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幸郎————韧心
韧心  发于:2009年06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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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北咬牙切齿,一番思绪全绕在数落黑擎。

那日他被隔在玄宫外,心急如焚,但料想自己纵使入宫,也改变不了大势,脑袋一转,即速速离京,他无视车马道路,以最短的直线路程直奔北方,途经高山险谷,密林森沼,一双骑龙脚上天下地,无阻无碍,但北方战况胶著,不仅两国争斗,连本国内部亦有矛盾。


帝国方面,他派人给沙相送了封密函,说明利害关系,也许那小子除时局之外,还卖了点面子给他”韩哥”,帝国军很快的就退回国界。

自国方面…

「你怎麽什麽都不说就送匕首给我!」墨北克制不住怒气,对昏迷中的伤患大吼。

该把皇家短匕,是黑氏宗族的传家之物,传说黑家先祖曾在峰巅云沼之中,碰见食人喷火的恶龙,先祖勇武,血战七日七夜,方把恶龙制服,将之开膛破肚,当时恶龙的腹中就藏著这麽把能断金石的稀世匕首,故又命名为断龙匕。


断龙匕传至玄武开国之君时,帝君为常保睿眼清明,盛世永续,将它交给当朝明相,称道:「朕昏愚,卿可以之刺朕。」国史记载,明相终其一生,曾以断龙匕三刺帝君,寿终之後,便返归断龙匕。


故而该匕实比尚方宝剑权大,尚方宝剑虽号称上斩昏君、下斩馋臣,但领剑之人从古之今还未有斩君之记录,但断龙匕在玄武历史上,至少曾有三位黑皇将该匕交付他人,以正自身对错。


断龙匕在手,能号令天下文官武将,不从者,可立斩不奏。简单来说,它连黑皇都能刺了,还有什麽刺不得的。边疆一堆阳奉阴违的将领,刺上几个,通通变乖,他才得以与黑离十万火急赶回救驾。


墨北烦躁的抓乱头发,赠断龙匕是什麽意思,他很清楚又不清楚,他快给黑擎搞疯了!

桌案上两束青丝顿时抓住了他的目光,墨北皱眉,这是什麽东西…灵光一闪,身躯一震,急急回头,这才发现黑擎的头发齐肩而断…

「你、你…」墨北阖起双眼,颓然垂下双膀。

你是怎麽都不放过我了,是不…

眼角隐隐泪花,墨北可举出一百万个死薄幸的缺点,但就算把这些缺点条列整理,集结成册,读上千遍万遍…还是说服不了自己那颗已经蠢动的心呐…

「墨墨…你在哭麽…别哭…我已经让你…哭很多次了…以後…不会了…对不…起…以後…不会了…」黑擎昏昏沈沈中,似听见泣音,眼缝中见墨北哭得伤心,他心痛若绞,还以为自己在阳世亏待墨墨,到阴间还继续惹他悲伤,不禁愧疚说道。


「你这混蛋,你最讨厌了…」墨北本来眼泪还收得住,如今却哗啦啦的落得更厉害,他几时见过黑擎这麽低姿态了,过去存得一股脑怨恨全宣泄了出来。

「我是混蛋…你别哭…你要怎麽罚我都行…别哭了…只要你别哭…」黑擎自觉前世欠墨北太多,来世愿意极尽一切补偿,以往说不出口的话,现在以为自己死了,全都出笼,也不称高高在上的『朕』,满脑子只想著要止住心上人的泪水。


「你总是欺负我!黑皇又怎麽样,黑皇就可以折断我的手,黑皇就可以囚禁我,黑皇就可以玩弄我吗!有权有势有什麽了不起,三宫六殿又怎麽样!我恨死你了!」原来他还是有怨恨的,只是以往藏得太深,他的怨恨曾经倾诉过一次,但那次是对著好友,如今面对罪魁祸首,又是另一种不同的心情。


「对不起…我…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手…不囚禁你…也不玩弄你…下辈子不当皇帝…就没权…没势…也不会有三宫六殿了…」他吃力的想去拉墨北的手,却给不留情的挥开。


「少骗人了!你生性风流,会舍得那些美女!?天杀的薄幸种马!不信任人归不信任人,别碰她们不就得了,你满脑子淫欲,就算不信任女人,也想干那档子下流事,一个做完换一个,恶心的要命!不要碰我!」墨北尽情的发泄不满,骂!骂!骂!把黑擎骂得狗血淋头。


