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肖恩下午就到酒吧了。坐下不到半小时,那个叫星儿的女孩又来了。肖恩看她穿了一套浅蓝色休闲套裙,裙长过膝,裁剪严谨,纯真的形象和酒吧格格不入。肖恩知道女孩们的集合地点并不在这里,他没想到她真会找自己聊天。
“妈咪说今天晚点集合,所以我过来找你聊天!”星儿快乐的说道。
其他几个闲在酒吧里的男孩也围过来找星儿聊天,她轻松的应付著他们,很快让他们明白她交谈的对象仅限肖恩一个。男孩们识趣离开,他们的职业培养出了不干涉任何人自由的性格。
“我喜欢和你说话!”星儿唧唧喳喳说个不停,像一只唱个不停的小鸟。肖恩几乎没有说什麽,事实上他也不知道如何和一个并不熟悉的人自如交谈。半小时後他知道她是一个刻板严谨的传统家庭的么女,有一个已婚的哥哥。一直按照家长的安排安分的长大,直到上了大学。突然有一天,她幡然醒悟自己从来没有过快乐。经过一番思考,觉得自己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去世界上浪漫美丽的地方住一段时间。她估计自己喜欢的地方有一打以上,所以没有大笔的钱是不行的。她将一切条件分析得清清楚楚,傍一富翁是唯一出路。
“我觉得自己是个梦想家!”星儿点上一支烟,“反正生活中、电视里、小说里的爱情婚姻都让我厌倦了,不如趁年轻逍遥快活来得好!”
肖恩真不敢相信有人产生这种想法,他一度以为沦落风尘的人都是为生活所迫不得不为之。现在,有个本来生活得风平浪静的女孩为了她夸张的梦想走了进来,自以为走上了幸福大道。但是他能否定她的选择吗?看她的样子,的确是乐在其中。
“反正,只要自己不後悔就好了。”肖恩这样说的时候,仿佛看到星儿以後悔不当初的楚楚可怜的模样。
“我最喜欢你这句话了!妈咪为我安排的客人都很好。我觉得自己的幸福就要来到了,呵呵,想想都很开心!”
直到肖恩被安排出工,星儿才离开。此後她总是三不五时来找肖恩聊天,总能觑到他空闲的时候。慢慢的,肖恩习惯了她的出现。他知道了她的名字是夏敏,也告诉她自己的真名。聊天的内容不外乎她和客人一起开心的小事,那些老先生似乎很讨她欢心。她说妈咪很支持她为自己的愿望努力,很可能给她最好的客人。说起这些,她本就明亮的眼睛更是熠熠,仿佛看到了红树林的别墅和加勒比海的沙滩。肖恩甚至相信这种工作的确很适合星儿,他还从来没见过这麽快乐的人,尤其是从事这种职业的。
“肖大哥,明天有空吗?”肖恩刚到酒吧,发现夏敏已经坐在那里了。还没坐下,夏敏就满怀期待的问道。
“明天……”肖恩想到明天是自己的生日,已经和向宇飞说好一起在家里庆祝了,“可能不来这里了。怎麽?”
“是这样,明天……明天是我生日。”夏敏羞涩的说,“你也知道,现在我不能回家,不知道你能不能陪我?”
“真的?!”肖恩很有些惊喜,他还是第一次碰到和自己同日生的人,“我得问问我哥……”
“啊?”夏敏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肖大哥,你出门还要哥哥同意啊?真可怜,就像我家一样……”说罢泄气的坐下。
“呵呵,不是。明天也是我生日,说好和我哥一起过的。”肖恩觉得一个独自在外从事世人不齿职业的女孩孤单的过生日,实在是很凄凉的事情。既然他知道了,而且是同一天生日,没有理由拒绝。
“真的?!太好了!”夏敏又高兴起来,“我们可真是有缘啊!”
