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思音 下+续篇——ninaan
ninaan  发于:2011年08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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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我只是想去看望一下亲人的墓。」

像是提到了难过的对话般,女婢低下了声音:「对不起……」

「没关系,」口气云淡风轻,毫不在意:「我从十六岁起,就已习惯自己一个人生活。」拉过马僮牵来的高挺骏马,兰石轻松地翻身而上。

「公子,午後将有一位经营艺阁的梁老爷会送礼来,希望那个时候公子可以提前回来。」

微微颔首,兰石拉了马缰一转,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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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儿的长腿轻灵一跃,瞬间跳过了一条小溪。

无名的小溪仍然清澈灵动,潺潺地流泄不绝,兰石停下了马细细凝视著这贯穿他一切情感记忆的溪水,眼神柔和的像可以滴出水来。

其实他不用感到难过的,虽然如今他与那个男人相隔千里,但却曾与他那样的朝夕相对,颈项缠绵,那个男人灌注在他身上的爱意,至今还像是岩浆般灼烧著他的身躯,只要握著这样情热的馀烬,就足够让他在如此难熬的异乡撑下去。

永谍?凤谍?这样的框框都无法拘束住兰石为那个男人而焚烧的灵魂,为了那个男人最终的胜利,他可以毫无道德,让自己随时随地改换身份,这也就是天下能人都无法看清他倒底忠於何人的原因。

他一定会帮助永熙当上永国的新君,为什麽不让永熙当上永国的君主?假使永熙永远是那个贤明的太子,就算是永国落败也会有人悲叹怜惜他的时不我予,壮志难伸。永国历史久远,势力根深蒂固,凤国初统天下之时,这一股百年势力肯定无法轻易瓦解,凤君终究鞭长莫及,只要搭上有心人的鼓吹扇动,天下可能再度倾轧动盪。与其如此,不如让永熙一登君王之位,再让全天下人对他失望至极,引得他身败名裂,最好是在永都城陷时一同殉国,永绝後患。

就像凤灭北燕,若不是有凤使千人血溅秦关的牺牲,凤军如何义愤填膺地攻城掠地?若非燕驔生辱洸爵,惹得燕人唾弃,凤军何来藉口剿毁来仪,威慑天下?

他会帮助永熙弑君弑父,让永熙臭名天下,众叛亲离,就像燕人对燕国皇室失望一般,只要永人也憎恶主君,离心离德,凤君自然就手到擒来,高枕无忧。

这是他一生的梦……只有那个男人存在,只为那个男人设想的梦……

就算要他背弃所有人,他也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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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翾弟。」一声久违的清朗呼唤拉回了兰石的神智。在这个世上,会如此唤他的也只有那一个人。「你整天这样骑马的话,难保哪天不会由马上摔下来。」

「你怎麽会在这里?」见到他,兰石又惊又喜。

「我想你今天应该会到这里来,毕竟今儿个是三叔的忌日。」说话的人正是天下首富齐家当主,春波公子齐玥。「好久不见,过得还好吗?」

「很好啊,」兰石的笑容难得有点像是对长辈撒娇般的亲腻,他下了马走到齐玥身边:「有你塞给我那麽多奇花怪药,我不把身边的人毒死都难。」

「哈哈,可见你很惹人厌哦,才到临汶多久那个药就派上用场啦?」注视著眼前人俊美依然的容颜,齐玥终於叹了口气放下心:「过得好就好了,你孤身一人回到临汶,我还真的很是担心。」

相偕走入花木扶疏的墓园,兰石在水池里净了手,恭敬地为自己这没见过几次面的父亲拈香祭拜。

「你与三叔,真的很相似,」随之也祭祀先人的齐玥感慨地道:「不只是容貌姿态,就连这股一心一意的傻劲,也像同个模子刻出来的。」

听著,兰石苦涩地笑了,他与他无缘的父亲,从未享受过天伦,也就只有在容姿上,能嗅出点血缘的味道来。若非如此,若非是他父亲的因由,凤九华怎麽会在那个危险的夜里,救下了被春药迷神的他?

