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人受过三——红尘紫陌
红尘紫陌  发于:2011年08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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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心情不好,脾气也暴躁了些,若是他再不长眼去生顶,怕真真的要给大哥当出气筒,扛顿好打了。
"小弟你如今也大了,二十多岁也是该娶媳妇成人了,该是知道要脸面的年纪。再沸反盈天的浑来胡闹,招惹你哥那样

没脸的打你,怕嫂子也腆不下这张脸再进去帮你拉劝。你也总不想下人们还看到你这么大了还被他家法伺候?"玉凝姐

拉了他的手好言劝告说:"他的性子你是改不了,你只要顺了他来才能自保。就象那浪波里划船,不也要顺了那浪一波

波的来,逆顶了上去总没个好看。"
汉威点点头,眼泪在眶里转,如今他的命运同胡子卿大哥是多么相像,就成了金丝笼里一只可怜的小鸟。
"太太,小爷。"罗嫂进来禀报说:"门外有位姓林的先生找小爷,说是小爷的朋友。"
"姓林?"汉威一时没想到有哪位姓林的朋友。
"那位林先生说,请小爷去门口讲话,他不方便进来。"听了罗嫂的话,玉凝蹙了眉头说:"什么朋友还不方便进来?"

又转向汉威说:"是不是你昔日的部下,不敢进司令官邸,没关系的,请进来吧。"
门口立着一袭牙黄色长衫瘦小的身影,那人摘了礼帽,低声叫了声:"威哥。"
汉威一愣,惊讶了低声道:"娇娇,怎么是你?"
二月娇拉他到一边,一脸倦容,打了哈欠愧疚的说:"威哥,我若不是混到这不人不鬼的份上,也不会来求你。"
见他羸弱的样子,脸色也发黄没了先时的娇艳,汉威关切的问:"你病了吗?"
二月娇苦笑了说:"我被人骗了,家底全被卷走了。我后跟了的那个干爹因为西京失陷,也逃出国去了。师傅他~~他

也嫌弃我丢人,不要我了。我~~我~~~我染上那大烟,手里借了些债,被债主催了的紧,你能不能给我些钱,我

先周转些日子?"
见二月娇楚楚可怜的样子,汉威又是心疼又是难过,捏了他的肩头晃了说:"娇娇,你怎么能吸那个东西呢,你没听子

卿哥讲过,他当年戒毒多痛苦。你还是戒了吧。"
二月娇凄凄切切的笑望着他说:"要戒也是后话,我若没的吸,怕都活不过这几天。你总不忍看我被印子钱讨债的砍死

吧。"二月娇哈欠不断说:"我才到龙城,找了主顾就还你。"
"你浑说什么?"汉威制止他说,"你且等等,我去给你拿。你要多少?"
"200块大洋,如果不行,有多少先给我多少,有笔贷要还了,不然~"
跑回楼里的脚步沉重了,汉威暗想,平日的月饷他都如数交到家里的。大哥盘查他很严,总不许他乱花钱的。就连在

西安时候的月俸他都只留些必须的零用钱,其余的如数寄回家里,这点被挥金如土的胡子卿大哥总笑话他。小亮走的

时候,他把那个月的军饷塞给了亮儿,又没个合理的解释,回到龙城后生生被大哥训斥过一番。如今这不多不少的200

大洋,他肯定是要向玉凝姐开口的,可该怎么说呢?
汉威只得编个谎话说,是当日胡子卿军中的一个旧将流落到此,家人有病急等了钱用。玉凝姐也没多问,吩咐管家给

汉威拿钱。
打发走二月娇,汉威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沾染了大烟的人,若戒掉是比登天还难,这就成了个扔钱的无底洞,可如

何帮助二月娇呢?
汉威不放心二月娇,还是找了借口出门,按了地址去寻找二月娇。
二月娇栖身的住处很可怜,是城中平民区的一个阴暗的角楼房间。汉威按了地址打听到这个住处时,房东一直用异样

