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苟——幽呼
幽呼  发于:2011年0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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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容情满世界乱找的那几天里林启仍在昏迷中,救走他的学生里有个住在木樨地的,直接把他送回了家。林启的脱水

非常严重,甚至已经无尿了,但是怎麽撬他的嘴唇都灌不进一滴水,他的意志力超越了肉体,四肢僵直,双拳紧握,

直如死尸。所幸那家的女主人是护士,在医院摸了几瓶补液救了林启一命,他得救了,可是救他的那个学生却在那一

夜後再没有回来。

其实那一夜之前林启就醒了,他不顾自己的身体仍想跑出去,却被那对夫妻用麻绳捆在了床上,因为怕他的喊声惹人

注意,更把软布塞密了他的嘴。我们拦不住儿子也要把你拦住了!女人哭叫著,林启浑身扭动著,弹跳著,呜咽著,

牙床淌的血染红了布。

柜子被叠起来挡住了每一扇窗户,隐约看到的天光竟是红色的,外面有各种各样的声音,玻璃窗被击碎的脆响时不时

地传过来,这时候每个人的人心也都像玻璃做的。女人缩在地上发抖哭泣,男人手里捏著本本子沈默地抽烟。林启看

到,那是本作业本,是他们尚未回家的儿子的作业本,还有一张纸,是从昏迷的林启拳头中撕出的纸,上面素描的是

双手托举火种的女神。

耳闻目睹这一切的林启突然清醒了,他突然很想很想他的妻子和儿子,很想很想他过去的二十二年,他停止挣扎,一

动不动地用每一个细胞感受著寰宇亟变的分分秒秒。

天稍亮的时候,传来了砸门的声响,女人疯了般跑去开门,冲进来一个衣衫破碎满身是血的学生,他吼问张某某回来

没有。张某某就是这家的儿子,男主人手指里夹的不知第几根香烟掉在了膝盖上,一片嘈杂中,林启仍能听到“哧”

