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面前隐瞒了和他在一起的事实,好像对他不够公平。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十分烦恼,最终还是一咬牙,“别吵了!最
多我找个机会我跟我妈说……反正我已经做好被她骂得很惨的准备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觉得非常不好意思,仿佛这就是承认了什么似的。我将头看向车窗外。
果然冯睿程适时地闭了嘴,伸手轻轻地搂着我,吻了吻我的头发,“好了好了……不要那么烦心,我保证想办法让她
接纳我,不让你难做,你说好不好?”
我不说话,只是转头伸出左手圈上了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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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母亲一再挽留,雍峤还是坚决辞地去了在“孔彰”的职务。之后孔妈妈找我谈过一次,我告诉她雍峤曾提及的顾
虑,没想到这却让她差点跳起来。
“什么?孟觉非居然打过这样的主意?”孔妈妈一副勃然大怒的样子,“真是开玩笑,他究竟想干什么?”
不太明白她和孟教授之间的纠葛,我一时也插不上话,“妈,你冷静些……雍峤并没有背叛我们啊,他一直都尽心尽
力地在做事,现在他都走了,你更不需要生气。”
“嘉嘉,我看孟教授多半已经知道你的身世了。”稍微冷静下来,孔妈妈叹了口气,“要是你一直游手好闲下去,‘
孔彰’的确会逐渐没有我们的地位,所以他才派雍峤来帮我,免得我们孤儿寡母受人欺负。唉……真是难为了那个孩
子。”
“如果我不是他的孩子,又烂泥糊不上墙,搞不好他真的会命令雍峤把‘孔彰’抢过去呢。”一点也看不出那个好好
先生似的老头子居然有这么多心思,我微微抱怨地说。
“但是,你的确是他的孩子啊,所以我敢保证他绝对不会伤害你……”孔妈妈有些凄凉地笑了,“这也是他比孔致桓
强得多的地方。”
听她提起孔致桓,我立刻想起之前对冯睿程的承诺。
“妈,我……我想和你谈谈冯睿程的事。”其实我并不确定现在是不是提起这件事的好机会,虽然有些吞吞吐吐,但
是我毕竟说出来了。
令我惊讶的是,母亲了然地一笑,仿佛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他妈妈去世了,是吗?”
“嗯。”我点点头,对于母亲为何知道此事,心里有些疑惑,“差不多半个月前的事。”
“冯立芸给我写了一封信。”孔妈妈淡淡地说道,“大概是她死后托人寄出来的……她求我答应让你们在一起。”
我眼睛瞪大了,冯妈妈怎么会……
“哼。她死了儿子没人照顾,我就得赔上我儿子?!”孔妈妈显得不以为然,“欠她的是孔致桓那个老混蛋,我李邦
媛可不欠她什么!”说到这里她有些激动,看来他们之间这几十年的恩怨纠葛就像如同藤树相连一般,怎么也剥离不
开了。
“妈,我……我已经答应他了。”我一口气说出来,垂着头,等待着可能来到的风暴。
“嘉嘉!你、你怎么这么傻!”果然孔妈妈忍无可忍地骂了我一句,“冯家那孩子是你能碰的吗?先不说他是个男人
,实在是他那个性,将来会让你尸骨无存啊!”
“妈,其实他没有……”我打算为冯睿程辩解几句,谁知道母亲的脸色一沉。
“别说了!不管是谁我都不会干涉,你要喜欢男人也随便,但是冯家这个孩子,绝对不行!”孔妈妈斩钉截铁的态度
,让我感觉她反对的不是冯睿程,而是这几十年来笼罩在心头的阴影。
第60章
两个月后
“孔嘉言:
兹因你了解我局正在办理的3.29案的有关情况,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九十七条第一款的规定,通知
你于某年某月某日14时在某某公安局刑警大队接受询问。”
突然收到公安局的询问通知书,我不由一惊——莫非这表示陈泽邦和池天蓝已经被警方抓获?看看时间,离公安局规
定的询问日已经不足三天。
相信警方也一定联系了被害人,但是由于我一直不敢去探望天碧,所以根本不知道他对警察是怎么说的。毕竟天蓝是
天碧的亲妹妹,既然他还活着,那么此案的结果可大可小,案件如何定性关键就看他怎么说。当时我报警的时候并没
有很详细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突然接到询问通知,我想我必须先跟天碧联络。
“嘉嘉,是我。”正在考虑什么时候约见天碧合适,却接到冯睿程给我打来的电话,“那个询问通知,你收到没有?
”
“怎么?你也收到了?”