的眼神盯了他看,还特地提醒他说,林先生房里有客人还没走。
汉威很奇怪二月娇在龙城还能有什么熟人,上楼的时候,正巧两名巡警装束的中年人说笑了从嘎吱作响的狭窄楼梯下

来,边整理着衣服系着腰带。一个略胖些的淫笑了说:"还不错,还算生得细嫩可人。"
另一个接了呵呵的傻笑了说:"这野兔子味道还算可以。"
汉威闪贴在一边,让了二人从狭窄的楼梯下去,胖些的巡警看了汉威一眼对同伴说:"这香儿的生意还不错。"
汉威不知道为什么听了"香儿"这两个字格外刺耳,快走两步到了阁楼上,门没关,狭小的空间传来一阵酸臭。二月娇

就衣衫不整的仰躺了在那里享受般的吞云吐雾,点着大烟泡。
"娇娇。"汉威叫了声,二月娇眯缝了眼看汉威,侧躺过身,背对了汉威说:"坐。"
汉威看了看这里除去地上铺的被褥,几乎没有别的什么家具和可坐下的地方。阁楼又矮,他不得低弯了腰,站得也难

受。
二月娇没说话,拍拍被褥,示意他坐过来。
汉威一脸的无奈,抖了袍襟寻个还算干净些的被角坐了。
二月娇边吸着烟,边侧转过身冲汉威笑笑。汉威见他那副不人不鬼、衣衫不整的沦落样子都不忍看,脸上露出怒意。

香儿当年沦入风尘他能理解是不得已,二月娇的戏唱得正红,这是为什么。
"你怎么能这么作贱自己。"汉威愤慨的说:"娇娇你怎么了?"
二月娇放下烟枪,扑过来搂了汉威,惊得汉威往后一撤,嗔怒说:"别闹。"
二月娇笑看了他说:"害羞了?当年你养伤的时候还不是我伺候你的。"
"娇娇。"汉威怒容满面,"我没想到,你干这种事?还~~还用香儿的名字。"
"怎么了?"二月娇惨然的一笑:"我家出了一个香儿的名字干这不争气的勾当就够了,名字不过是个记号。再说,我当

年同张继组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同他干这种事就高贵,现在随了别人就下贱的让你杨少爷看不起了?"
二人沉默一阵,话不投机,汉威没再多说就要走。
二月娇叫住他说:"你还要帮我一阵,我托人帮我去寻个好的靠山,定然把钱还你。"
汉威看他一眼,无奈的笑笑,下楼时房东还寒暄了送他,说了句:"先生怎么这么快就走了,香儿人不错的。"
回到家里,大姐和姐夫也来了。
见汉威回来,大姐凤荣还是那么阴阳怪气的说:"你哥的话你竟当了耳边风么?不是不让你出门去,怎么还是出去乱跑

,去哪里了?"
汉威看他一眼,本不想搭理她,但又不想斗气,顺口说了句:"一个从西京逃难来的朋友。"
肥头大耳的储姐夫热情的起身过来招呼他说:"威儿这是比先时清瘦多了。"说着如长辈般关怀的伸手来抚摸汉威,汉

威因为听香儿提过储姐夫腌臜的事,慌忙向后一躲,脸色十分难看。
"你又是犯的什么疯,一进来就寻不自在。"大姐也怒了说。
储姐夫却憨厚的笑着:"威儿不是孩子了,你怎么还这样训斥他。"
 
腊八

汉威也不顾大姐的无理的纠缠,径自冲回了楼上自己的房间躲了不出来。
直到天色渐黑,楼下汽笛声,汉威知道是大哥回来了,才下楼。
一家人难得聚齐守着锅腊八粥过节,餐厅里暖意融融。
倒是大姐凤荣先提到了大哥汉辰的生日:"龙官儿今天就虚岁满三十七了吧,偏生逢个牛年尾巴。"
汉辰浅笑说:"亏了大姐还记得这么清楚,不说我竟然忘记了。",又感慨说:"人说辛丑年就是个流年,又逢了是我的

本命年,看来不假。"汉辰说得有些黯然神伤,不由想到了本命年夭亡的长子亮儿。
大姐夫储忠良忙和颜悦色的接过话题说:"好再没几天就该到大年了,到了虎年,你的本命年一过就顺了。你姐一直念

