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村庄 上——麦子
麦子  发于:2011年08月21日

关灯
护眼

“屁!哪有啊。”我觉得自己受了不白之冤,赶紧解释道,“我长得这么丑,才没人喜欢呢。”

“哟,哪丑了?挺帅的。”

“果真?”阵阵暖流顿时在心里回旋,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别人说我长得帅。

“逗你干嘛,你头发要是再长一点,就更好看了。”

“那我就留长一点了。以前在学校,衣服都是带回家给我妈妈洗,四中又没有十三中这么远。”

“懒虫!”

“我怎么洗也没我妈洗得干净!”我故作羞涩状笑道。

匆匆收拾一下屋子,我们便急急忙忙地跑到饭店里要了两份鸡蛋炒饭,还没吃到半截就听见晚自习的铃声响起,子凯

拉着我,超轶绝尘般一路飞奔到了教室。

他和李飞一样,大大趔趔地闯进后门,而我只能侧着身子,低着头,半横半竖地绕过周蕙芳的后背,轻轻地坐下,唯

恐惊扰了四周已经进入学习状态的同学们。两边的“猛女”都在全神贯注地埋头奋笔疾书,至于写什么,一看她们翻

开的课本便知——起码是老师两个星期后才会讲的内容。

“自虐式学习方法!”我摇头笑笑。我从来就不会如她们一样,没日没夜地啃书本,疯狂地抄着笔记,无论哪位老师

,不管他讲课多么精彩绝伦,妙趣横生,对我都没有多大的吸引力。况且我觉得自己的分析理解,要比老师讲解的透

彻得多。或许是因为自己年少气盛,目光短浅,犹如井底之蛙,过于自高自大了吧。

放学时,周蕙芳对铃声充耳不闻,依然专心致志地做题,我见她一脸大汗,心中不免有些心疼,忽然想给她买支雪糕

降暑,于是我三步并两步跳下楼梯,几个大跨跃冲到了寝室前的小卖部,要了一支最贵的草莓味雪糕,我想女生们应

该都青睐这种口味吧。

找什么理由给她呢?不用找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她送我一条手帕,所谓礼尚往来,我请她吃雪糕没有什么见不得人

的。

于是我光明正大又忐忑不安地溜进了教室,里面的同学已寥寥无几,所剩的几位应该都是这个班上最用功的了,我小

心翼翼地步近周蕙芳,别扭地将雪糕藏在身后。

“我的《呼啸山庄》还我一晚上好不好?我拿回宿舍把它看完。”我嬉笑道。

“行。”说着她掀开课桌,我趁机马上把雪糕放进去。

“算了,还是给你晚上看吧,我有的是时间。”我抓抓头,向她使了使眼色。

“那我看快点,今天晚上就看完。”她关上课桌,眼睛却直看着埋头写字的代芸。

“我走啦,拜拜拜!”说罢我掉头就跑开了。

当我回到宿舍的大门口时,朝教学楼上看了看,只见周蕙芳洁白的身影在走廊上闪现,她低着头,迅速消失在二楼的

楼道口,像个夜间出没在大森林里的精灵。如此灵秀的女儿,怕是南海观音掌中那瓶圣水撒落到凡间的化身,究竟她

有多少狠毒的迷魂香,熏醉了我这不解风情的秋蛾,也开始向往那熊熊烈火。

“怎么愣在这儿?看什么呢?”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转过身,看见张子凯和李飞一人拿着一瓶汽水朝我傻笑

着。

“唉,看班长呢,你们说老天爷怎么能这么偏心,造出这么标致的人儿,连走路都走得和别人不一样。”我无限感慨

张子凯噗嗤笑起来:“你傻啦?思春思到这份上?走路还有什么不一样?他是螃蟹啊?走路能横着走?”

“一看你就不是个好东西,看来我们班长是晚节不保了,全校多少风流才子追她都没戏呢,居然栽在你手里了。”李

飞道。

“你瞎嚷嚷啥,美女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你看她那长头发,去拍‘飘柔’广告绝对没问题。”

“就她那几根黄毛?飘柔没人买了!”张子凯夸张地大叫道。

“去去去,偏见,她招你惹你了?你就那副德行,不损人家就难受。”

“瞧把你气的,还没说上两句呢,你这家伙也太有种了,来我们班才几天,就敢打班长的主意,不过丑话可说在前头

,多少老牛都闻过这嫩草了,可惜都没吃着,你就不嫌弃么?”