「曾经,三叔的风采可是迷倒了临汶城的名媛淑女,八岁到八十岁全不放过,多才足智,气宇轩昂,让祖父祖母都最是疼爱。」这一段风流韵事,就连他们这些无法身历其境的後辈听起来都觉得十分过瘾。

「玥哥你说得太夸张了吧……」兰石有点失笑。

「这一个明明会接下齐家当主位置的绝才男人,却注定似地爱上了那个由凤国流离至此的女子,不仅不顾众议娶入齐家,还为了那个女子的信念而甘愿丧命,那时我就常常在想,这世上怎麽会有这麽痴傻多情的男人?」注视著长辈的墓碑,齐玥不得不叹息:「白发人送黑发人,那时,祖父母真是痛不欲生……」

兰石的眼光也迷茫了起来。那段不是他所能干预的往事,也是他从小沐浴在他人异样眼光中的原因,兰石的母亲从不被齐家承认,尤其是在父亲死後,更是被硬生生赶出了家门,齐家当主甚至连毫无谋生能力的亲孙都不顾死活。

「小时候,会帮我的只有你,你那时已经被视为未来的当主来教养,却总是不听大人的话,偷偷把书递给我看,拿好吃的东西给我吃,还固执地拉我一起入学堂拜师,我还记得那天,所有人的脸都青掉了。」

哈哈地笑了起来:「所以我说,我从小就有大商人的慧根,只有我看得出来,你这块璞玉奇货可居,你看我当初的小小投资,如今得到多大的报酬?」

纵使齐玥将这段往事说得如此功利,兰石却深深的知道,当初若不是齐玥执著地对他伸出援手,今天,他只会是块烂泥里的石头,不得翻身。所以对这个男人,他只有说不出的感激,更何况,他还让母亲排入家谱,与父亲同葬一穴;让自己终於认祖归宗,归还自己这个能刻印於家谱的名字,齐翾。

「谢谢你完成了我母亲的宿愿,她一生也只有这个愿望是为了她自己的。」至於他,纵使他觉得『兰石』这个名字才代表自己,但毕竟无法否认在身上还是流著齐家的血,而这一半的血液终於被正视认同,他也感到自己无根飘盪的灵魂得以落地生根。

「只有这个愿望是为了自己吗?兰石,我不认同你这句话。」齐玥那看透人性的睿智目光注视著兰石:「不是强烈的至爱,没有人能逼她做出那样的选择;不是极为坚定的信念,怎麽让人将一切苦痛往肚里吞?你的母亲是我见过最幸福的人,她所爱的男人爱她无悔,她所坚持的理想在她有生之年得以实现,兰石啊兰石,正走著与母亲同一条路的你,难道不觉得心里充满了愉悦?」

微风轻柔地拂过兰石美丽的发丝,带来了一许清冽的香气,聆听著这样动人心神的言语,回想到母亲往生时满足的神情,让兰石的眼神飘盪了起来。

「是的,我应该要感到快乐的,」一切的往事历历在目,他这两年的经历比他十几年的过去都还要来得诡谲多姿。有多少人羡豔著他能过著这样的生活啊!「只是有时候……只是在偶尔一瞬间的独处时,还是会感觉到,一点冰凉的孤寂……」

怜惜的感情浓浓地涌入了齐玥的心口,他注视著兰石的眼光柔软到可以漾出水来,情不自禁伸手将面前俊美的青年拥入怀中,齐玥叹息的手指若有所悟地顺著怀中人的发:「兰石,我可爱的兰石,相思若不沉重就不会铭心刻骨;成功若没有牺牲就不会珍贵难求,只是,我可爱的兰石,我真舍不得你这麽年轻,就要面对如此人生……」

「玥哥,你已经很帮我,你也是我唯一可以示弱倚靠的人了。」兰石那埋在齐玥肩头发出的声音,有一点压抑。

「对,在我这里,你什麽都不用顾忌担心。」

「玥哥……玥哥……」清美的嗓音低沉黯哑,手指也缓缓揪住了齐玥身上名贵的衣物,掐出一片褶海,兰石终於释放出的低吟就像埋深到地底一样微弱,令人心酸。「我真的,真的,好想他……」

拥著怀中难得脆弱的青年,齐玥疼惜地叹息:相思始觉海非深啊……

君若思音.四十七.深藏密谍

宫帏幽深,总是黑暗难测,而自从兰石离开凤宫後,这座广大辉煌的至美建筑,沉重到似乎连清风都难以渗入。

几个月前兰石离开凤宫的事,还在众人口中闹得沸沸扬扬之时,却瞬间传闻洸爵重病将死,而被凤君接回深宫疗养。这件事是真是假没人敢去证实,因为在皇宫中汇集著统治天下最无上的权力,却也总是堆叠著无法探测戳破的谎话。