一声,仿佛人心都被烧焦了。那个学生说,他看见张某某和几个同学扑到了纪念碑上,然後再不见踪影。

妻子疯了般要去找儿子,但那里都已戒严,又怎麽进得去。一家人沈默地等到天大亮,妻子痴痴地摸著儿子的照片,

那是个很漂亮的小夥子,高高的个子,站在广场上,像棵小小的松树。到十点多的时候敲门声又响了,这回来的是个

女学生,捧著的是件能!出血的夹克。松树倒下了,被活生生碾碎了。

林启撕心裂肺地哭了,无措,哀恸,恐惧,还有无边无际的绝望。他突然尖叫起来,他想起了与他失散的容情。

万幸的是,老天!未太苛责林启。容情没有涉险,他漫无目的地一通寻找後去了火车站,他自作聪明地认为死守在这

肯定能遇上林启,但林启没等到,却正巧遇到疯找而来的容林两家家长,他哭叫著被一路拖著带上了火车送回了家。

逃课整整一个月,他若返校势必会成众矢之的,容家早已办好退学,容情一回到家就被送出了国。

林启在风平浪静了一个月之後才回去,那时候,容情早已在地球另一边啃著他永远都吃不惯的三分熟牛排了。

轰轰烈烈的一个月,容情带著它和对林启的眷恋踏上了自由女神的国土。这一别,却成永别。

林启回来後,林家与他正式决裂了,他们觉得他像带来灾难的魔鬼般恐怖,急於与他划清界限。而林启也有巨大转变

,他变得不顾一切维护自己的小家庭,他拼命地对妻子和儿子好,几乎是宠溺著他们,而他自己却成了最次要的东西

。因为档案里那不良的一笔,找工作变得难如登天,他不怕做最粗重的活计,他一天可以做好几份工,但因为不稳定

,获得比付出的要渺小得多。本就不好伺候的徐音沐更变本加厉起来,但林启包容了一切,经过了那场风波,他觉得

什麽都没有他身边的这两个赋予他爱与责任的人来的重要,什麽都没有他亲手能握紧的幸福重要。

至於容家,容敛曾暗暗欲接济林启,却被婉拒了,内心受创的容敛短短几年後竟抑郁而终,年仅二十六岁,林容两家

因而老死不相往来。但容情是个例外,容情在留学期间一直与林启有书信往来,对这位小弟弟,林启什麽都没有隐瞒

,夹在家族情仇夹缝中的容情虽然觉得痛苦,但比起姐姐来说,林启却是与他从小到大更亲密的人。

因为共同的经历,他和林启之间没有秘密,他的日记里说回想起当初帮自己换尿布的林启还会脸红,他以前不懂为什

麽在懂事的时知道将来会和林启一生在一起的会是自己的姐姐,他会狠狠流出几把眼泪,但经过北京的那一夜後,他

忽然懂了,他爱林启,爱到他都不记得从何时开始了。

容家都不知道他和林启在两家断绝关系後还保持著来往,甚至连林家都不知道的孙子的情况容情知道。

小时候看到林启怀中的林清纯时,他是怀著点嫉妒的,那个小小的角落,原来应该是自己的栖息之所。容情在美国的

时候,林启曾寄过一张照片,看上去很幸福的一家三口,但容情发觉林启老了很多,而且他的神情更内敛了,平添了

股神秘的味道。林启的妻子,那是个很娇艳的女人,能掐得出水来的娇艳。她很会打扮,犹如十七八岁的女孩,可容

情直觉不喜欢她,她是那麽狡诈,与像诗般的林启就像狐狸与鹤。

容情觉得林启的家庭其实早已扭曲了,当徐音沐这个女人如火般卷过林启的生命时。她和林启结婚的时候是十五岁,

她没有容敛的知书达理,她甚至连一首诗都背不出来,她是放肆的无拘无束的,是一匹脱了缰的野马。最可怕的是,

她没有道德底线,她甚至暗示过容情。

那样的女人生出来的小不点,莫名会让人看到心惊的小不点。他依偎在林启身边,却不是孺慕,容情也看不懂,那是

种复杂的忧愁。容情从不觉得八零後有什麽可忧愁的,生於安世长於安世,最好的都给了他们了,但是他不知道的是

,往往物质环境越是优渥,内心的空虚会越庞大,得到往往意味著失去,林清纯失去的恰恰就是清纯两字。

然而这些只是容情的臆想,他没有对林启明说。到容情学成回国,他才悔恨自己为什麽要顾及些有的没的。林家散了

,林启失踪,徐音沐死亡,只剩下一个抱著遗像,却一脸诡密微笑的长发男孩子。

他和林启一点都不相象,但只肖一眼,容情就跌进了他深不见底的眸子中,他知道自己或许为他死都甘愿。

因为他是他的儿子,因为他们都爱著同一个影子,因为自己已渐渐成为了他。

林清纯第一眼到容情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

“你真像我的父亲。”

也许就是这一句话,容情万劫不复。

虽然容情留学数年,但他身上不失的是属於中国知识青年的质素,或许少时是林启一手带大的关系,那份书剑江山,

那份不平意气,容情半点不缺。

容情有一手漂亮的字,当他泼墨挥洒的时候尤其迷人,林清纯时常会托腮痴痴看著,双颊飞红,有多次,他甚至会痴

到哭出来,害得容情无措地抛下笔,搂紧他,“纯纯,纯纯。”地一通乱叫。

容情!非与林清纯初见面时就这般密切的,如何发生的已是千丝万缕找不到线头,林清纯瞧容情的眼光渐渐像是瞧著

林启,容情瞧著林清纯的眼光渐渐像是瞧著小时候的自己,一种非要在对方身上揪出第三个影子的倒错,一种替代与

被替代的关系,最後陷入疯狂状态的不是林清纯,而是容情。

容情陷得越来越深,分不清戏里戏外。

一次,林清纯说起林启以前非常爱吃糖葫芦,尤其是老北京糖葫芦,一颗颗又大又剔透,像玻璃珠般裹著诱人的山楂

,林启每次吃的时候都会小心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咬,一脸幸福的模样,但是从北京回来後,他再也不吃了,林清纯快