“这样吧,明天上午十点,帝江酒店大门碰面。”肖恩想了想说。
“谢谢肖大哥,你真是个大好人!嘻嘻……”
“瞧你开心的!”肖恩也笑起来,“我得跟华哥请假去。”
晚上肖恩提前结束工作,不到十二点就到家了。向宇飞已经睡了,听到他进门的声音立刻爬起来准备消夜。
“我买了炒饭回来,别忙了。”肖恩把两个饭盒放到桌子上。
“宝贝,今天有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向宇飞笑嘻嘻的搂住肖恩,用新长出的胡子茬蹭他的脖子。
“痒死了……别弄,说正事!”肖恩躲闪著,“有个女孩,和我一天生,明天要接她一起过生日。”
“谁?!”向宇飞并不知道夏敏的这个计划。最近没有什麽实质性进展,他们依旧每天电话联系,但是没有见面。向宇飞已经不那麽急著推进计划了,对研究所的报告开始了公式化的敷衍。
“夏敏。”肖恩感觉向宇飞停了磨蹭,趁机挣开他的胳膊。
“说好咱俩一起过的……”向宇飞不情愿的嘀咕。
“人家一擅自下海的女孩,孤苦伶仃也不容易!”肖恩说到孤苦伶仃的时候觉得很可笑,找不到夏敏那般模样,“我已经答应明天上午十点去帝江酒店门口接她,其余也按原计划:白天去世界风光公园,晚上在家一起做饭!”
“好好好!我的好小恩决定了就好!”向宇飞又笑起来,一把捉住小恩,“来,亲一个先!”
“一边去!上次的钱还没给呢?!”两人一如既往打打闹闹,满室的轻松欢笑。
六月六日,阳光明媚,正是游玩的好天气。向宇飞硬是和肖恩穿了同样的浅粉色休闲衬衫、白色休闲长裤和白色运动鞋,还夸耀说这是特别准备的情侣装。
“那可不行,夏敏看到不知会怎麽说!”肖恩想换掉衣服。
“咱们不说,她也不能说什麽!好小恩,别扫兴,不会有问题的。哎呀不得了!约定时间到了,快走!”死缠烂打一阵,向宇飞拉著肖恩就走。
到帝江酒店接夏敏时,向宇飞注意到她吃惊的眼神,事实上连肖恩都注意到了她未经掩饰的惊讶。向宇飞开著借来的车,让肖恩坐在副驾座上,夏敏自然在後座。他在肖恩简单介绍後和夏敏打了招呼,之後三人一路尴尬,几乎没怎麽说话。
到了公园,肖恩才感觉松了口气。他庆幸夏敏穿了一件设计新颖大方的浅黄色长连衣裙,正面开衩到膝部,直上到领口是一排圆形乳白大纽扣。一条白色丝巾飘逸的系在白皙纤细的脖子上。没有戴任何首饰,只挎了个白呢小包。头发用珍珠发卡松松的绾在脑後,是堕髻的淡化式。肖恩不得不暗赞夏敏会打扮自己,也庆幸她的装扮与自己和向宇飞的和谐,当她走在两人中间时淡化了他们衣著雷同的瞩目。为了减轻夏敏生疏的不适,肖恩主动和她说话,甚至牵著她的手爬了只有三个烽火台的长城,过了乱石砌成的小山洞。
世界风光公园并不是什麽好玩的地方。一切都是假的,真实的虚假,大大方方摆在这里:意欲参观,请先付费!不过大家都玩得很开心,至少看起来如此。肖恩觉得远没有和向宇飞单独一起快乐,他感觉夏敏怀疑的目光总在自己和向宇飞之间转悠。他并不怕坦承自己和一个男人同居,还是亲密的情人,但他不想向宇飞面临那些麻烦。在希望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自然的同时,他还希望夏敏能玩得开心快乐。当然,夏敏擅长与人自来熟,她看起来兴致很高,叫“宇飞大哥”已经和“肖大哥”一样自然了。为免麻烦,介绍时肖恩只跟夏敏说“这是我哥,叫宇飞”,理所当然她会认为是肖宇飞。肖恩也很感激向宇飞,他没有露出丁点的不快。他理解自己那麽多不可理喻的任性,如果换作自己一定做不到吧!
照相的时候,肖恩觉得自己特别傻。和夏敏的合影没什麽,他当她是小妹妹,她当他是大哥──至少她是这麽叫的,两人并肩站著,习惯性的微笑。和向宇飞合影则是难堪的事:肖恩希望能尽量拉开距离,向宇飞则霸道的把他揽到胸前,总有一番闹腾。当肖恩为向宇飞和夏敏合影的时候,他觉得心里怪怪的。他们看起来是那麽和谐的一对:男的英伟,女的温婉,连衣著都十分协调。有一瞬肖恩想:如果夏敏不是那样的女孩,该是多麽适合向宇飞啊!
