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小官——寸寸
寸寸  发于:2011年0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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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宣微有怒意,回头呵斥:“谁?”

话音刚落,他就懊恼了。左后方没有敌军,只有江尚语。

除了江尚语,还能是谁?

江尚语笑着摊开双手,好似在证明自己未曾下手。

张宣指了指他,摇头表示:我知道是你,不要乱来了。

江尚语见到他鲜血染红的手,身形一闪,掠到张宣面前。

“你的手,受伤了。”他从怀中掏出伤药,洒在张宣的掌心。

“别管这点小伤。我先去帮乐卿。”张宣无奈苦笑。伤口明明是他造成的,怎么他比我更急。

张宣不再浪费时间,只身赶到常乐卿身侧,陪他抗敌。

嗖——

又是一枚暗器打来,这次的角度很是刁钻。

幸亏张宣早有防备,身子一矮,袖口捞住暗器。

张宣侧目望去,又是江尚语。

饶是温和的张宣,也不能没火气。他随手一掷,丢回暗器,正向江尚语打去。

江尚语站在原地,嘴角上翘,不避不闪,任凭暗器打在他身上。鲜血缓慢流出,染得浅灰军装成了黑红色。

两人遥遥对视,与旁人的鼎沸鲜明对比。

“你?!”张宣气得跺脚。

江尚语是故意不躲闪的,白白受下自己一招。

他若是要我心痛,那他成功了。

于此同时,张宣有点儿不耐烦,口型请他别再添乱了。

之后,他转开视线。刹那间,他在江尚语脸上读到痛楚,只是来不及细想,就陷入战局。

刀光剑影之下,他与常乐卿并肩站立,守护对方。混乱不堪的战场,周遭挤满人,两人的眼中,却只有彼此的存在。

江尚语没有再丢暗器,张宣起初略敢纳闷,以江尚语的性子,不该轻易放弃的。不过战斗的过于激烈,张宣很快忘了

这段插曲。

他抗敌的时间久了,双手酸得几乎抬不起。沉重,热辣感,一阵阵袭来。

那边的女真也吃不消了,逐渐四散逃走。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张宣手一松。剑啪嗒落地,在地上跳了几下,不再动弹。

他的嘴角,有一丝苦涩的笑容。复仇了,为什么一点不快活?

许多人在庆贺,闹哄哄的一团。常乐卿等将领在整顿,忙碌善后。

张宣管不了,与他无关。他只是不快乐,战场胜利的滋味并不好,为何那么多追求它?

常乐卿在他耳畔,道:“他们高兴的,不是杀了许多人,而是自己活下来了。”

“我没有责怪他们。”张宣淡淡道。

他只是不理解,人与人之间为何充满了互相折磨。

左后方熙熙攘攘的,吵闹得异乎寻常。

“那边怎么了?”常乐卿一探究竟。

张宣跟着他,瞧见许多兵士围住江尚语。

师傅他,出什么事了么?

副将得意的笑道:“这魔教中人图谋不轨,混入我们军中,暗中偷袭常将军。将军,我们该如何处置他?”

张宣皱眉,之前江尚语没有动作,原来是被众人发现擒住了。

常乐卿瞄向张宣,若有所思片刻,道:“没有人偷袭我。”

副将哎了一声,心领神会道:“那可能是我搞错了。”

有个小将上前,认真道:“将军,那是县令替您挡下了,不信你看县令的手,都是血。”

“宣,有人打伤你么?”常乐卿故意道。

“没有。”张宣双手藏在袖中,斩钉截铁道。

“怎么会呢?我们都看到了。”说着,小将,指着江尚语道:“比对一下他所中的暗器,那可是县令反手打回……”

“好了。”江尚语笑道,“我是偷袭了将军。”

张宣哑然,与常乐卿面面相觑。

小将请功似的,走到常乐卿跟前,道:“将军,处置此人吧。”

士兵们本就看魔教不爽,刚才的战况又激发了杀性,一个个面有兴奋之意,大喊:“处置他!”

张宣走到江尚语身前,挡住众人的视线,斩钉截铁道:“我担保,师傅不会别有用心的。”

副将哀叹道:“县令,你怎么……”

常乐卿暗骂副将小将愚蠢,不打探清楚就乱搞。此刻自己是骑虎难下,众目睽睽之下,放走江尚语的话,以后如何服

众?

妈的,等事情了结,非得找机会克扣他们工资。

常乐卿手一挥,道:“暂且压下吧。”

“是他杀了莫柯的,将军,就地处决吧。”不知哪儿冒出声响,顿时附和声一片。

这些人大多是老兵,对莫柯有崇敬之心,恨不能扒了江尚语的皮。

常乐卿眉头紧锁,道:“当年的事,谁都说不清楚,先审再说。”

小将胆大道:“将军,当年的事,天下皆知,何况这人又非朝廷命官,此次又混入军中,本就该就地处决的。”

“天下皆知,就一定是对的么?”张宣挡在江尚语之前,好像钉在地上一般,纹丝不动,不给任何人伤害他身后的人

江尚语显而易见是坏人,为何张宣偏偏喜爱他呢?

