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雇主都牵出来吗?
王几又忙连进安全局数据库。
施达可失踪了,这是王氏家族月会上王几初发布的消息。
王几复闲闲地说:“考察施达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以定论了吧?胸无大志不思进取,王氏拿他无用。”
王几初不确定:“他退休后反正没事,来当个顾问也可以啊。”
“来这边当顾问又何必卖公司?如果他同意当顾问,我到怀疑他卖公司的目的了,那他的企图就不只顾问这么简单…
…”
王老爷子烦了他们的争执:“每次聚会你俩都为施达可吵,他到底能力如何?老大你实在放不下,明天就让他来当你
的助手,不管什么企图,拉出来才能暴露。”
王几初挠头:“明天恐怕有点困难。”
王几复轻轻来一句:“施达可给他当助手?他给施达可当助手差不多。”
大伯母怒斥:“王几复你什么意思?”
王老爷子哼了一声:“能人是把双刃剑,关键看用剑的人。”
王几初欠身:“爷爷,主要是最近联系不上他,等他回来我再转达您的意思。”
会后,王老爷子照例把王几又叫进书房。
“你如何看?”
“施达可?”
“老二进的那帮人,万贤华说有些跟他也不是一路的,他都能推荐进来,那为什么一直阻挠施达可?”
“怕施达可对王氏有企图?”
“瞎操心!施达可应该知道家族企业不好插手。”
“那或许施达可是老大的人,老二怕他们联手?”
王老爷子以长辈爱护小辈的口吻说:“真联手到好,可惜老大还没驯服那匹野马!”
王几又心烦意乱,有点懒于应付王老爷子。
施达可果然躲起来了,最坏的料想变成了现实。
这个人的自信和骄傲已经被彻底摧毁——或许,他,就这么废了!
“老三,听说你两周没去公司?”
“上周我病了,这周好是好了,身体虚得很,在家休养呢。”
“我已跟你妈说了,如果她再放任你病这么严重,我就拿她是问。”
“爷爷您怎么这样?”
“那你再病一周试试!”
第17章
施达可走出火车站,有一忽儿的闪神。
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帮手们没看懂,LUU稀里糊涂,而劫,难堪地明白了点。
第二天,施达可就回老家了,特意没通知哥哥,下车后直接上了山。
甩手走在山路上,初夏的山麓郁郁葱葱。小时候走山路,得拿根棍子两边挥舞,爸爸说这个季节蛇啊虫啊就出来了,
饿了一冬天,狂得很。现在没必要拿棍子了,呼啸而过的摩托车,修路运土石的拖拉机,时刻骚扰着山村的静谧,那
些冬眠醒来的动物,往哪里逃?
本想走山路重拾儿时的悠闲,却忙于避让拖拉机带起的尘土和左一堆右一堆的石料,完全找不回记忆中的童趣。
连山旮旯都变化这么大,更何况潮涨潮落的江湖!
六年,凭什么认为网络会等你六年?想起春节后离开家时的意气风发,真是傻得不可原谅。
祖屋宅地已经下好石料,哥哥问农家乐起个什么名,施达可说爸的意思呢,爸说要大气点,施达可说那就叫温泉山庄
。
在家待了几天,每天光坐在院子里发呆,哥说老幺你是不是生意上有麻烦了,家里还有点钱你拿去周转。施达可说我
把公司卖了,我现在吃一天饭就挣一天钱。爸说老幺啊,这样可不行,你才多大,把人闲废了。妈说要不回来吧,开
山庄也不错。爸说老婆子你说什么混话,老幺是飞出去的凤凰,哪有落回草窝子的道理?
原来,解甲归田的美好期望同样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人生不是电脑,谁也无法对它进行程序设计,包括自己。
走出火车站,施达可在台阶上站了会儿。老家是自己不能落的草窝子,难道这座城市就是可以栖息的树桠?
六年前妈妈那件破肘的棉衣和六年后家里气派的三层小楼,在在提醒他,这六年的忍耐和坚持,值得!
可不甘啊!那么多个通宵琢磨代码的苦熬,那么多个日夜守候网络的执着,绝不是为了博名——那又是为了什么?为
还网络一个干净的环境?还是为眼睛里揉不下沙粒的洁癖?
哥哥说没什么能难住我家老幺,妈妈说娃儿是最好的,爸爸说金凤凰应该飞更高——以前因家人为自己自豪而自豪,
这次听着赞扬,却只觉讽刺异常。
这几天坐院子里发呆,看天高云淡山外山,有种感觉慢慢成型:其实自己,一直活在别人的眼里。
同学老师亲戚长辈都说自己最优秀,所以努力做到最优秀,学业、学生工作乃至后来当黑客。强撑着爬上高梯,不管
高梯之上有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总以为只要99%的努力就能获得成功,却不知道那1%的天份是上顶层的钥匙,没有
它,就无法抵达巅峰。
深刻得近乎残忍地剖析过往,才发现自己也被华丽帷幕所迷惑,认真追究起来,劫成名的战役,其实都有那位高手做
保驾,几个经典反病毒程序,更是经高手修改过代码……劫,是传说,是故事,是美梦,但绝对不是施达可!