“天理昭彰,你们两个都要遭天谴!”我指着他俩的鼻子道,“有那闲心不如去损损那个代芸吧,和周蕙芳比,她可

差远了。”

“没劲,她肯定是得了更年期综合症,几个月没来月经了,堵得慌!见谁都不顺眼。”

我咬紧了嘴唇,憋了一肚子笑,不敢看笑得弯了腰的李飞,最终还是无法忍受,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狂笑起来。

“走吧,出去逛逛,挑‘待魂’去,看把你俩乐的!”张子凯邀着我和李飞并肩踏上学校的中大道。

“今天我过生日呢,不打游戏了,你们又打不过我,请你们吃炸鱼去。”

“哟?早不说,不然我准备准备,给你买蛋糕。”李飞笑道。

“准备啥呢,随随便便的多好。”张子凯说:“要吹什么蜡烛,吃什么破蛋糕的,腻不腻啊?最讨厌吃奶油了。”

“子凯,子凯,”李飞拍了拍他:“大波妹’出来了,‘西苑’(女生宿舍)门口。”

听这话,张子凯将我们推向路边,紧跟着“大波妹”的身后,五音不全地唱起《青藏高原》来:“我看见一座座山,

一座座山川,一座座……”

“错了错了,是两座山!”李飞道。

“铁屎!你唱啊?那不就被她知道了?”

“你们在说什么啊?”我好奇地问。

“笨死了,当然在唱‘大波妹’的两个波大了。”李飞回答。

我赶紧拿开肩上张子凯的手,站到后边,仰着头直愣愣地看着天上,不敢笑,怕自己会笑得噎死。

“打个谜语给你们猜,大奶女人掉进煤矿里,猜一国家名。”

他俩想了想,摇摇头。

“波黑!笨。”

“哈哈哈……你这个更绝。”张子凯笑得也直不起腰来。

这一晚张子凯买来许多啤酒为我庆祝生日,而我的酒量本就小得可怜,自然被他俩灌得异常惨烈,三杯过后,只觉得

天在旋地在转,头晕得像在脖子上扭了一圈。但他俩却没有丝毫醉意,不停摸着我的头问“不行啦?不行啦?”

“不行了不行了,我站不起来了。”

我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去的,半夜醒来时,看见头顶亮着一盏灯,自己正躺在张子凯的房间里,我们三人都睡在地上,

我夹在中间,和李飞背靠背,和张子凯则面对着面,他的胳膊垫在我的脖子下,浓浓的酒气随着粗重的呼吸,一阵一

阵喷在我的脸上。他的胡须半生不熟,带着几份稚气,胡乱地伏在嘴巴的周围;胡须的上方挺着高高的鼻梁,两边匀

称地勾勒着闭起的眼睛,在浓黑而茂密的眉毛下,显得格外楚楚。我伸出手来,用大拇指轻轻地捋着他的眉毛,一下

,一下……

次日清晨,我在张子凯的“哇靠”声中惊醒,我们都睡过了头,顾不上刷牙洗脸便夺门从红薯地里的小路狂奔到教室

。不幸的是,班主任就守在教室门口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在一顿痛骂之后,他罚我们拿着书站到走廊上念——这是我

生平第一次受这样的款待。

待班主任走后,我按捺不往内心的欢喜,对着他俩扮起鬼脸来。

“你还笑得出来!嘴巴张得像粪桶。”张子凯嬉骂道。

“瞧你俩跟丢了钱似的,不就站一下嘛!”

“你当然无所谓了,李钟馗(班主任)说不定又打电话给我妈了。”张子凯一脸晦气道。

“谁让你昨天喝那么多的。”

“不是舍命陪君子吗?”

“陪君子个屁啊,是你自己要喝那么多的,我也被你害得落草为寇了,我可是第一次被罚站在外面。”

“拉倒吧,你顶多就是个小瘪三,算不上草寇。”

我的拳头重重地敲在他的胳膊上,痛得他鬼哭狼嚎。

站了半小时,腿酸软了,我们就半蹲在走廊上,把课本竖在面前,拉起家常来,这比在坐在座位上背书要有趣的多。

教室里有人拼命地大声朗诵着英语单词,“satisfy,satisfy”地叫个不停,我们闻声不禁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上午最后一节是物理课,老师一脸阴霾地跨进教室,夹来了昨天考试的卷子,同学们一阵骚乱。听周蕙芳说这个物理

老师是刚从师范大学毕业分到我们学校来的,由于他的成绩出色,一分配过来校长就让他教高三物理(一般情况下,

高三的老师都是有多年教学经验的),所以他与其它授课老师有所不同——他一个同学也不认识。

“太差了,太差了!”当周蕙芳喊完“起立……坐下”后他说,“考得一塌胡涂!”

左右两边的“猛女”马上低下头去。

“及格的才十三个,都不到110分,只有一个刘斌130,这样的成绩还想考大学,看你们个个狂妄得狠!考试的时候还

闹哄哄。看看人家二班,及格人数比你们班多出一半,上120分的就有四个,九个理科班有七个统出了成绩,你们班倒

数第一。”

“那还有两个班是第八第九。”我小声说道。

“给我听好了,这次不及格的人,把卷子重抄一遍,作为第一次课堂的作业。”

“有这必要么!小题大做”我又轻声嘀咕。

他忽然静下来,逼视着全班,眉头拧到一起,勃然大怒道:“谁说的?站起来!”这一声震得我心惊肉跳,我本想站

起来认罪,可是看他一脸嚣张的模样,我装聋作哑,不屑理会他。

“不站是吧?”他点点头阴腔怪调一声大叫,“全班起立!”

