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苟——幽呼
幽呼  发于:2011年0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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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纯抖著嘴唇,嗫嚅一声:“警察先生,你……”

“叫我水森。”

林清纯显然吓到了,嘴一张一合,却怎麽都发不出声音。

“叫啊。”水森轻轻地催促。

“水森。”

“再叫。”

“水森。”

“再叫。”

……

水森水森水森,林清纯的眼眶红了,蛊惑的声音在冰冰冷的室内回响了一次又一次,他每说一遍水森就走近一步,林

清纯的呼唤越来越有感情,就像要把看守所里的生灵全部唤醒,直到他的呼唤被含进水森的口中。

一个濒临灭顶的吻,水森悄悄地将硬物抵在了林清纯的胸口。

“水森,你要杀我了吗?”林清纯看也没有看那把黑黝黝的物事,迷恋地问。

水森笑了笑,枪口离开了林清纯的胸口,塞进了他的手心里。林清纯傻傻看著水森一点都没有犹豫的样子,看著他把

枪放到自己手里後如释重负的表情,一滴眼泪掉在了枪托上。

“你想好了?”

“我们像上回那样,逃出去!”

这句话几个小时前水森也说过,这次再非强弩之末。

林清纯扣著扳机,绝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水森坚毅的双眉。

“你要知道我自始至终只爱林启一个。”

水森苦笑一下,轻声道:“现时现今,又何必再说。”

“好,我不说。”林清纯痴痴地答。

“准备好了吗?那我们出去吧。”水森的手搭上了门把。

“准备好了。”身後传来林清纯仿佛自言自语的吟声。

水森转动门把,“砰!”一声枪响骤然自水森的腹前穿了出去,审讯室里一股硝烟味,还来不及剧痛,一道血箭从水

森的腹部射出,他捂著腹部冒著血的枪洞,抽搐著回头看向林清纯。

林清纯脸上涕泗滂沱,不忍卒睹,他哭得心碎,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门外传来小许奔来的脚步声,水森的脑中“嗡

嗡”巨响,他扑向林清纯想抢回那把枪,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让林清纯坐实袭警的罪名,他要保住他!

争夺中,林清纯拼力把宗水森推开,水森再撑不了,倚著墙滑坐在地上,血淌了一地,门外小许拍门大叫,“水森怎

麽了,水森!”,随即一阵剧烈的撞门声。

水森用尽仅有的力气想往门前移动,他想顶住门,他不能让小许进来,他不能让人进来,哪怕几秒锺也好,冷汗迷糊

了他的双眼,天旋地转中他看见林清纯的嘴唇轻轻蠕动了一下。

“傻瓜。”

门晃动得更厉害,锁上的木屑零零落落地掉在地上,水森在最後昏迷前一刻看到林清纯将手指含在嘴里,他只眉头微

动,一片指甲便撕扯了下来,然後他把血淋淋的指甲含在嘴里,用舌尖挑到水森的喉中,水森喉结被动地一动,咽了

下去。

“晚安,水森。”

这是水森听到的最後一句话,不知为什麽耳边忽然传来容情的那首歌,“晚安,哥哥,晚安,所有未眠的人们……”

然後是门被撞飞的巨响,然後什麽都没有了。

水森睡得极不安稳,他知道有很多人来来去去,有很多人在说话,但他想听的那个声音却始终不来。他想醒来,但梦

魇总扯著他的四肢,他根本挣脱不开,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似乎已得解放,浑身舒泰,事实上却连睁一下眼睛也身不由

己。

不知这样挣扎了多久,有一天,他听到了李敬国的声音,“你也真命大,子弹被肠子卡住,没伤内脏。是啊,我倒忘

了,食人魔他最清楚该打什麽地方,他不想让你死就可以不让你死,这可是他的老本行啊……”