叨了要去庙里做法事,等过了本命年你也去烧柱香拜拜菩萨。"
提起拜菩萨,储姐夫的话就多了起来,从这两年来的战乱如何影响生意,到国内事态的险峻,河运上的限制,絮絮叨

叨的谈了很多。汉威只是听着,大姐夫的意思是,只要这天下不打仗,守个太平的日子能做生意赚钱是最紧要的。不

管谁当政,中央军也好、土八路也吧,只要将来河清海堰的守个天下太平,百姓就该知足。至于谁当权当政,那都是

当官的关心的事。
大哥听了也微微点头。
大姐还是那副爱拌嘴的劲头,挑刺说:"你这话也不全对,谁当政都行?那日本鬼子、苏俄鬼子当政就不行,那不成了

亡国奴了。"
"你怎么总把别人的话往歪里想,谁希望连年打仗,连个生意都没得做。"储姐夫也急得红涨了脸解释着。
汉威看了心里暗笑,知道这蠢笨的储姐夫平日总被大姐排喧个不停,大姐也是个出名的河东狮了。
"龙官儿,这前线这么吃紧,上面就没调派你去前线么?我怎么看这报纸上报的,是个当官儿的都跑去津浦前线去了。

"大姐忽然话锋转到汉辰身上,奇怪弟弟为什么此刻还能在家同他们安详的共同过节。
汉辰听了也是愣愣神,随即解释说:"军中的事要听长官的调度,我在龙城候命。"
"不对呀。"大姐说:"一个在家,两个也在家躲着,小弟不用去开飞机炸鬼子了吗?"
储忠良听了直瞪凤荣:"看看你这嘴,怎么就鸡蛋里挑骨头的,好话没句好听。",忙对汉辰自嘲说:"你姐这嘴,就是

这样不会说话。先时你一去前线,你姐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惦记你,一天问我千百遍,有什么前线的消息。连夜里做

梦都念叨你的名字。"
汉辰看了大姐说:"劳大姐、姐夫费心记挂了,我暂时没别的任务,守了龙城是最紧要的,再有就是把小弟先送出国。

大姐和姐夫也不妨盘算一下,如果国内生意不好做,不如先出去避避风头。"
"龙官儿,这~~这合适吗?"大姐犹豫的问:"不是说那何长官的夫人都冒着枪弹去前线慰问伤兵,你这把老婆孩子全

家老小都送出国去,不会招惹闲话?"
汉威本来没留心听他们闲扯,直到大姐问起他为什么还在家里不去前线时,才略把大姐和大哥的对话想了想。如今听

了大姐对他出国一事的评论,立刻眼光发亮,忽然发现这个平日专横无理的大姐在大是大非的时候还是很深明大义的

,就低头笑笑。
"小东西,你笑什么?"汉威微妙的表情没逃过大姐的眼睛。
汉威只有偷眼看看面色凝重的大哥,又看了眼大姐说:"我是笑大姐平日来的太少了,我们兄弟猛然聆听大姐的教诲,

怕觉得有些生涩了呢。"
"我说得不对吗?"大姐凤荣辩驳说:"小弟你小小年纪,你看亮儿都知道以身报国,你怎么~"
不等大姐说完,汉威接了话就嘟囔了说:"是大哥的安排,我只有听的份儿,我怎么不想留下来上前线杀敌,站着死也

比跪着生要痛快得多。"
"砰"的一声,汉辰放下碗筷,起身话也不说就要离开。
汉威当然知道大哥为什么震怒,缩了脖不再多语。
"龙官儿,"姐夫叫住汉辰说:"你姐姐这爱教训人的毛病就这样,你~"
"威儿跟我走。"大哥厉声吩咐道。
汉威迟疑的起身,忧虑恐慌的眼神求救般的看看玉凝姐,又看看大姐。无奈的离座要走,被大姐夫一把拉住,脸上堆

