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漓听得一睡就会丢命,自然拼命瞪大眼睛,心里咒著这古怪的毒,实在忍不了的时候,便死死的把手背在地上磨。
幸好,长有血魂草的地方十丈之内必有牛蒡草,只需挖出牛蒡根嚼碎服下既可解毒。不一会任水天就回来了,手里拿著几条黄黄白白的根茎,许文漓咧出一抹笑,心一放了下来就又要睡去。任水天赶紧几步扶他坐起,把牛蒡根送到他口边,可他只是张了张嘴把它含进口中便再也动不了口舌唇齿,急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任水天叹了一声,把那根茎全数放入自己口中细细嚼了,无视许文漓惊诧的神情,顶开他的唇齿,一点点哺喂进他口中,又用舌尖压住他的舌,让药物和著自己的唾液送下许文漓的咽喉。
“唔……”许文漓脸上猛的升起潮红,开始时手脚不停乱动,到後来好不容易吞完药,却软软的瘫在任水天怀里缓不过劲来。
任水天又叹了一声,继续嚼著一些从衣袖里拿出来的青青绿绿的草叶,嚼好後拉起许文漓的手,给他敷在手背手腕的伤口上,又撩起他的衣服在那些昨天晚上腿脚腰背的摔伤擦伤地方也敷了,最後解下自己手掌上的布条给他绑了伤口,不够的又扯了一件里衣。
许文漓突然觉得心头一热,原来这家夥也知道我为了护他受了那麽多伤嘛!原来他,也没有脸上看得那麽冷血无情嘛……
“唉,”头上又传来幽幽一声:“遇到我,也算你倒霉吧。”
许文漓却突然想起那只没吃完的兔腿,便就著靠在水天怀里的姿势伸长了手去拿,递到水天手里的时候虚弱的笑了一笑。
接过冷掉的兔肉,任水天瞄了眼已经熄灭的火堆,冷冷道:“你生火了。罢了,该来的总会来,反正料他们也不敢进山杀人。”
“嘿嘿,”许文漓傻笑一番:“不生火怎麽烤兔子嘛。嗯,有点冷了,你把它埋到火堆里焐焐?”
“不用,这有什麽。”任水天说罢就咬起兔肉来。
许文漓有了力气挣扎著要从他怀里出来,一边告诉自己刚才那个根本不算是吻。嗯,一定只是迫不得已。
任水天也就由他去了。
吃完兔肉後,水天拍拍手站起来整理了下行装,将离身好几天的剑挂上腰间,说道:“这里呆不得了,换个地方去。”
许文漓便听话的起身背上包袱,跟在水天身後。
任水天似乎对这里还很熟悉,二人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就来到一条小河旁边。
许文漓大叫一声想要扒掉衣服冲进河里洗个澡,却突然发觉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才上了药,只好闷闷的洗了个脸稍微清爽了一下汗湿的皮肤。不过他马上就恢复心情了,因为他在河边发现了一棵苹果树,虽然还是青青的没怎麽熟,但也有小孩拳头大小了。许文漓垫起脚摘了好几个,当下就啃了起来,酸酸甜甜的还满不错。他当然也没忘记任水天,只是任他怎麽高兴的叫他过来,任水天都呆呆的坐在河边不动如山。
“喂!发什麽呆啊?来,吃点果子吧,你肯定没吃饱。”许文漓露出大大的笑脸递给任水天青青的果子。
“黑松崖上,曾煮酒映月,呵……”任水天接过果子,淡淡一笑道。那个时候,白衣的男子指著酒杯里的月影柔柔的笑著对他说:“水天,我把月亮送给你。”
“哦,你来过呀!怪不得那麽熟悉。”许文漓不知所以的说道:“不过月亮这种东西啊,怎麽映都是不实在的。只有那些骗小女生的才吝啬的送这不花钱的礼物装浪漫呢!”他当然不知道任水天的回忆,不过就是误打误撞给撞上了罢。
“是啊是啊,你说得对,是不实在。”任水天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说道,咬上那酸酸的果子。
许文漓想著等下肯定还要继续走,便又跑去苹果树那里敲敲打打摇摇踢踢的弄了不少後备干粮。等他转头想喊任水天再吃些,就见他双手搁在膝上正经盘坐双目微闭,估计是在运功疗伤。他用衣服下摆兜了果子回到任水天那,好奇的盯著他看。
好奇嘛,正常人都有的,而且他来到古代这麽久还是第一次见人打坐疗伤呢,以前他还以为这是艺术夸张。看著看著就痴了,这家夥不化妆的样子一样漂亮得很,跟才见到那时候的妖媚样简直就是两个人似的漂亮。结果又看到水天脸上那抹干掉的兔血,褐红褐红的,实在影响整体,於是很自然的把手在河水里打湿了就给他擦了,擦的时候力道那个轻,连自己洗脸都没这麽轻过。
手掌刚挨上脸的时候,任水天不由得微微抖了一抖,正想要强收功,却发觉到许文漓只是给他擦脸,又放心的继续打坐去了。
这样大概又过了两个小时的样子,许文漓都要无聊死了,任水天终於睁开了眼睛,自忖著内息顺了一些了,又带著许文漓走上山路。
第十一章
这次歇息的地方居然是个山洞!
