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殒朝落 上——七玄
七玄  发于:2011年08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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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觉得以眼下的形势还有胜算么?”凤骁之轻笑。

“为何没有?”凤允却道。

“哦?”凤骁之挑眉。

“只可惜——”凤允的声音带着轻叹。

“可惜什么?”凤骁之问。

凤允不答,却看向了一旁的应皇天说道,“应皇天,你甘愿为他人做嫁衣,究竟为的是什么?”

应皇天看着他,只道,“六王爷顾好自己便是,我的事何需王爷操心。”

“你愿助凤休离,为何不愿助我?”凤允凝视应皇天的眸问道。

“对我来说有何不同?”应皇天的声音融入清冷血腥空气之中,平板无情。

“不同便在于我不会像他这般对你。”凤允咬牙道。

应皇天盯着他,眼底还是一样的死寂,却已无意再开口。

“凤休离用你十年,悉数十年大案,凡是深入辅政之大臣非死则入狱为囚,无一幸免,他要的是皇权统一,可谁不知

道那些计谋皆是出自你之手,你为他做到这般地步最终却落得一个矫旨诛戮大臣的罪名,难道是值得的吗?”凤允依

然注视他问。

“六王爷言重了。”应皇天泛着淡紫青色的唇微动,平淡道。

“言重?”凤允死死盯着他看,忽地冷笑道,“好,既然你这样回答我也无话可说,一切皆是我凤允自作多情,事到

如今我们只看天意了。”

他话音方落,皇城方向一片刺眼白光乍现,随后只见烽火台燎火齐放,焰气冲上了天。

凤骁之脸色骤变。

“报——”这时山下沿着台阶匆忙跑上来一位军士,口中大声道。

“什么事?”凤骁之沉声问。

“禀报陛下,皇城守军来报,从西方涌来上千只白虎,皇城有被攻陷之危。”士军迅速回禀道。

“白虎?西方被缚之神兽?”凤骁之神情一如风云变幻,反复良久转向凤允咬牙说道,“六皇叔不愧是已有了万全之

策,竟然有办法唤醒上古神兽?”

凤允不语,只是一味注视应皇天。

“如何?太傅能应付吗?”凤骁之也转向应皇天低低问着。

应皇天自刚才起便凝眸泛白天际,那片煞白光芒将他的脸映照得锃锃生辉,恣意风华尤现,他脸侧图腾尤其璀璨诡丽

,可不祥之气尽显,弥漫周身。

此刻他微微闭目,随后睁开幽沉双眸道,“送我回皇城。”

凤骁之听他回答脸上冷硬神情似是稍稍好转,遂下令道,“来人,即刻护送太傅回城,不得有误。”

“是,陛下。”左右答应道。

拾壹

“杨大人。”

“嗯。”杨宗月懒懒应声,抬眼环视众人。

此时黑漆的马车周围不知何时多出来一大批的人马,他们皆身着玄服,暗铜铠甲几乎覆盖住整个身躯,就连胯下战马

也全副武装,刀枪难入。

杨宗月负手立于车外,瞄上一眼之后便对领兵的一名将士淡淡说道,“莫氏一族谋反已成事实,你立即率军从小径突

袭,助新凤王歼灭叛军。”

“是。”那名将士抱拳垂首应道。

杨宗月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忽地微微勾起了唇角,“继红延,你最熟悉莫蓝己的战法,一切就看你的了。”

他语调虽然随意,可径自带着的一种气势却让人无法忽视。

继红延对上杨宗月的眸不由心中一凛,随即点头道,“知道了,大人。”

“去吧。”杨宗月一挥袖,神情再复懒意。

于是,军队齐动,铠甲声声,人马在继红延的指挥下排成纵队迅速沿着丛林深处的小径上山,一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

踪。

杨宗月这时掀帘上了马车,低低一声吩咐道,“回城。”

“是。”