水森想抓住他问个明白,但牵一下嘴角的力气都欠奉。

“这可苦了林清纯,许文进去正看到他拿枪指著你,这下袭警是没说的了,他也一口承认。本来他精神病的诊断可妨

碍了定罪,这可好,再加条袭警,再慢也是半个月内的事了吧……”

林清纯是故意开枪的,难道你们都蠢笨了吗?!是我的罪,是我的罪!水森张开喉咙想吼叫,却连蚊子的叫声都没发

出来。

“你这回可是惊动大驾啦,连局长都亲自过来,只可惜你昏成这样,一个子儿都没蹦出来。警察勇斗食人魔身负重伤

,都上了报纸啦,大英雄。”

别再说些废话,林清纯究竟怎麽样了,谁能快些告诉我!

“水森你就好了,快升职啦,也早该你升职了……水森,你怎麽吐血了?医生,医生!”

水森这回吐血,昏了更久,老张他们怪了李敬国好几回,李敬国又急又懊恼,但他没觉得自己像医生说的那样刺激水

森啊。从头到尾,他只说了没几句话而已,难道……李敬国想起水森曾向他透露过的对林清纯的莫名情愫,难道只提

及食人魔,就足以让水森呕血?

这玩笑也开大发了吧?李敬国看著水森白惨惨脸,好一阵怔忪。为了补偿自己的“罪过”,李敬国几乎天天都来报到

,补品大大小小不知买了多少,他时常说些警局的笑话给水森听,却打死也不再说食人魔的事,可整整一个星期水森

还是没有醒过来。

李敬国是真正著急了,医生说经过手术後伤口已经大大好转,但人醒不过来却是大事情,虽然他的脑部!未受创,但

脑电图的情况却!不好,再这样下去会造成不可逆的损害。李敬国就想不通了,警察多少都有几个受伤的,甚至因公

殉职的都有,但没听到过伤到肚子脑子也跟著坏掉的,水森啊水森,大好前程等著你,你怎麽就落到这个境地了呢?

原本属於侦查人员的水森现在成了被害人,自然少不了人身检查之类的,虽说是自己人拍照取证的时候已经十分严肃

小心,但李敬国仍觉得被同事摆弄来摆弄去的水森十分可怜,有次来取病例资料的胖子无意调侃一句,差点被李敬国

打出病房。

这边宗水森的情况越来越差,那边林清纯的案子已到了最後,水森那些日子不眠不休的整理为林清纯负上了无限沈重

的十字架,厚厚一叠资料光看就要好久,局里人人都在振臂呐喊让食人魔上断头台,为重伤的水森讨债,面对这些的

李敬国心里极不好受,但他的一腔烦闷除了憋在肚子里又能向谁诉说呢。

虽然李敬国一心祈祷时间过得慢一些,可转眼就到了开庭的那一天。

李敬国没有去旁听,他只听说旁听是一席难求,记者争破了头。水森仍然没有醒来,他的头上每天都插满金针,李敬

国看著都痛,但他觉得如果水森现在醒著知道林清纯在上庭受审,心里的痛只怕会更甚。

他今天准备好好地陪著水森,他关了手机,不让同事们通知审判的结果。就在李敬国发呆的时候,几声敲门声响起,

竟然是龚景。

几日不见,李敬国几乎没认出龚景来,他与平日大不相同,满脸胡渣竟是憔悴得很。龚景带来了一个男孩,李敬国虽

没见过他却听过他的名字,林清纯的旧友崔音枫。

音枫把所有人都请出了病房,龚景虽面上看起来不爽快,但看到水森头上的金针,眼色中流露出微微的痛惜,不甘地

站在了病房外。

音枫站在水森的床边,看著前不久还器宇轩昂的男子如今惨败的样子。

“警察先生,如今不是纯纯的话,恐怕任谁也无法唤醒你了吧。”音枫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塞在了水森的手心里,

“这是他给你的信,你也知道他现在这样能递封信出来是多不易,但我看不懂,我想只有你能看懂吧。”