“嗯。”他简短地回答一声,“估计那小子已经被抓住了。到时候要怎么和警察说,你考虑好了告诉我。”
“我想我得先问问天碧,看看他的意思。”我老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什么?”冯睿程的声音提高了,“你该不会想要帮着他包庇杀人犯吧?”
“你说什么啊!我不会的!”真不知道他怎么想到那里去了,将陈泽邦和池天蓝绳之以法才是正义的行为。我再怎么
东郭先生,也不会放过两次伤害无辜的凶手,“我只想去了解一下天碧的看法而已!”
“你终于还是打算去见他了?”电话那头传来很不爽的声音,“不行,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喂,你别幼稚了好不好?”我一头黑线,他那口气简直就是幼儿园出来的小朋友,“天碧不会想要看到你,你就不
要去吓人了。”我想起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那感觉可不怎么好。
“好吧。”冯睿程悻悻地回答,“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许告诉他你是谁,不许对他同情心泛滥,不许在私人场合见面
……”
“你还有完没完啊?”我没好气地打断他,“这不许那不许的,简直比我妈还啰嗦!”
“我不可能比她啰嗦,她到现在还没批准你和我在一起吧?到底需要多少聘礼,你让她说个数……”
“滚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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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最后我还是听了冯睿程的话,和天碧约在一家中式茶馆的小包房里见面。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是我将他送进医院并报了案,通电话的时候我感觉他十分惊讶,不过还是很好地控制住了,只是简
单地将时间地点记下来,并没有问更多。
由于不是周末或者公众假期,茶坊里的人并不是很多。我走进预定的包间坐下,服务生打点好桌上的茶具之后,递给
我一把精致的折扇。知道这家店的MENU一贯与众不同,我轻轻打开那把扇子,照扇面上所列的清单叫了几色精致的点
心,却不点茶——尽管我很清楚天碧偏爱一种叫做都匀毛尖的绿茶,他曾经和我说过这茶有着“绿衣黄裳”一般美好
的意境。
其实我对诗画酒茶之类风花雪月的东西压根一窍不通,天碧跟我说这些可谓对牛弹琴,因此我总是在嘴上嘲笑他应该
生活在民国初年,穿着长衫读着线装书,在下雪天由丫鬟扶着去后园看梅花。话虽如此,事实上我却一直打心底里欣
赏他这种在生活细节上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柔软性格,总能不经意地带给人温暖。
印象最深的是七八岁的时候和伙伴们一起到河边捉鱼虾玩耍,我小孩子心性又贪多,渐渐走得远了,差点被河里的水
草缠住溺水。幸而天碧发现我不对劲,联合大家将我拼命拉出来才有惊无险。回家之后我们俩都吃了好一顿笋炒肉。
长大以后不知道为什么天碧总是喜欢提起我这件糗事,而且每次说到兴头上就会用带着四川风味的口音唱那首童谣,
我至今还记得那歌词,什么“一只蛤蟆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乒乒乓乓跳下水呀,蛤蟆不吃水,太平年。花儿妹
子兮,水上漂……”
他一边唱,那双温柔的眼睛就止不住地往下弯。现在想来,我以前总是把他那明明无比宠爱的笑容当作他在取笑我是
落水的癞蛤蟆,每次都对他大发雷霆,不过他却乐此不疲……
正在沉湎于回忆时候,有人掀开了门上的布帘子。
“抱歉,我来晚了。”天碧出现在门口,清俊的脸上满是温柔的微笑,一如从前。
“天碧!”见他安然无恙,我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想起当时他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的样子,我的心里一阵后怕。
“这里我不太熟,出租车司机找了一会儿。”他还在为自己迟到两分钟而道歉,但是我已经无暇去听——我发现他手
里拄着拐杖慢慢地走近桌子,步履竟然有些蹒跚。
“你的伤……怎样了?还疼吗?”看到他的右腿明显有问题,我关切地问道。
“早已经没事了,医生说我恢复得很不错。”天碧坐下来,眼神里带着安抚和一点点开心,“我还没有正式谢谢你呢
……不仅救了我,还这么关心我。”
“可是,怎么会伤到脚呢?明明你是腰背上中刀……”我的心里一阵酸痛,不去理会他的客套,“还能恢复到原来的
样子吗?”
