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他的人才能够打动他……我只希望他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没有遗憾,不要像我一样……”许是长时间的交谈累了
,她说着说着声音逐渐转低,最后终于沉沉睡去。
望着眼瞧憔悴消瘦的面庞,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床头,心绪难平。
冯睿程买粥回来之后,我和冯妈妈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我们之间的谈话。但是她的那些话语,却仿佛春蚕吐丝,细细
密密地缠绕在我的心间,一直挥之不去。我突然间有点明白,为什么冯睿程那么害怕离开她了——这个看似柔弱的女
人,一直是他背后最坚实的支柱,说不定她才是那个最强的人。
第50章
天蓝和泽邦的婚礼安排在市内一家颇为知名的酒店内举办。虽然女方不是第一次结婚,但感觉两家人并未因此而降低
婚礼的规格。出身农村的泽邦家境比较贫寒,要负担这样一场婚礼,恐怕花费不赀,可见他的身家已经今非昔比。借
着天碧的朋友这层关系,我也作为客人列席,为此我准备了一笔丰厚的礼金,当然,还有一些不足为外人所道的小礼
物。
天碧作为新娘的哥哥,要做的事情很多,所以之前我主动提出去帮忙的时候,他显得很高兴。
“说真的,我觉得他们这么快就结婚,好像很对不起穆清……”想起上次在和他吃火锅的小饭馆里,喝得微醺的他有
些苦恼地说,“天蓝的状况也不太好,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急。”
我暗自冷笑——泽邦当然着急,若是娶不到天蓝,那之前对我做的一切岂不是付诸流水,他必须尽快确立自己和天蓝
的合法关系。
我不知道泽邦对天蓝究竟有几分真感情。现在的她身心都非常脆弱,这样匆匆结婚,若是泽邦念着旧情,婚后对她好
倒也罢了,要是天蓝一直持续如此低迷的状态,我真不敢想象泽邦会怎么待她。那等于是把未来都押在泽邦的人品上
,但是姓陈的人品如何已经毋庸赘言。
“你就没劝劝她?”以前天蓝对于哥哥的意见一直比较尊重,假如天碧不同意这桩婚事,她多少会考虑考虑。
天碧摇摇头,“你也知道,自杀之后她情绪一直很不稳。我担心他俩做了什么亏心事……唉,天蓝怎么就这么糊涂…
…”说到这里他似乎十分郁闷,又灌了一口啤酒。
“婚礼,开始筹备了吗?他们俩登记了没有。”天蓝这种状况,自己肯定无法一个人将事情安排妥当,“到时候你肯
定会很忙。”
“我们准备全部委托给婚庆公司……登记暂时还没有,天蓝现在的身体状况,我实在不放心。”天碧微微皱眉,“有
很多事情要做啊。泽邦的父母年纪都大了,又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婚礼不能太草率。”
“需要帮忙的话,叫上我吧——我会准备礼物去观礼的。”
晚上六点客人们陆续到场,在婚庆公司毫无新意的各种致辞环节即将完成的时候,我不动声色地偷偷打了个电话。
五分钟后一个穿着土气的年轻女人匆匆走进会场,在全场来宾愕然的注视下她直接走到正欲发话的新郎官跟前,不由
分说狠狠地朝他挥出一记响亮的耳光。
“陈泽邦,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女人尖锐的声音响起,“巧珍因为你喝农药死了,你就一点歉疚都没有?!”
会场登时安静了三十秒,然后一片哗然。
莫名其妙挨打的泽邦原本脸上有些迷茫,听到那个女人说出的名字后,脸色突然一变,“你是什么人!赶快出去,否
则我叫保安了。”他沉声警告。因为有天碧的关照,我坐在离主台较近的亲友席,听得明明白白。
“你不认得我可以,但是你不能装作不认识巧珍!”女人的嗓门很大,所有人都能听到,“她等了你整整七年,补贴
你读大学吃了多少苦,你读了书反而不要她,你还是人吗?她死了也不能闭眼!”此时有泽邦的亲戚看不下去,想要
过去拉走她,却被她彪悍地挣脱,嘴里继续骂骂咧咧:“你这陈世美,负心汉,你手上有两条人命!”