“开庭到现在已五个小时了,快有结果了吧。龚景说他打了你这一枪等於把自己的後路都断了,小时候他老是说无论

生死都由自己决定,他一定已决断好了,很傻不是吗?警察先生你要睡到何时呢,现在已经没有王子的吻了啊,如果

你能再见纯纯一面不知有多好……”

病房外。

本来李敬国!不希望有人刺激到水森,特别是与林清纯有关的人,可他的阻拦却被龚景一把拉住了,龚景无比焦躁的

神情让李敬国突然有些了悟。病房的门关了起来,特等病房的走廊里没有嘈杂的人声,龚景侧身靠著墙,头低得深深

的,手指抠著墙上的砖痕,竟在微微颤抖。李敬国掏出一支烟,点燃後塞进龚景嘴里,收回的手背上有湿痕,李敬国

叹了口气,拍了拍龚景的肩膀。

走廊里太静了,静得有些可怕,李敬国打开窗,虽然风呼啸著,但他就想听听外面车流涌动的声音。忽然身後传来一

阵音乐,大大的摇滚乐有些吓到李敬国,龚景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李敬国知道一定是关於庭上的事,他不想去知道

却也不免最终还是要知道,龚景背著他小声地接著电话,接著接著,他不说话了,只是转身看著李敬国,面上尚有泪

痕,而眼中却一片死寂。

“怎麽样?”

“判了。一审死刑,立即执行。”

虽然能猜到结局,但到真正结局来的时候又怎麽能让人承受得住?李敬国抓著窗框的手捏得死紧,似抓著浮木般,耳

边想起水森的声音,“一审终审,他还有多久可活……”

龚景一把推开病房门,大叫一声:“林清纯就快死了,你还睡得下去吗,水森!”

可是宗水森就像死过去一样,再不醒来。

那天晚上,局里的很多同事都来看望水森了,食人魔被判了极刑同事们本该很开心的,但李敬国却发现人人面上尴尬

,很是奇怪,一问之下才知道,庭上出了事,一场审判风起云涌,警察的脸都快被丢光了。

这场风波竟与汝佳霖有关。汝佳霖作为旁听参加了庭审,但他居然在法庭上大吵大嚷,把自己心甘情愿让林清纯吃的

事情全说了出来。庭上记者众多,竟都不顾法庭纪律,大肆拍照录像,闹得不可开交。

法官当场喝止汝佳霖的行为,指他目无法纪,妨害庭上秩序,谁知汝佳霖听到後放声大笑,放言说他就是目无法纪了

又怎样,说完後竟然用手指插进双眼,众人都惊呆了。之後汝佳霖虽被强制驱逐出庭,但造成那麽恶劣的後果,上头

狠狠地批了局里一通,张头暴跳如雷,记者电话一个接一个来,整个局里!飞狗跳。

李敬国得知这些後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才好,区区一个林清纯,身边的水森、龚景、汝佳霖居然全都像变了个人一

样,真不知他究竟是妖魔还是鬼怪。

高法一审死刑,被告人如果上诉二审的话还能拖些时间,但是林清纯!未上诉,等最高法院核准交付执行最多一个星

期,也就是说,林清纯只能活七日了。水森,难道这七天,你还要不闻不问下去吗?

水森的状况毫无改变,只是有一点,自从崔音枫来过後,水森的手里就一直捏著一张纸,任谁掰他的手都不曾松开过

,那纸里有什麽没有人知道,李敬国也尝试过翻看,但只要有人碰到纸,水森就会浑身发抖。医生对水森的情况越来

越不乐观,再照此恶化下去,虽然没有脑外伤,但最终的结果会是去皮层状态,也叫失外套症候群。医生说得非常含

蓄,但李敬国回去一查,原来去皮层状态是植物状态的其中一种,什麽是植物状态,就是植物人啊!