「对不起…不会了…以後都不会了…只有你…以後就只有你…」黑擎六神无主的发誓,只要能让墨墨重拾笑颜,他什麽都答应。

「你要我,我就要给你要喔!?你当我是什麽东西!下贱的男娼吗!」墨北愤怒的跨坐在黑擎胸前,扬手狠甩他一巴掌,咬著下唇,泪流满面,眼前的黑擎轮廓都模糊了。


「不…才不是…墨墨才不是男娼…」男人被赏耳刮子是何等耻辱,但黑擎哪在乎这个,整个铁石心肠都给墨北的泪水浸得软烂,就要溃堤。

「我不要…我不要再做你的妻子了,绝不要!我不要孤伶伶守在宫殿里,等著你閒来无事的驾临宠幸!我不要这麽可怜,我不要失去自由,我不要当你可有可无的附属品!」紧掐著黑擎胳膊,他肺腑嘶喊。


「好好好…不要就不要…都不要…」黑擎努力支起头颅,怜惜的以唇轻抹去墨北脸上的湿泽,看他伤心,自己的心也碎了。

「你不能再骗我!你听见了没!翰日!如果你再欺骗我,我绝对绝对不会饶过你!」墨北哽声咽道,双手紧紧攀住黑擎颈子,过了十数年,结果他还是回来这个怀抱,曾经让他痛彻心扉的怀抱。


「好…答应你…都答应你…墨墨…」绝对…绝对…不再负你…

35

玄武叛乱收拾,百姓恢复作息,破坏的房舍军队将协助重建,因而丧失的无辜人民也由朝廷补助慰问,洛阳街头又回复生机,虽仍见战火肆虐的痕迹,但至少不再有令人提心吊胆的疯狂杀戮。


御书房,一个别扭的男人埋首奏折堆,明明就是过期的折子,他也能一本接一本批,实在是因为…羞赧,没错,就是羞赧,黑皇大人神智清明後,一方面讶於劫後馀生、大难未死,另一方面也清楚记得自己在阴阳徘徊之间,说了哪些…咳…閒话…


只手托著下巴,一掌掩住半面,黑擎只要想到那,整张脸都腾腾发烫,无措地不知该怎麽面对墨北,只得藉口公务繁忙,龟缩在此。

「皇上,右相暨德妃求见。」黑离轻声通报,剑柄按得沈重,恨不得立马斩了这对狗父女,竟还有胆前来面圣!

「宣。」黑擎倒不意外,郑得甫本是虚伪之辈,与霍亥相去无几。

郑右相领著女儿进门就先一个五体投地大礼,老泪纵横,哭声哭调,嗡动老嘴说道:「苍天有眼,万岁万福,邪不胜正,贼人自毙,老臣返家省亲,突闻逆贼作乱,心急如焚,连夜快马返京,一心祈求皇天安泰,逢凶化吉,果然天帝垂怜,圣上无事,老臣喜不胜盛。」德妃亦是忧怜庆喜之貌,甚至自动自发倚至黑皇身边。


「郑得甫,朕看你脑子是给名垂青史四个字冲昏了,朕是这麽好愚弄的麽!」阴狠的一手扣住德妃纤腕,将她拉离自己身上,她痛得坠泪哀疼,黑擎却不为所动。

「皇、皇上…老臣愚昧,不明圣意…」郑得甫内心一条汪洋小船飘零的厉害,黑皇就是那狂风暴雨、惊涛骇浪。

「若是以往,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别自命清高觉得自己与霍亥有什麽不同,在朕眼中,你们都是一丘之貉,一者为权为财,一者为权为名,这次你玩得太超过了。」眼色一使,侍卫左右架起郑得甫,老人惊慌,连声讨饶喊冤,黑皇只冷冷令道:「九族抄灭。」便把父女给拖了出去。


「其馀叛党捉住了没?」他以前靠著右派势力登基,虽凭权谋,扶植左相,令其有所牵制,但终究不是长远之计,正好藉此一网打尽,将朝廷势力重新搓合。

「所有相关疑犯已全数逮捕,包括霍氏一夥千馀人,郑氏一夥千馀人,以及其他涉嫌居间签线、捐金资助者百馀人,另外还有少数人在逃,已经发布全国悬赏,正严密缉捕。」那些左右摇摆的墙头草也给整治了一番,边境的老将亦勒令告老回乡,再也不会有拥兵自重、废弛皇命的情形了。「啊…还有件事,皇上,十四皇子黑碌…当如何处置?」黑离难得的皱起眉峰,困扰模样。