常乐卿头大无比,杀了江尚语,张宣必定伤心。可是士兵哗变,也不是自己能扛的。

他在万众瞩目之下,只觉得所有视线都是火辣辣的,逼得他做出抉择。

放走,还是就地杀了?

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吁——

骑马之人拉住缰绳,停在常乐卿身前,单膝跪下道:“将军,容王吩咐你早日赶回。”

“赶回?”常乐卿诧异。

此地好容易才攻下,他立即离去,不是拱手送还给女真么?

“容王紧急交代的,请将军派人镇守此处,将军本人即日返回。”

常乐卿和副将交换个眼色,道:“我明白了,你等我吩咐整顿一下。”

常乐卿扫视四周道:“莫柯是容王的知己,此魔教之人既然是害死莫柯的,不如由我带回,交给容王处置。”

他搬出容王,理由冠冕堂皇,众人无法不答应。

常乐卿率领小部分人马,即刻启程,其中当然有张宣。

张宣随着小部队,迅疾地骑马赶路。

行军到半路,张宣眼前一花,疑似见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张宣嗒嗒骑马,到常乐卿旁边,道:“我看到师傅和陈大帅了。”

“这是幻觉。”常乐卿道。

“真的,刚才飞过去的,好像还在打斗。”

常乐卿压低喉咙道:“低调点,你想让大家都知道,我半路放了江尚语么?”

张宣大喜过望,师傅安全了。他轻声道:“谢谢乐卿放了师傅,大恩大德,我有空会报答的。呃,不过为什么连陈大

帅也放了?”

“你不用见外说报答了,你那师傅留在军中,我很没安全感。至于陈大帅,我压根没逮住他,如何放?他们偶遇的吧

。”

张宣很担忧,师傅身上旧伤新伤没断过,怎么能打赢陈书雪。

“放心。”常乐卿安慰道,“他们谁死了,都是为民除害。”

“……”张宣骑马跑开,话都没多说一句。

身后常乐卿叹道:“出去一趟,脾气变大不少。”

是夜,张宣在帐篷中歇息。

口渴,想起床喝水,探手摸床边,摸到一只温暖的手。

咦,身旁怎么会有活物,野兽袭击么?

张宣迷迷糊糊的揉眼睛,抬眼见到的是常乐卿。他端坐在身旁,安静地凝望自己。要命,该不是我思念乐卿过度,出

现幻觉了吧。

“傻乎乎的做什么,是我。”常乐卿开口了。

张宣有气无力道:“很晚了,将军昨晚鏖战,今晚也不睡觉么?”

常乐卿伏下身,唇在他的脸颊点了点,道:“睡不着,所以来看看你。”

张宣捂着脸,实在不知该喜该忧。

常乐卿道:“又不理我了。你就那么在意江尚语?我随口开玩笑,你都记仇。”

“呃。”这不是记仇的问题,只是睡得迷糊了。

常乐卿可不这样认为,贴近他,恨声问:“你是不是永远不理我了?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张宣闻到一股酒气,常乐卿又跑去喝酒了。爷爷告诫过张宣,不要和酒鬼说理。

张宣扯出笑容,道:“我这不是在理睬你么?”

常乐卿却更怒了,抬手抱着他,轻轻撕咬他的锁骨,狠狠道:“明明冷淡了那么多,到底搞什么鬼?”

张宣心想:真是恶人先告状,是你深更半夜跑我这里,反而成了我搞鬼?

常乐卿没有收手的意思,双手上下左右的乱摸,亲吻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张宣彻底明白了,他就是来劫色的。

“先放开。”张宣用力推开常乐卿。

因为焦急,推的力气是大了一点。

常乐卿向后一倒,咚,大腿砸到桌沿,痛的呲牙咧嘴,眼神也清明了许多,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想干吗?”

张宣呆了呆。明明是他来施暴,怎么成了我想干吗?

常乐卿叹口气,道:“你不开心,也不用冷冰冰的对待我吧。”

张宣整理衣衫,道:“你不开心,也不用半夜跑来偷袭我吧。”

常乐卿抓住他的手腕,问道:“不是因为平安县吧,是不是和江尚语有关?”

“和师傅没啥关系,是因为……”张宣苦笑,道,“我妹妹。”

常乐卿的脸色煞是好看,赤橙黄绿青蓝紫一一闪过,好半饷道:“乱伦是不对的。”

张宣喷了,道:“她喜欢你,不能算乱伦吧。”

“她干吗要喜欢我?”

张宣若有所思,不太好意思道:“只能说,兄妹口味很相同吧。”

常乐卿哑然,随即嘴角的弧度加大,伏下身子,深深吻了上来。

张宣劝阻道:“不要乱来,我力气大,你会死的。”

常乐卿突地笑了,轻声道:“你舍得打死我么?”

