几个真正见过他们的样子,更别提名字了。所以碧风这个名字,不曾在世间流传过。

倒是没想到,我随随便便就见着一个“传说中的男人”。

信中多是提到关于在陆地上曾经见过的异象,还有那片奇怪的湖。可惜十年来我多次派人去南方边境调查,都是无疾

而终。而碧风也说,自从我回来后,涿鹿之野又安静下来,也再也没有异象出现过了。就连天煞星的光芒也黯淡下来

,黯淡到碧风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不过无悲的速度越来越慢了,常常是要一个多月才能回来。就算要游过轩辕国的海岸到羽民国登陆,一个多月也稍微

显得长了点。

搞得我现在身边连个得力的人都没有,真是不爽啊。

“陛下,咱们是不是该启程了?”问我话的是我的新任大侍官皈泓。我点点头,登上镶满红宝石的海螺车。车前八只

通体雪白的海豚在驾车人的一声尖啸下腾空而起,驶出唱月苑遗址的大门。

门外等着我的护驾队伍也动起身,围到我前后左右,长长的队伍掠过海蓝,向着南方进发。

我正靠着车壁打盹,忽然有人瞧着车门,“陛下?陛下??”

勉强把眼睛掀开一条缝,“什么事?”

“该喝药了。”

是君浩的声音。我哼了声“进来吧”。

门开了,青年探进头来,小心翼翼捧上一碗黑乎乎的东西。每次看见那一点都不秀色可餐的颜色,继而联想到那种腐

烂海葵一般的味道,就有种干脆不要恢复神元了的冲动。

“陛下?”君浩催促着,一双晶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我。

我接过来,闭了口气一口饮尽,然后对他说,“下次再敢这么看朕,杖责五十。”

“陛下恕罪。”他垂下眼睛,说得很有礼貌。

不多久大侍僧便来了。梵尘不管过了多久,仍是那样一副清雅的样子,银灰色的长发,紫水晶般的眼眸。他坐在我对

面,一只手贴着我的胸口,开始吟唱治愈之术的咒文。在那天籁一般飘渺而洁净的声音中,我逐渐放松下来,睡意再

一次涌上,全身都像被柔软的气泡托着,漂浮在天际。

这样在最快的速度下行了几日,终于到达了唱月苑。

新的唱月苑是依照旧址建的,但每一次站在它的大门前,我从不觉得它跟旧的那个相似。

晶莹洁白的城墙向着两方伸展开来,望不到边际,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闪烁着。银色的巨门前,前来迎接的鲛人们齐

齐下跪,恭顺地垂着头。我下了车,唱月苑的总管便迎上来,“微臣参见陛下。”

这次出发得有些晚,竟然在七月初七当天才赶到。才下了车,我却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便跟着总管往苑内走去。

学生们都聚集在珍珠广场当中。那是整个唱月苑中最广阔的一片空地,淡紫色的地面下流动着莹莹变幻的光泽,向着

四面八方铺展,最抢眼的是当中一个溯水喷泉,泉水被一颗巨大的明珠照射成七彩的色泽,叮叮咚咚地流淌着。唱月

苑所有的孩子都集中在了这里,熙熙攘攘,无边无际。当我走进去时,他们便一层接着一层地躬身见礼,整齐的动作

潮水一样荡漾开,一直到天边。

这些就是海国未来的全部希望了。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人数实在是不太多。

我顺着一条留出来的通路走向最前方的水玉高台,那上面立着颛顼的神像,双目低垂,神色肃穆。

接下来的一切程序我都很熟悉了,先上去把每年都要说的那几句话说了,然后进入望月之路,升上海面。接下来就没

我什么事儿了,只要站在一边欣慰地笑笑就行了。

站在台上,望着下面穿着相同群青礼服,已经满了六十岁的成年鲛人们,忽然觉得人数好像比去年又少了点。

再这样下去,鲛人不是要灭绝了?

回头似乎该提高一下生孩子的夫妻可领到的赏钱数目……

正在我将要开口的时候,一瞬间忽然觉得不太对劲。

太安静了。

虽然以往这种时候也会很安静,但这一次不只是没有人说话,甚至连海洋里常有的海流呼啸声,海豚的鸣叫声都没有

。死一般的寂静,寂静到你会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突然有些不安,侧过头,凝神谛听。

下面的学生见我迟迟不说话,开始传出窃窃的私语声。站在我旁边的人也有些奇怪了,皈泓低且小声地问着,“陛下

?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话音刚落,一阵细微的颤抖忽然顺着脚下的地面穿上来,仿佛大地不经意间的一个冷战。

紧接着,那颤抖渐渐变得明显,一点点加剧,愈演愈烈,最后我已经可以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上下抖动,眼前景物的

边缘开始变得模糊,一切都摇晃起来。一阵低沉的仿佛怒吼一般的声音从大地深处传出,轰隆隆回荡在耳边。

是地震?

学生们开始惊慌,有人叫了起来,排好的阵型也完全乱了套。我运起一成的神力,高喝一声,“不要慌!”

