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的出声叫到:“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来人呐!来人呐!”,却只见那人一扬手,他便失了声音,再怎么喊叫
都不会有人听到。董琴响惊惧的步步后退,顺手拿了桌上的茶碗便砸了过去,可那茶碗却穿过那人的身体落在了地上
,碎成了八瓣。
那人穿着白衣,清秀儒雅,可唇边挂着的那抹笑容却让董琴响毛骨悚然。那人一步步的走上前来,面对面的看着他道
:“终于被我找到你了!今日我便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董琴响退到墙角,面色苍白,冷汗直落。那人伸手抚上他的面颊道:“怎么!不记得我了么?也是,你奈何桥一过,
孟婆汤一碗自然忘了我是谁了!”董琴响瘫坐在地上,闭上眼假装一切都不存在。
那人俯河蟹词语笑了起来:“可是今日你偏偏得了宿着我魂魄的古琴,又偏偏用鲜血唤醒了我,让我能报这样的大仇
。这还真是天意啊!”
那人说着便伸出手探向了董琴响的额头,只见那手指没入额中。董琴响只觉得一阵剧痛,灵魂被人撕扯着要拉出身体
,董琴响痛苦的嘶吼着,虽然没有丝毫的声音可他还是无法抑制,那痛苦实在太过强烈。
眼前突然如同走马灯一样浮现出一幕幕的情景,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人原来是天下第一的琴师——音绝公子,而自己是他的弟子。他爱上了时常来听音绝公子弹琴的男人,那男人会对
着音绝温柔的微笑,闭上眼陶醉的听着他的琴声。可男人却从来未曾注意过他,他不甘心,他不甘心那男人从未看过
他一眼。
他知道男人喜欢听琴,他努力的研习琴艺,每日每夜刻苦的练习着,他的十指鲜血淋漓。可他还是无法超越音绝公子
,他无法成为天下第一的琴师,无法让男人多看他一眼。眼看着男人与音绝越来越亲密,他却毫无办法。
直到那一日,他躲在廊柱后看到男人亲吻着音绝公子,嫉妒啃噬着他的心肺。他寻到了自小便去道观中修炼的朋友,
朋友无奈的告诉他那两人的命盘相应,有生生世世的姻缘。他百思之下竟想出了一条毒计。
他在音绝公子的茶中下了毒,看着师傅死时不解又怨恨的眼神,他痛快极了。他让朋友改了自己的命盘,替代了音绝
公子,以后的生生世世他都会代替音绝公子轮回。虽然朋友因为逆天而被雷击而死,他也未曾有半点后悔。
音绝公子死了,他成了天下第一的琴师,可男人在抱走了音绝公子的琴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原来,男人始终都只
会听那一个人弹琴,原来,男人的眼中始终都不会有自己的存在。他苦涩的笑着,在心中安慰着自己,以后他们还有
生生世世的时间可以厮守。
回忆至此终结,董琴响剧烈的挣扎了起来,他不能离开这身体,离开了就再也没有见到男人的机会了,可他却挣不脱
音绝公子冰凉的手指。终于一团白光在屋中炸了开来,终于一切又慢慢恢复了平静。
屋中再也没有了音绝公子的魂魄,瘫坐在地上的董琴响慢慢的睁开了眼,面上浮现一抹得色,他站起身动了动自己身
体,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笑了起来。坐在琴前,抚摸着那琴弦缓缓的开口道:“终于夺回来了呢!我,才是董琴响!
”
16 招魂
“王爷”穿着道袍的国师一捋长须,唤着正在看着窗外的人。那人转过头来沉声问道:“都准备好了?”
国师一行礼说:“贫道已经准备齐全了,请王爷移步!”
“劳烦国师大人了!”男人点了点头说到,便随着国师的脚步走了过去。
“请王爷站在此处,此处为阵眼,能见到王爷想要见到的人。”
男人沉默的站着,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方,忽然口中自言自语道:“同尘,我只想要一个答案而已!”