午饭过後观看了歌舞表演,肖恩觉得这是惟一值得一看的。离去之前他们最後逛了恐怖城。里面伸手不见五指,不时有活生生的鬼怪和残缺尸体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带著各种幽暗的亮光。向宇飞在前面带路,中间是夏敏,肖恩殿後。肖恩没想到里面如此漆黑,呆了五分锺也找不到适应黑暗的感觉,简直漆黑如墨。里面地形复杂,除了拐弯抹角爬坡下坎外,还有摇摇晃晃的吊桥和装了弹簧的不平路段。肖恩能听到向宇飞提醒地形的声音和夏敏时起的惊叫,但除了突然出现的人造怪物和穿不透的黑暗外什麽也看不到。
当肖恩跌倒在弹簧路上时,觉得浑身乏力,根本不想站起来。浓稠的黑暗几乎扼住他的呼吸,他觉得恐慌,却不明原因。肖恩觉得自己少了什麽,当不自觉念出向宇飞的名字,才惊觉是感觉不到那个熟悉的气息。他突然明白向宇飞已经成了自己很重要的一部分,在这几乎凝固的漆黑里,他迷失了方向,不知到哪里寻找那温暖的臂弯。他已经走远了吗?连声音都没了……
“宇飞……”肖恩喃喃念叨,茫然睁大眼睛,没有注意到向宇飞拿著打火机找回来。当他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听到那焦急亲切的呼唤,立刻牢牢抓住那有力的胳膊,紧紧拥抱那全世界最温暖的身体!他像一个遭到惊吓的孩子,一边念叨著模糊的话一边尽力和向宇飞贴近,恨不得躲进他的胸口。
向宇飞熄了打火机,不管一旁夏敏的惊讶,紧紧搂住肖恩,一边亲吻他的脸和脖子,一边安慰他不要害怕。他听到肖恩在念叨自己的名字,叫自己不要离开,感觉幸福无比。
直到後面有人来了,他们才一起出去。接下来的路向宇飞一直牵著肖恩的手。夏敏拿回了打火机,一直开著走在最前面。走出恐怖城时肖恩已经恢复了正常。
“刚才跌倒,实在害怕,真是不好意思……”肖恩红著脸解释,一出门就挣脱向宇飞的手。
“肖大哥是个胆小鬼,哈哈!”夏敏调皮的打趣。
离开了世界风光公园,回家路上买了些半成品菜肴,拿上了早前定的蛋糕。到家後向宇飞麻利的准备好晚餐,夏敏用三十秒参观了肖恩的家,然後帮忙布置桌子。肖恩本来担心她问怎麽只有一张双人床,不过夏敏根本没有留意,让他松了口气。点上蜡烛,肖恩和夏敏一起吹熄了它们,一番推让後夏敏切开了蛋糕。夏敏送了肖恩一块手表,肖恩和向宇飞一起送她一个最新款的小手袋──那还是早上去接夏敏前临时买的。因为向宇飞得送夏敏回去,所以都没有喝酒,只用饮料代替。大家都很开心,欢声不断。夏敏看到竹箫,得知肖恩会吹奏後便要他吹奏一曲。肖恩爽快的答应了,即兴吹了一曲非常欢快的曲子。夏敏直赞好听。
“我还以为你要吹那个《晕》呢!从来没听过!”向宇飞听肖恩奏完後说。
“晕了你怎麽开车?!”肖恩瞪他一眼说。
“那是什麽,我想听听!”夏敏很好奇。
“郁闷的曲子,不合气氛,算了吧。”肖恩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菜还很多,蛋糕还有半个,怎麽办?”
夏敏眼睛一转,迅速抓起一块蛋糕抹到肖恩脸上。嘻嘻哈哈之中,三人展开了一场抹蛋糕大战。结束的时候,三人头上脸上都是奶油。清洗一番後,向宇飞开车送夏敏回去,肖恩则收拾桌子。
“宇飞,你还记得对我说过的话吗?”一路上沈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夏敏终於沈不住气问道。
“什麽?”向宇飞淡淡的说。
“那天从你家回酒店时说的。”
“小敏,现在的情况就是你看到的样子,我没法说其他。”
“你知道我对你的感觉的!难道是我没有直接表白的错误?还是低估了他的实力?宇飞。告诉我,你只是为了工作对不对?”夏敏激动起来。
“小敏,冷静。”向宇飞语气依旧淡淡的,“我没有影响工作,一切都在计划中,就是这样。”
“是吗?你没有告诉我你们睡在一张床上!”