出那副息事宁人的和气缓缓劝说:"大舅子,好歹是在过节,你今天就别为难小弟。"
玉凝知道丈夫的脾气,忙上前劝慰大姐不要再多说,又劝丈夫说:"明瀚,难得一家人齐聚,你这是怎么了?"
"你问我么?我倒问你,我让你看守住威儿,不让他胡闹。你把他看到花枝巷去了么?"
一句话众人都惊得瞠目结束,目光全投给小弟汉威。
大哥怎么知道的?汉威冷汗都下来了,二月娇的事他该如何向大哥解释。可是大哥此刻提出这个事,显然并不是为这

个事情生气,不过是借题发挥来寻他的不是出口气。
汉威迟疑的站起身。
"小弟,"玉凝姐和大姐几乎异口同声的饱含斥责的喊了汉威,玉凝姐问:"那个来借钱的朋友到底是个什么人,怎么住

在花枝巷这种腌臜地方?"
汉威沉吟不语,默不作声。
"什么?借钱?"大姐尖刻的接了问:"我说他下午回来鬼鬼祟祟的,借钱?该不是骗了钱去逛窑子吧。不然怎么不敢答

话。"
汉威冷眼瞪着落井下石的大姐,凤荣得意的笑了问他:"看来是猜对了。不然你瞪我做什么?"
"给我滚到祠堂跪着去!"
大哥吼了声,汉威嗫懦的都不敢抬眼,匆然几步向楼梯走去。同大哥擦身而过的时候,头上被大哥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忿忿的骂着:"不长进的东西,当有了人庇护你,你就添了胆色的登堂入户了!"
"我做错了什么!"汉威也忍无可忍的爆发了:"大哥想打我也不用学日本人寻衅的那套路,明明想动手,还拣些不相干

的理由来当遮羞布。"
话一出口,就见大哥的面色由白变青,伸手一把提了汉威的脖领子往楼下拖。脚步踉跄的汉威被拖按在客厅的沙发上

,不等他挣扎开大哥死按了他后腰的大手,就听"嗖"的一声响,屁股上被着实抽了一鞭,疼得他呲牙咧嘴的"哎呀"的

叫了一声,抽打他的那根鸡毛掸子也折做两截。
屋内乱作一团,原本挑唆事端的大姐见汉辰真的动气,也随了玉凝来给小弟求情劝解,储忠良挺个大肚子动作略显笨

拙的拉了汉辰的手:"大舅子,别气别气,今天好歹是你的大寿。"
大哥的手象钳子一样死死扣住汉威的肩,汉威怎么挣扎也挣不脱。
"胡伯。"大哥喊道:"去楼上把家法请来,我就让这畜牲知道什么是遮羞布。"
"明瀚"玉凝忙去掰丈夫生硬的拳头,"小弟这么大了,你别再打他了。"
汉威在众人的推搡中总算脱身,满屋乱跑的躲着大哥那不时打在他身上的藤条。
"杨汉威!"大哥急眼了,"我喊三声,你给我老实的过来,你要再敢跟我这放肆,我可喊了侍从室的人进来擒了你,那

就真打得你好看。"
屋内气氛顿然紧张了,玉凝和凤荣都知道小弟这回定然难逃汉辰这位长兄一顿痛捶。
虽然大家都很清楚汉辰或有些借题发挥的情绪在里面,但小弟这个罪名已经足以堵了众人求情的嘴。
储姐夫依然憨憨的傻笑了冲着汉辰大声说:"大舅子,这孩子刚吃过饭,你打他不合适吧,先歇歇,消消气。"
话音未落,胡伯一溜小跑的慌张进来禀报:"大爷,大爷,你快看谁来了?"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还会有什么客人来?汉辰看了一眼神色惊喜的胡伯,不由向门厅方向望去。
原本一脸肃穆的神色的汉辰露出意外的欣喜,呢喃自语说:"师娘。",扔了藤条拔脚就往客厅奔去。
"是谁来了?"大姐也诧异的问,当听说是顾师母来了,凤荣也忙跟了出去。
头缠了条兰色布巾,一身深灰色的长布褂的老妇人,蹒跚着小脚奔向汉辰。
"师娘。"汉辰压抑不住的喜出望外,少有的喜形于色。
"顾孃孃。"大姐凤荣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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