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河———— KIRA
KIRA  发于:2009年06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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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五爷抱拳:“那我就先行一步了。”说毕,笑着离开。

5

徐五爷刚刚走近院子,平常经常往徐五爷家跑腿的小厮王秋就赶紧弯腰:“徐五爷您今儿早。”

徐五爷笑道:“胡说,哪里早了。”他看了看后面,说:“戏班子的人都在练功?”

王秋说:“今儿没戏的,都在后面练功。”

徐五爷说:“你干你的去,我去瞅瞅。”

一边说着,徐五爷一边朝后院走去,暗暗希望关小楼今天没有挂牌,想自己出来的时候应该跟文经理问一声,若是他今天挂牌,那还得再去戏院一趟。

想着想着便走到了后院,徐五爷也不进去,悄无声息地靠在门边。练功的人练的专注,倒也没发觉多一个人。徐五爷眼睛扫了一圈,就看见站在墙角边的那个瘦削身影,正是关小楼。这次他身上穿的是白色的长袖衬衫,里面还套了件黑色衣衫。比起当时月下所见容貌,少了几分魅惑,倒是多了几分人世间的活泼。若当时他们是白日遇见,如果又在人声鼎沸的市集,徐五爷也不会误以为他是狐仙。但徐五爷此刻在一旁细细看着,觉得就算是人世间的少年,也着实可爱至极。对于曾误会他是狐仙一事,已是完全的不重要了。徐五爷当即也不走出,只是靠着门,微微笑着看着他。


关小楼没有发觉到有人看他,练了一会,便扭过头跟距他最近的一人说笑。那人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眉目之间有着一股凛然正气。但是当他和关小楼说话的时候,眉目的凛然却全都成了亲昵爱护。关小楼跟那人说了几句什么,那人笑着,正要说什么,关小楼突然做了个前空翻起的动作。他身形轻盈,那个翻身的动作悦目。但在落脚的时候,关小楼脚底一滑,当即身子就倒下去了。徐五爷正要过去,只见关小楼旁边那人已经两三步赶做一步地跑过去,一把挽扶起关小楼。关小楼也不站起来,而是顺势赖在那人臂腕里,后仰着头,笑嘻嘻地看着那人,一脸顽皮神情。那人也笑了起来,看着关小楼的眉眼,满眉目的宠溺。关小楼说了句什么,那个人无奈地想了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见着关小楼一脸得意,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然而无论那人说什么,那满含宠爱的眼睛,自始至终也只盯着关小楼。


关小楼放开抓着那人的手,打算站起来,却腿脚一软,幸好还得那人挽扶。徐五爷见小楼皱起了眉,这次却是坐了下来,扁着嘴,一脸委屈的模样。徐五爷看得心软,连之前那番不是滋味,也被说不出的怜惜所代替。徐五爷想:“看样子是扭伤了脚。”突然想到,这或许是个结交的好机会。于是他拍了拍衣衫,正要走过去的时候,却见那人卷起关小楼的裤脚,握住脚腕,放在自己膝盖上,揉捏起来。关小楼脚腕细小,那人一手就可以握住。而握住看上去毫不费力,感觉柔软非常。关小楼皱着眉,那人关怀备切,大致是询问他什么,但是关小楼眉头越来越皱,只是扁着嘴摇头。于是那人扶起关小楼,让关小楼把大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朝房间一拐一拐走去。


徐五爷看着那二人走去,一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是想:“以后可不能由得他这么放肆。”他心中虽然翻滚着这番心思,但目光仍然盯着那二人的背影,直到被帘子遮住,方才转身离去。


王秋见徐五爷神色古怪地走了回来,打算离去,心里纳闷,但还是堆起笑脸,说:“徐五爷您好兴致,怎么现在就要回去了?”