要忘了那滋味。容情听後,居然自己动手做起糖葫芦来,他本是君子离庖厨的男人,无数次地,他把糖烧糊了,还玩

笑著对林清纯说这就是焦糖的做法,一大一小的两个人舔著苦苦的杰作,亲密地依偎在一起刷锅子。

两人分享著林启的过去,互相填补那缺失的一部分。

容情告诉林清纯林启读书的样子,林启手把手教他写字的样子,林启喂小小的林清纯吃饭的样子,甚至林启给幼儿时

的林清纯换尿布的样子。说完这些,容情看到的是林清纯惝恍迷奚的眼,或许是突然疯了头脑,容情奔去药店买了一

包婴儿纸尿裤。

那天晚上他们上了床。容情帮林清纯包上纸尿裤的时候浑身都在抖,他额头的汗滴满了林清纯的腿,而林清纯一眨不

眨地看,每个细节每个步骤。林清纯已经长大了,那软绵绵的东西只覆盖住他的性器,根本围不住臀部,容情颤著弄

了一团糟,他紧紧看著皎白的躯体,终於急喘著颓唐著一口含住了那根急需包裹住的事物。

林清纯哭了,他抱住容情口中直唤“爸爸,爸爸!”,这是他第一次和男人做爱,过去将他压在床上的是他的母亲,

而容情,却是本该被唤为叔叔的男人。

“为什麽?”

“因为我想听你的故事。”

容情把林清纯紧紧地嵌进身体里去,林清纯瘦得如火柴棍儿一般,匍匐在容情的身上就像只孱弱的小兽,然而就是这

麽弱小的身体却能迸裂出最滚烫的火种,爆发,升华。

这一夜後林清纯再不叫容情的名字,而只叫他爸爸。

在此之前,容情!不知道林清纯把林启吃下肚的事,他只觉得这个家庭如同倒三角样岌岌可危,但此时,这个家却成

了更可怕的多边形,有无数的危机,无数的亟变。容情在那声“爸爸”後穿上了林启的衣服,抱起了林启的木吉他,

他变成了林启。

他是最了解林启的人,比林清纯更甚,也不知是否他自欺欺人,有时候容情觉得自己比林启更像林启本身,他说出的

话是林启理所当然的语言,他做出的动作超出了模仿的极限,这!非像林启的灵魂附身,而是从身体深处攀出了名为

林启的枝蔓,将每个细胞改造成了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这个人。

其实容情完全可以离去,在国外的这段日子里,虽是寂寞却也自由,他的朋友不在国内,他在国外甚至靠操盘积储颇

丰,除了容家外,他可以无忧无虑地在相对广阔的空间里活著,但他却甘心做了一个替代品。

林清纯在交媾的时候性喜咬噬,容情的肩膀上布满齿痕,深可见血。林清纯说这是在与徐音沐性交的时候养成的恶习

,因为他时时刻刻想把趴在他身上蠕动的女体千刀万剐。容情听到这对母子血亲反伦常的行径时简直震惊到无以复加

,虽然他很早就看透了徐音沐,就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徐音沐曾含住了他的耳垂暗示他,而那时林启就背对他们做菜。

一个女人的触角竟可以无耻地缠绕在儿子身上,而她只为了一个性字,这种举动简直天理难容。

但林清纯之後的描述让容情立刻抛却了徐音沐,林清纯把他是怎麽杀死林启!把他的尸体吞入腹中的一切告诉了容情

,容情本是道德情感十分完整的一个人,但这个故事立刻把他击碎了,他本该逃掉,离开这个漩涡到他原来的那片安

全地带去,那里有他的亲人朋友,他的未来,但当林清纯自动自发地打开房门让他离开的时候,他却紧紧搂住了那具

轻颤的身体。

他自己也想不到,居然有这麽大的心来全盘接受这个黑洞一样巨大的故事,这孩子明明是毁了林启的凶手,穷凶极恶

的罪犯,他是应该赶紧报案,为林启报仇的,但魔星入脑,他居然一把抱住了林清纯,也把自己的後来完完全全送到

了食人魔的怀抱里。

因为他看不得这个孩子故作冷漠其实受伤的样子;因为他离不开这个拥有林启的全部身体却什麽都得不到的可怜人;