此时的西边皇城已无一片完好之地,凡是被白虎踏过之处皆尸横遍地,残骸焦石无处不在,有些宫殿内部还有被火烧

过的痕迹,焦味刺鼻而来,景象一片萧戚。

应皇天快马入城,远远已见焦尸残烬,却不见一只白虎。

“它们呢?”随手抓起一个侍卫问道。

“宫里的人们四处逃窜,现在大群的白虎已经集中到了天坛。”

大凤王朝皇都天坛,是举行祭天仪式之时所用,占地几万余顷,几乎可以再建一个皇城。

应皇天一行人未到天坛已闻阵阵虎吼之声,吼声不绝,再往前便能见到大约超过百只的大白虎到处追逐猎杀,被白虎

所困之人惨叫声连连,天坛一片硝烟。

尾随应皇天身后的众侍卫一见此景不由心生恐惧,就连马匹也不敢再行至前。

应皇天遂翻身下了马,风拂衣起,长发翻飞,他连头也不回,只淡淡道,“你们留下。”说罢便只身一人走了进去。

众侍卫看着应皇天的背影,只觉自那人周身而起的幽沉之气愈发犀冷,而风华耀骨,恁是夺目。

白虎似是感觉到了新猎物的气息,一双双凶狠的眸皆盯着无声息走来之人,有几只本聚在一起正在撕扯尸体的白虎蓦

然停下动作,四肢悄然移动向应皇天一步一步逼近而去。

一只又一只,不停有白虎上前,已完全阻去了应皇天的后路,那些站在天坛之外看着应皇天的侍卫们只觉得心惊动魄

,连大气也不敢轻喘一下,就怕一出声白虎们就要撕咬上前,将它们所认定的猎物分尸。

天坛中央是奉神殿,殿高而显得内深,木拱结构严谨、精致,上覆蓝瓦金顶,看上去十分庄重而又威严。

应皇天正是朝着奉神殿缓步行去,众侍卫们定睛看去,才发现原来在那奉神殿高耸的屋顶正中央竟还有一只身形比天

坛中的那些虎还要巨大的白虎,它虎姿威猛,体魄雄浑,骨骼强壮,似乎每一条曲线都显示着它暗自潜伏的力量跟速

度,而它通体纯白色的毛泛着晶亮的光泽,如珍珠一般闪着夺夺光辉,剔透晶莹,耀眼到了极致,又有一股王者风姿

乍然而现,让人一见便觉无法移开视线。

不知为何,众人忽觉眼前这只白虎给他们的感觉竟跟应皇天隐隐散发出来的那种神秘气息极为相似,可白虎为神,那

么……这应皇天呢?

那只白虎这时似是注意到了来人,它转头定睛于站立在地面上被众虎环抱的应皇天。

空气一下子冻结了,就连风声也停了下来,四周变得很安静,刚才的混乱随之消散,而造成这一切的,明显是应皇天

的到来。

所有人都不禁睁大了双眼,看着这一人一虎一上一下相对而视的情景。

良久,围在应皇天身前的一只白虎似是耐不住这寂寞,在原地转了一圈之后就要扑上前去。

应皇天不动,只轻轻瞟了它一眼。

“白奎,你还不收手么?”他缓缓开了口。

说来奇怪,就在应皇天出声之际,那只白虎竟忽地收住了它那极其凶猛的动作,转而在他身前伏下,对应皇天的态度

在突然之间变得非常恭敬。

而屋檐上为首的那只白虎却旋转起虎首吼叫了一声,便见它径自跃下了屋顶,动作异常优雅轻灵。

正当众人屏息静待之时,整个天坛霎时就被一片白光笼罩了起来,光芒刺入人眼,一时间无人能看清里面究竟发生了

什么。

杨宗月来到天坛的时候眼前也是一片耀眼白光,一见到他那些侍卫都纷纷行礼垂首唤道,“杨大人。”