「十四弟?」黑擎想想,正要发落,一抹人影倏地未宣而入,侍卫以为是刺客,纷纷警戒拔刀,却闻一凄惨哭声,来源正是…黑离身上的不明物体…

「呜呜…离…好多人凶凶…好恐怖…不要在这…要回家…」一名怎麽看都是二三十岁的大男人像小鹿斑比一样泪眼汪汪的缩在侍卫长怀里,还拚命的把鼻涕和眼泪往盔甲上蹭,磨得鼻头通红。


「没你们事,退下吧。」黑擎叹口气,斥退下属,多年不见,十四弟还是一个样。

「唔…」小鹿正才注意到房里还有个陌生人,怯怜怜露出一只眼睛窥探,看著看著,突然惊喜大叫:「哥哥!」用力一吸,可黄稠的鼻涕仍是要落不落,他手舞足蹈的奔向黑擎,那晃荡中的鼻涕仍是他脸上最醒目的标志。


「告诉你几次了,不要乱扑人。」黑离大掌一拉,把小鹿抓回,龙袍何等尊贵,沾了污秽成何体统,可是大不敬之罪!

「喔,离离,是哥哥耶。」他仰著清秀小脸,无邪天真,摇扯黑离的手,想介绍哥哥给他。

「嗯。」黑离不知怎会惹上这个大麻烦的,他歼灭叛军,一路杀到大本营,那儿众人早已逃之夭夭,不见踪迹,唯独他们拱戴的主子遗留在那,一个大男人蹲在庭院里堆沙丘,看到自己还问:『你好,找谁吗?叔叔们都出去了。』害他怒也不是,笑也不是,一队杀气腾腾的军人脸色僵硬抽筋,像个呆瓜。


「离,他就交给你好了。」黑擎观察了一会儿,很阴险把人丢给他负责,话说哪时见黑离这麽对谁耐心过,还任他把口水沾在自己神圣的黑甲上。十四弟傻,什麽也不懂,处罚无用,处死更不必了,但放著不管,难保日後受有心人士利用,乾脆由离照看,不失为两全其美之策。


「什麽!?」黑离尖声八度。

「你敢抗旨?」一个威严锐芒射去,黑离也只得银牙咬碎,乖乖谢主隆恩,接著头疼的被一个大小孩蹦蹦跳跳拉著走,吵嚷著要吃糖葫芦。

「哈哈哈哈哈──」待其走远,黑擎失态的拍桌捧腹大笑,瞧见离那苦瓜脸没!

「什麽事怎麽高兴?」

「看来离跟朕一样要认栽了,朕当然高兴!」正所谓独乐乐不如众…

等等,刚才是谁说话?黑擎猛地一怔,回神,张嘴愕然,发现自己刻意躲避好几天的人就在门口。

36

两人视线相对,胶著上了就再也移不开,一时之间,御书房寂静无声,谁也没突兀开口,只是望著对方,感受那股流窜在四周的绵绵情意,还有酸甜甘苦的复杂心情。

墨北首先动作,他走至案旁,搁下托盘的午膳与汤药,停顿片刻,又看向黑擎,黑擎给他一瞅,某些影像又浮现脑门,铁颈一阵红泛,手忙脚乱的抓起笔杆和奏折,佯装忙碌遮掩,殊不知其举动蹩脚至极,再愚笨的人都看出他的刻意。


几不可闻的轻叹悠悠回盪在书香中。「你不想见我就说,我不会来烦你,那日的话就当你我心神丧失之际的胡言乱语,都勾消吧。」墨北撇开脸,说罢便走,他步伐还没迈出,人已经被风卷残云的抱在怀里,脑後一结巴气壮的男音说道:「…君、君无戏言…朕、朕既然开口了,就、就不会反悔…」黑擎此话说毕,自觉脸皮像烧红的模版,滋滋冒烟,因而双臂死搂著墨北,脸抵著他的背,怎麽样也不让墨北回过头来看到自己蠢样。