徐五爷停住了脚步。“好兴致?”他冷哼了一声:“你徐五爷兴致不好,若是好兴致,现在应该在戏园子看戏,或者陪文经理他们打几圈麻将。就是兴致不好,才会跑到这后院来,巴巴地看别人唱了一出送银灯。”


徐五爷回到家中,闷坐了一会。想到文经理曾说,关小楼是有个兄长的。可就算那人是他兄长,回想起来那场景,也觉得刺眼。他徐五爷以前种种风流行径,现在这般遮遮掩掩,倒不像他平日的为人了。但真要结识,他又不知道从何下手。若是姑娘家,送些彩头,对方知道意思,再调笑几句,一般也就水到渠成了。但这次不同,这次若是送些礼物过去,怕是怕那个人一脸困惑,不解其意。可又不能挑明地跟他说,“我徐五爷瞧上你了。”那哪成。胡大帅的法子虽然粗俗了一点,倒的确最是直截了当。然而那样虽然有几夜欢好,到底不能长久。当下的快活他要,以后的日子长的很——可他也要。


第二天听门人来报,说文经理他们约他去喝茶。徐五爷想:“这喝的哪门子茶呢?”但还是出去了。茶馆见着文经理他们,徐五爷笑着说:“文经理,怎么今儿约我出来喝茶呢?”


文经理说:“听说徐五爷昨天有些怒气地离开戏班子,不知道是哪位得罪了徐五爷?”

徐五爷笑了笑,说:“原来是为了这事。”他拿起茶杯:“倒也没谁得罪我的。”

国术馆的封师父凑过去说:“可是关小楼他不识抬举?徐五爷何需大费周折,您要是想要这个人,多的是办法。不动声张的也有。”

徐五爷说:“难道我徐老五就没有办法?可我要的是人家心甘情愿地跟我。”

文经理讪笑:“徐五爷您的心思到底不同。”

徐五爷沉思了一下,问:“关小楼跟他的哥哥,是不是关系很好?”

文经理说:“何止是好,他哥哥关玉楼,简直宠他宠的要命。”

徐五爷冷笑一声:“宠的要命?”他合上茶杯盖:“那可真是要命。”

封师父会意,说:“您要是看关玉楼碍事,我找几个兄弟,做掉就是。有大帅在您背后,死个戏子,算得了什么。”

徐五爷想了想,脑中竟不由浮现出当日所见关小楼那委屈神色,心中又有些不忍。他沉吟道:“这个人命关天,我们从长计议。”

文经理连声说:“是,是,到时您只要说一声就成。”

徐五爷沉吟了半响,对文经理说:“文经理,我倒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文经理连连说:“徐五爷太客气了,徐五爷一句话,吩咐下来就是了。”

徐五爷斟酌着,说:“我有一位妹子,长的甚是齐整。她上次去看戏,瞧上了关小楼。关小楼家中没有别的亲人,长兄为父,你帮我去问问关玉楼,愿不愿意跟徐家结成亲家。”


文经理一愣:“可是徐五爷,我记得您是还有一个排行第七的妹子,但她在九岁的时候得伤寒死了的。除了她之外,倒是没听说您有其它的妹子啊?”

徐五爷也不作声,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微微一笑,斜瞅着文经理,说:“我说有妹子,那自然就是有的。”

文经理一抖,赶紧陪笑说:“瞧我,都糊涂了,忘记您还有个妹子的。模样齐整不说,又知书达理,真是好人家的闺女。”

徐五爷打断他的话:“模样是还齐整,知书达理就谈不上了,不过做的一手好女红,也知道做人家媳妇的规矩。我想我这妹子,应该也不算辱没他们关家了。”

文经理赶紧说:“徐五爷说哪里的话,徐五爷的妹子瞧上了关小楼,那可是他们的福气。”

徐五爷接着说:“不过文经理,我家的事儿你也知道,我们徐家,人丁单薄,我其他几个兄弟,因为一些变故,都没能活到现在。家里冷清,也就我和三哥常在。我那妹子,老爷喜欢她,舍不得让她嫁出去,而且老爷也一直希望家里人气旺些,显得热闹。所以这门亲事,老爷的意思,其实是要招个女婿上门。”


文经理笑了起来:“能够被招进徐家,也是关小楼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

徐五爷也笑了:“我既然疼我的妹子,那我的妹夫,我自然也是疼的。你跟关玉楼说,他弟弟进了徐家,自然有我照顾他,决不会让他弟弟受人欺负的。”

文经理连声说:“我这就去,徐五爷您就等着好信儿吧。”

6

关玉楼正要出门,见文经理喜笑颜开地过来,远远地就招呼着:“关老板。”

关玉楼赶紧回礼,说:“文经理,什么事儿呢?”