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转眼瞥到天蓝妆容精致的脸蛋渐渐无法掩饰地灰败下去,我的心中五味杂陈。说实话,若不
是请人调查,我一辈子也不会知道泽邦这些见不得光的秘密。其实这姑娘对于内情一概不知,演技倒真是不错,按照
剧本活龙活现地演上这么一出之后消失,想来以后也不至于为她惹下什么麻烦。
就在所有来宾都开始窃窃私语的时候,酒店派了四五个保安过来,抓住那个女人要将她带走。那女人一边挣扎一边尖
叫:“陈泽邦!你天打雷劈!!池大姐,你知不知道你以前的老公死得多冤啊!你怎么还敢嫁给这个挨千刀的!巧珍
和你老公的怨气不会散,你们这样是要遭报应的……”在保安的钳制下她终于被带走,恢复安静的会场气氛一时无比
尴尬。
天碧双眉紧锁站在泽邦旁边,平常线条柔和的双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线,胸膛微微起伏——我还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的
样子。
为了挽回这出人意料的状况,婚庆公司的司仪赶紧叫新人去开香槟切蛋糕。泽邦的心理素质果然很好,他很快镇定下
来,向大家说道:“不好意思,可能是因为我结婚的缘故,刚才那位女士做了一些过激行为,原来我的行情还不错。
”一句话引得大家一阵哄笑,气氛顿时改善不少。他拉着已经显得浑浑噩噩的天蓝,浑若无事地继续完成最后的仪式
。
原定的程序是要新郎新娘喝交杯酒,突然有人传出一声惊呼,与此同时天蓝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
飞快地从一边跑过去扶起妹妹,天碧的眼光却死死盯着那让天蓝晕倒的罪魁祸首——几个小小的玻璃瓶。此刻它们正
一个个从香槟桶里缓缓地滚出来,天碧拾起一只仔细端详着,脸色逐渐变得可怕。全场的宾客恐怕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那些小瓶子全是秋水仙碱注射液,满满一层覆盖在冰块上。没开香槟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到,只要香槟一拿出来,
瓶子便跟着纷纷掉落。
抱着妹妹站起身,天碧脸上终于显出坚毅的神色。他走向主台的话筒,我听得出来他正努力控制自己颤抖的声音:“
对不起各位,大家可以开始用餐……我妹妹身体严重不适,婚礼恐怕得被迫取消,请各位务必包涵谅解。今天就当是
一次新年聚会,礼金我们会如数奉还,实在非常抱歉……”
我冷冷地看着脸上终于裂开一丝缝隙的陈泽邦,周围的人仿佛也察觉到这场婚礼似乎被一股诡异的阴霾所笼罩,看来
难以善终。
我用自己觉得最为难堪的方式毁掉了天蓝和泽邦的婚礼,但是当我看到抱着妹妹离开的天碧那有些摇晃的身影,还有
天碧与泽邦的父母忧心又不安的样子,一颗心不由得狠狠地纠结起来。
原来报复别人的滋味,竟是如此难受——纵然化身厉鬼破坏一切,但事后的那份空虚却沉重得几乎难以负担。脑子里
记挂着天碧刚才那几乎心碎的表情,担心让他一个人收拾残局,在其他人都还在发呆的时候,我匆匆跟着天碧走进新
娘的休息室。
“天碧,你没事吧?”看他轻轻将天蓝放在沙发上,我轻声问道。
天碧没有回答,只回头朝我勉强一笑,接着从天蓝放在休息室里的随身小包里拿出一瓶药油涂在她的太阳穴上。此刻
天碧的父母和泽邦都先后赶到,我这个外人只好闪在一角。出于对天蓝的关心,他们并未多加注意我的存在。
“泽邦,我不知道以前你们和穆清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这桩婚事,我看就这么算了吧。”沉吟了一下,天碧口气
坚决地对泽邦说道,“你和天蓝这么下去也不会幸福,不如分开为好,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天碧,我……”听了他的话陈泽邦显得急躁起来,隐隐有责怪的意思,“我真的不认识刚才那个女的,一定是有人
故意要破坏我的婚礼……你怎么就擅自替我们宣布终止仪式了呢?”
“穆清去世之后,天蓝经常晚上做噩梦。”天碧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和痛楚,还有一丝压抑不住的恨意,“有一天我听
到她说泽邦我们错了,对不起穆清……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天蓝为什么看到那些治痛风的药就晕倒?”
原来是天蓝神思恍惚无意间透露了秘密,让天碧猜出了一些端倪。怪不得他一直那么伤心郁结,我心中暗想,亲妹妹
犯下这样的罪孽,的确让人进退两难。
陈泽邦微微蹙眉,忍耐地说道:“她最近情绪一直不太稳定,我就是想早点照顾她才……”
“够了。”见泽邦坚不吐实,天碧灰心地打断他,“不要当别人都是傻瓜,泽邦……明确地告诉你一次,我绝对不允
许天蓝和你结婚。”
“天碧!你没有权利替做她决定……”泽邦几乎喊出声,此时天蓝终于悠悠醒转,迷迷糊糊中的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穆清,听她这么一说,天碧和泽邦的脸色更加难看。
“你走吧泽邦。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以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天碧冷冷地下了逐客令,“如果你坚持要和天蓝
继续走下去,有些事情我就不得不追究,即使是天蓝做错了什么,也要付出代价。今天发生的这些事说明,并不是遮
掩得好没有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对不对?”