李敬国被吓傻了,想到活生生的水森会一生一世躺在床上成一个活死人,他的难受又怎麽能用痛心切骨来形容,他们

是最好的朋友最亲的兄弟,他能用什麽心情去接受一辈子灵魂出窍的这个朋友?

如此,过了七天。

那日是个阴天,雾惨云愁。一早李敬国就来了水森的病房,完全没有惊喜的,水森仍然昏睡著,林清纯死刑是在中午

时分,一同处刑的还有其余七名罪犯,李敬国想和那天庭审一样,好好陪在水森身边。

因为夜里一直想著林清纯行刑的事,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李敬国趴在桌子上微微有些睡意,似醒非醒中,似乎有人

进了病房,李敬国看到那人坐在水森的病床上,抚摸著水森瘦得如刀削过的脸颊,嘴唇张张合合,不知说了些什麽。

李敬国想看个究竟听个明白,奈何眼皮重得如挂了铅。风开始大了起来,窗子被吹飞了钩,“砰”一声打在墙壁上,

李敬国猛地弹坐起身体清醒过来,定睛一看,龚景和音枫站在跟前拍著他趴睡的桌子,而水森安躺在病床上,哪有人

坐在床边。

“原来是你们啊。”李敬国摸摸脑袋。

龚景和音枫对望一眼,显然不明白他在说什麽。

“你们来干什麽?”

音枫说:“我们来带水森走的。”

李敬国来回看看这两个一脸决绝的人,怀疑地问:“要去哪儿?”

“刑场。”

音枫开著车,龚景坐在他旁边,後座是李敬国和倒在他身上的水森。李敬国觉得自己大概是脑子有病了才被这两个半

大不小的孩子左右使唤,他本是坚决反对他们的,但当这两个人双双跪在自己身前的时候,他什麽主意都拿不准了。

“现在都快四十分了,赶到至少还要半个多小时,早就结束了。”李敬国说。

“来得及,来得及……”龚景一遍遍地自语著。

“就算赶到又怎麽样,水森这个样子,结果又能改变什麽。”

“你难道连最後一面都不让他们见吗!”龚景竟暴躁到叫了出来。

李敬国气得踢了一脚前座,“你以为你又是谁,你又能替水森决定什麽!”

龚景回过头来,圆瞪双目,李敬国狠狠地反瞪回去,两个人剑拔弩张,就像要在对方的身上看几个洞出来。正此时,

车窗外一道紫光闪过,不一会“轰隆”几声巨响,怒上心头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天上看去,只见云层厚重,初冬之时

居然打起了雷。

天公震怒,难道也觉得天理不公吗?李敬国想著,突然一腔闷气就这麽消散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龚景,却见他一

脸惊异地看著自己胸前,李敬国低头一看,只见水森睁著眼睛看著自己,竟是醒了。

李敬国的眼泪刷刷两下就下来了,哽咽道:“你这个人啊,这麽任性地昏迷又这麽任性地醒来,一道雷把你打醒,这

算什麽,神迹吗?早知道这样我又何必天天去医院看你,去求老天早点打个雷就完了。”

水森嘴角撇了撇,睡了那麽久,他连笑都不会了。

“还有多久?”水森问。

李敬国诧异地看看他,忽然明白了他在问行刑时间。

“十多分锺。”

“是吗……”水森平静的声音让人担心,他摊开手掌,把一直紧握不放的那张纸打了开来。

音枫有点不安地从後视镜里看看水森,只有他知道所谓林清纯留给宗水森的信究竟是什麽。李敬国奇怪地看看这张纸

,又奇怪地看看水森,这就是水森不愿人看的东西吗,但是那上面什麽都没有啊。

这是一张白纸,一个字都没有的白纸。

水森幽幽地说:“你们知道吗,是我把枪塞到林清纯手里的,我想让他用枪顶著我,像上回那样逃离监狱。”

车里一片安静,虽然没有人说破,但是这样的情形李敬国他们早已猜到几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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