“应太傅呢?”杨宗月只问。

“在、在里面。”其中一名侍卫回答道。

杨宗月抬袖微微遮去眼前刺目的光,随即抬步就要走入天坛。

“杨大人……”

“嗯?”杨宗月回首。

“那些白虎都、都在……”那人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之音,显然十分害怕。

杨宗月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无妨,你们不用留在这里,都退下吧。”

“是,杨大人。”

拾贰

白光将天坛笼罩住的时候,周围的那些白虎们在霎那间幻化为同样的白芒,而当为首的那只白虎轻跃下来的时候这些

白芒便源源不断涌入它的身体之内,一时间使得它周身光芒更炽,仿佛与日月同辉,神泽轻易能见。

云从龙,风从虎,白虎本为战神,一经杀伐,元神尤盛。

只是它此时跃下屋顶却并非为了杀伐,而是静静看着眼前的应皇天。

“咸池的神印已经被毁了么?”应皇天口中低喃,缓缓伸出一只手,手掌朝下,正对跟前的白虎。

白虎身形虽然巨大,可终究不会有人那般高,此时应皇天的手正好抬到虎首的距离,那只白虎凝视他片刻,忽地走近

几步凑上鼻尖,轻轻嗅了一下之后竟微微向他垂下了首,头顶正好碰到应皇天的掌心。

“连白虎都能被你轻易降伏,应皇天,你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忽然间一个年轻冷硬的声音低低传来,可是那人说

话之际却伴着几声轻微的咳,声音之中也明显带有气弱的趋势,只觉那冷硬之后便是浓浓的疲惫。

应皇天听到这个声音丝毫不觉意外,只是抬眼看着奉神殿殿门前逐渐现身的那人,修长而骨感明显的手径自抚触底下

白虎那光滑柔软的毛,却一直没有开口。

“或许……我该称呼你为应太傅?”微扬的语调再怎么听都有一种极强的讽刺之意,那人自阴影下缓缓现身,只见他

一脸的苍白,带着病色,而神情枯犒,那张本来应该年轻的脸看上去却有种未老先衰之势,一头长发也早已变得灰白

,他身着大领白色礼衣,却是原本开明国之中巫太祝的祭祀礼服。

应皇天深沉的眸盯着他看了半响,方才缓缓出声道,“黑魂之术反噬巨大,你实已不能再动用元气去解开神印了。”

他的声音一贯起落全无,一黑到底的眸子里没有任何事物能从中倒映出现,而听他的话意似乎跟那人本是旧识,可他

神情之中也没有丝毫故人相见的情谊,有的只是无动于衷。

“四方神印解其一便破整个上古封印,而我,就算死也要看着大凤王朝毁灭才会甘心。”那人说罢又咳了咳,他脸上

尽是仇恨之色,那一双注视应皇天的眸恨意尤其刻骨。

这种恨意跟梵心蓠如出一辙,可对应皇天来说却似乎毫无所觉,又或是他本就没有放在心上过。

“封印一毁整个大陆皆毁,开明国人也包括其中,难道你连他们也不放过?”这时出声的人并非应皇天,却是之前只

身一人走进白芒之中的杨宗月。

那人神色明显一顿,却硬声说道,“开明国一国早毁,他们本应为国雪恨才是,忘记毁国之耻之人又以何颜面与夺我

国之人共同生存?”他的声音铮铮,一腔热血皆为了开明国。

“事实本就已经注定,你何苦多增杀戮?”杨宗月不由叹息了,要知道并非所有人都希望复国一途,有些人宁愿平淡

度过一生而非在战争中艰苦求存。

“可造成这事实的罪人就是他!”那人伸出一指指着应皇天,话里神情之中皆是指责,“若非他不战而降开明国如何

会成这般局面?”