被操弄的天下人还在叹息悲悯著绝色绝才的洸爵即将英年早逝,而知道兰石依然以齐思音此名,好端端活在千里之外的永都临汶之人,也屈指可数。

晶莹香醇的藕粉清甜可口,是刚由南方贡上的极品,调上适当的蜂蜜及芬芳酸甜的水果之後,再加以冰镇成为饮品,更是沁心甘凉,美味至极。凤九华缓缓地品味著这炎夏的滋味,如今的他,益发深沉寡言,让坐在他对面的凤燨,就连想开口都要汇集好一大股勇气。

「皇兄,再过一个月就是中秋了,你还记得那是什麽日子吗?」谨慎地挑著话聊。凤燨听乾阳宫两个总管忧心地说,凤君除了处理国事外,甚至可以整天一语不发。

「中秋?」平淡的语气重覆著凤燨的话尾,没有起伏的嗓音依然悦耳迷人:「朕记得,往年的中秋,也是一同庆贺皇后寿辰的日子。」

「是啊,内务府已经在著手规画,今年凤国国势蒸蒸日上,实在应该弄得盛大点,彰显国威。」再为君王的玉碗内注入冰藕粉,凤燨微笑著。

「国威……」像是想起什麽似地,君王的口气有些转变:「朕希望的是,明年的中秋宴,可以风风光光地在临汶举办。」

眼中因为君王这句话语闪过一丝激动,但经过如此多曲折风波,凤燨也比过去更内敛深沉。「假使这句话被隐言听到,恐怕明天一早他就开始练兵磨刀了。」

「你可以告诉他,尽管放手准备。」缓缓地站起身来,君王走到两人歇息的亭阁外,望著繁星点点的夜空:「与永国的这一场硬仗,几年间势必开打!」

跟著起了身站到凤君身後,凤燨终於克制不住让口吻出流出了点欣慰:「皇兄心里还是装著这麽强烈的雄心壮志。」

「你以为我已如槁木死灰了吗?」沉稳的目光回头来直视著凤燨,那麽幽深安静的眸子中仍然坚定有力:「我只是心如止水。燨弟你别忘了,属於我的那个梦,还在遥远的临汶里,就算他改了名字,舍弃过去,我也还是会追著他……」

激动地望著眼前这个让自己一生效忠崇敬的男人,凤燨情难自禁脱口而出:「皇兄,臣弟会为了你,达成你的梦想!」

好不容易在唇边终於染上了一点清淡至极的笑意,凤九华的眼光中充满亲情的慈爱:「最近,永国没有什麽消息吗?」

如今天下固然三分,但西齐势弱,有力争雄天下者莫过於永凤两国,然而经过这麽多风雨,凤燨也不是万分确定君王指的消息是什麽。「皇兄指的是哪方面的消息?」

「凤燕一战,我们用来仪城以西十座城池换得永君同意做壁上观,对永国而言,虽说是不费吹灰之力取得大片疆土,但实质上不啻於唇亡齿寒。永君眼光短浅,识不得这个道理,不代表永熙也看不透。」凤九华目光沉静,再喝下一口藕粉:「若非与北燕一战非得出此下策,我委实不愿激起永熙这头睡狮。」

闻言,灵慧的凤燨几是一点就通,他微微眯起了漂亮的凤眼:「皇兄的意思是,永熙可能会密谋夺权?」

「在我们积极扩张领土之时,永熙绝非坐以待毙。尤其永凤密谋议和之事,肯定使他有所觉悟,否则,怎麽会这麽急著调兰石回去?」

当君王口气平静地提起那个名字,凤燨却不免一阵心惊肉跳。毕竟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前一阵子君王仍为了那个绝情的男人而痛苦万分。兰石那次的假死狠狠扯碎了凤九华的心,也强烈重创他的肉体!目睹兰石的僵冷令凤君气崩血乱,五内俱焚,就算有萧隐言及时以自己的真气为君王护体,然而君王强烈的情绪波动还是不停苛责自己,以致於後续将近一个月,凤君都虚弱不堪,让所有亲信胆颤股栗,日夜伺候。