如果,坐屋檐下看天时施达可假设过,如果7年前那位高手没有忽然消逝,消逝得似乎从来没出现过,而是依然每日等
候自己上网,带着自己流浪网络,自己是否能决绝地离开黑客界?
从来都知道,网络人生,毕竟不是人生!网络传说,确实只能是传说,如天边的浮云,风来风去变化形状。
回家洗漱干净,他开车出去乱转。
绕着城市开一圈,终于感觉肚子饿了,便随意进家酒楼。一个人上酒楼,这是第一次,不过,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认真看菜单,翻了两遍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又在算计价格,于是有些气恼地翻到第一页:“上四个特色菜,两冷两热
,再来个海鲜汤。”
“好点,先生!”
有个声音插进来:“先来份南瓜饼,我饿坏了。”
施达可猛抬头,看见王几又坐在对面笑得很猖狂。“他家的南瓜饼不错。我给你个机会请客还账,唔,这里的环境还
行,如果去包间,可以考虑算你两次。”
去包间就去包间,施达可甚至没问下包间的价格。
几又公子坐定后,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我说你们这些人就是吃苦的命,累惯了还不会
休闲,要不以后你跟着我玩?”
施达可忽然烦了,烦了勾心斗角陪笑脸耍心机。老子忍了六年,没道理再继续忍下去!
“几又公子真是放烟花的高手,烟幕弹随身携带吧?”
王几又一愣。
“王几复虽然卑鄙,但好歹还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几又公子这样做作又何必,您当票友演上瘾,我可不可以拒绝当观
众?”
王几又嘴角绷着,眼睛却笑弯了:“啧啧,真刻薄。听说你出去找情人,碰壁了?”
这孩子怎么说不听?施达可冷冷开口,冷得像罩了个冰壳:“王几又,我欠你饭但不欠你心情。”给LZ识相点。
“啧啧,果然欠债的是大爷,人心不古啊!好了好了,我不说话,只吃饭行了吧?”
看王几又津津有味地吃南瓜饼,施达可很无奈。
“王几又,我承认看不透你,但你隐藏这么深,谁又敢跟你?”
王几又吮着手指摇头:“不用跟我,我对你没兴趣,哦,是有性趣没兴趣!”
施达可感觉体内吱啦一声,刚才还坚硬如铁的冰壳忽然裂开条缝。
王几又吮完手指再拿块饼:“我们有两次,嗯,两次肌肤相亲吧?”
施达可忙看看包间门,还好关严实了。
“几又公子还介意这个?”
“你说呢?”
施达可调查过王几又,当然,不是以“情人”关心的心态,而是为了王几初和柳文良。越调查他越迷惑,披在王几又
身上的五彩羽衣太过耀眼,拔了一根羽毛还有一根,让人无法看到真相。
王几又是王家子孙中唯一一个在国内上大学的,当初为了留在国内,还给王老爷子写保证书,保证大学成绩门门优秀
。他确实做到了,而且根据施达可的暗访,那是他的真实成绩,没有作弊。
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王几又大学毕业后会变得放浪形骸,所有人都以为他真是没心没肺没长醒,但施达可发现,王
几又的很多传闻都是假的,他在二世祖圈子里似乎很活跃,其实没有死党,没有死党就说明不是真心在玩,那他还玩
什么劲儿?施达可曾经以为自己找到答案——王几又表演的沉沦是为了迷惑王几初和王几复——但看他进公司后依然
吊儿郎当,施达可又不确定了。
两人沉默地吃着,王几又忽然笑起来:“施达可,我调查过你哦。”
“是吗?”
“你是个黑客!”
施达可慢慢喝汤,汤匙拿得又平又稳:“那只是个传说。”
“不会空穴来风的。”
“那你的那些传闻呢?”
“我做给他们看的。”王几又做个鬼脸,“二王都有后台撑着,我外公家只会拆台,所以我懒得去争,争了也坐不稳
,还不如及时行乐,反正大家都乐于看到我花天酒地。”
没想到王几又这么坦白,施达可愣了下。
“施达可你呢?”
“什么?”
“你为什么早早就退休了?你又不会玩,又不图吃穿,你闲下来做什么?”
这算什么?交换秘密?
“我还知道点达可公司被攻击的内幕哦。”
“几又公子这种交心方式还真特别。”
“我说过,我对你有性趣,我不能跟莫名其妙的人上床吧?”
是,你不跟,是我跟,我跟你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上了床!