许文漓看著洞外的暴风雨激动的想,纵观古今武侠,哪个主人公落难荒野的时候没个山洞出来应景?之前没找到是他地形不熟悉,而且,主要是他不是主角嘛!现在不是,换主角来找就一定有!不过看这山洞深可见底,还想要什麽绝世武功秘笈怕是不可能了,不过,能够遮风避雨就很不错了呀!
“水天,我们还要向上走吗?这山可也真够大的!”他一边啃著果子,一边烤著水天在路上顺手捞的野鸡问道。
“你跟著走就是了。”在一边继续运功的任水天冷冷的甩了一句给他。
“哼,”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许文漓继续转动穿著野鸡的棍子,烤得滴了几滴油在火里,爆得劈劈啪啪的响。“你干嘛坐那麽远啊?这洞里满冷的,过来火堆边多暖和。”
任水天不理他,仍然静坐。“过来火堆这里多暖和……”上次就是这句话,就是这个山洞里,难得一次认认真真的和那个人接吻了,难得一次认认真真的考虑什麽以後了……
“鸡烤好了,过来吃吧?”许文漓把野鸡往任水天那边一伸,但是又控制在他能拿到的范围内。就不信他爬了一天山,一进洞就打坐到现在还不饿!
谁知道任水天还是不甩他。
“你吃不吃啊?你要不吃我可就全吃光了哦?”
“喂,你倒是说个话啊!”
“我真的吃了哦……”
“随便你,别来烦我。”被吵得烦不胜烦的任水天终於说了一句话出来堵他。
“切~”许文漓挫败的切了一声,只好自己啃起来了。啃了一半留了一半,见任水天还没停下的意思,便把那剩下的一半埋进火堆低下的灰里,然後枕了包袱就躺下了。
刚一躺下,就被湿冷的地面给冷得弹跳起来。“天,这还是夏天!这山洞果然是冬暖夏凉的典范!”许文漓吵了吵,就打开包袱拿衣服出来垫,可任水天那几件衣服这几天被他们撕撕扯扯的也没剩下什麽了,自己用了任水天必然就要受冷,想来想去还是该留给伤病人员,自己把那短短的牛仔裤拖出来垫了。
过了一阵,任水天总算是打完坐走了过来,看著许文漓给他铺的位置又看看许文漓自己睡的,淡淡的叹了口气,心也柔软了下来。他把野鸡从火堆里取出来,却没有急著吃,而是将整个火堆移到了一边,然後抱起许文漓放到火堆的原来地方,又给火堆添了些柴火,才坐在一边慢慢吃起晚饭。
许文漓偷偷睁眼看他,其实刚才他一直都没睡著,看到任水天靠过来才赶紧装作睡著的。现在好暖和啊,原来他人还不错嘛。看他吃完鸡肉就又要开始打坐,许文漓赶紧递了几个苹果过去,说:“饭後甜点,清清口。”
任水天也没追究他怎麽醒了,就接了过去吃起来。其实他早就知晓许文漓没有睡著,听他在自己靠近时紧张的呼吸就明白了。
“任水天,任大侠,”许文漓用一种讨好的语气说道:“打坐真的可以疗伤吗?”
