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劫————天下一剑
天下一剑  发于:2009年05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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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是一户普通人家,四周一目了然,无处藏身。

追兵的喊叫声越来越近,已经没有时间另找地方躲藏,燕白羽目光一闪,说了句“抱紧我”,和身向院中央的水井跳入。

云若无不由自主用力抱住了他,只觉周围一凉,人已下了井。

井约有一丈来深,水直没到燕白羽的腰。

他一手抠住了井壁上的半截断砖撑住自己,一手使劲将云若无托离水面,免得受了水寒。

井中非常狭小,两人只能紧紧地挤在一起,云若无的上衣基本上撕坏了,赤裸的肌肤贴在燕白羽的胸口,明知他是一番好意,可也窘得无地自容,脸红得几欲滴血。

无由解释,自己的心也砰砰乱跳,燕白羽索性只当不知,死盯着井壁上摇曳的一根青草,目不斜视。

井中又湿又寒,云若无大病在身,冻得直打冷战,咬牙强忍。忽觉一阵热气从燕白羽身上传了过来,蕴蕴腾腾,将自己包住,一下子怔住了。

燕白羽不顾危险,用真气在替自己抗寒!

从小到大,有人为他这样着想过吗?

猛一抬头,对上了燕白羽深沉的眼睛,清冷的水光倒映在两人眸子,溢彩流动,彼此心中都是一动,似乎看出了什么,又似乎十分迷茫。

外面噪杂声大作,官兵进来搜查了,一时孩子哭,女人骂,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足足乱了半个时辰,方才平静了。

又过了片刻,燕白羽确定官兵已走,这才慢慢爬出井,累得气短胸闷,手臂酸麻,只得轻轻将云若无先放在地上。

天边已透出一层薄薄的光亮,燕白羽见云若无衣不蔽体,便脱下外衣披在他身上。

“我不冷……”突然冒出的这句话连云若无自己也吓了一跳,不禁涨红了脸。

这语气不再有任何敌意了……

燕白羽不知怎的心情大好,嘿嘿一笑,抱起云若无便悄悄出了门,迅速穿过几条街,又跳进了另一户人家。

此处却是高堂深院,房舍轩敞,连绵成一片,甚是富丽堂皇。云若无大奇,“这是哪里?”

“泉州知府的私宅,怎么样,不错吗?我每次来泉州都住在这儿,样样齐备,还安全。”

云若无暗自佩服,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会想到官府到处要抓的人会藏在知府家里?

燕白羽熟练地绕门过户,钻入一个假山洞中,在石壁上按了几下,“呼”的开了一道小门,进去之后再关闭,丝毫痕迹也看不出。

走了十几步,又推开一道小门,里面就是一个小房间,又窄又矮,四个透气孔射入缕缕光线。内有一张小床,被褥俱全。

云若无惊奇万分,“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房间?”

燕白羽将他放在床上,笑道:“因为当年改修房屋时,我在这里干过活,几个兄弟顺便帮忙修了这个藏身处。”

“你不怕被发现?”

“这幢房子已有百年之久,大小二百来间房,谁会注意这个小地方?”燕白羽敲敲墙壁,“外面就是收藏杂物的库房,一年难得有人来一次,最安静不过,适合养病。”

“你让我在这里养病?”

燕白羽若不经意地道:“大夫说你长期缺乏休养,小病拖成了大病,须静养两个月才行。”

云若无又大吃一惊,“你也在这里呆两个月?”

“当然,要不谁去找东西吃?”

“太危险了,你随时都会被发现的……”

望着燕白羽脸上泛起的笑意,云若无这才觉得刚才的话太过关切了,低下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对方可是切齿痛恨的仇敌啊……

“你给我好好地养病,倘若敢打逃走的主意,我就打断你的腿!”