站在祭坛前方的国师念念有词着,一阵狂风吹过门窗紧闭的屋中,摇晃的烛火却并未熄灭。男人瞪大了眼睛有些兴奋
地唤道:“是你么?同尘!”那风刮过男人面前,便无声无息了,良久之后只听到幽幽的一声叹息响起。
“是我,萨都剌”一名穿着青衫的儒生站在了男人的面前。眉目清秀,身子挺得笔直,好似一竿青竹一般立在那里。
男人激动地走上前去,想要抱住那儒生,却扑了个空。儒生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萨都剌,你我人鬼殊途,你是触
不到我的。”
萨都剌愣在那里,苦笑着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开口道:“你为何要弃我而去?沈同尘!”
他看着眼前的人,目光复杂,有愤恨,有爱恋,有不舍。“你在跳海的那一刻,可曾想到我?”沈同尘看着他,沉默
无语。
“对你来说,我究竟算什么?”萨都剌步步紧逼的问着,他一直都在困惑,困惑这人心中是否曾经有过他。
沈同尘看着他痛苦又愤恨的神情,心中一痛,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萨都剌,我对你有愧,却从不曾后悔我的选
择!自小我便知晓要忠君爱国,我侍奉着我的君主就要为他尽忠,我治理着我的祖国便要对他负责。”
“这便是你背负着你的君王跳入海中的理由!”萨都剌目眦欲裂。
“萨都剌,你不明白的,我不能让我的君主留在世间受异族的侮辱。”
“我也是异族!我也是蒙古人!我说过,我会去求可汗放过你们的,为何你不相信我!”
沈同尘不忍看他,转过头去,闭上双目。“萨都剌,对我来说忠君爱国便是我的信仰,我的朝廷灭亡了,我的君主被
俘,我的人生便再也没了追求与希望。”
“那么我呢!我呢!”萨都剌浑然不觉自己早已留了满脸的泪水,他只是嘶吼着想要一个清楚。
“我爱你,萨都剌。这是我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即使蒙古铁骑践踏了我中原河山,即使华夷之间不共戴天,可我仍然
爱上了你。但是,”沈同尘终于看着萨都剌,缓慢而坚定的说了出来:“君王已死,朝廷已灭,我无法苟活在这世间
,我要为我的王朝,我的国家殉葬。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家国千秋,尊严节气,即使我爱你,也无法忍受活在侵略者
的阴影之下,我无法眼睁睁的看着着天下易主,所以我宁可死去!”
萨都剌看着他,看着陌生又熟悉的人,犹记得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记得他婉转呻 吟的样子,可是他却说自己对他来
说重要不过那个昏君。再也不可抑制的大笑了起来,萨都剌笑的撕心裂肺。
“萨都剌!”沈同尘看着眼前的人,他知道自己伤他太深。“或许,我们从不曾认识比较好!”低着头仿佛是自言自
语般的说到。
“你休想!”萨都剌怒吼着“若是我当初没有假扮汉人接近你,或许你根本都不会看我一眼!”
沈同尘哀伤的看着他,或许自己做的一切都是错的,可无论如何他都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这是身为丞相所要付出的代
价,也是身为儒者所要坚守的气节。
“萨都剌,只愿下一世我们不会再有这样的离别!”沈同尘感觉到泪水慢慢从面颊滑落,他已经是一缕魂魄了,为何
还会有这样肝肠寸断的错觉。
转身即将离去,萨都剌身子一僵,看着沈同尘的背影叫到:“同尘,别走!”沈同尘没有回头,只是开口道:“我,
会在奈何桥前等着你的!”
却听见身后突然传来国师的惊呼声:“王爷,你这是要做什么!”沈同尘猛然转身,看到一把匕首端端的插在了萨都
剌的心口上,鲜血顺着胸膛滴落在地。沈同尘猛地扑上前去想要抱住他,却什么都触摸不到。
萨都剌拼着最后一口气,看向沈同尘说到:“你,再也别想离我而去了!”