泽邦死死地望着天碧,脸上的表情渐渐龟裂。权衡了一阵,他最后终于一咬牙,转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望着他离去
的背影,我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少了这颗毒瘤,天碧家一定会安宁得多。
“哥……穆清在哪里?”恢复意识的天蓝幽幽地问。听到这句话,我看天碧的妈妈难过得都快哭出来,“我觉得他就
在我身边,你们帮我找找他,我要向他忏悔……”
“天蓝,穆清已经去世了。”望着妹妹失魂落魄的样子,天碧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而我也清楚地知道,她必须得用这
一辈子来偿还一时糊涂犯下的罪孽。
至于泽邦,我突然发现他和孔致桓很相似——机关算尽,却注定会失去自己最想要的一切。婚假之后回到研究所,他
会发现自己将因为长期在论文数据上作假和私自对外泄露研究成果牟利而被单位除名。
第51章
和天碧告辞的时候,他终于完全冷静下来,“抱歉,今天让你看笑话了。”安抚好父母和妹妹之后,他送我到酒店门
口,对于婚礼上发生的事情,毫无疑问他感到很离奇,“……似乎有人在暗中帮我呢。无论如何,我觉得这个结果很
好。”
“是啊,说不定真的有尼摩船长存在。”我微笑着脱口而出。
“你也看过《神秘岛》?”天碧微有些惊讶地瞧着我。
“瞧你这话,我为什么不能看过《神秘岛》?这么有名的小说,我小学就看过了。”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这个反应,
《神秘岛》是小时候他借给穆清看的第一本小说,里面讲一群手无寸铁的人荒岛求生的故事,极其曲折精彩。看完之
后我还和他一起热血沸腾地讨论过工程师和尼摩船长哪个角色最牛逼,最后一致觉得长大了还是当个科学家最靠谱。
而尼摩船长正是书中那个从未露面却一直在暗中帮助众人的传奇人物。
“嘉言……”天碧望着我,喃喃地说道,“为什么我觉得天蓝说得没错,穆清还活在我们身边呢?”
“池天碧!”我悚然一惊,“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现在你的责任比以前更重,你要撑起整个池家,不要去想那些没
有可能的事……知道吗?”
天碧听了我的话眸色一沉,默默地点了点头。
匆忙赶到冯睿程的住处已经接近晚上九点,比我预计的要晚上一些,恐怕瑶台儿又要在它的餐具前静坐或者打滚催着
奴隶伺候它进膳了。我不喜欢宠物自动喂食器,总觉得食物那样长期放在外面不新鲜,也担心猫儿毫无节制地吃再度
导致肠胃病,有偷工减料负人所托的嫌疑,只好每日亲力亲为。
一进门满屋子的烟味就呛得我咳嗽起来。客厅里黑漆漆的,倒是饭厅里隐约有些微光。我打开灯,果然看见冯睿程嘴
角叼着根烟,聚精会神地捣鼓他的电脑,对于我的出现没有一点反应。电脑旁边的烟灰缸里全是烟头,也不知道在这
里放了多久的毒。几天不见,他头发凌乱,脸上瘦得厉害,又青又白的,看上去就是个网吧里蹲了三天三夜的经典网
络沉迷者形象。
“你在搞什么?”我忍不住开口,“做事情怎么不到书房去……屋子都被你弄臭了。”正想问他猫喂过了没,转念一
想等他那副死了没埋的僵尸样子复活过来都不知道几时,还不如自己去看看比较快。
看了看瑶台儿的小碗,发现猫倒是已经喂了,松木猫砂也换上了干净的。二楼的翠翠无声无息,想必已经安抚完毕。
还好,还懂得尽到奴隶的义务,说明此人的大脑还在正常范围之内。
“白天有空的话,带瑶台儿出去露台上晒晒太阳,最近它又开始乱舔塑料袋了。”冯睿程头也不抬地跟我说道,手指
又放在键盘上一阵飞舞。
“哦……”我的确发现瑶台儿有这样奇怪的恶习,不过晒太阳和舔塑料袋之间有什么联系?
“不晒太阳缺乏维生素D,它会染上异食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他又及时补充。
养只小破猫居然还有这么多门道,的确很难伺候,“那它成天闹着跟人上厕所是怎么回事?”只要一进卫生间,家伙
就会不停地在外挠门,一定要跟着进去,我遇到过好几回,难道也是缺乏什么维生素?
“那是它看你一个人进小黑屋,害怕你掉进去出不来,想保护主人来着。”
“胡说八道吧你。”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还说得煞有介事的,我一头黑线。
“不信你问哪!养猫的都这么说……尤其是公猫。”我看他按下一记回车,吐出一口气,大概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你怎么不在医院呆着?”与其跟他扯这些不着边际的宠物经,还不如关心关心冯妈妈的情况。
过了好久都没听到回答,我几乎以为发生了什么不测导致此人突然神经。
“我想抽烟。”冯睿程半天才挤出这个让我差点下巴掉地的回答。见我呆掉,他有些不情愿地解释:“有些事情需要
赶时间做出来,我不好在医院做得太晚,怕影响我妈休息。医生说她最近状况还可以,所以……”
“算了。你还是少抽点吧。我回去了。”既然危机已经度过,好像这里没我什么事了。
“嘉嘉!”他突然站起身迅速向我走来,带起身后的椅子发出巨大的响声,“别走,我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