“当然了。”任水天斜了他一眼道。
“那,可不可以教教在下啊?”眼睛里闪著亮闪闪的光。
“你又没内伤。而且,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能学的……”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眼睛里出现的是忧伤,如果别人也有过和他一样的冒险苦练,常人十年才能收到的成效他硬是三年就练了出来,其中的苦痛自然也会让那人眼里出现和他一样的神情。
“真是的,小气,不教就不教嘛!”许文漓抱怨著重新躺下去睡觉。何必,要露出那种表情。
“不会也有不会的好处。”任水天吃完果子,在闭眼打坐之前,又轻声说道:“下午在河边,如果你有内力的话,现在我大概已经死了吧。”
许文漓在心里惊了一下,原来自己的举动那麽鲁莽,甚至差点伤到人家。过了好半天,才突然说出一句:“以後不会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
“你不打算睡觉啦?”
……
“很晚了……”
……
“不想管你了……”
“你先休息吧,我不累的……文漓。”
“哦……”迷迷糊糊中的许文漓应到,就真正睡著了。
夜半时分,明月在天,夏日的暴雨已经如它来的一样快的走了。
许文漓的脑子里嗡嗡的响了一阵,便十分不甘愿的爬了起来。因为那嗡嗡的声音中,夹杂了“任水天”这三个字。而那个人现在,就正站在山洞外的平地上,月色照在墨青色的衣袍,在风里甚为洒脱的飘著。
“怎麽回事啊?半夜三更的……”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也看到了山脚下,满眼的松明火把。
嗡嗡声又响了起来,似乎是个老人:“任水天,你再不出来乖乖受死,今天就放火烧死你!”
太没道德了!为了杀一个人就要烧山,要是山里还有其他人怎麽办啊?比如说我……而且就算没有人,烧到花花草草的也不好嘛!一点没有环保观念,这一山的花草树木和野生动物,要长成这样多不容易啊!这就是许文漓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他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大概是苦中作乐。
不过,这个一定就是传说中的传音入密了!但这对许文漓这种没有内功的人的来说,就难受了点。他捂著耳朵探出山洞,怯怯的叫道:“水天?”
“你醒了?正好,随我来吧。”
“……要跑啊?哦哦,马上……”许文漓跑回山洞做起至从他遇到任水天以来就担任的工作──收拾包袱。
“衣服什麽的,扔了吧。”
“为什麽?有用的啦……”许文漓一边把苹果塞进包里一边说道。
“没什麽用了。”
“啊?”有那麽危险麽?山下的人,看来没一百也有八十,可是,不是说他们不会进来的吗?虽然这样想著,许文漓还是听话的放下了那些包袱,又把那天从白衣男子身上搜到的几瓶药和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揣在怀里。
“你的药。”许文漓把那几个瓶子递给水天,说道。
“好了?那走吧。”任水天说著,接下来就先迈开了步子。
许文漓急急跟上,问道:“我们要去哪?”
“山顶,”似乎是知道许文漓还会问,任水天难得好心的补充了一句:“那儿没树。”
“哦…别走那麽快啦。”
第十二章
“哦!这就是黑松崖的名字来源吧。”秃秃的悬崖支在山体外面,长了一棵像是黄山迎客松似的老松树,不过它的颜色居然是从树干到叶子都墨黑墨黑的,实在诡异。
任水天没有回答他,许文漓也不去惹他,看他那神情,大概那什麽“黑松崖上,曾煮酒映月”就是这里了。
从山洞往上,林木越来越少,先是变成草皮,後来干脆就只有山石和几根耐汗的小草了。简直一个高山生态系统的缩影,幸好也只是缩影,不然累死他们也爬不上来。
“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了?”许文漓望了望快要亮的天,又望了山下,抱怨道:“好像他们也没有放火嘛,白让我们半夜跑这一趟!”