威胁的言词从微笑的口中说出来,格外滑稽。

燕白羽顺手牵羊这一招用得非常高,一天的功夫,吃穿用度诸般东西都已搬入密室,只是熬药麻烦,他就半夜里偷偷去厨房煮,云若无苦劝他不要冒险,他也不听。

十来天过后,云若无彻底退烧了,在燕白羽细心照顾下,一个月后,他的身子也渐渐好转起来。

夜深人静,秋气寒重,云若无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燕白羽惊醒了,从地上坐起来,悄悄摸到床前,探探他的额头,并未发烧,这才准备回地上睡觉。

手却被拉住了,“天气冷,你上床睡吧。”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

这些日子燕白羽都睡地上,床让给云若无一个人睡,深秋天气,地上寒气重,半夜里燕白羽常冻醒过来,仗着身强体壮,也不放在心上,云若无却看在了眼里,甚是不安。

突然身边一挤,燕白羽已经躺在床上了。

床小得可怜,两人睡,只能各自侧着身,否则就会挤掉下去。

这回两个人都睡不着了。

沉默良久,云若无低声道:“我一直都在想,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燕白羽粗声道:“这有什么要想的,养肥了你钓你哥哥去。”

相处这几日,聪明过人的云若无已了解了他的个性,轻轻一笑,“你就喜欢嘴硬……”

“是啊,我这张嘴从来不爱说好话,那就别问我了。”

云若无也不生气,出神一会儿,自言自语道:“小时候天天被逼着练功,长大后日日东奔西走,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闲,什么都不用想……”

轻柔地语气如春风般拂过,凭空让燕白羽的心乱跳了几下。

“那你自己想做些什么?”他的语气也不觉温柔起来。

“我?”云若无笑了,“我想一个人住在一个荒岛上,看日出,听晚潮,养几只小猫小狗,无拘无束……”

“那还不容易?海外荒岛要多少有多少,你要愿意,随便挑一个去住好了。不然我带你去?”

半天不听回答,燕白羽奇怪地翻过身看着云若无,却见他一脸好笑,“你不是要养肥了我钓我哥哥的吗?”

“可恶!”燕白羽低声咒骂,“呼”的又转过身。

背后传来暗笑声,颇有几分得意。燕白羽咬牙,心底却涌起一股温情,脸上刚硬的线条早已柔和如水。

“有件事,我想知道,你和我哥哥到底有什么仇恨?是不是误会,如果能化解就好了……”緞犰之-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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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白羽心一沉,冷气“嗖”的蹿上了心。

他姓云!

无论自己怎么喜欢他,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喜欢他?

燕白羽一下子惊住了。

从来没细想过自己如此照顾、付出的理由,原来,仅仅是两个字,喜欢!

怒气斗然占据了全身,“对,我是你的仇人,你给我永远记住!”跳下床便走。

云若无猛然拉住他,“我相信你不是坏人,不管什么恩仇,我想都能化解的……”

“我不是坏人?你说我不是坏人……”燕白羽凝视着云若无,眸中神色变幻,半天不语。

他是海盗,他是名门子弟,又有仇怨,不管如何,都不可能在一起……

假如是为他好,那就永远从他生命中消失,永不再见……

一想到永远见不到云若无,燕白羽只觉得心揪得发痛,原来,肝肠寸断就是这个意思……

“可笑,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你根本就不懂!”燕白羽努力挤出冷笑,“你马上就知道我究竟是什么人了……”

一回手,反擒住云若无,炽热的嘴唇突然堵住了他……

清新、恬淡,柔软、秀润,甜蜜如酪……

激动不能自已,一生中也只有这一次机会可以如此亲近……

云若无张口结舌,根本没反应过来对方在做什么,直到那舌尖霸道地在他口中蛮横地夺去所有,恍惚间才有点明白,欲待挣扎,可是却觉得似被电击,身体发软……

火热的手掌不知何时抚上清瘦的胸膛,细细搓揉着胸口的突起,云若无如梦初醒,羞愤交集之下,顺手抓起床头挂着的短刀,横肘便划来。

燕白羽猝不及防,一侧身,“刷”的一下,左臂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直涌。

伤口剧痛,盖住了心里的痛……

深深盯了云若无一眼,燕白羽转身就冲出了门。

脚步声消失了很久,云若无还呆呆地拿着刀,刀刃上沾的血红得发紫,渐至凝固不动。

燕白羽的血……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他对自己的温柔与照顾都是假的……

下定决心,等燕白羽回来,一定要问个清楚,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天亮了,早晨、中午、黄昏到深夜,燕白羽始终没有踪影。