周蕙芳马上站起,其它同学也陆续效仿。

“是我。”我弹跳起来说。

“其它人坐下,你给我站着听课!”

“站就站呗,谁怕谁啊!”我喉咙里叽叽咕咕。

大约又被他听见了,他一拍黑板擦,吼道:“站着还不老实!

“我怎么就不老实了?”我虽然一肚子怒火,但依然控制了自己的情绪,装作一脸无辜地反问他。

“现在在上课,你‘叽里咕咚’的说什么话!”

“我觉得考得不好,发火没有用,治病要治根,抄试卷能有什么用呢,又不是练字。”当我说完这句,同学们开始议

论纷纷。

“我是老师,我自有我的教书方法,我怎么讲的你们就得怎么做,要是你觉得不对,你可以不来上我的课,物理成绩

考得怎么样,都不要怪我,你要是还想继续听,就给老老实实站好。”他阴腔怪调地指着我道。

“我只是想提点建议而已,并不想扰乱您的课堂,如果您觉得我讲得不对,我闭嘴就是了。”我一脸堆着笑。

他便不再理会我,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字,开始分析试卷。我才懒得听他讲解,这些千遍一律的试题,我早已耳熟能

详,若不是粗心大意急于提前交卷,我可以做到一题不错。半节课过后,我的双脚有些发酸,又因为天气躁热,腿上

痒得厉害,于是我弯腰开始在小腿上挠了起来。

“站直了,扭什么扭!”他忽然一声大吼,惊得我一颤。

“天热,腿上痒,抓都不能抓吗?”我气愤难当,反问他一句。

“你给我站到教室后面去,别挡在前面影响后座的同学看黑板。”

我僵着不动,憎恨地瞪着他。

“没听见啊!”

“当老师也不能这么过分,我没怎么着,我就是不站!”说罢我理直气壮地坐了下来。

“哟呵!你狂!你是几两东西!给我滚出教室去!”他食指指着我厉声骂道。

“请你说话尊重点,不要仗势欺人!”我怒不可遏,倏地站了起来,因为从未有老师对我骂过如此难听的话,从小到

大,他们对我都是宠爱有加。

只见他一拍讲桌,气势汹汹地跨下讲台,像是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瞧这阵势,怕是要和我一决雄雌,于是我攒紧拳头

,做好还击的准备。当他冲到周蕙芳的课桌边时,对我的脸上指指点点:“出来,你给我出来!”

因为他的个头比我高,于是我仰着脖子直瞪他,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就他那细胳膊,有几斤力气?他无计可施,顾

不得分寸,钻进周蕙芳背后的空隙,扯住我的衣领就往外拖。

“我数三声你不放手,我不会客气的。”我抓住他的手腕轻蔑地说,“一——二——三!”说罢我踩上周蕙芳的凳子

一蹬脚,整个身体扑倒在他身上,他踉跄后退一步,靠在了第一大组同学的课桌上,但他的手依然死死勒紧我的衣领

,没有放松。

第一组的几个女生见了鬼似的,立刻尖叫起来,男生们也纷纷走下座位来拉架,张子凯就挤在我和他中间,面朝着我

使劲把他的手扳开,他趁乱用另一只手来捶我的头,却被张子凯用胳膊挡了回去,我立刻还击他的肩膀,每拳必中!

教室里立刻乱成了一锅粥。

在他的手被子凯掰开后,几个男生抱开了我们,他气得不停地点头,嘴巴歪到一边,半天吐出一个字来。

“无法无天!……开除,开除!”

我丝毫不示弱:“你说开除就开除啊?有本事你就让学校开除啊?我要是怕你就改名换姓,跟你姓‘王’。”

“你这样的学生,考大学!我看你就是个痞子!”

我回敬他:“你才知道我是痞子啊?”

他不再与我争吵,面向同学,妄想引发一场和平演变:“物理课大家还要上的话,那么,我不想这个痞子学生出现在

我的课堂上,要么,我出去。”

“为人师表,上课打学生,是你的不对,我交了学费,我有权不出去,你上不上课,扣不扣工资,那是你自个儿事。

听我这话,同学们一阵哄笑,有人还吹响了口哨。突然间大伙儿安静起来,一窝蜂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原来是周蕙

芳领着班主任进来了。我识相地低下了头,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你再狂啊?”物理老师仿佛看见了大救星一样,神气地推了我一下。

“刘斌!”班主任低沉地喊了一声,我慌了神,长吁了一口气,咬紧牙关,双拳捏紧了大拇指。

“刘斌?这就是那个刘斌?”物理老师惊讶地问班主任,眼睛睁得像灯笼一般大。

“是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你想干什么?啊?”班主任锁紧眉头道。

“我没想干什么,骂人他先动口,打人他先动手,我是自卫。”我抬头无畏看着班主任说。

“真是稀奇了!李老师,这个班我是带不了,这就是你们班的好学生!你看着办吧。”他丢下这句话就灰溜溜地走了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