说也奇怪,正如悟离老人所言,黑擎风流倜傥,红粉无数,讲起甜言蜜语是如花开水流般轻而易举,他不说好话,女人已如潮水般涌来,他若再舌灿一番,便更要一群人为他心醉神迷、生死相许了,但实在而言,以往的那些不过空洞魅惑之语,毫无真心,难谓情意,如今的发至内心倾诉,对没经验的黑擎可是头一遭,表现完全向初坠爱河的年轻小夥子。


「真的吗?…………翰日?」墨北轻轻扬起嘴角,感觉拥著自己的身躯一震,那黏著自己的头颅上下点晃,算是承认。

「可是我刚刚听李公公说,後宫的嫔妃们风闻叛乱弭平,黑皇无事之後,都纷纷回到西苑了,她们央求李公公转述,说要给黑皇大人办个小花宴,风流风流呢。」正确来说,西苑现在乱烘烘的,有些殿阁被叛军打坏了,娇生惯养的娘娘们对下人撒气,要其限时修复,仆役们都疲於奔命。


「朕对她们没兴趣。」伊人在怀,黑擎整个心都踏实了起来,熬过那段赧口的话,黑擎总算稍稍正常了些,只是心跳咚咚的厉害,鼻间尽是墨北清新澄澈的绿叶香,让他无法克制的情欲激动,挺立起的旗杆顶在墨北臀後,欲发炙烈,却没像过去那般直接放肆逾矩。「墨墨,朕…不…我可以要你吗…?」沙哑而低沈的声音问道。他本是欲望旺盛之辈,但逢临祸乱,无心享乐,如今雨过天晴,又面对情丝所系之人,自然欲念一发不可收拾。


「如果我说不要呢?」墨北对於黑擎终於学会的尊重感到愉悦。「你就去迷楼随便挑一个女子?放心好了,据我的观察,就算没兴趣,纯粹发泄欲望的话,你还是可以上的。」墨北故意冷淡说道。


「朕不要她们。」黑擎闷闷回答。

「你以前也不要我啊,现在又要,你去要要看她们,搞不好多要几次就会觉得不错了。」说到底,墨北还是很介意黑擎的滥交的,以前排拒他,懒得为其吃醋,现在心里接受他了,那股不是滋味简直把他酸到底了。


「朕…不能解散西苑,她们有些是皇子的娘亲,有些是异邦和睦的献礼,还有臣子的女儿…朕…」黑擎小心拣选比较不刺激的词汇,他身为帝王,仍有帝王的难处,有时候自己也无从选择。


「翰日…」墨北轻唤。「我很讨厌你有这麽多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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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黑擎轻颤,听出墨北似乎要说什麽,心里七上八下,如罪囚等待官爷的审判,坐立不安。

「我也不会做你的皇后,或是成为你红册上任何一个名字。」墨北继续低诉。黑擎抱他的手抓得更紧。

「我不想住在西苑,看一堆女人成天为了讨好你打扮的花枝招展,也不想住在宫中,动辄得咎,在一套繁复的规矩下生活…」黑擎似乎已经猜到墨北接下来的话,牙关咬的嘎嘎作响,不愿自己脱口而出失去理智的言语。


一手按在腰腹间黑擎肘臂上,墨北缓缓说道:「我想要离开这。」

心脏噗通一声好像跳入深不见底的迷海,黑擎都觉得全身寒凉透骨,四肢失去知觉,彷佛世界一夕崩毁,思考回路都零零落落了,只得乾涩艰难的开口问:「你…仍恨我…?」


墨北没立刻回答,只是拉开黑擎的箍住自己的铁腕,站起,回身看著他,肃穆说道:「我还没完全原谅你。」太多事太多事纠缠牵葛,他与翰日,已不止是两人间的问题而已了,墨北看向窗外无亘蓝天。「我不想被一个拥抱过无数女人的男人拥抱。」他峰回路转,突然迸出一句。


黑擎还在呆愕绝望中,反应不来,且听他又道:「我要去北方找好友,也要回东海故乡祭拜父母,可能再四处晃一晃,逛一逛,游历一阵子,如果我回来时,你身上没有女人的气味,我们…就重新开始。」墨北回眸一笑,这就是他的条件。


耳朵竖著接受到墨北承诺会回,黑擎唰一声跳起来,宛若从一颗心从深海里又急速充气浮起,激动无比。「你说了!你会回来!?」他语无伦次,急切确认这最重要的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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