心中空落落的,仿佛世间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从未如此急切盼望一个人的归来,时间变得异常漫长……

无意中,眼光射到墙角几个大袋上,心中一紧,一检看,全是各色吃食和日用之物,足够一月之用。

顿时全明白了。

燕白羽走了,再也不回来,昨夜的吻是初吻,也是永诀之吻……

不,你怎么能如此对我?

愤怒、悲伤、痛苦、失落诸般感情齐赴心头……

云若无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冲出了地道,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回燕白羽!

夜月如水,万物寂静无声。

也不管自己是否暴露身形,施展轻功疾奔。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飘入耳中:“云悠扬,你不要得寸进尺,本府答应你的事都做了,你还想怎样?”

这声音居然提到的是大哥云悠扬?

云若无满腹疑窦,循声找去,后院书房亮着灯,窗纸上映出了两个身影,其中之一正是云悠扬。

“大人,当初的条件可是十万两银子买燕白羽的人头,银子如今到了大人口袋里,便想翻悔不成?”

“本府多次给你机会,也派人捉拿,你一身武功都抓不住,还有脸问本府?再说,燕白羽已经被你弄得身败名裂,亡命海外,你和他有什么仇,一定要杀了他?”

云悠扬的声音突然变得凶狠,“此人劫过我的船,害我损失惨重,我怎能放过他?”

知府讥笑道:“你的货不过也是从别人那里劫来的,听说燕白羽只是抢了你的货还给货主,你居然就赶尽杀绝,够狠够毒。”

犹如晴天霹雳当头打下,震得云若无头晕目眩,站立不稳。

原来这一切都是哥哥挟怨报复,燕白羽根本是无辜的……

难怪他恨透了云家的人……

受此奇冤大耻,燕白羽还如此不计恩怨,照顾他,可他做了什么,竟然一刀伤了他……

燕白羽是为了断绝和他的来往才故意欺侮他,为什么当时自己就没发觉呢?

受伤离去的人心中该有多么痛楚……

身子支持不住,靠在了树上。

燕白羽,你为何什么都不肯说……

树枝一晃,响声立刻惊动了云悠扬,飞身扑出,运掌正欲击下,忽然看清了云若无的面容,吃了一惊,“是你?”

知府也匆匆而出,叫道:“快杀了他灭口!”

“他是我弟弟……”云悠扬气恼不已,“你怎么会在这儿?燕白羽不是抓了你吗?”心中紧张,四处观望。

“燕白羽早已走了……”云若无心灰意冷,看也不想多看。

云悠扬怒道:“哼,你给我到客房去,等我回来问话。”

云若无掉头就走。

知府盯着那清瘦的背影,“想不到你弟弟居然生得如此俊美,气质又好,难得难得……”

云悠扬心中一动,唇边露出了笑意,“是吗?那咱们就好商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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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房间,云悠扬放缓了面色,“你这一个多月去哪儿了?燕白羽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云若无口气很冷淡。

云悠扬双眉一扬,似欲发作,却又忍了下来,亲手倒了杯茶,“好歹我们是兄弟,有话当面说吧,喝口茶,有什么慢慢说。”

哥哥从来没有这样和蔼可亲过,也许真念起兄弟情谊了?云若无心中暗叹,心下有疑问,随便喝了两口,便急着道:“哥哥,真的是陷害燕白羽的?”