因为他同样懂得什麽都得不到有多受伤;因为他们都仰望著林启的光芒;也因为对於林启来说他们除了是亲人外,什

麽都不是。

林清纯说:“林启不爱我,所以我什麽都不是。”

容情说:“我就是林启,我来爱你。”

另一场颠倒人伦的戏码就这麽惨烈地上演了,容情是在干柴烈火上扇风,在一方面上他更加助长了林清纯的这种恶癖

,让他对人肉的味道,人的浓烈情感更食髓知味。

容情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为林清纯付出的爱就像填补小时候得不到林启爱情的自己,他付出得越多潜意识里就会越

满足,哪怕他的种种付出会使林清纯更罪孽深重,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疯了,多年来的恪守己欲竟抵不过林清纯的

一句话,他就算做梦,也会梦到林清纯把他往无底洞里推下,做梦竟比醒著时更清醒,实在讽刺。

林清纯十六岁生日的那夜,容情真正地奉献上了自己的躯体,正如林清纯告诉宗水森的,那一夜容情断了根。失去了

性征,剥夺了欲念,容情完全成了一心只为林清纯存在的苦行僧,肉体一点点消失的同时内心却更为充斥,在手指还

没有切掉的时候,他会抱著吉他没日没夜地唱一首歌,歌词是这样的──

我将在今夜的梦中睡去,

伴著坦克枪弹的声音,

伴著伤口迸裂的巨响,

在今夜的梦中睡去。

风会随著子夜的锺声北上,

带上徘徊不安的小孩,

带上帐篷烧著的灰烬,

随子夜的锺声北上。

我觉得越来越有点疲倦,

听著时光倒流的抽泣,

喝著世事煮沸的肉汤,

越来越有些疲倦。

晚安,哥哥,

晚安,所有未眠的人们,

晚安,小弟,

晚安,所有孤独的人们……

又隐晦又浅显的歌词,是唱给不知在天堂还是地狱的林启听的,也是唱给吃饱喝足後一脸满足的林清纯听的。几个月

後,因为麻药越用越多的关系,容情不但对此上瘾,神智也逐渐昏聩,日记的记录间隔越来越长,文字也愈加混乱无

章,水森知道,他离死不远了。

电脑屏幕黑了下去,水森不忍再看关了电脑,与前几回得悉林清纯过往所不同的是,这次水森特别冷静,稳稳地坐在

黑漆漆的房间中冥想著,半晌後他似是想通了什麽,一脸恍然大悟地站起来,推门而去。

三点的锺声刚刚敲响,像是要象征今夜会发生什麽变故似地,天地之间飓风骤起,卷起了漫天的沙尘树叶,还有一颗

颗寂寞的心灵。

值班的小许很是奇怪,这是宗水森今天晚上找食人魔的第三次了。第一次是食人魔吵嚷著要见水森还说得过去,整个

局里像被哪吒脑海一样,警察的颜面都像被食人魔抽了筋。第二次水森匆匆来了又匆匆走了,本来小许还想没了事自

己好打个瞌睡,谁知刚过了三点不久,他又来了。

这究竟有什麽要紧事,连半夜三更也不安生。小许眨眨迷糊的眼,忽然想到前几日里老是听到有人说水森要高升的事

,难道这是真消息,要不他干嘛那麽拼命?

谁都不知道宗水森为什麽要这麽拼命,其实他是真的想拼命了,这一路上飞驰过来,他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一句容

情的话,“人人都有将自己筑得太高的时候,不妨卸下心房问问自己,你与他在一起时快乐吗?他不在的时候你苦闷

吗?如果你没有答案,那就放下吧。如果你有了答案,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人不是神,快乐就好。”

人不是神,所以快乐就好。水森攥紧腰间别住的那把硬物,静静地等待林清纯进入室内的那一刻。

“水森,人带来了。”

林清纯被推了进来,面上沈静如水,眼圈发黑,像是之後没有睡过。小许说了一句在对面房间候著就关上了审讯室的

门,水森有些紧张地看著林清纯,两人大眼瞪小眼,竟是好一阵子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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