文经理问:“关小老板今儿挂牌?”

关玉楼笑道:“可不是么。”

文经理走了过来,看见关玉楼准备锁门,问:“关老板,急着出门?”

关玉楼说:“那倒也不是,只是去喝喝茶。”

文经理满脸堆笑,说:“那就好,耽误关老板阵子,我有件事情要跟关老板说。”

于是二人走进屋子,文经理把徐五爷那番话说了一遍,便看着关玉楼的脸色。

关玉楼踌躇半响,说:“这事太过突然了,我得想想,跟小楼商量商量。”

文经理放下茶杯:“诶,关老板,你跟小楼商量,能商量出什么。小楼的脾气你还不熟悉吗,那完全就是小孩子心气。你现在跑去跟他说:要给你娶房媳妇儿。他会说什么我猜都猜的到。你去找他商量,这不是商量错人了吗?”


关玉楼犹豫着说:“我也是为了这事担心,小楼心性还未定,现在成家,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文经理说:“唉,关老板,您这是哪儿的话啊。小楼现在心性未定,成了家之后,心性不就定了吗。你家小楼活泼,招人喜欢,老爷肯定喜欢的不得了。俗话说,女婿如半子。徐家人丁又少,小楼这么一过去,就是半个儿子。老爷疼他,那就是当儿子般的疼。你还担心什么。”


关玉楼有些为难地说:“但事情实在是有些突然……”

文经理跌足:“关老板,你没成亲,不知道这事,这男女之情,是说不准的。也合是那两人有缘,那徐家小姐,平常也不怎么出门的,偏巧那天想去听戏,然后看的又是关小楼那出戏。这戏听下来,人走了,魂可还留在剧院子里。也是徐五爷心细,盘问了好一会才问出来。人家姑娘家是真心一片,徐家又是大户人家,诚诚心心跟你提亲。人家能做到这份上,可真是十足的真心诚意了。关老板你要是再怀疑人家诚意,连我都瞧不过去了。”


关玉楼赶紧说:“我倒不是怀疑人家诚意,我只是担心小楼平时玩闹惯了,不懂大户人家的规矩。”

文经理大笑道:“我还当你担心什么,原来是担心这个,你又不是嫁妹子,哪有那么多规矩。徐家虽然是大门大户,但是你看徐五爷,也是极随和的一个人,说不定他还就是喜欢小楼这活泼脾气呢。”


文经理看见关玉楼还要说什么,于是又说:“关老板,我话说的直接点,你可别见怪。你和小楼,不是本地人,都是从外地流落到这儿的。虽然你们兄弟二人模样生的好,但到底举目无亲,没个根基不说,这唱戏再怎么说,也不是正经职业,好人家的姑娘家哪个肯嫁给你们。关小楼现在是小孩子心气,但总有一天他也会想娶媳妇的。你现在放过这么一桩好姻缘。关小楼以后懂事了,难保不会怨你。而且你是兄长,你以后也会娶媳妇的。难道你娶媳妇以后,还跟你弟弟住在一起不成?到时你们二人还得分开,我知道你疼小楼,但你也得替他将来打算一下。小楼若是到徐家去,有徐五爷照看着他,他人机灵又聪明,跟着徐五爷学着做做生意,也算是个体面事儿。比起这有一天没一天的唱戏,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关玉楼半响不做声,想了想,说:“文经理,我过几天给你个话吧。”

文经理说:“行,但你也别耽搁太久,人家还等着回信呢。”

关玉楼送走了文经理,也没有去茶馆的心思了。他想了想,平常来往的都是穷朋友,也不清楚徐家的事情。唯独有点交情,在地方上又有点头面的,就是国术馆的封开山封师父了。关玉楼买了盒点心,然后去国术馆找封开山。正好封开山在教导弟子习武,看见关玉楼,笑着说:“关老板,今儿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关玉楼拱手:“借一步进去说话。”

封开山听完关玉楼的来意,赶紧站起来,说:“关老板,恭喜恭喜啊。”

关玉楼一怔:“封师父的意思是?”