「若说兰石是让永熙信任到足以派到我身边埋伏的人,那麽夺君这等大事,肯定也得倚仗他。」宛若将那个曾刻在自己心坎上的名字视做寻常人等看待,君王知道自己若想要拔出这根心头刺,就必得先正视他。「永熙若真要夺君,必已做好万分准备,虽然他在永国内声望甚高,但只要能抓到他一些把柄,要让他身败名裂就不是难事了。」

依著兄长之言思索著,凤燨喃喃地道:「若说如此,齐思音将在中秋之夜,受永君诏请入宫,在皇室百官面前为永君奏琴。」

此言一出,瞬间有一阵恐怖的沉静笼罩下来,君王默不作声一言不发,连带得让凤燨也出了一身冷汗。

甚久,才有一声幽幽地叹息传出。「齐思音……那麽,应该就是那一天了。」

「皇兄……」凤燨情难自禁地唤道。他们几个人,在这些日子,总是亲眼看著凤君的感情浮沉在这样的旋涡中,凤九华的脆弱与难以自拔的深情毫未掩饰,然而目睹的他们,仍然完全无法看轻这样一个勇於面对自己伤处的强者。

「我曾经不想面对这样难堪的处境,我给了他一切所能给的,他却还是选择永熙,就像是叫我活生生地承认自己是输家。然而,就算不想承认,不想面对,事实却还是血淋淋地摆在眼前,我只有狠狠地将这个烂疮剜出,才不会让自己腐烂化脓。」低苦地笑了声,凤君站起了身,目光中少了往常的锐利霸气,却有更破釜沉舟的坚定:「所以,在『天下』这个赌局,我不会再对他们手下留情。」

燨弟,时刻到了,咱们与宸贵妃的线该牵起来。永宫内有兰石参与的行动,全都严密看著。这是由凤君那毫不心软的唇中吐出的指示。

「若是永熙以为我会因为怜惜而手下留情,那他就错了,因为唯有彻底击败他,我才有可能,夺回兰石。」飘散在空气中的话语,虽然缓缓消失逸去,但却有看透一切的果决与无法与之抗衡的力量,让闻者心悦诚服。

恭敬地对准备结束会面回到寝宫的兄长行礼送行,凤燨心中狂热颤抖著,让他直到凤君离去好一阵子後才能站起身。

覆住自己因为兴奋而紧握成拳的手掌,兄长方才的话还让他的血液燃烧著,他终於知道,无敌的强者,是可以将一切血泪痛苦,全数纳为成长的力量,堆积自己最终的成功。而就是因为如此,离经叛道,嚣狂奇才一如凤国三王,才会对这个男人死心塌地,无不服从。

风中浓密的花香撩人袭来,薰人欲醉,飘忽难测。就像世事总是扑朔迷离,只是不到最後一刻,谁又能断定登到顶峰,握有天下权杖的,会是无坚不摧的强者,还是投机取巧的鼠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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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兄长谋略天下的谈话还沸腾著凤燨的内心,然而此时此刻,深夜回到瑞王府的凤燨正咬著牙看著桌上一张丝笺,心中有股冰凉的不祥浮上。

笺上经过特殊处理的字迹端整秀丽,却极其陌生,只是简简单单书上八个字。

『镜影双生,中秋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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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显疲态地微微閤上眼,经过一夜无眠的深思让凤燨有些倦意。

那是一个即将被人遗忘的称呼了,毕竟就算在当时,知道这个名称的人也太过稀少,更何况是在经过岁月洗涤数十年後的今日。

在凤君这个名字还代表著无能怯弱的日子里,已有一批皇室子孙的菁英,以及被国君深深信任的能人死士,因为流著凤国人忠君爱国的热血,而自愿深深潜伏到各国之中,亲入险境,得到最珍贵的情报。

尤其在前任凤君在位最後几年,为了救回在质永国的太子,更有群精锐死士往永国埋入。

这些毫不畏惧死亡,为了国家挥洒生命才华的暗谍,被称为『凰字谍』。

由於埋伏过深,而且被赋予极大使命权力,这群人独立於凤国暗谍之外,不仅连暗谍统领无法支配他们,事实上,就连君主也不知道他们倒底身在何处。然而因为当初被严格挑选,『凰字谍』身上或多或少都流有皇室子孙的血液,他们的忠诚与骄傲自负都不容许被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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