“我见过LUU了。”
施达可一惊,老刘绝对绕不过这位玲珑心的几又公子。
“你到底想问什么?”
“是谁雇黑客来攻击你?”
“不知道。”
“你知道!那个人你动不了也没法动,所以只能纠集一帮人去整窃取资料的黑客。”
“哈,有趣!”老刘都没这么清楚,他怎么知道?
“你是个黑客,而不是你公开说的电脑技术爱好者,你很有名,是黑客界数一数二的人物。”王几又的眼神越来越深
邃,“你并不想经商,但你的父母需要你资助,所以你对公司的发展壮大并不上心,你在事业最顺利的时候选择退休
,因为你的理想是做职业黑客。”
施达可想,他在诈我呢,不要承认,不能承认。“哈,谁会放弃大好事业去当什么黑——客?有病!黑客能当饭吃?
”
“确实有病!尤其是放下屠刀多年后,捏把指甲剪就以为自己还能宰牛,更有病!”
指甲剪不能宰牛却能剪人心啊,一下一下,疼得人说不出话。
“最可笑的是,以为多捆几把指甲剪可以抵一把宰牛刀——蚂蚁再多也是蚂蚁,天生的,改变不了。”
施达可的心皱成一团,又慢慢舒张:“你知道多少?”
“比你认为的多。”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看不清自己,至少能看清别人吧?我是你的裸裎之交王几又啊!”
又来了!不过,这种正经一句撩一句的说话方式,确实是几友出品绝无假冒。
如果王几初说施达可看不清自己,施达可会骂回去,如果王几复说这话,施达可会撇嘴,但现在是王几又在做批语,
心窝里住着的人下的判断,施达可只能苦笑。
王几又老气横秋地说:“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人啊,得认命。”
“什么命?我好高骛远什么了?值得几又公子这么口苦婆心?”
“终于生气啦?哈,还以为你万念俱灰了无生趣呢。”
“谢谢几又公子挂心,我还能吃能喝。”
“真没事?”
送到嘴边的汤勺颤了颤:“我能有什么事?”
“其实,你是个好商人。”
“谢谢。”
“我是说真的,”王几又强调,“你会看人,会用人,最关键是会放权。你不纠结于一草一木的得失,肯定能成为最
优秀的企业家。”
施达可抬头看过去,迎上王几又真诚的目光,冰壳彻底消融了,一股暖意流遍全身,他才发现,现在的自己原来如此
急于被肯定!
“谢谢!”他诚恳道谢,“但我不能进王氏。”
“我才不要你进王氏!”王几又翘了翘嘴角,“你天生是NO.1,进王氏给王几初蹂躏可惜了。”
天,别这么娇媚!
“对了,你还是最好的情人,我说过吗?”
施达可警觉地退避:“我说过,请不要同情和可怜我。”
“我是认真的!”
“谢谢你认真地同情可怜我!”
“我是认真地爱……”王几又一怔,旋即马上接到,“哎,反正你爱信不信,除了你,我没跟同一个人上过两次床哦
,你技术很不错,练过?”
施达可放下勺子:“刚从老家回来,有点累,你吃好了吗?”
“哦,今晚的海鲜汤不错。”
王几又心不在焉地开着车,心思全在刚才的谈话上打转。怎么会忽然暴出个“爱”字?怎么会有这种感觉?难道真是
最近生活里只有他,情感神经钝化了?
人果然不能冲动!
今天下午,监视火车站的监控程序发出警报,虽然这几天飞机场、交通系统、长途汽车站的监控程序发出过多次误报
,但王几又还是凑过去确认。摄像头的效果不是很好,电脑圈出的人像与施达可的相似度只有51%,人像背个大包,
似乎是个民工。又是误报!王几又刚想关画面,那人抬头看了下天花板,比对程序立马尖叫,相似度已升高到87%。
人像出了火车站,摄像头只能拍到他的背影。王几又紧张地看着,看他塌着肩站在广场前,像个初来乍到的打工者,
被川流不息的人车震住了,止步不前。不,不是打工者,打工者应该是满怀希望和憧憬,而那个背影,笼罩着浓厚的
挫败感,像缕没有归宿的游魂。终于,背影动了,紧了紧背包,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又似乎要抛掉什么地摇了摇头
,走向出租车站。
是他,是施达可!
王几又等不及关电脑,干脆直接按了插座开关,然后冲出门……
如果这些天不那么急切,有空想想见面后怎么劝他,或者刚才跟踪他的一路别那么兴奋,好好考虑下说辞,那么刚才
,就不会犯那样的错误吧?
爱,这个时候去说这个,即便真的也会被他鄙视,被他当成侮辱,更何况,更何况——自己真的爱吗?
王几又茫然地扭着方向盘,忽然发现对面来车猛打灯光,一激灵看了看路,才发现自己竟开进了单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