“嗯,刀伤损坏了我一部分的脊髓神经,所以现在右腿肌肉有少许萎缩……嗳,嘉言,你别这个样子呀。”好像因为
我明显的难过,天碧忽然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医生说多做做复健我以后不用拄拐杖也可以,最多就是以后右脚
稍微短那么一点儿,对生活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影响的。”
“天碧……”听他用温润无害的声音急切地安慰着我,一阵难以抑制的痛苦涌向我的内心,只能深深地吸气,“如果
可以,我一定要亲手送陈泽邦下地狱。”咬着牙,我说出也许是活了两辈子所说过的最为决绝的话。
“嘉言,你……”天碧的眼睛倏地睁大,“你究竟知道多少?那天你看到泽邦和天蓝了吗?”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按铃叫来服务生,“别急着说,咱们先喝茶。”
“不,你要告诉我……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你那天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天碧突然有些激动,伸出手按住
了我的,“还有,泽邦和天蓝到底怎么害死穆清的,你知道的话,告诉我好吗?”
“天碧,别着急……”强忍心痛我看着一脸焦灼的他,“那天我陪朋友去祭奠母亲,打算顺便去穆清的墓前看看,没
想到却听见你和你妹妹在争执,后来听到你叫了一声,我们赶过去,陈泽邦和你妹妹已经跑掉了……我想问问你,是
不是警察已经抓到他们了?”
天碧低一阵沉默,缓缓点了点头,“他们五天前被抓到,现在还在审讯……我算是重伤,这个案子看来是一定会移交
检察院的。”
“那你打算怎么说?陈泽邦肯定是故意要杀你,但是你妹妹……”天碧多半会顾忌天蓝,也许会陷入矛盾之中。
“我会照实说。”他抿了抿嘴,令我惊讶地说道,“陈泽邦——不是人,我想他打算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在天蓝头上…
…她已经被那个男人彻底毁了,只怕我再也救不了她。”天碧痛心地说道。
“故意杀人未遂,这是很重的罪……你知道陈泽邦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做吗?”
“我想一定是因为我坚持要天蓝去自首,他害怕了。虽然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不过害死穆清的,应该就是他们
两个。”天碧揉了揉眉心低声说,语气中充满了深深的悔恨和不甘。
“不要伤心,天碧。”将一直被压着的手抽出来反握住他的,我轻轻地说道,“穆清永远活在你的心里面,这就够了
。”
一丝羞赧蓦地爬上他清俊的脸庞,“那天我妹妹说的话,你、你都听到了吗?”
我点点头,发觉自己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池天碧。
“唉……”他蓦地悠悠地叹息一声,“像你们这样不在乎世俗眼光的人,是不是会嘲笑我没有坦白的勇气——有时候
我真的很羡慕你和冯先生。”
“啊?”我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我在天碧眼里竟然成为不在乎世俗眼光的代表了?这样看来我似乎还得感谢孔嘉言
以前那种放浪的作风,现在不管我做什么,身边的人大概都见惯不怪了。
“我从很早开始就喜欢穆清,可是从来不敢跟任何人说起。就算看着他和天蓝结婚,我连伤心的资格都没有。”天碧
黯然地说道,“直到他离开了我才发现自己究竟有多后悔……”
“都过去了,天碧。”我诚恳地望着他,“未来的人生还很长,你一定要振作起来。”若不是这阴差阳错的转变,恐
怕我永远也不会知道天碧这份心意,就算知道了,也一定会不知所措,绝对不会如现在这般面对面平静地谈论。我不
禁在心中感叹,果然生活里处处充满了不可思议。
“谢谢你关心。”天碧苦笑一记,“虽然以前有人嘲笑过我伤春悲秋的像个古代人,不过我想我是不会因为一些打击
就此颓废下去的。”
我喟然。看来他远比我所了解的还要坚强得多,“我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吧,天碧。”想起他以前对我种种的好,无
意识中我喃喃地说出一句话。
天碧那双一贯温柔带笑的眼睛突然死死地瞪着我。半晌他才缓缓地出声:“……穆清以前,跟我说过和这一模一样的
话。”那声音竟然有些微微发抖,“就是因为这句话,让我没有一点机会。”
第61章
“天碧。”我握紧他的手,“对不起。”这是怎样的命运安排,生生让我辜负同一个人两世。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天碧惨然一笑,“一切都是我的命。”
“你……”向来不会安慰人,我一时无语。看着他面前几乎未动的茶杯,我默默将凉掉的茶汤倒进茶船中,又从白瓷
公道杯里给他盛了一杯新的,“润润嗓子吧,你落座之后还没喝过一口呢。”
“谢谢。”天碧接过杯子,突然怔怔地说道:“蛤蟆不吃水,太平年……”
听到这句话,还没放稳的瓷杯一颤,热汤洒上了手背。我忍痛“咝”的吸了口气,眼底无法控制地一酸。
“嘉言,怎么了?”天碧望着我,带着点探究和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