封开山压低嗓子,说:“我去徐家打过牌,见过徐五爷的妹子,小楼真是好福气。那个姑娘模样长得好,脾气温柔,做的又是一手好针线活儿。而且听说为人也很端庄,安分守己的一个人,没事从不轻易出门,要不她是徐家的小姐,怎么平常都不怎么见着呢?小楼娶上这样的媳妇,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关玉楼听他这样说,终于有点放下心来。想了想,又说:“可是封师父你也知道,小楼他脾气……”

封开山笑着说:“唉,小孩子嘛,自然有小孩子的脾气。而且那姑娘脾气好,不正好配着小楼的脾气吗?现在小楼是满心念着玩,等他成家立业了,自然就知道收心了。”


关玉楼也放下了心,于是他放下礼盒,说:“多谢封师父,那我先走了。”

封师父送他出门时,拍了拍关玉楼的肩膀,笑着说:“关老板,到时那喜酒,可一定得有我的一口啊。”

关玉楼只是笑了笑,然后匆匆离开。

关玉楼回到家中,又把这事认真想了想,觉得怎样看对小楼都是一件好事。只是想着真让小楼做人家女婿,又有些不舍。小楼自己从小就由着他,被惯出骄纵脾气,又担心别人家到底隔着一层,到时让小楼受了委屈。但是想到这儿又觉得好笑,那徐家是大户人家,知书达理,恐怕是不会去欺负人的,倒是小楼,按他的性子,他去欺负人还有可能。


关玉楼独自坐着,回想以前旧事,不觉天色已经暗。这时关玉楼听到掀帘子的声响,然后一个活泼却又带点绵软的声音,欢快地叫着:“大哥。”

关玉楼站了起来,说:“你又跑去哪儿玩了,这么晚才回来?”

关小楼支吾着,关玉楼看了看他脸色,说:“又赌钱去了?”

关小楼叹了口气,顺势在关玉楼身边坐了下来:“今儿手气背。”

关玉楼说:“你什么时候手气好过。”

关小楼得意起来:“前天啊。”

关玉楼板起脸,说:“我刚听人说,前几天你和阿龙跑去赌钱,输了还赖帐,和阿龙抢了钱就跑了?”

关小楼瞪起眼睛:“没有,是他抢的,我一看阿龙抢钱,我就只管跑了。怎么传出去之后,成我也有份了?”

关玉楼说:“你以后少跟阿龙这样的人来往。那人不是什么正经人,你们经常一起厮混,他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就算你没做,别人自然也会算上你的。”

关小楼扁了扁嘴:“大哥你真爱唠叨。”说完站起来,嚷着:“好饿好饿。”便去看有没有开饭。

关玉楼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这样的脾气,怎像要成家的样子。他想了想,叫住小楼,神情严肃:“小楼,你……”关玉楼原本想说:“你以后就是成家的人了,做事可不能由着以前那样胡来,也得拿出几分大人样儿。”但见小楼回过头,一双眼睛骨碌碌地瞅着自己,嘴角又带着一个快快活活的笑。又觉得说起别人提亲这件事情,有些为时过早。况且按照小楼这种性子,没准嚷出去,让人家姑娘脸上不好看,倒显得自家轻浮,不够稳重。于是他只是说:“你也该拿出几分大人样,少胡闹了。”


关小楼睁大眼睛:“我本来就是大人样啊。”可他说那番话神态,眉毛吊儿郎当横着,微微扁着嘴,也没有个站相,斜斜靠靠的靠在门边。唯独那双眼睛,倒是认认真真地抗议地看着自己,可若真要是瞅着他的眼睛看,那眼珠一骨碌,又不知滑溜看哪个方向去了。


关玉楼终于忍不住笑了:“你看你那样子,成天就知道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一边说着,不理会关小楼不满的咕哝,一边搂过关小楼,两兄弟亲亲热热地跑去吃饭了。


7

关玉楼打定主意,想找个时机去跟文经理说一声,算是答应下来了。关小楼那几天没挂牌,练一会功夫就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关玉楼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他说,但每次回来,见他笑嘻嘻无忧无虑的模样,不知为什么,又觉得还是再晚一点跟他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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