这一声盖过地底传来的轰鸣,在高空中炸开,已经站不稳而开始惊慌失措的孩子们渐渐安静下来。大地的抖动还在继

续,但并没有更加剧烈了,可那交杂着愤怒和悲怆一般的怪声却不断从地底涌出,叫人心肺剧颤。

我回头望了望随着水玉台颤抖儿显得摇摇欲坠的颛顼神像,对台上的所有人说,“赶快离开这里,让孩子都分散到两

边。”

可就在我们刚刚快步走下高台时,震颤却突然停了下来,连带着那怪异的声响也不见了,一切就像没发生过似的。这

一切来得突然去得更是突然,另得每个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大家维持着相互扶持的姿势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的眼中

看到困惑和茫然。

我化出鱼尾,升到半空中,侍卫护在四周。有很多学生也随着我浮起来想要一看究竟,然后就在我们的视线刚刚可以

越过唱月苑的城墙那一霎那,在遥远的南方有一道极细而又极为耀眼的光芒冲上“天际”,无声无息,却炙热得仿佛

要焚尽一切。那道细细的线似是贯通了整个海洋,即使离得这么远,也能感觉到那雷霆万钧的气势,简直要将天空也

撕裂一般。

“那是什么?”不知道谁在喃喃说着,傻了一样。

那道纯白色的光芒忽然在遥远的最高处炸裂开来,仿佛倏然绽开的烟花,沿着深蓝的海水向四周扩散。离得如此遥远

,那白色的圆盘却占满了视野所及的半片海洋,就算目前还感觉不到,我也可以预料伴随着那爆炸,一定正有一股毁

灭性的冲击力量向我们,向着周围的一切席卷而来。

我抓过唱月苑总管,“带着所有孩子撤到避难堂去!”

总管急促地应了一声,便开始召集所有手下疏导广场上的学生。大侍官游到我跟前,焦急地望着我,“陛下,请快些

离开。”

我看了看下面勉强被唱月苑的师父们安抚着的学生,一个个的脸上全是惊慌。这会儿我要是走了,他们只会更乱。

“不碍事,再等一会儿。”我低声说着。

梵尘也游上前来,浮在我旁边,定定凝视着远方那道惊天动地的光柱,“陛下,还是先离开的好。”

我看了看他的样子,“你可知那是什么?”

他眯着眼睛瞧了一会儿,然后说,“臣不知。”

“那里是什么地方。”

“……看样子,应该已经出了海国的范围。”

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很不好。

一道无形的环状气流正横扫过目中所及的整片国土向着这边扑来,一阵沸腾的尘烟紧随其后。那是由在摧毁之后带起

的残骸组成的烟雾,乌云一样涌来,末日一般。

这力量,怎么会如此强大?这到底是什么?

我攥紧拳,正打算运起神力,却忽然被人抓住。君浩认真看着我,“陛下,不可!”

“松手。”我用力一挣,他却毫不退让,“你的神力才恢复到七成,就算你出手也抵抗不住!”

梵尘也劝道,“陛下放心,那力量正在渐渐减弱,不会波及太广。您现在就算出手,也是于事无补,救不了南朝那边

了。”

我看了看身后刚刚撤走不到一半的孩子,他们是海国仅余的血脉。

来不及把所有人都撤离了。

“梵尘,去找五个神力最强的侍卫来。”我说。

他面色微变,“陛下,您是想……”

我看着正急速逼近的烟尘,严声催促他,“快去!”

用五行墙应该可以挡住这东西,至少先把唱月苑保住。

五名侍卫很快被带到我面前,我看了一眼梵尘,对方还想说什么,君浩也一脸的不赞同,正要上前,被我止住。“五

行墙不会耗掉太多神力,朕不会有事,摆阵吧。”

梵尘皱着眉重重呼出口气,最终仍是按照我的吩咐做了。五名侍卫按照五芒星的形状,分别浮到五个角上,梵尘悬在

五人正中,而我则游到他们所有人的上空,游到比唱月苑最高的高塔还要更高一些的地方。那道炫目的光柱已经不见

了,只能看到滚滚而来的乌云,怪兽一样吞噬着一切。水流已经开始躁动,沸腾翻涌着,头发被拉拽,连喘气都困难

起来。

此时,下面的阵型中出现一道金光,继而是又一道,这些金芒从那些侍卫身上射出,将五人连结到一起,形成一个大

型的五芒星。大侍僧吟诵咒文的声音从下方遥遥传来,荡出一圈圈摇晃的回声。

倏然,五道明光从每个角射出,旋转着汇聚到最中心梵尘的身上,然后一道灿烂到能够刺瞎双眼的光柱冲了上来,伴

随着低沉的轰鸣声,直直扑向我。我运起神力,扬起头颅,任那光芒将我包围其中,融融暖意顺着每一个毛孔流入,

一直流向最中间那不断翻滚的浪潮。

汹涌的力量沿着我的喉咙射出,向着八方喷射而去。眼前一片辉煌的光彩,耳际回荡着尖锐的啸声。

我们七人的力量化成一道拱形的屏障,将整个唱月苑笼罩其中。此时那未知的可怖尘烟已经近在眼前,重重地冲撞上

金色的光屏。千钧的压力当头撞下,光罩之外的一切都被黑暗包围,那力量不断冲击着屏障,嚎叫着要进来,无止无

休。

我稳住心神,再次将一波神力从喉际唱出,勉强抵御住那莫测的黑暗。此时胸口神元处一阵细微的刺痛,仿佛是警告

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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