“我是你哥哥,你不相信我,反而相信外人?是不是燕白羽在你面前说自己冤枉?”云悠扬脸已沉了下来。

“没有,燕白羽没说过你任何一句,是我听到你和知府的话……”

云悠扬冷笑一声,“看来你是绝对相信燕白羽是无辜的了?”

云若无昂然道:“我们云家也算江湖中人,行侠仗义是江湖人本色,若是用这般卑鄙无耻的手段,只怕云家将来要蒙羞……”

一语未完,突然全身气血乱蹿,瘫倒在椅上。

“大哥你……”云若无简直不敢相信,云悠扬居然对自己下毒。

“放心,这不是毒药,是合欢散,只是让你全身无力,思慕春情罢了。”云悠扬拍拍他的肩,“陈知府非常喜欢你,愿与我云家结契。按风俗,他可以正式摆酒,下聘礼,娶你为男妻,云家有了这么个契兄,日后可就前途无量了。”

“你……你竟然出卖自己的亲弟弟求取荣华富贵……”云若无悲愤欲绝,这合欢散非常厉害,如果不行交合,便永远无法解除药性。云悠扬怕他不肯,抢先下了药,以防他逃走。

云悠扬悠悠道:“陈知府是三品大员,也配得上你,你有什么不乐意的?忘了告诉你,那合欢散里还下了酥筋粉,至少你有一年不能运用武功,这一年里,你就留在陈府里纳福吧。 一会儿会有人接你入洞房的,哈哈哈……”大笑而出。

云若无合上了眼睛,心如死灰,被最亲的人出卖,还有什么可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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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通红的洞房,红帐、红床、红被,床上躺着的人却颜色雪白,如深冬寒冰。

陈知府喝得醉醺醺地进来,坐在床边,嘿嘿而笑,“想不到云悠扬真大方,连弟弟也肯献出来讨好,厉害呀,小兄弟,跟了我,以后有得你享福的,包管你快活无比,我来了……”和身便扑了过来。

云若无默默咬住了舌头,他宁可一死,也绝不会受此污辱的。

“扑通!”身体落下发出的沉重声音传来,他毫不迟疑,狠狠一口向舌头咬去。

下颏瞬间被人捏住。

云若无绝望之极,难道他都不能清白地离开这个世界吗?

“不准死!”低沉的吼声似重锤砸入耳中。

云若无不可置信地张大双眼,精悍英武的身影是如此熟悉,仿佛三生三世便已深刻在心中……

燕、白、羽!

手一碰到云若无就知道他被下了药,又气又恨,伸手便要掀掉那刺目的大红被。

“别动……”云若无惨白的脸飞红,羞窘难当。

滑落下来的被子里露出了光裸的肩膀,显然全身未穿衣服。

燕白羽咬牙切齿,本来还想饶过那知府,不料他竟如此欺凌云若无,心下恨极,一脚踢中知府的太阳穴,送他归了西。

迅速地连被抱起那软瘫的身子,悄无声息地回了密室。

仅仅分开两天,两人都已觉得恍如隔世……

“你不是走了吗?”云若无紧盯着那英俊的面容,生怕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我当然走了……”看着云若无闪亮的眼睛,脱口道,“可是两条腿硬要走回来,我也没办法……”

“你还是喜欢嘴硬……”强自微笑着,眼里却流露出深深的内疚,“对不起,你的伤……”

燕白羽立刻掩住了他口,“别说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如果我来迟一步,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他没有责怪他,一种久违的欣慰涌上心头。

可是仍然无法忘却被出卖的痛苦,更何况药性未解……

两人几乎同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化解的方法只有一个……

目光相对,彼此心知肚明。

迟疑良久,燕白羽鼓足了勇气,“你有自己喜欢的人吗?我去找来替你解毒……”惿-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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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大风大浪面前都没掀过眉,这一刻,他居然紧张得腿也打软了……

躺着的人一语不发,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不住的颤动。

时间越久,燕白羽心中越凉,终于,他忍不住了,“你好好休息,等你恢复过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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