“恐怕没得休息了。”
“说得不错!”应声突的冒出一个白衣男子,闲闲的说道:“水天兄,你今天这个样子,害小弟差点没认出你啊!”
这男子长得那叫个英俊非凡气宇轩昂,手里还应景的拿了把白玉折扇。总之,绝对就是武侠片潇洒飘逸的正派男主角形象啊!再反过来看自己人,一路上摸爬滚打的早就让他们的衣服都有些破烂脏乱了。
“哼!”任水天倒是对他冷冷的不屑一顾。
难道他也是来杀水天的?不会吧,明明长得人模人样的。从水天的反应得到这个认知的许文漓,很自然的往任水天的身後缩了缩。
“咦?水天兄现在喜欢的这种类型的?”那个“这种”二字上面下足了重音。
“哼!”许文漓给了他一个白眼,本想正大光明的吼上一句“我又没武功会躲是正常的嘛!”,可一想现在是非常时期,暴露自己弱点肯定会带来麻烦,只好忍了下去。
倒是任水天不给他面子:“我喜欢什麽类型,不需要你来操心吧?明人不说暗话,想干什麽就干,其他人既然来了,也别老躲著了!”
不远处的山石後果然走出十来个江湖人物,这一回倒是老老少少歪瓜劣枣好瓜好枣子的什麽都有,以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为首,而刚才跟任水天说话的白衣男子一见他就自动退到他身後,显得十分的谦虚知礼。
许文漓拉了拉任水天的袖子,问道:“你不是说他们不敢进来吗?而且受伤的会受到什麽神秘力量的保护?怎麽……”
“闭嘴!”任水天一声轻喝,但怒气倒不算太重,但转而对其他人说话的语气,就大为不同了:“既然进了黑松崖,想要做什麽,明说吧!”
“好!”为首的老者说道:“我等以天下众生为己任,今日冒死入此禁地,只要你交出那危害江湖的魔功秘笈,就放你一条活路!”
哇,说得好正义凛然哦,不过怎麽对象是任水天啊?
任水天还没回应,稳不住气的後辈小生已经叫了起来:“孙前辈何必跟他好言相劝?”“这种丧尽天良的魔头,直接灭了他不就好了!”“这淫贼分桃断袖祸害多人,还留他做甚?”等等的豪言壮语。
怎麽误会这麽大啊?还是……许文漓望了望挡在自己身前的人,想道,之前遇到他也是被人追杀,难道他真是无恶不做的魔头?
“哼,”等对方说得没有言语,任水天终於发话:“这危害人间的魔功,你们又要了去做甚呢?难不成,要再多出几个像我这般的魔头?”
“我呸!”刚才首次发言的後辈青年怒道:“这种采阳补阴的魔功,谁稀罕了?我们当然是要把它毁了!”这多半是个初出江湖的鲁莽青年,一说到“采阳补阴”这几个字,脸都红了起来。
“是麽?你敢肯定这里的人都是这样想的吗?嗯?”任水天把眼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邪邪的说。
果然有几个年轻後生就似被看穿一般别过头去,有的心里暗自责怪自己竟然生出此等龌龊念头,便赶紧催促自己回归正道。
领头的老者暗忖任水天也不是无知小儿,但是黑松崖内伤者可受保护的事情江湖中无人不知,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在其他变故之前解决了这件事情。於是说道:“不管怎麽说,今天你也得交出秘笈来!今日老夫既然为了它不顾生死进了这里,再生什麽变故自然也会拼了这条老命毁了那祸害!”
此语一出,老者身後的瓜果枣子们便似受到极大鼓舞,纷纷踏出步子亮开刀剑。唯独方才最早出现的白衣男子还在不紧不慢的摇著扇子,看得许文漓冷汗直流,恨不得也有把扇子摇。
“可惜,秘笈并不在我身上!”任水天见挑拨拖延不成,也只好运气护身,一展袖,先把许文漓送出几米外。
与此同时,五六个正派人士已经喊打喊杀的冲了过来,许文漓吓得乖乖呆在旁边,一边替任水天担心,一边懊恼著自己不仅帮不上忙,还成了个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