17 转生
韩梦怀已经呆立了数个时辰,他静静的看着面前的那副画像,画上是一名年青的男子,立在竹林前敛了眉眼,不知在
想些什么,穿了一袭蓝衫,举手之间自有一番华贵清雅的气度。韩梦怀伸出手,抚摸着画中人的脸庞轻轻的唤着:“
悦天”
正在这时,有名小厮走了进来禀告道:“姑爷,小姐请您去笑蕊居看看她!”韩梦怀摆了摆手道:“知道了,你下去
吧!”
秋夜里风寒露冷,韩梦怀静静的躺在床上,睡梦中他看到那人一步步的向着他走来。“悦天!”韩梦怀高兴的喊着,
一步迈向前去想要抱他,却只见齐悦天退后了一步,冷冷的看着他道:“韩梦怀,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你与悦笑所
做之事,从明日开始我便要一件一件的还给你们!”
他的语调平淡,却蕴涵着无比的怨毒。韩梦怀一愣,待回神之时却再也不见齐悦天的影子。面前只是一片茫茫大雾,
韩梦怀在雾中焦急的搜寻者,他不住的唤着:“悦天!悦天!”惊醒过来之时早是一身的冷汗。
披了衣衫起身,韩梦怀打开门,门前赫然便是那画中的竹林。一阵冷风吹来,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悦天,我知道你恨我,我等着你来。”低着头喃喃的说着,韩梦怀倚着一株翠竹慢慢的滑了下去。
当初自己被仇家追杀,后被齐悦笑所救。齐悦笑正是芳华,又生得娇艳多姿,不由得便生了爱慕之心,便甘心随着她
回了齐家。
齐家是长安名门,可惜齐悦笑父母双亡,只留下她与同父异母的兄长齐悦天。齐悦天与妹妹并不相睦,可意外的与自
己相投。两人一起把盏言欢,谈天说地也是十分的开心。他那时一心想要迎娶悦笑,可自己身份寒微,不好开口,悦
笑也并未流露出倾心之意。
直到那一夜,齐悦天醉酒之后竟然对他倾吐爱意,他大为震惊之下慌乱离开,却遇到了藏在园中竹林里的齐悦笑。
当齐悦笑再找到他时,他不知所措。谁知她竟说一直心仪自己,可如果兄长在堂就无法与他成亲,况且现在自家兄长
又爱慕于他那两人之间更是万难重重。自己乱了心思,竟然就同意了齐悦笑之计。
齐悦天自幼便有心疾,情绪不能有丝毫的波动。齐悦笑要他先假装接受兄长的爱意,他照做了。他与齐悦天温存缱绻
,他还记得齐悦天温柔微笑的眉眼,记得齐悦天浅浅的呻吟,记得齐悦天肌肤的触感,记得齐悦天锁骨上那枚蝴蝶样
子的红色胎记。他沉迷了,对齐悦天一日比一日更喜欢,他不愿再继续齐悦笑的计划。
他寻到齐悦笑,说不会再继续下去,他曾经喜欢过这女子,可现在却发觉那只是一时的迷恋,并不像与齐悦天一起时
那种怦然心动,心意相通,不忍离开的心情。谁知齐悦笑竟然下药给自己,让自己抱了她。
事后齐悦笑哭泣说道:“既然你并不爱我,那至少我也曾拥有过你这一晚。”自己心软了,毕竟是爱过的女子,不忍
看她哭泣,谁曾想着女子竟然如斯的狠毒。
那一日,她拉着大夫进了齐悦天的书房,得意洋洋的说到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已经四月有余。她说自己接近齐悦天是
她的计谋,她说自己爱的是她,她说她要与自己成亲分得齐家的财产。
他现在还记得齐悦天那悲愤哀恸的目光,他脑海中一片空白,想要张唇说些什么,却喉咙发干。他看着自己一字一句
的问到:“悦笑所说,可是真的?”,自己沉默了,无法否认悦笑所说的一大部分都是真的,启唇想要辩解之时,却
看到齐悦天面色铁青的急喘着向后倒去。
抱着怀中的人,怒吼着那大夫过来看病,那大夫却被齐悦笑拽的死死的,她面上满是得意的笑容。齐悦天的身子在自
己怀中慢慢冰凉,心也一片冰凉。
齐悦笑抚掌大笑着:“死得好,这下!齐家的财产跟这个男人都是我的了!”