他炙热的皮肤贴着张宣,滚烫的体温传来。

张宣的呼吸渐渐急促,缓声道:“你……你明天,要见容王的。”

常乐卿眯起眼睛,嗤笑道:“你只消说不愿意就好了,不用搬出容王的。”

不愿意么,呃,好像也不是。

但是……

“我……”

常乐卿莞尔一笑,道:“如果你害羞,就闭着眼睛好了。”

好像也不是害羞。

张宣来不及反对,身上的衣衫逐渐解去,耳畔是异样的安静,胸口却是异样的嘈杂。

他随着常乐卿沉沦,心底的杂念消散。

帐篷内,氤氲了浓浓的爱意,两人再听不到看不到其他。

他们都不会察觉到,帐篷外有一人孤独伫立……

次日,常乐卿起床时,捏捏张宣,轻声道:“你要是起不来,就稍微晚点出发,容王那边不会怪罪,我去解释。”

张宣含糊地嗯一句,待清醒过来,道:“没事的,容王唤你,必定是有急事。”说着,他在被窝中穿好衣衫,骨碌爬

起,躲避常乐卿似的,尴尬地跑帐篷外头。

他的身子有点疼痛,边走边揉,没有注意前方的路,迎面撞上个人。

“不好意思。”张宣顺口道,随即惊呼,“师傅,是你?”

江尚语穿着士兵的衣裳,衣角隐约可见晨曦露水。他究竟站了多久,昨晚的事该不是都瞧见了吧。

张宣不好意思了,傻乎乎地挠脑袋,一时无言。

江尚语面色阴寒,直勾勾的盯着他。

张宣想起什么,焦急道:“师傅,你快躲起来,这儿的人都想要你性命。”

江尚语将他拉到隐蔽处,道:“你别师傅师傅的叫,就没人会发现我是谁的。”

张宣压低声音,道:“多危险,离开这里吧。”

“你跟我走。”江尚语突然道。

张宣讶然,呆呆地摇头。

“你根本不适合杀人,留着做什么?就为了那个人么?”江尚语冷笑道,“容王紧急找他,定是要他担负镇守的重任

。女真的事不是一两天可以解决的,他得长期守这儿了。莫非你想一辈子留着,陪他杀人?”

一生在这儿,打打杀杀么?

张宣猛摇头。

江尚语满怀期待,道:“和我走,给你妹妹找个好人家。然后我们找个偏僻地方,远离纷争,游历山水,自由自在。

张宣眼前出现一副画面——树荫下,他与江尚语席地而坐,欢声笑语。寒山上,两人剑舞飞霜,漫天雪雾。

“走吧。”江尚语伸手,手心向上,微微低垂着,召唤中带了几丝恳求。

宁静平和,有人相知相守,一直都是张宣的梦境。

就此离开,便是悠然娴静的生活,竹影潇潇中享受人生自在。

张宣手探出,脑中刹那浮现了常乐卿,终是收回手,摇头道:“我不去。”

“嗯?”江尚语眸中戾气一闪。

“这儿有这儿的好。”张宣坦言。

好的是常乐卿吧。

江尚语的手背青筋爆起,陡然向前,卡住张宣的脖子,完全是想要他的命。

他昨夜潜伏军中,见了帐篷内的一幕,嫉恨的几乎失控。今日孤注一掷,依旧是得不到。

既然不属于我,不如从此消失。

张宣双手搭住他的胳膊,使劲向外扳,眼中是求生的欲望。

他不要死,他要活着,常乐卿还等着他。

他的腕力惊人,竟将江尚语的胳膊生生扯出血来,得到了空隙,断断续续道:“师……傅,不要。”

江尚语眸中的凶光慢慢消散,化为空洞,终是松开了手,任凭张宣摔倒在地,不管不问。

杀了莫柯,已是懊恼一生。若是再杀了张宣,自己会如何?

江尚语仰天轻笑。

为什么永远都得不到,我想要的。老天让我来到世间,就是为了惩罚我么?

归程。

张宣某些地方痛,不方便骑马,跪坐在马车内,不时拉开帘子,望向众士兵。

“怎么了?看什么呢?”常乐卿疑惑道。

“没事。”张宣放下帘子,托腮帮子思索。 师傅又跟来了,是想做什么呢?他既然不杀我,难道是要杀乐卿。

张宣揭开帘子,呼唤常乐卿,道:“多加小心。”

常乐卿好笑探手,刮刮他的鼻子,道:“我那么厉害,这里又连猛兽都没有,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张宣笑笑,放下帘子,掏出两只可爱的娃娃,放在手中把玩。

一只笑得傻兮兮的,当初自己给它起名常乐卿,其实师傅做的是我吧。另外一只,显而易见是师傅的模样。

师傅,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么。

一行人赶路,回到军营。

常乐卿来不及拍去身上的尘土,赶去见容王,道:“殿下,何事急着找我?”

“我要走了,这里就交给你了。”

“关键时刻,殿下离开边城?”常乐卿惊。

容王微微一笑,指了指桌边的圣旨。

常乐卿会意,拿起几道圣旨,全是要求容王回宫的。圣上旨意,不得不从。

“圣上……”常乐卿不爽。

容王为国效命,鞠躬尽瘁,操了多少心。可在圣上心中,他竟是比女真更可怕的敌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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