“是我疏忽了。但没必要说明一切细节!”向宇飞顿了顿,“我们要的是结果,这就够了。”
“你说得对。”夏敏控制住情绪,“我们要的是结果。”
两小时後向宇飞回来时,肖恩已经沐浴洗漱完毕。向宇飞又要点上蜡烛,和肖恩来一段烛光共饮。肖恩坚决不肯,只说累得很要休息。等向宇飞沐浴洗漱好,肖恩像饥渴多天的人见到食物一样紧紧抱住他,又是亲吻又是轻咬,恨不得吃了他一般。向宇飞从来没见过肖恩如此主动,只愣了一秒锺便激烈的回应起来。两个人像疯子一样纠缠厮杀,最後肖恩不得不哭著求饶,躺在凌乱的床上喘气。向宇飞抱著他亲了又亲,像见了蜜糖的蜜蜂。两人的心里都是甜透了。
“小恩?乖乖别睡,我还没送你生日礼物呢!”向宇飞轻轻拍著肖恩的脸颊。肖恩嘟哝著睁开眼睛,看著向宇飞递到眼前的红色天鹅绒盒子。向宇飞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银白闪亮的戒指。肖恩愣愣看著向宇飞把一枚指环戴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大小刚好,另一枚戴在他自己左手无名指上。
“无名指不再无名,你的戒指上有我的名字,我的有你的名字。肖恩,我爱你!”听著向宇飞轻柔的述说,肖恩只觉得全身心都被幸福填满了,甚至饱涨到心疼。他和向宇飞紧紧拥抱,一起流下幸福的泪水。他们知道,这一刻即便不能成为永恒,也将渗透他们的一生。
“肖大哥,怎麽戴戒指啦?!”夏敏又来找肖恩聊天,看到他指上的戒指,大惊小怪的叫道。
肖恩笑了笑没有回答。真没想到自己是这麽样的人,一枚小小的指环,似乎给了他无比牢固的依靠。他觉得活在世上也是快乐的事情,至少有向宇飞的日子是这样。当然,心里那片冷硬的地方还是非常难受,但其余的空间都是勃勃生机。关於生和死,他并不需要费神抉择。他依旧笃信命运,一步步自然而然走下去是他的生活方式。以前他会抱怨命运让自己活得太久,现在又感激它给了自己幸福。
“肖大哥,我觉得有点担心……”夏敏少见的露出了忧郁神情。
“怎麽了?”
“妈咪让我晚上去见一个客人,很有势力也很有钱,如果能……”夏敏支吾著,一时间显得愁肠百结。
“这麽好的机会,不正是你想要的?”肖恩看夏敏不再说,便接著道。
“姐妹们都说这人很变态……他们说,有好多同行被他折磨得很惨……我有点怕。”
肖恩当然知道有些客人不把她们当人看,认为花钱凌辱折磨她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也是做这一行无法避免的。但是想到娇弱的夏敏被变态折磨,他就觉得残忍无比,更何况她们口中的很惨一定非同寻常。“不能拒绝这个客人吗?”
“妈咪说客人指定要我的……肖大哥,我好怕……”夏敏的声音微微发颤,肖恩也不知道该怎麽安慰她。
“肖大哥,如果我受伤了,你会来看我吗?”
“恩。”肖恩真不想看到夏敏被摧残後的模样,“轻松点,也许什麽都不会发生!”
肖恩庆幸晚上自己没有被安排工作,夏敏的话一直让他心里郁郁的。快十二点时,他准备回家了。看看华哥不在酒吧,他让一个男孩代自己告诉华哥。正要走下楼梯,却看到华哥急冲冲上来,看到自己连忙叫住。
“小笑!赶快,有客人!”华哥难得这麽急切。
“恩。这麽晚,不会要陪宿吧?”肖恩随口问道。
“对。”华哥很急,也不再叫人便亲自开车出发,“我知道你说过不陪宿的。但是这次没办法,客人指定要你。这人我们都惹不起!”
“我不去!”肖恩很生气,他从来不接受不喜欢的安排。“华哥,如果你非要我去,那麽我不干了!我要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