为了未出生的孩子,韩梦怀留在了齐家,他不能让自己的孩子被那狠毒的女人教养。他住在齐悦天的院子里,日日对
着墙上那幅画,那画是自己为齐悦天画的。
“姑爷!姑爷!不好了!小姐要生了!”小厮惊慌的大叫着。
韩梦怀终于踏进了笑蕊居,他站在门外听到齐悦笑痛苦的嘶喊声。齐悦笑足足痛了一天直到日暮时分才听到门里传来
婴儿的哭声,却看到产婆拉开门满手是血的出来惊慌的说着:“姑爷!小姐她,她怕是不行了,您快进去看她最后一
面吧!”
踏进屋里时,齐悦笑便已经断了气。韩梦怀看着面色苍白躺在床上的女子,心中竟然一阵轻松。这是却听见一阵“咯
咯”的笑声传来,诧异的转过头去,看到被产婆抱在怀里的孩子。
那孩子笑的欢快,身子还在襁褓中扭动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床上的母亲,屋里的人都觉得背后一阵阵的发寒。韩梦
怀接过孩子,低头一看,那孩子的锁骨上赫然是枚蝴蝶样子的红色胎记。
18 酒乡
宁三牵着马走在街上,他穿了件黑色的布衫,薄薄的浮了一层尘土,背上背了把刀,银光闪闪的晃得人眼花。眼看着
要到了,宁三掸了掸身上的土,又从怀中掏出了帕子抹了抹面上的风尘,看着眼前玉杯酒坊的招牌,他淡淡的笑了。
走上前去敲了敲门,朱红色的大门开了,一名小童露出头来说道:“今日歇业,不卖酒的!”宁三笑道:“烦请向你
们老板通传一声,便说宁三来了,他就知晓了!”
小童点点头,转身去里面叫人。宁三手伸进怀中,握了握被体温暖热的玉佩,这可是块好玉,是今年他走西域时买到
的,想拿来送给那人。那人一向喜欢玉饰,不知道看到时会露出什么样的笑容来。
抬眼看了看天空,九月初九重阳日,秋高气爽的日子,想来也是一年都未曾见面了。与那人约定了每年的九月初九一
同登高的,想着便露出个极开心的笑容来。听见门里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宁三不由得有些紧张了起来,心跳得
飞快。
大门“咯吱”一声打开了,宁三看着来人,笑容就僵在了面上,半晌之后才说到:“怎得是你,青蒲!你师父呢?”
来人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拱手道:“宁爷,有失远迎了,一切还是进来再说吧!”
宁三满腹疑惑的跟着来人进去,一年未来,这里还是老样子,空气中满溢着酒香。宁三忍不住开口问到:“青蒲,你
师父病了?”走在前面的人没有回头,淡淡的说到:“不是,我这就带你去见他,他没有生病!”宁三心放了下来。
“不过,”青蒲又说到,宁三心又悬了起来,急忙问道:“他怎么了?”
“没怎么,你见了就知道了!”青蒲又摇了摇头,宁三便一直悬着这颗心,跟着青蒲在酒坊中左转右拐,心里暗暗奇
怪,这并不是去他房中的路。皱起了眉头,手慢慢的握成了拳头。
宁三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听见前方传来青蒲的声音说着:“到了!”宁三停住了脚步,看见面前的墓碑呆
愣愣的,他眼神空洞的笑着问到:“青蒲,我要见你师父,你带我来这坟墓前做什么!”
青蒲惨淡一笑说到:“我师父,就在里面!”
“你胡说什么!你师父正值壮年,去年此时还与我一同喝酒!”宁三愤怒的吼着,一把将青蒲推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