“开明国不过是我大凤周边一个小国,人数不到大凤一个州郡,若是因战而降你们开明国人还会有如今人人安居乐业

的局面么?”杨宗月一语道破重点,他不是没有想过应皇天不战轻降的理由,可除了这一点,他想不到还有其它的理

由能让应皇天做出这样的抉择。

要战有何难,难的是要面对战后残局,两国交战绝非以万这个单位就能计量死伤人数的,而战俘更加难以在战胜国中

有尊严的生存,可轻易说降也绝非简单之事,应皇天一人背负起所有又何罪之有?

“你说得太多了。”应皇天这时低低开口说了一句,他虽然没有回首看他,杨宗月却知道这话明显是对他所说,他看

着应皇天的背影不由撇了撇嘴,懒懒低语反问道,“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应皇天没有回答,只是对着殿前的那人低缓言道,“昃麟,白奎为神物,它的杀戮本应在天意之下,你擅自解开神印

,这么做连我也救不回你。”

“谁要你救?”被称为“昃麟”的青年一张脸因愤怒涨得通红,却因一时激动猛烈咳了起来,好一阵咳声才停,他立

即又盯着应皇天说道,“遭天谴、灭魂魄都是我自己的事,你十年前能轻易弑君降敌,我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

“你自己应该最清楚。”应皇天道。

“我清楚又如何,现在都是我自己的事,一切与你再无关系。”昃麟恨声道。

应皇天看着他半响,忽地又道,“我可以让白奎化去你身上的逆天之咒,望你好自为之。”

“我不需要!”昃麟大声说着举起了双手,他双掌微合便从掌间空隙之中劈出一道黑光,直直朝着应皇天身上袭去。

应皇天却只是微一拂袖,黑光已然消失。

轻而易举。

昃麟颓然放下手,此时他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身子有些轻晃,注视应皇天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他闭上眼再

睁开眼,咬紧唇又松开唇,反复好久终于低低开口,“不管我再怎么努力,始终胜不了你的,是吗?”

应皇天不语,只看着他。

“你从来都是那么少言,可我却一向敬佩你,只是没想到——”昃麟说话间眸光变得犀利,顿了一顿他又道,“我借

助黑魂之术,就算杀不了你,只要能毁了大凤王朝也是一样,可现在竟连白奎也敬畏你,是我太不自量力——”

他这么说着的时候双手已缓缓举起,十指相并成一个“人”字放置在胸前,指尖黑色雾气徐徐散发,当说到最后一个

字的时候他整个人已被那黑雾团团围住,忽然之间这些黑雾蓦地向四处喷散而去,本来一片艳白的天坛霎时间已满是

乌烟瘴气了。

“散——魂——”凄厉二字一出,所有黑雾聚合在一起朝应皇天、杨宗月,甚至是那只白虎身上击去。

那白虎似有所动,可应皇天却在转瞬间移动身形阻在了它的身前,他双眸微阖,口中咒语似梵音不断,衣随风动,便

见漫天青光显现,将杨宗月护住了。

昃麟见状微一咬牙,忽地飞身而起带着大片的浓重黑雾直直席卷向了应皇天。

应皇天睁开眼,犀利死色乍现。

并不见他有多大动作,便见他飞掠迎向了那团黑色,两人迅速相碰,应皇天的身影在顷刻间被吞噬不见,可浓浓黑雾

之中却尤现满目风华,逐渐将那黑色逼褪下去。

少时,两人旋转落地的身影方现,只见衣袍发丝翻飞,昃麟躺在应皇天的双臂之中兀自闭着双眼,而他原本灰白的发

竟变为了光亮的黑色,那应是他本来的发色。

“白奎。”落地之后应皇天低唤一声,白虎立即上前。

此际他脸上缱绻的死色更重,看在杨宗月眼里只让他连连皱眉,然后他看见了应皇天怀里的昃麟,却见他双颊明显变

得红润,苍白之色已不复见。

应皇天抱着他盘腿随意坐于地上,右手五指张开成爪形放在昃麟胸口以上一寸距离,而他掌下却是一颗黑色的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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